由諾那呼圖克圖的門人編輯,重新為藏文咒語譯音的《佛說大白傘蓋總持陀羅尼經》(一般都跟《諾門普傳真言集》合刊)中,吳潤江上師有一段序文這樣說:「大白傘蓋咒與楞嚴咒功德雖同,但經咒則各異。蓋楞嚴咒係佛頂化佛所說,藏音名『多這捉多日』;大白傘蓋咒係佛頂化無敵金剛佛母所說,藏音名『督嘎日』。咒名既各不同,且說咒之地亦異。楞嚴咒係佛救阿難陀尊者,解摩登伽女之難而說。大白傘蓋咒則佛在三十三天帝釋宮,為遣魔禳災消障而說。而前人每多以楞嚴咒即大白傘蓋咒,實屬錯誤。」由於該書頗為漢地密乘行人重視,此一謬誤遂為部份行者所誤信。筆者覺得應該澄清一下。
首先,楞嚴咒與大白傘蓋咒不僅功德相同,咒文內容也大致一樣。只是前者完全音譯;後者則意譯部分咒語,使其看起來像是經咒間雜,跟楞嚴咒相去甚遠。然而,只要熟知梵文及漢譯經典的譯音常用字,即可看出兩者是相同的。如楞嚴咒從第41句至60句如下(下據《大正藏》no.945,唐般刺蜜帝譯《楞嚴經》。括號內為原注分句、發音及漢義):
「娜牟婆伽筏帝(四十)阿彌陀(引)婆(引)耶(無量壽佛四十一)怛他揭多耶(四十二)阿囉訶帝三藐三菩陀耶(應等正覺四十三)娜牟婆伽筏帝(四十四)阿芻鞞也(阿[門@(人/(人*人))]如來四十五)怛他揭多耶(四十六)阿羅訶帝三藐三菩陀耶(四十七)娜牟婆伽筏帝(四十八)毘沙闍俱嚕(二合)吠疏璃唎耶(藥師如來四十九)缽囉(二合)婆囉(引)闍耶(光王五十)怛他揭多耶(五十一)阿囉訶帝三藐三菩陀耶(五十二)牟婆伽筏帝(五十三)三布瑟畢多娑囉囉(引)闍夜(娑羅花王五十四)怛他揭多耶(五十五)阿囉訶帝三藐三菩陀(引)耶(五十六)娜牟婆伽筏帝(五十七)舍枳也(二合)母娜曳(釋迦牟尼佛五十八)怛他揭多耶(五十九)阿囉訶帝三藐三菩陀(引)耶(六十)……」
其梵文作namo bhagavate amitabhaya tathagataya-arhate samyaksambuddhaya.
namo bhagavate aksobhyaya tathagataya-arhate samyaksambuddhaya.
namo bhagavate bhaisajyaguruvaiduryaprabharajaya tathagataya-arhate samyaksambuddhaya.
namo bhagavate sampuspitasalendrarajaya tathagataya-arhate samyaksambuddhaya.
namo bhagavate sakyamunaye tathagataya-arhate samyaksambuddhaya.(據大乘經舍出版《楞嚴咒中英梵日合刊》)
元沙囉巴依藏文翻譯的《佛頂大白傘蓋陀羅尼經》,意譯上文作:「南謨婆伽梵如來應正等覺無量光佛 南謨婆伽梵如來應正等覺不動尊佛 南謨婆伽梵如來應正等覺藥師琉璃光王佛 南謨婆伽梵如來應正等覺娑羅樹華普遍開敷王佛 南謨婆伽梵如來應正等覺釋迦牟尼佛……」與唐譯括號內之意譯對照,可知原文實無分別,僅為音譯和意譯的不同。
唐譯本自六十六句開始為:「娜牟塞訖哩(二合)多皤翳摩含婆伽筏多(六十六)薩怛他揭都烏瑟尼衫(如來佛頂六十七)悉怛多(引)缽怛嚂(二合華蓋六十八)娜牟阿波(引)囉支單(半音敬禮是辰勝六十九)缽羅登(登甑反)擬(擬異反)囉(七十)薩[口*縛]部多揭囉(二合)訶迦囉尼(一切神眾作罰七十一)波囉微(入)地也(二合)掣(車曳反)陀(輕呼)[仁-二+爾](能斷他咒七十二)阿哥(引)囉(輕呼)微哩(入二合)駐(橫死七十三)波唎怛囉耶(引)那揭唎(救取七十四)薩[口*縛]畔陀那[悍-干+月]乞叉那迦唎(一切縛禁解脫七十五)薩[口*縛]突瑟吒(二合除一切惡七十六上)突莎般那[仁-二+爾]縛囉尼(惡夢七十七)者都囉(引)室底喃(八萬四千眾神七十八)揭囉訶娑訶娑囉(引)喃(七十九)微陀防娑(引)那羯哩(打破八十)阿瑟吒冰設底喃(去聲呼八十一呼皆同)諾剎怛囉喃(八十二)缽囉(二合)娑(引)陀那羯哩(正行)阿瑟吒(二合)喃(八十三)摩訶揭囉訶喃(辰八十四)微陀防(二合)薩那羯哩(打破八十五)薩[口*縛]舍都嚕(二合)[仁-二+爾][口*縛]囉尼(除一切惡八十六)巨(去)囉喃(八十七)突室乏(二合)缽那難遮那舍尼(除卻嚴惡八十八)毘沙設薩怛囉(器仗八十九)阿祁尼(火九十)烏陀迦囉尼(水九十一)阿波(引)囉視多具囉(苻能勝嚴九十二)摩訶跋囉戰拏(大力嗔怒九十三)摩訶提哆(火天九十四)摩訶帝闍(大滅九十五)摩訶稅尾(二合)多(太白九十六)什伐(二合)囉(光焰九十七)摩訶跋囉(大力九十八)半茶囉[口*縛](引)悉[仁-二+爾](白拂九十九)阿唎耶多囉(聖者一百)毘哩(二合)俱知制[口*縛]毘闍耶(最勝菩薩百一)筏折囉(二合)摩禮底毘輸嚕多(摧碎金剛百二)缽踏罔迦(降伏百三)跋折囉兒(熾曳反)訶縛者(金剛力士百四)……稅尾多遮迦摩(引)囉(引)乞叉(二合百二十六)舍施缽囉(二合)婆翳帝夷帝(如是等百二十七)母(引)陀囉(二合)尼揭拏(眾印可百二十八)娑吠囉乞懺(二合一切護我百二十九)俱囉飯(二合)都印[少/兔]那麼麼(某乙稱名)那寫(誦咒者但至此語皆自稱名百三十)」
元譯則作「如是敬禮諸佛等已。婆伽婆帝佛頂大白傘蓋無有能敵。般囉(二合)當雞囉母。能滅一切部多鬼魅。斷諸明咒解脫繫縛。遠離夭橫憂惱夢。摧壞八萬四千妖魔及八執曜。復能使令二十八宿生大歡喜。亦能移迴一切冤害所有一切起毒害者。并諸惡夢皆使殄滅。又能救除毒藥器械水火等難。無敵大勢力,暴惡大力母,熾盛威光母,白蓋大力母。焰鬘白衣母,多羅[頻/足]蹙相,稱鬘勝金剛,蓮相金剛相。具鬘無能敵,金剛牆摧母……諸手印眾願擁護我願擁護我。」意思與唐譯相應。
上引唐譯第六十七、六十八句「怛他揭都烏瑟尼衫(如來佛頂六十七)悉怛多(引)缽怛嚂(二合華蓋六十八)」梵文為tathagatosnisa sitatapatra即「佛頂白傘蓋」之意,這兩個詞也經常在大白傘蓋佛母的短咒出現(如om sarva tatahgatosnisa sitatapatre hum phat),這是楞嚴咒乃大白傘蓋佛母咒的另一證明。
元譯於「如是敬禮諸佛等已……諸手印眾願擁護我願擁護我」之祈請文後方出現音譯咒語:「唵唎瑟羯拏般囉(二合)舍悉多(二合)耶(一)薩唎[口*縛](二合)怛他伽跢(二)烏瑟尼沙悉怛(引)怛缽帝唎(二合)吽睹嚧雍(二合三)暫缽拏迦唎吽睹嚧雍(二合四)悉耽(二合)[口*縛]拏……」藏文轉寫梵文作om risiganaprasasta sarva tathagatosnisa sitatapatre hum drum jambhanakari hum drum stambhana……(據中國藏語系高級佛學研究室編《藏傳佛教禮讚祈願文》)
這相等於唐譯第一百三十一句以後的部分:「嗚吽(二合)牟哩(二合)瑟揭(二合渠羯反皆同)拏(仙眾百三十一)缽囉(二合)舍(引)薩多(善相百三十二)薩怛他揭都(一切如來百三十三)烏瑟尼沙(百三十四)呼吽(二合)咄嚕吽(三合警誤百三十五)瞻婆那(押領百三十六)呼吽(二合)咄嚕吽(三合百三十七)薩耽婆那(鎮守百三十八)……」梵文作om risiganaprasasta sarva tathagatosnisa hum drum jambhana hum drum stambhana……跟藏文本十分接近,咒同而版本不同而已。
導致這種情況的原因,是漢藏譯師對咒語正文及附在咒語前後的皈敬辭的理解不同。這常造成同一咒語的某些文句,漢藏譯本一者音譯,一者意譯的現象。例如唐義淨譯《藥師七佛如來本願功德經》:「時執金剛菩薩即說咒曰:『南麼馺多喃 三藐三佛陀喃 南麼薩婆跋折囉達囉喃 呾姪他 唵跋折曬 跋折曬 莫訶跋折曬 ……莎訶』」藏文本則將「呾姪他」前兩句意譯為「頂禮七佛正等正覺,頂禮一切執金剛。」
又如唐玄奘譯十一面觀音根本咒(見《十一面神咒心經》):「敬禮三寶。敬禮聖智海遍照莊嚴王如來。敬禮一切如來應正等覺。敬禮聖觀自在菩薩摩訶薩大悲者。怛姪他闇(一)達囉達囉(二)地[口*履]地[口*履](三)杜嚕杜嚕(四)……」藏本則全採音譯:namo ratnatrayaya namo aryajnanasagaravairocanavyuharajaya tathagataya namah sarva tathagatebyah arhatebyah samyaksambuddhebyah namo arya-avalokitesvaraya bodhisatvaya mahasatvaya mahakarunikaya tadyatha om dharadhara dhiridhiri dhurudhuru……
其次,《楞嚴經》中佛陀說咒後,謂此咒是「佛頂光聚悉怛多般怛羅祕密伽陀微妙章句」;而楞嚴咒有一異譯,即唐不空譯《大佛頂如來放光悉怛多缽怛囉陀羅尼》。兩名中的「悉怛多缽怛囉」即梵文白傘蓋sitatapatra之音譯。可見楞嚴咒也是大白傘蓋咒。
其三,吳上師指楞嚴咒藏名「多這捉多日」,大白傘蓋咒藏名「督嘎日」。後者很清楚是藏文白傘蓋gDugs dKar的音譯(「日」是音譯r的常用字),但前者則不甚了了。照譯音反推,原藏文可能是「金剛佛頂」rDo rJe gTsug gTor。不空譯《大佛頂大陀羅尼》(楞嚴咒另一異譯)的啟請法載:「稽首光明大佛頂,如來萬行首楞嚴……大佛頂如來廣放光明聚摩訶悉怛多般怛囉(maha sitatapatra大白傘蓋)最勝金輪頂自在力王無比大威德總集百千旋陀羅尼,性海都攝一切明王,更無有上。最勝金剛三昧帝祖羅施(tejorasi強光)十方如來清淨海眼秘密伽陀微妙章句,金剛無礙大道場白傘蓋頂輪王大陀羅尼……」。文中提及「金剛」、「佛頂」兩詞,故「金剛佛頂」或許就是大白傘蓋的一種簡稱。連吳上師自己也說「大白傘蓋咒係『佛頂』化無敵『金剛』佛母所說」。
再者,楞嚴是咒名,白傘蓋是本尊名,兩者並無衝突,不能以一者否定另一者。正如《大悲心陀羅尼》(大悲咒)梵名maha karuna dharani,千手觀音梵名sahasrapuja sahasranetra。我們卻不能因此說大悲咒不是千手觀音咒。
至於說咒因緣有異、時地不同的問題,亦非有效的論據。因為大藏經中常有於不同情況宣說同一咒語的例子。如唐佛陀波利、地婆訶羅、義淨等譯的不同版本《佛頂尊勝陀羅尼經》、《最勝佛頂陀羅尼淨除業障咒經》,皆謂佛陀於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為被預言即將墮落的善住天子,宣說「佛頂尊勝陀羅尼」。而法天所譯的《佛說一切如來烏瑟膩沙最勝總持經》(烏瑟膩沙即佛頂梵文usnisa之音譯,最勝即尊勝)中,佛陀則於極樂淨土應觀自在(觀音)菩薩所求而說同一咒語:「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極樂佛剎大善法堂中。安庠而坐……即時觀自在菩薩摩訶薩。從座而起合掌恭敬。白佛言世尊。我今樂聞此一切如來烏瑟膩沙最勝總持法門。善誓善說。爾時世尊觀察大會人天眾已。入普照吉祥三摩地。從定出已。說此一切如來烏瑟膩沙最勝總持法門曰……」
凡此種種,均證明大白傘蓋咒與楞嚴咒並無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