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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分享] 順風好駛帆
台灣諺語有句「順風,好駛帆」的句子,說的是人生的道理,人生在世,有順有逆。處順境時,十拿九穩;處逆境時則做這也敗,做那也敗。這句子,風與帆連在一起,有著汪洋馳騁、無限暢快的感覺。不過這個句子,作為一種符號,卻也有著它弔詭的漩渦。從正面看,這句子無非是要人凡事順勢而為,則事事順遂,否則逆風行帆,只會自討苦吃;從負面看,這句子卻也暗藏著諷喻的味道,說人投機,總是跟著風向走,用的也是這句話。
正面與負面的詮解,正好說明了常民社會慣用的諺語的便利性與曖昧性,所謂「抹壁雙面光」,正負面都說得通、用得通。我在這樣的諺語中,看到了常民社會的智慧,卻也看到了人生的順逆,其實是以著這樣都說得通的句式,在我們的一念之間進行著。境由心生,風中揚帆,可以是一帆風順,也可以是見風轉舵,符號的表象後頭,蘊藏了如此截然不同的意涵,曖昧地提供兩個極端的解釋空間,而無礙於傳遞。
使用類似的諺語,因而也意味著一種情境。這與人難免順境與逆境的折磨不無關聯,順境時順風駛帆,悠遊於大海之上;逆境時,也不能不順風駛帆,在不斷襲來的風浪中找尋出路。大概是這樣的人生情境,提供了最早使用這句諺語的人靈感吧,從生活經驗裡頭磨出來的諺語,歷經多代相傳而被沿用下來,裡頭自然內含著某些道理在,人生的甘甜和苦澀,共同存在於這樣的諺語中,世道的險惡情境,除了順著以外,似乎別無選擇。
順風好駛帆,也與心境有關。風往哪個方向吹,是天地決定的,在汪洋大海中,不順風是走不通的,從而必須以順風的心情迎接任何可能的風浪,這句諺語於是又是心境的傳述。猶如所有格言一般,「順風」暗喻的是信心,是強烈的自信,用「順風」的心境「駛帆」,一切必可迎刃而解;待人處世如果一切都反其道而行,則必然嚐盡苦頭。這個句子,放在道德的勸戒上,從而也滿足了常民社會必要的規範,成為用來訓誡的、或自勉的道德符號。
把人生的道德訓誡用到具體的自然景象中,是諺語慣有的姿態。在「順風好駛帆」這樣形象鮮明具體的句子中,通過順風駛帆的畫面,明白地說著乘風揚帆的暢快,卻也可以是嘲諷他人投機取巧的壞話。這樣融訓誡、自勉與嘲諷於一爐的諺語,一方面為我們提供了甜美的「心靈雞湯」,一方面卻也暗示我們,這人生多麼複雜,這世道人心又是多麼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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