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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分享] 愛上1
心總是一再停留,不肯前進。早已回到都會塵囂,心卻遺失在那片芒花盛開的山林。心是如此難馴,拉都拉不回來。
    也不知道是什麼衝動,看著報紙旅遊版,被圖片裡的群山打動,或說是找到一個暫時逃離的託詞,胡亂搖了一個電話,向山上民宿的主人訂了一個房間,兩夜三天,準備在周末過後人潮方離去的中午抵達。
    已不記得有多久不曾一個人旅行。總是在某個驀然回首的片刻,想起浪莽年少的每一個單獨的旅途,以及旅途上的各式邂逅。在隨後的雙人旅行的路途裡,有伴相隨的暖和取代了旅途相遇的驚心動魄。總是在芳華將逝的盡頭,緬懷青春昂揚裡的各式愛的冒險。
    周一的清晨,整理了行囊,在桌上留一張字條說明洗衣機如何操作,並交代了回來的時間,就鎖上公寓的大門,開車直奔高速公路。至於不告而別的可能後果,回來再說。
    報導寫道,海拔一千公尺的泰雅族聚落,名為「星光」。晴朗的夜晚,天空星光點點,部落以此為名。深秋天涼,芒花似海,是上山細數星辰的好時節。
    命運的邂逅,有時就僅僅因為一條蜿蜒而上的山路。
    下了高速公路,轉進省道,循報導上的小地圖邊開邊問,一下又轉進入山的鄉道。由於路草不熟,山路路況不佳,走走停停,抵達星光部落,已經近午。車子還未進入部落,民宿的標示已經矗立眼前。跟隨醒目看板的引導,車頭轉進一條山櫻夾道的小石子路,小路的仰角坡度約有四十五度,往下看去,是深不見底的山谷。一陣懼高的慌亂侵襲而來,右腳就本能地踩了煞車。
    在車上驚忤了幾分鐘,正不知道是進是退,車子斜斜停在這陡峭的小路上實在危險。情急之下,只好打電話向民宿求救。包包掏出來的民宿電話號碼久久無人接聽,只好試試主人在城裡的電話,卻一下就通了。
    慌慌張張向主人陳述了此刻的困境,主人小事沉吟,略顯無力,因為她和先生此刻都在城裡,遠水救不了近火。「妳在原處等一下。五分鐘後沒消息,妳再打過來。」主人說。
    車內枯等的滋味難熬,雖然手煞車已經拉到底,右腳仍死死踩住煞車,就怕車子突然失控,會連人帶車滾下山。五分鐘過去了,正想再撥手機,卻見一個男子從道路的那一頭氣喘喘跑下來。走近車子,他探頭進來那一瞬間,好像迎面一方閃電,只看到他一雙明亮的眼睛。
    事後從頭細細回想,應該就是被這一道閃電擊中,而打散了先前的計劃。
    「就是妳嗎?」廢話,這荒郊野外還有誰?還來不及作答,他已經示意司機下車。「我來開。」他說。
    下車坐到另一個前座時,他已重新發動車子,徐徐上山。真不解方才民宿的電話響半天,久久沒人接聽的,怎麼就跑出他來了?
    「雅外去城裡。她聽說今晚有人要來,出去採購了。」
    他說,民宿生意清淡,工作天幾乎沒有客人,春夏的周末人潮最多,平地人會上山避暑。山上冬天冷,生意幾乎停擺。主人夫婦都在城裡上班,生意好的周末才會回來幫忙,平時雅外一個人就夠了,她是主人的妹妹,老公在城裡打零工,她留在山上替主人照顧民宿,他受僱於主人做點粗活,順便照顧主人山上的一大片田園。
    原住民的大方和爽朗,使得事情十分有效率,才幾十公尺的山路,他已經把民宿的裡裡外外交代清楚。他叫偉浪。
    車子開進民宿庭園,一群土狗狂呔而來,少說有五、六條。這趟山路連同狗群,讓人驚嚇到不行,這什麼鬼地方,主人不在,服務員也外出,只剩一群亢奮的狗在迎賓。
    「不要怕,下車摸摸牠們的頭就好了。」泊好了車,他就逕自下車拿下行李袋。
    幸好養過狗,懂得一點狗性,也許狗兒眼前的亢奮屬於人來瘋。推門下車,狗兒果真爭相撲上來,伸手摸摸牠們的頭,做點親熱的努力,狗兒果然平靜許多。
    進了這幢兩層西式別墅洋房,參觀了所有的房間,包括明顯像是主臥房的那間,他說,應該是每一間都可以吧,看妳喜歡住哪一間,反正主人和雅外都不在,妳就隨便挑。
    就這間像是主臥房的套間吧。這個房間寬敞,又有浴室,雖然陳設亂了些,顯然平時生意清淡,服務員也懶得整理了。
    推開房間的落地窗,遠眺的景觀是壯闊的山谷以及深谷之後的群山。此刻的群山並不那麼翠綠,台灣欒樹的紅色蒴果染紅了山丘。近看,他正在庭園幹活,手裡抓了一草,時蹲時站,看不出在做什麼。時間還早,一時不知道怎麼打發,只好靜靜佇立陽台,居高看他幹活。想起方才進部落,經過的聚落只有寥寥幾戶,好像有個迷你小學,一個雜貨店和幾戶人家,並沒看見什麼人在路上,是個孤寥的山間。
    正想開車四處察訪地形和風光,雅外就回來了。她的發財車才開進民宿的庭園,狗群又蜂湧而上。雅外不理群狗,逕自從車上拎下幾竹簍蔬菜或什麼的。雅外的外型和原先的想像很接近,三十出頭的年齡,也許還要年輕些,發福的身型顯得精壯,也是一身的黝黑。雅外抬眼朝樓上看了一眼,顯然看見了訪客,丟來一個盈盈的笑容,拎了那幾簍用品就扭身進去。
    出去走走吧,到山上可不是待在房裡看電視,於是換裝下樓,和雅外打了聲招呼,順便問了這附近可有什麼特殊風光。「這附近都可以去啊,過了橋往左往右都有地方玩。」真服了雅外,有答等於沒有。
    他仍在庭園幹活,看樣子正在做假山水池的工事。向他問路的時候,他的臉上又是掛著標誌笑容。
    「這附近很多風景區啊,北邊有鳳凰瀑布、地獄谷,往山上去有八仙嶺。」他的答案比雅外精確多了,雅外那種答覆真不知讓人如何追問起呢。
    兩人比手劃腳試圖釐清方位之際,他那張好看的臉龐在她的瞳孔逐漸清晰放大。他一舊比手劃腳解釋方位,女人的注意力這時早已在空中飛揚,沒聽進去半句。他看著女人飄忽的神情,以為她沒聽懂,又更努力的解釋了一遍。
    「你能陪我去嗎?」女人忽然冒出一句。「不行,我要趕在天黑之前把它弄好。」
    無妨,聳聳肩,向他道了謝,就逕自發動引擎揚塵而去。



獻花 x0 回到頂端 [樓 主] From:台灣台灣網竣 | Posted:2005-03-03 16: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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