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viali
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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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 [轉貼]窺視
窺視
他拎著行李,看著眼前這棟十分破舊的老校舍,心裏真是百味雜陳。
自從大學畢業後,他就等於是失業了。每年,教師缺額的數量比起事實上師院師大每年畢業的『準』老師,簡直沒的比,機會少的可憐,因此除非是你有什麼人脈關係可以去關說一下,否則這些準老師只好一年一年來回全省各地,千辛萬苦的到處去考教師甄試,考上了就等於一輩子捧到了鐵飯碗,生活無憂無慮;考不上,那只好找間學校當當臨時代課老師,打打零工維持生活,等著明年再來。
而他,就是屬於毫無背景人脈,只能年年到處去甄試的那種。
算一算他已經連續考了五年了,年年的結果都是『明年再來』,若不是他上個學校代課時認識的老主任幫忙,他可能還得繼續這樣落魄下去。
那時今年的甄試成績剛公佈,又落榜的他心灰意冷的對來問他下學期要不要繼續代課的主任說,他要考慮考慮是不是要放棄當老師,乾脆另謀生路算了;畢竟自己的年紀已經不小了,算一算前後耗費了五年的時間卻還是一事無成,說難聽點,當初就算是去擺路邊攤賣炸雞排好了,五年下來搞不好分店都不知道開了幾家,哪會像現在這樣苦哈哈的,連自己都快養不活。
一向很照顧他的老主任聽了,想了一想,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說,那你好好考慮,就若有所思的走了。
過了幾天,他還沒告訴主任關於代課的答覆,主任反而主動來找他,把他拉到沒人的地方,悄悄告訴他一個意外的好消息。
「我一個老朋友,是山上一間小學的校長,我去問過了,他們學校有欠一位正職的老師,如果你不嫌那個學校又小又偏僻的話,我可以幫你去說一說。」
「真的嗎?主任,真是太謝謝您了!」他高興的連連鞠躬道謝,簡直不知該怎麼感謝主任才好。
「先別忙著答應我,你先考慮清楚」主任十分猶豫的說:「那地方真的是十足的窮鄉僻壤,連學校校舍都是日據時代留下來的老舊建築了,所以才都沒有老師願意去。事實上這教師缺額已經缺好久了,我都忘了有這麼件事,前幾天要不是聽你說要考慮放棄教職,我也不會想起來。」
「沒關係的!主任,我願意去,真是太感激您了!」他真的很感動,主任雖然顧及他的顏面沒明著說,他自己也知道事實上他是快走投無路了。所以不管這間學校有多小多破,至少可以給他一份正職的教師聘書,只要在山上忍耐個兩三年,他就可以再申請調回這裡有教師缺額的學校,那這幾年再怎樣辛苦也是值得的了。
高高興興的謝過主任,他開始回去天天眼巴巴地等著消息,果然不到一個禮拜就接到上面發下來的公文,要他下個月帶著相關資料到新學校報到。
再次慎重謝過主任,才一個禮拜他就忍不住興奮的收拾好行李提早上山去,打算先去看看自己未來日子要待的學校,順便在附近找房子把住的地方安頓好。一路搭電車到東部一站從未聽過的小車站下車,然後再換過兩班公車上山,最後還得步行一段山路,千辛萬苦才終於看到坐落在山中的這座古老小學。看到其校舍殘破的程度後,還是讓一路上,已經在心中再三作過心理準備的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簡直跟鬼屋一樣。」他喃喃自語。殘舊的老式日本建築,再加上四面環繞的林子,顯得日照不足陰風慘慘,簡直令人不由得聯想到日本式怪談故事中常出現的鬼學校。電影公司真應該來這邊借場景拍學校怪談的,不用多餘的佈置就夠嚇人了......
「......你是新來的林老師嗎?咳咳!」一個蒼老無力的聲音自他背後傳來,把正在胡思亂想一些怪力亂神的他嚇了一大跳。
「嚇!......呃?對對對......您好,我是新來的林文義老師。」
「喔,來的好......來的好,咳咳,我正在想該託誰去通知林老師提早來報到呢,你自己到是先到了。」眼前看不出年紀的老人家又咳了好幾聲「林老師你好,我就是這間小學的校長,歡迎你加入本校。」老校長伸出右手和他握手。
「校長您好,未來要麻煩您多多照顧了。......剛剛聽您說,要請人通知我提早來報到?」
「咳!是啊,因為這附近的村民最近農耕忙碌,希望學校早一些開學好讓小孩子來學校上課,所以學校決定開放暑期班,讓家長把沒空照應的孩子送到學校來,一起寫寫作業或是上點復習之類的課程。所以希望林老師早一點上山來報到,幫忙接一個暑期班的班導。」
「啊?要上課了?可是我還沒找到住的地方呢!」
「咳咳,不用擔心,學校裡有專門幫老師準備的宿舍,雖然是老舊了點不過設備不錯,我先帶你去看看......」
「本校創立於日據時代,校舍都算是歷史悠久的文物啦,雖然我們盡力維護,畢竟也已經快不堪使用了,跟上面申請新校舍的建設費也不知何時能下來......」老校長杵著柺杖,動作慢吞吞地帶著林老師去看他的宿舍,一邊向他介紹這間學校的歷史......
於是,他就住進了雖然看起來老舊,但還滿乾淨的教師宿舍,開始他的新生活。
由於這裏地理位置偏僻,生活上難免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不過日子久了倒也就習慣了。這種山中生活對於出生在都市裏的他來說,還算滿新奇有趣的,學校裏的孩子也很淳樸,上起課來頗順利。
唯一讓他覺得不太自在的就是,這裡的居民似乎對陌生人的好奇心太大了點,不管他走到哪裡,都會感受到一道道好奇的目光,和背後一陣陣隱約的竊竊私語聲。
「可能是因為這裡很少有陌生人來吧?畢竟這裡也沒有什麼其它的娛樂,生活實在是十分枯燥無味,也難怪他們會對我這麼好奇......也許再過一陣子情況就會好點了吧?」他暗想。
可是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算一算他已經在山上待了快兩個禮拜了,情況卻似乎有點失控。居民們來自四面八方的好奇窺探,不但沒有絲毫平息的跡象,反而好像越演越烈;不管是他在上課或是下課時間、學校或在校外、白天或是晚上,甚至是他人在宿舍裏獨處時,都可以隱隱約約感受到那一道道好奇的目光,和身後種種關於他的低聲談論。
「很年輕呢......才二十......歲......」
「......沒......結婚......」
「怎麼....願意......這個村......這麼偏僻......」
「聽說......所以啊.....」 「......真的嗎?.....看不出來......」
「真好啊......」
「你們也夠了吧?!未免太過分了!」他忍無可忍的朝窗外怒吼。
他們就連睡覺時間都不放過他,嚴重影響到他的生活。就算他再怎樣把門窗緊閉的嚴嚴實實,那些目光依舊可以自窗簾縫,木頭牆壁老舊產生的細縫窺視他,那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就這樣,日日夜夜時時時刻刻的在那邊注視著......竊竊私語著......
他不是沒有試著去抗議過,可是聽完他的抱怨的老校長,卻這樣跟他說:
「林老師......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村子裏的人是對山下來的人難免好奇些,可是也不可能照你說的這樣整天偷窺你啊? 畢竟村民們的農耕工作是很忙祿的......」
那麼,自己無時無刻感受到的那一道道的壓力是什麼?那些日夜不絕的私語聲呢??
難不成是自己壓力太大產生的幻覺?
他衝進學校一角的男廁,把臉伸進旋開的水龍頭下潑著水,試著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不過這一切似乎沒有多大的效用,因為即使是他緊閉著眼的現在,還是可以感受到那一道道刺人的目光,和那陣連水聲都壓不過的嗡嗡竊語。
他覺得自己快瘋了!被那股無時無刻被偷窺的壓力逼瘋!
他閉著眼,跌跌撞撞地奔進了裡面一間有隔間的廁所,大力的甩上廁所的木門,期望背後那薄薄的璧板可以幫他擋住那些逼人的視線,和不亞於魔音穿腦的嗡嗡聲。
「這些人都是神經病!瘋子!」他憤恨的瞪著木門。
他奔進隔間後,那些目光不但沒有減退,反而好像更加逼近了,像是緊貼著隔間的璧板般地窺視他。
這間廁所看起來比校舍其他建築還要老舊,陰暗。也許是因為濕氣長期侵蝕的關係,牆壁跟木門間的縫隙也比其餘的地方大。
然後,他發現那些裂縫不但可以讓外面的人可以很容易的窺探他,他也可以清楚的看到偷窺者一個個緊貼在隙縫上窺視他的眼睛。
那一個個緊緊靠在一起......專注窺探的眼睛。
「他媽的!你們這群神經病到底想偷看到什麼時候?!」他咬牙切齒的抓狂怒吼,右手放在門把上,打算乾脆拉開門衝出去毒打那群偷窺者一頓,出出這口鳥氣。
正要拉開門,忽然聽到『喀咚』一聲,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自裂縫滾進了廁所裏。
他低頭一看,在地板上滾動的是顆正滴溜溜打轉的眼珠子。
「這是什麼惡劣的玩笑......」他咒罵到一半,忽然想到一個疑問......
那些縫隙上,都緊貼著偷窺者的眼睛,一個個地緊緊靠在一起......
『一個個』緊緊靠在一起......?
不管怎麼想,人的眼睛四周為還有其他的五官都是長在臉上的,根本沒有辦法做到光把眼睛『一個個』地緊緊靠在一起......
那.....那這些『眼珠』到底是什麼?
他驚慌地緊縮在牆腳,瞪著眼前那排依舊兀自轉動著的眼珠。
「哇!別......別過來......妖怪!」
正當他慘叫出聲的時候,忽然覺得背後緊貼的牆壁有些異樣,一股濕濕黏黏,有點凹凹凸凸的感覺,好像跟一般的木板牆壁不同,而且牆上似乎還有些濕涼的東西沿著他貼在牆上的大腿......臀部......腰......背......肩膀......一路蠕動到他的後腦杓......
他回頭一看,頭皮發麻。
牆上不知何時已經密密麻麻,重重疊疊的擠滿了一顆又一顆的眼珠子,正目光炯炯的瞪著他,其中一些還在牆上到處收縮蠕動......
他受不了眼前的刺激,就這樣雙眼一翻,失去了意志......
等他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山腳下的小車站,對於自己到底是怎麼下山的,他實在一點印像也沒有,也實在不願再去回想。
幸好一些證件錢包之類的重要物品一向是帶在身上的,這時剛好一班電車靠了站,他也不管這班電車是開往哪裡的就跳上了車,對驚魂未定的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能離那個鬼地方有多遠是多遠......
撘著火車,驚惶的胡亂坐了一下午的車了,他終於回到了之前居住的城市。幸好他之前居住的小套房尚未退租,進了家門,他就急忙把所有的門窗通通仔仔細細的鎖上,這才鬆了口氣,定下心來。
「那個鬼地方,自己是說什麼也不可能再回去了,幸好留在那邊的行李只有一些衣服跟盥洗用具。不過這樣好像對特地幫忙自己的主任說不過去......」喝著啤酒壓驚的他煩惱的想。
擺在小茶几上的電話忽然響起,把他嚇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連忙接起來一聽,是主任。
「呃......主任您好,關於上次說的那間學校......」他直冒汗,他都還沒想到怎麼跟主任解釋這件事,主任不會這麼快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哎呀......關於那件事真是抱歉......」
「咦??」
「真是太不幸了,沒想到那裡會發生大火,整著村子都燒掉了,連我那位老友也去世了......」
「什麼?!何時的事?那學校呢?」
「10號,學校當然也燒掉了呀......火就是從那棟學校燒起來的,木頭的建築燒的快。那個地方山路又難開,救火車根本就開不進去,只能眼睜睜看著整著村燒起來,聽說死亡人數的滿多的,我忙著去參加告別式,現在才想到要打給你,真是抱歉......」
他才聽到前半截,就已經呆掉了,只能握著電話筒傻傻的站在那裡。
他記得自己上山的時候已經是13號了......
那他待了2個禮拜的學校是?
還有在那邊遇到的老校長、那些學生、村民們......?
還有...... 那些不可思議的『眼珠』......
一想到那些詭異至極的『眼珠』,他彷彿又覺得那一道道窺視他的目光,和那隱約的竊竊私語聲又回來了......。
「不可能的......這裡是我家......全是水泥牆,不會的......」他害怕地喃喃自語。 「不會的......不會的......」他忍不住回頭看看牆壁。
「哇啊啊啊啊啊啊!!!!」
「喂?林老師?喂喂?林老師你沒事吧?喂......?」主任不斷納悶的問著。奇怪,剛剛好像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林老師的慘叫聲......
而在電話另一端,客廳中只獨獨見到被遺落的電話筒,正吊在茶几下不斷的搖晃著......搖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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