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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露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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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话] 阴历七月七
阴历七月七─楔子

农历七月是所谓的「鬼月」,七月一日鬼门开,七月三十鬼门关;其间的七月十五是中元,或称烧纸衣节,是普渡孤魂野鬼的日子;而其中最令人恐惧的是七月七日,因为当天是魑魅魍魉阴气最盛的时刻,生人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枉死黄泉。
  每到鬼月时,长辈经常会提醒晚辈要小心一些禁忌,如半夜不要外出、尽量不要到海边游泳等,然而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纸娃娃务必要以盒子收起来,否则很容易会招来阴界的朋友。

  大约十年前,那时候我正在念国中,隔壁邻居是一个小家庭,有爸爸、妈妈和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女儿;那对夫妇很喜欢打麻将,经常会跑到附近别人家插花,独留小女孩在二楼的房间睡觉,甚至会锁上房门。

  一天夜里,我在家里的一楼看着电视,正沉迷其中时,突然听见「碰」的一声巨响,我赶紧跑出家门,探个究竟,居然发现隔壁那个小女孩趴在地上,显然是从二楼跳下来的;我是第一个目睹到那场景的人,而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她全身肤色都是不正常的白,似乎受到相当大的惊吓;过一会儿,附近的人也都随而出来察看,发现事情不对劲后,便立刻将她送医。

  几天后,事情的始末渐渐传开,原来那个小女孩睡觉到一半时,突然感觉气温有点冷而醒过来,睁眼见到的第一个情景,居然是有个女人斜着背对她,跪在地上,身穿白纱的丧服,头戴麻布的孝巾,玩着她的纸娃娃;那个小女孩因为太过恐惧而愣住,连叫都叫不出来;不到一会儿,她发现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似乎正在转身,她只好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心里不断默念着「阿弥陀佛」;一分钟后,她感觉到脸颊很冰冷,一睁开眼,居然发现,原本跪在地上的那个女人,已经改坐在床边的地上,两个人的脸差距不到十公分,眼睛互相对瞪着,而且那个女人正以手对着她的脸颊,不断地抚摸;过度惊吓下,那个小女孩于是奔到阳台,纵身一跳。

  那个小女孩出院后,他们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人驱邪,第二件事是搬家,而我也从此没有看过他们了。

  知道吗,发生事情的那一天,就是阴历七月七‧‧‧。



阴历七月七(一)通灵




  「是黑白的,周围都是黑白的;我知道了,是一辆游览车,我坐在一辆游览车里;里头有好多的小朋友,应该多半只有十岁出头而已,他们都好安静喔。」雅雯坐在一张躺椅上,闭着眼睛,诉说着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是远足吗?你看看车的前头有没有老师?」躺椅的左侧坐着一位医生。

  「等一下,我站起来看看;没错,这应该是国小学生的远足,因为靠近驾驶座的走道,站着一位男老师,他拿着麦克风,好像在交代一些事,可是我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还有看到什么吗?」医生急欲追问,但是语气上仍尽量地保持和缓。

  「那个老师的后面,好像站着一个小女孩,但我看不到她的脸,只知道她穿着,穿着学校的制服,卡其衬衫,深蓝褶裙,手里抱着,抱着一个洋娃娃,是那种,呼‧‧‧旧式的洋娃娃,眼睛会,呼‧‧‧一开一阖的那种,呼呼‧‧‧。」雅雯似乎越说越吃力,好像有点快喘不过气。

  「雅雯,听着,我数到三,你就会醒过来,一‧‧‧」

  「啊‧‧‧游览车掉进溪谷里了!」雅雯突然尖叫了起来。

  「二,三!」医生镇静地继续数玩。
─ ─ ─ ─ ─
  蔡雅雯,年纪大约三十岁出头,五年前结婚,夫家姓赵,两人育有一个四岁的女儿。现在是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妇,但仍然保有二十来岁女人的身材。因为长年患忧郁症的关系,所以必须接受定期的治疗,而章胜麟医师是她所看的第六个医生了。

  「赵太太,我想再催眠个两三次,应该就可以了。」在几乎全白的诊室里,胜麟坐在办公桌前向雅雯解释治疗的过程。

  「我不晓得为什么,总觉得很恐惧。」雅雯微低着头。

  「说实话,虽然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但是对于催眠这种治疗方法,医学界还是不太能掌握,所以难免会有点危险,但是我非常有把握,你的痛苦应该是来自于某段被遗忘的记忆,所以如果能找出来的话,相信对于病情一定会有很大的帮助。」胜麟试图说服雅雯。

  雅雯沉默不语,似乎没抱太大的希望,因为这种话,她已经不晓得听过几遍了。

  「你对于刚刚看到的影像,有没有印象啊?」胜麟一边低着头开药,一边询问着。

  「好像似曾相识,但是想不太起来。」

  「没关系,慢慢来。」胜麟抬起头,露出自信的微笑。
     ─ ─ ─ ─ ─
  赵禾明,是雅雯的丈夫,年约三十二岁,在一家外商银行工作,收入不算少;因为喜欢游泳的关系,并没有中年人的福态,只是最近一直在为掉发的事烦恼;他和雅雯是大学的班对,相恋了四年,所以大学一毕业后不久,便立刻步入了礼堂。

  因为刚下班很累的关系,所以禾明一回家,便倒在沙发里,眼睛盯着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由一切到九十九,再从九十九切回一。

  「呤」、「呤」、「呤」‧‧‧,电话无预警地响了起来。

「喂。」禾明拿起听筒。

  「阿明啊,我是雅雯。」

  「你看完医生啦,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我想顺道去算命,不过今天的晚餐你可能要带小芸去外面吃。」雅雯的语气有点不好意思。

  「算什么命啊!」禾明有点不太高兴。

  「就是上星期搬到我们家对面的那个算命师,听说他非常灵验,我想说既然他的店面就在医院这附近,就顺道去算算,搞不好对我的病会有帮助。」

  「我看不要去会比较好,那个算命师看起来怪怪的,上次我在楼梯那里遇到他,明明是个瞎子,走起路来却感觉有点太顺,总觉得好像不是靠手上的柺杖在走路,而是有人牵着他一样。」禾明试图说服雅雯。

  「你想太多了,人家瞎子也有适应环境的能力啊!」雅雯反驳着。

  「拜托,他也才搬来没几天,哪适应这么快,而且很多给他算过命的人都说,他在过程中一直会把耳朵朝向桌底,好像桌底藏有人,在指示他事情一样,所以大家都怀疑他其实是有养鬼,靠鬼在算命。」禾明越显不悦。

  「唉呀,阿明,不要这样啦!」雅雯深知禾明吃软不吃硬,于是赶紧改变政策。

  「算了,随你吧,不过不要太晚回来,今天可是农历七月一日啊!」禾明不忘提醒着。

  两人闲话了几句后,就挂上电话;随后,禾明将电视关掉,便走到女儿旻芸的房间,看到女儿正在为洋娃娃梳头发。

  「小芸,妈妈今天没有要煮饭,我们去外面吃吧。」

  「喔,好。」旻芸顺手将洋娃娃放在床上。

  「嘿,坏习惯,把娃娃放好;爸爸去客厅等你。」禾明虽然是在训斥,但是语气仍保持地相当温和,毕竟面对着一个早产瘦弱的小女孩,任谁都无法发起脾气。

  旻芸将洋娃娃拿到柜子上放好后,稍微看了一下,又伸手帮娃娃把头发给拨好;这是她最喜欢的洋娃娃,金色卷发,蓝色眼珠,细腻手工的连身蓝裙;自旻芸有记忆以来,这洋娃娃就一直陪伴着她。

  旻芸走出房间后,看了一下对面的储藏室,房门紧锁,但是从门上的狭小玻璃,可以知悉里头是乌漆抹黑的一片;虽然爸妈的房间就在隔壁,但是旻芸仍一直对这间储藏室有种恐惧感,总觉得里面好像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旻芸赶紧狂奔到客厅,而且为了壮胆,还一边大喊着,「爸爸,我好了。」
─ ─ ─ ─ ─
  在外头等候室待了许久,终于轮到雅雯;她走入一个狭小的长廊,因为灯光不足的关系,顿时暗了下来,四周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尽头有一间房间,并没有任何的门,只有两匹白布垂挂;雅雯掀开白布进去后,立刻映入眼里的是一间四坪左右的狭小房间,里头挂满着旧式的灯笼;灯笼是红纸作的,表面还以毛笔写满了一堆符语,里头的烛火把整个房间照地通红。

  雅雯注意到前头有一张供桌,上头摆满一堆冥纸和水果;而一位年约六十岁的老人坐在桌前,脸上布满皱纹,眼睛睁地大大地,只是里头并没有眼珠,只可以见到被烛火照地发红的眼白;雅雯心想终于见到这位新邻居,应该先打个招呼,「庞先生,我是你住的公寓‧‧‧」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位老人突然打断雅雯的话,然后脸就朝向桌底,嘴巴好像在说话,但是却没发出点声音;不久,又对雅雯开口,「请走吧,我不算你的命。」

  「庞先生,为什么啊!」雅雯的脸上显露出错愕。

  雅雯的话才一说完,全身从头到脚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好像房间里有风在吹似的,心想会不会是错觉之类的时候,才发现四周围的灯笼不断地在摇晃。

  「走!快走吧!」老先生转以严厉的语气命令着。

  雅雯还没回过神之际,听到「唰」的一声,居然看到那张供桌自己在移动,迅速朝着她的方向撞过来;雅雯立刻转身冲出房外,发疯似地往前跑,耳里还不断传来房内那位老人愤怒的叫嚣声。
─ ─ ─ ─ ─
  「小芸,洗个澡赶快去睡觉,否则妈妈回来后骂人,我可不管喔!」禾明在吃完饭回家后,催促着旻芸就寝。

  旻芸迅速从客厅跑回房间,深怕多看了储藏室一眼;而一进入房间后,她立刻将房门关上;正准备拿衣服洗澡时,她突然楞住了,因为出门前放在柜子上的洋娃娃,现在居然躺在床上,而且棉被还覆盖着它的身躯‧‧‧



阴历七月七(二)密室




  旻芸站在房间里,看着床上的洋娃娃,楞了许久;一直到听见客厅里传来禾明和雅雯的说话声,才回过神来,于是赶紧步出房间,朝着客厅跑去。

  「我早说过了,那老人阴阳怪气的。」禾明语气中有点责备。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雅雯边擦着眼泪。

  「我不是怪你啦!」禾明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而感到后悔。

  雅雯在算命馆受到惊吓后,赶紧回家向禾明诉说一切;禾明心中难免半信半疑,但还是努力在帮忙想解决的办法。

  「唉,与其在这边瞎猜,直接问最快,等一下那老头回来,我再去找他问个明白,看他在耍什么猴戏!」禾明显出一副保护雅雯的决心。

  「我看也只有这样了,但你自己要小心点‧‧‧」雅雯话说到一半,才发现站在一旁的旻芸,「小芸,怎么了,是不是爸爸妈妈吵到你?」

  旻芸犹豫了一会,心想自己离家前到底有没有收好洋娃娃,其实也不是很确定,那要如何向父母说明一切呢;「没事啦,只是来跟你们说晚安。」
    ─ ─ ─ ─ ─
  半夜十二点多,在几乎全黑的客厅里,只剩下电视不断闪动的光线;禾明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等着住在对面的算命先生回来,但是等待的时间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以致于眼睛一直无力地想阖上。

  「从今天开始起三十日内,就是所谓的鬼月‧‧‧」电视正播报着鬼月的讯息,而禾明早已经精神不济,半梦半醒了,「‧‧‧在这个月里,当然最主要的活动就是普渡好兄弟,另外还有放水灯、树灯篙‧‧‧。」

  「叩」、「叩」、「叩」‧‧‧,从楼梯口传来柺杖敲打地面的声音。

  禾明猛然一醒,赶紧从沙发上爬起来,跑到家门前,「匡当」一声打开铁门‧‧‧令禾明没想到的是,眼前居然是宁静的一片;他狐疑地走到楼梯前,往下望了一会,但仍是没有看见任何的人影。
     ─ ─ ─ ─ ─
  「呵呵」、「呵呵呵」、「呵」‧‧‧,禾明耳里不断传来小女孩嘻笑的声音。

  禾明张开眼睛,从沙发上爬起来,看了一下四周,但是客厅里除了他以外,根本没有别人,心想应该是在作梦‧‧‧「说到鬼月的禁忌,有不要到海边游泳、半夜有人拍你背时不要随便回头‧‧‧」电视还在播报鬼月的事。

  禾明看了看手上的手表,心想,「哇,一点多了,那老头怎么还没回来;算了,先去睡好了,明天再说。」

  禾明顺手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就在电视被关掉那一瞬间,禾明听见对面似乎有人吵架的声音,但是相当的微弱;禾明心想,「奇怪,难道是他回来了,而我没发现。」

  禾明又匆忙地跑到对面,气愤地按了门铃,「呤」‧‧‧此时他才发现吵架声早已不见,而且那算命师的家里也似乎没有任何人在;禾明虽然心想会不会是自己太困的关系而听错,但是仍忍不住地敲了敲门,「庞先生,开门啊!」‧‧‧禾明还是不死心,「庞先生,快开门!」

  「阿明,你在干什么,他还没回来吧。」雅雯被禾明的声音吵醒,赶紧走到家门外,阻止禾明鲁莽的举动。

  「对不起。」禾明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太冲动,表情显得颇为僵硬而尴尬。

  「算了啦,先睡觉,明天再说吧。」

  禾明无奈地随着雅雯进了家,并顺手将铁门关上。
─ ─ ─ ─ ─
  半夜三点多,旻芸的手握在房间门把上,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去洗手间,如果不去,可能会尿床,免不了又是挨骂,但是如果去的话,必然得经过那令她恐惧的储藏室。

过了一两分钟后,旻芸还是提起勇气,打开了房间门‧‧‧旻芸的眼睛圆瞪地相当大,眼前储藏室的门居然是打开的,而里面的装潢居然和她的房间一模一样,床、书桌、柜子,还有洋娃娃;旻芸回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居然有种照镜子的错觉;不知不觉地,她走到储藏室的门前,直愣地看着里头,心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在旻芸脑中一片空白之际,突然一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的左肩上,放有一手掌,她的后头站着一个人,而且她从眼睛的余光瞄到,那是小孩子的手,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



阴历七月七(三)寒意




  早上九点多,雅雯正在饭厅里收拾着早饭的餐盘,心里不断想,「为什么昨晚庞先生看到我会这么生气,那张桌子怎么会自己移动,唉,心好像揪成了一团。」雅雯不禁放下手边的工作,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发呆,试着什么事都不做,好让自己的心情回复平静,可是似乎没有太大的效果,她只是越来越觉心烦,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

  「嘟‧‧‧」有人按了一楼大门的电铃。

  雅雯勉强地打起精神,走到家门前,拿起对讲机的话筒,「找谁?」

  「‧‧‧玆‧‧‧玆‧‧‧玆‧‧‧」话筒传来一阵阵诡异的刺耳声。

  「奇怪,会不会是对讲机坏了啊!」雅雯心想,「到楼下看看好了。」雅雯将话筒放回,手正靠近门锁时,突然门铃声大作,「叮咚、叮咚‧‧‧」,雅雯着实被吓了一跳。

  「来了,来了!」雅雯赶紧打开家门。

  随着内侧的木门和外侧的铁门被打开后,雅雯愣住了,因为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人,而且就在同时,一阵凉意滑过背脊,全身不禁打了个冷颤;过了一会,她赶紧将家门关上,快步转身走回饭厅,看到椅子后,就赶快立刻坐下,但是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发抖,心里也不断地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 ─ ─ ─
  禾明正开着车送女儿旻芸去托儿所,他眼睛虽然看着前方,但是心里却一直想着别的事,就在刚刚,他刻意绕道到那位算命师的店面,没想到大门居然深锁,令他颇感疑惑,因为那算命师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

到了托儿所门前,禾明将车停下来,心想后座的旻芸一定又在打瞌睡了,于是转过头想叫醒她,「小芸,下车啰。」

  意外地,旻芸并没有睡着,只是微低着头,眼睛直视着手里抱的洋娃娃,脸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表情,但嘴巴又好像有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不一会儿,旻芸打开车门,朝着托儿所的方向走去。

  「奇怪,小芸怎么看起来怪怪的?」禾明边发动着车边想着,却没有注意到旻芸在走路时,脚跟并没有完全着地‧‧‧
─ ─ ─ ─ ─
  坐了许多小孩的游览车翻覆、那算命老人的怒斥、对讲机的刺耳声、自动响起的门铃声‧‧‧一堆一堆的影像和声音,毫无秩序地交杂在雅雯的脑海中;她已经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件事令她心烦,只觉得胸口非常闷;吞下一堆药后,雅雯坐在房间的电脑前,一遍又一遍地浏览着关于驱魔的网页,她已经打从心里决定改求宗教的帮忙。

  雅雯因为太过专注的缘故,没注意到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而且,因为一方面没有打开房间里的灯,它方面天色也开始渐渐昏暗,所以房间里的视线显得有些模糊,只剩下夕阳从窗户照射进来的光,把其中的一个角落染得泛黄。

  雅雯握着手里的滑鼠,目不转睛地盯着萤幕,深怕会漏看任何一个字,但是令她失望的是,网路上几乎找不到有帮助的资讯;过了不久,就在转换到一个黑色为底网页的瞬间,雅雯从萤幕的反射里,瞄到自己的背后站了一个小女孩;雅雯反射性地转过头,只见到被夕阳染黄的床铺。

  「‧‧‧窸窣‧‧‧窸窣‧‧‧窸窣‧‧‧」窗外不断传来微风摩擦树叶的声音。

  雅雯感觉到窗外似乎有股吸引力,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缓步走到窗户前;夕阳虽然不是很刺眼,但是那黄光还是令人有股不安的压迫感;雅雯微微眯着眼睛,往前一望,隐约中,她居然看到,在对面公寓的阳台上,站着一群十来岁的小孩,个个面无表情,不断挥动着右手,好像在示意着,跟他们走‧‧‧


阴历七月七(四)寿衣




  「关于上次那个游览车撞毁的事,我已经请人去查了,一有消息时,我会马上通知你。」胜麟一边准备催眠的器具,一边说明着。

  「游览车撞毁‧‧‧」坐在躺椅上的雅雯,神情有点恍恍惚惚。

  「赵太太,怎么了?」

  「不晓得耶,我好像不太记得了。」

  胜麟察觉事情不对劲,心想雅雯会不会是失忆,这是部分忧郁症病人会出现的症状。

  「章医师,我不知道怎么了,有些事都想不太起来,像昨天似乎发生了一些事,但我怎么想就是‧‧‧」雅雯皱了皱眉头。

  「没关系,放轻松点,等治疗成功后,一切一定会好转。」

  胜麟准备就绪后,轻轻地推动三脚架上的铁球,那球就开始有如节拍器一般地摆动,「答」、「答」、「答」‧‧‧雅雯眼睛盯着铁球,左右左右地移动‧‧‧过了五分钟后,雅雯开始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眼皮非常沉重,困意开始包围,不知不觉地,阖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识,慢慢地,慢慢地‧‧‧

  耳中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答」、「答」、「答」‧‧‧声音消失了,四周只剩下一片宁静,雅雯不禁睁开了眼睛。

  眼前有一座悬崖,虽然周围视线非常昏暗,但往下看还是可以发现,这座悬崖居然深不见底;雅雯直视一会后,脚开始发软,身体渐渐无力,感觉整个人好像快掉下去似的‧‧‧雅雯赶紧将目光转移,平息自己心中的恐惧;此时,她才惊觉自己听不到胜麟的指令,而且周围空无一人,这和前几次催眠的经验截然不同,感觉好像迷路了一样。

  雅雯到处望了望,发觉自己左侧有一座百尺长的吊桥,可以通往悬崖的对面;那座吊桥显然很老旧,支撑的麻绳很多都已腐蚀,桥面的木板也断裂了不少片,而且奇怪的是,两旁挂满了灯笼,里头居然发出暗蓝色的光,占据了四周,隐约透露出一股不安感;雅雯小心翼翼地走上吊桥,眼睛直盯着底下,深怕一失足就会尸骨无存。

到了悬崖的对面后,映入眼里的是一片斜坡,上头有着数不清的坟冢,而前方正中央有一座三尺高的隧道;雅雯自然而然地走到隧道入口,里头是一片全黑,看不到出口。过了一会,雅雯感觉似乎有其它的东西在周围,抬头一看,隧道上头居然坐着一个洋娃娃,眼睛半开半阖,她立刻想到,是上次催眠中所看到的那个洋娃娃;「呵呵」、「呵呵呵」、「呵」‧‧‧一个小女孩的笑声,突然传到耳里,雅雯低头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才惊觉到,那个穿着卡其衬衫、深蓝褶裙的小女孩,正趴在她的怀里‧‧‧

  「啊‧‧‧」雅雯惊醒了过来,发觉自己正坐在躺椅上。

  「你没事吧!你刚刚没听见我的指令吗?」胜麟充满疑惑地问着。

  雅雯无力地摊在躺椅上,微微摇着头,只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 ─ ─ ─ ─
  禾明因为这两三天发生的事情,于是趁下班后到了庙里一趟,希望能祈些福,但是没想到,庙祝似乎不认为有什么严重的。

  「可恶,庙果然是骗钱用的,去他妈的!给那么多香油钱,问他能不能帮忙,居然就只给个保身符,现在都已经八点多了,真是浪费时间。」禾明开着车回家,一边喃喃自语。

  就在车子快到家门时,那算命师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车头灯的照映前,禾明吓得赶紧煞车;车子停住后,禾明立刻走下车,怒气冲冲,「搞什么,走路是这样走的啊!」

  令禾明想不到的,他居然找不到那老人,眼前根本一个人都没有;禾明正疑惑地准备回到车内时,一转头,居然从有些刺眼的车灯里,看到那老人坐在驾驶座,面无表情的,禾明立刻箭步跑到车门前,但就这一瞬间,那老人又不见了。

  「为什么?等一下,他刚刚穿在身上的衣服,怎么好像是寿衣‧‧‧」



阴历七月七(五)索魂




  「嘟、嘟、嘟‧‧‧」禾明正准备进家门时,手机响了起来。

  「请问是赵禾明先生吗?」

  「嘿,我是。」

  「你好,我是你太太的心理医生,我叫章胜麟。」

  「喔,章医师,你好。」

  「赵先生,是这样的,我刚刚得知到一件事,我猜这可能是你太太得到忧郁症的原因,但我不想直接告诉她,怕会刺激太大,反而对病情不利,所以能否请你找个时间慢慢跟她说,让她接受事实。」

  「‧‧‧」禾明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是这样的,大约二十年前,你太太念国小的时候,有次全班出去远足,结果车子翻覆,死了大概十来个学生,其它的学生也都受有伤,报纸还提到,其中一个女学生甚至刺激过度而发生了选择性失忆,我刚刚向你的岳父求证过,那个女学生就是你太太,听你岳父讲,死亡的学生当中,有一个还是她非常要好的朋友。」

  「‧‧‧我了解了,章医师,很谢谢你。」

  禾明挂上电话后,不禁感到自责,「原来雅雯承受了这么多的压力,我一直以为只有四年前那件事而已,唉,看来我真的太疏忽了‧‧‧」
    ─ ─ ─ ─ ─
  雅雯洗完脸正准备就寝,发现禾明躺在床上,眼睛却直试着天花板,似乎在沉思某事。

  「阿明,你在发什么呆啊?」雅雯关掉日光灯,并随手打开小灯。

  「没有啦!」禾明不想让雅雯更心烦,决定不提算命师的事。

  「阿明,我不晓得怎么了,心里觉得好烦,甚至好害怕,但是又说不出在怕什么‧‧‧」雅雯几乎全身都缩在棉被里。

  禾明转过身看了看雅雯,但是却不晓得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

  「‧‧‧像今天催眠时,我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迷路,不晓得会走到哪里,甚至好害怕永远都回不了家‧‧‧」雅雯语气中有些啜泣。

  禾明往前抱了抱雅雯,「雅雯,我答应你,我绝不会让任何不好的事发生。」
─ ─ ─ ─ ─
  半夜三点多,雅雯还是无法入眠,不晓得已经换过多少睡姿了;外头风摩擦树叶的沙沙声,听起来格外扰人;雅雯转身瞧了瞧,禾明已经睡得相当沈。

  雅雯循着小灯微黄的光,小心翼翼地下床;就在准备离开卧室,手要转动门把时,她突然听到一个相当微弱的说话声。

  「阿明,你说什么?」雅雯很自然地转头‧‧‧但禾明仍睡得很沈,显然没讲过任何话。

  「奇怪,我会不会是听错‧‧‧」雅雯不禁疑惑,「刚刚怎么好像有人说『救我』‧‧‧」
─ ─ ─ ─ ─
  「‧‧‧今天是初四,距离鬼节已剩三天,而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师傅们正在赶工做水灯,有纸厝、纸筏、纸偶‧‧‧」电视正播报着鬼月的习俗。

  雅雯觉得不是很舒服,顺手将电视关掉,然后慢慢走到音响前,想听听自己喜欢的咏叹调。因为台灯的光度不是很足,甚至可以说客厅是昏暗一片,所以雅雯花了点时间才找到。将CD放进去后,音响开始拨放,「‧‧‧今天我回来,你们刚穿新棉袍‧‧‧」,是一个小女孩清唱着童谣;雅雯心头震了一下,赶紧将音响关掉‧‧‧

  「‧‧‧今天我回来,你们刚穿新棉袍‧‧‧」声音仍然存在;雅雯发现是从家门口传过来的,慢慢转身走向家门,一步、一步、一步‧‧‧那个洋娃娃,正侧身坐在上头的气窗,还缓缓转过头来,睁开眼直视着;雅雯不禁向后退,全身也抖个不停‧‧‧一只手瞬间地拍了雅雯肩膀一下,雅雯赶紧转身,但背后却空无一人;愣了一下后,雅雯直觉地,抬头一望,那个小女孩,在天花板上,慢慢地,攀爬着,甚至还转头,瞪着雅雯,露出令人发毛的微笑;雅雯想大声尖叫,却喊不出声,颈部感觉到有只手,紧紧地掐着‧‧‧过了一段时间后,颈部的压迫终于消失,但雅雯也感到全身无力,不禁两脚一跪,头低垂了下来,气大口大口地喘着;就在雅雯觉得快昏厥时,突然一双手,捧住她的头,抬了起来;那个小女孩,她在雅雯的前方,面对着面,距离不到二十公分,还一直不断靠近,眼睛越睁越大,微笑越来越诡异‧‧‧


阴历七月七(六)牌位




  早上七点多,禾明醒过来时,发现雅雯仍在睡梦中。因为长期患忧郁症的关系,雅雯经常会失眠,甚至几乎每天五点多时就会起床,所以禾明认为这是好现象,决定不叫醒她。

  禾明正要外出买早餐时,在楼梯间遇到二楼的钟太太。

「嘿,赵先生,你是不是在找那个刚搬来不久的算命师啊?」

  「你怎么知道?」禾明有些疑惑。

  「‧‧‧呵,因为你前几天晚上在他家门前大呼小叫的,所以我就想‧‧‧」钟太太表情略显尴尬,这令禾明有点难堪。

  「不要管这些啦‧‧‧」钟太太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跟你说,那个算命师已经死了‧‧‧」

  禾明心头一颤,没想到自己的猜测果然是真的,「‧‧‧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他店面的房东去收钱时,发现他死在里面的房间,而且已经开始发臭‧‧‧警察判断是上吊自杀的,而且可能死三四天了,但奇怪的是,他是用绳子绑在天花板的梁柱吊死的,但是听说那梁柱离地面至少有五公尺高,而他脚下也没有任何可以爬的东西,怎么会是自杀的,难不成他会飞‧‧‧」

  「‧‧‧」禾明说不出一句话来。

  「‧‧‧所以啊,大家就说这一定和他养鬼脱离不了关系‧‧‧」
─ ─ ─ ─ ─
  「有没有人在这里?鬼来啰!」旻芸的幼稚园老师走往游泳池间,寻找玩捉迷藏的小朋友。

  那位老师慢慢地靠近,耳里不传来小孩的嘻笑声‧‧‧「呵呵」、「呵呵呵」、「呵」‧‧‧她不禁心想,小孩实在很天真,这样一下子就被抓到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开毛玻璃门,游泳池间里却一个人也没有‧‧‧她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又再度听见‧‧‧「呵呵」、「呵呵呵」、「呵」‧‧‧回头仔细一瞧,池里的水居然有些许波动,好像里头有人在玩水似的,又过没多久,水被强力地波来波去,还夹杂着小孩的嘻笑声‧‧‧那位老师愣了许久,直到水停止了波动,才发现那个看不见的小孩似乎已从水中爬起来,地面出现一个接着一个的水脚印,逐渐她逼近‧‧‧

  「啊!‧‧‧」那位老师连滚带爬冲了出去,却没发现旻芸躲在一堆浮板后头‧‧‧

  「呵呵」、「呵呵呵」、「呵」‧‧‧
─ ─ ─ ─ ─
  「‧‧‧」禾明耳里传来窸窣的说话声,不禁醒了过来。

  雅雯闭着眼睛在睡觉,嘴巴却不断地念念有词。禾明可以听清楚每个字的发音,但是拼凑起来却是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话。

  禾明看了看手上的表,是半夜三点多。今天一整天雅雯几乎都在睡觉,醒来时也是精神恍惚,禾明不免开始有点担心。

  禾明决定叫醒雅雯,正转头时,发现雅雯的双眼居然已经睁开,而且瞪地圆大,只是不像是在看着禾明。

  「雅雯,怎么了?」禾明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雅雯眼前上下移动,好确定她是否醒着,但雅雯却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没一会儿,雅雯缓缓起身,离开了房间,六神无主地,任禾明怎么叫都叫不醒。

  「奇怪,雅雯会梦游吗?」禾明觉得事情很不对劲。

  禾明跟在雅雯后头,发现她站在全黑的客厅里,轻轻晃着身子,继续念念有词;禾明赶紧走向前,用力摇着雅雯的肩膀,还一边喊,「雅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就这样不晓得过了多久,雅雯终于说了一句禾明听得懂的话,「这是哪里,那个小女孩是谁,她要带我去哪里啊!」
─ ─ ─ ─ ─
  今天是星期六,禾明原本要加班,但他向公司请了假,在家好好照顾雅雯。折腾了一整天,医生胜麟也尽了全力检查,但还是找不出原因,最后只开了一些镇定剂。

  雅雯刚刚终于睡着,停止了诡异的行为,禾明才松了一口气,躺在客厅的沙发休息。为了避免影响旻芸,禾明也要旻芸上床睡觉。

  「到底我该怎么办?」禾明望着天花板,第一次感到非常无助。

  「叮咚、叮咚、叮咚‧‧‧」电铃响了起来。

  禾明拖着沉重的脚步打开家门,眼前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赵先生,记得我吗?我是陶桑。」

  「你是‧‧‧」禾明感到非常熟悉。

  「你前几天来庙里找我帮忙,说你家人碰到一些不寻常的事。」

  「啊,你是那个庙祝。」禾明想起来了,那时找他帮忙,他居然只给了个护身符,「怎么啦,我钱给得不够吗?」

  「赵先生,你误会啦,是这样的,那天你一进门时,我就感应到你家确实有鬼魂,但是它的波动是正面的,换句话说,它对于你们不会有伤害,甚至这种魂魄通常就是你们往生的家人。」陶桑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你又现在来干什么?」禾明语气有些不悦。

  「可是那天你回去后,我发现庙里的树灯篙居然自己往上升高一丈之多,我才惊觉事情不对劲,查了好几天,才知道你住在这里。」

  「什么树灯篙啊?」

  「树灯篙就是一跟竹竿,上面挂着灯笼,是鬼月用来招鬼魂的,而那灯笼莫名其妙在你来后就自己升高,表示你家确实有鬼魂,而且是怨念非常深的那种。」陶桑语气非常诚恳,希望厘清禾明的误会,「我还想不通为什么感应和树灯篙会相反,但我只知道你或者你的家人非常危险。」

  「陶桑,你先进来吧,我们再谈。」禾明感觉事情似乎露出了曙光。
─ ─ ─ ─ ─
  禾明好不容易说服了公寓的管理员,拿到那位算命师家里的钥匙,因为陶桑在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认为起因必定和雅雯去算命脱不了关系。

  走进屋内,里头的家具没有几样,桌子、椅子、鞋柜,其他几乎是空荡荡的一片,还到处布满了灰尘;禾明走进内里右侧的房间,找到日光灯的开关后,将它按下,才发现上头根本没有灯管,只有昏黄的小灯;灯被打开后,禾明才发现,眼前出现了和这屋子极不协调的画面,一张供桌,上头摆满冥纸、鱼肉、蔬果,而最前方有张遗照,是一个小女孩的画像;左侧有一洋娃娃,已经非常破旧,而右侧有一牌位,上头写着「黄」、「小」、「红」三个字。

  陶桑站在禾明身后许久,头微微向上,一直都没讲话;禾明转身发现后,正想问陶桑有没有什么发现,陶桑却先开了口,「道兄,你想干麻?」

  禾明被陶桑严厉的语气吓到,他缓缓把头向上,发现那算命师正吊在上面,用手努力在挣脱绳索,眼睛睁的圆大,鲜红的舌头也往外吐出,脸部已经扭曲了十分,表情更是痛苦万分。

  「赵先生,麻烦你到外头等我。」陶桑的语气非常镇定。

  禾明全身早已颤抖不停,但还是勉强保持冷静,慢慢走到外头。
     ─ ─ ─ ─ ─
  「你老婆国小时和黄小红是同班同学,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但是其实小红一直很羡慕你老婆,或许应该说是忌妒,因为一个有健全的家庭,爸爸是家长会会长,另一个却是孤儿,亲戚推来推去的小孩;一个上下学有车接送,另一个却连吃饭都有问题,甚至到了死时也是如此。」陶桑将他的所知告诉禾明,「她们一次远足时,游览车掉入溪谷,那时候你老婆和小红都只有受伤,但是脚被座椅卡住,无法离开,而车子正在漏油,随时会爆炸,她们的老师进去救时,想都没想就先救你老婆,任由小红大喊救命都没用,你老婆被救出后,游览车随后就爆炸了,小红活活地被烧死‧‧‧」

  禾明不禁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那时候会通灵的庞先生正好经过,发现小红的冤魂,于是供养她来赚钱,而他帮小红不被鬼差带走‧‧‧可是上星期,小红与你老婆相遇,决定要加害于她,可是庞先生反对,结果反遭毒手‧‧‧」

  「那现在呢?」禾明语气非常急迫。

  「‧‧‧庞先生一直想告诉你,但因为他是被勒死的,所以无法说话,只好一直向你现身‧‧‧小红她不想直接要你老婆的命,她想带走你老婆,让她感受什么叫痛苦‧‧‧你老婆三魂七魄已经被带走了九成,如果不赶快带她回来,恐怕一入冥界,她会变成植物人,只剩一具躯壳‧‧‧」

  「陶桑,拜托你,帮帮雅雯吧!」禾明语气非常激动。

  「赵先生,如果我可以帮忙,早就帮了,但是问题是我也无计可施,因为现在是鬼月,那么多魂魄,我根本不晓得到哪找你老婆?」陶桑表情充满抱歉。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禾明跪了下来。

  「赵先生,你不要这样,这是劫数,我一个凡人‧‧‧」陶桑沉默了一会儿,「‧‧‧有一个办法,但非常危险。」

  「什么办法?」

  「赵先生,你和你老婆生活在一起很久,我也感觉得出你们感情很好,所以你们之间的频率应该非常接近‧‧‧我可以帮你落阴,就是灵魂出窍,用孔明灯指引你通往冥界的路,或许可以找到你老婆,但是‧‧‧」陶桑略显犹豫。

  「但是什么?」

  「‧‧‧找到你老婆,同时表示会遇见小红,她一定不会放你们走的,我怕到时候你们两个都回不来,偏偏我又要帮你落阴,不能一起跟去‧‧‧」

  「我了解了,就这样,帮我落阴吧!」禾明毫不犹豫。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决‧‧‧」陶桑也决定一试,「‧‧‧但是,记得找到你老婆后,跟着孔明灯走,千万不要回头,否则灯会熄灭,你们就永远回不来了,还有‧‧‧小红应该会在阴历七月七的子时带你老婆进入冥界,所以你必须在这之前完成,否则到时候做什么都没用了‧‧‧现在离阴历七月七只剩半柱香的时间了‧‧‧」



阴历七月七(终)阴阳




  陶桑在禾明家的客厅里起了一座临时法坛,随后点燃了一盏黄纸作的小灯笼,「记得,孔明灯可以带你出入冥界,还可以避免其它厉鬼看见你,所以千万不要让它熄灭。」陶桑嘱咐完后,将两面镜子摆在沙发的两旁。

  「不要回头,我记得。」禾明坚决地回答。

「镜子互相照射,会影响磁场的混乱,让阴阳相通,就是所谓的『阴阳子午线』。来,坐到这中间。」

  禾明坐到沙发上,深呼吸了一口气,拿起一条红布巾,绑在眼睛上。

  「只要撑过这次,小红就会被鬼差带回冥界,以后你老婆就不会有事了。」陶桑随后在临时法坛上点了半柱香,「你只有半柱香的时间,千万不要耽误。」

  陶桑拿起法坛上的法铃,开始不断摇晃,嘴里也一边念着符语‧‧‧「呤」、「呤」、「呤」‧‧‧「嘛泥侔莫」、「啰喇魃多」‧‧‧禾明一开始觉得这些声音非常吵杂,但是后来居然感到很协调,甚至是悦耳‧‧‧一股檀香味传到禾明的鼻子里,全身自然而然地被放松‧‧‧禾明开始觉得非常疲倦,耳朵里的声音慢慢地消失,体重也越来越轻‧‧‧「呤」、「呤」、「呤」‧‧‧「呤」、「呤」‧‧‧「呤」‧‧‧声音完全消失了,禾明也突然清醒了过来,一瞬间,眼前是他从来没看过的情景‧‧‧

  一座深不见底的悬崖,一百尺长的老旧吊桥,上头的灯笼将桥面照地一片暗蓝;禾明环视了四周,感觉有如深夜一般,黑漆一片;禾明找到了孔明灯,就在吊桥上方,他赶紧走上吊桥;孔明灯往悬崖对面移动,禾明毫不犹豫跟着往前,只是破旧的桥面稍微阻缓了速度。

  禾明到了对面,才发现眼前是一片斜坡,上头有着数不清的坟冢,而四周吹着阵阵的冷风;冷风摩擦过坟冢旁的杂草,产生一股股的沙沙声,听起来有如人在啜泣一般,不禁令禾明打了个冷颤;孔明灯继续往前飘,禾明才发觉前头有一座看不到尽头的隧道,而孔明灯正是飘进了那隧道里头。

  禾明走进了隧道,一开始除了孔明灯的灯光外,全是黑鸦一片,但是不晓得走了多久后,周围出现了一些火光,呈现绿色,到处飘动;因为这些绿色灯火的关系,禾明才发现隧道两旁各有一条沟渠,上面浮着几个零星的纸厝、纸筏及纸偶,而里头传来了阵阵的吵杂声,有唢呐声、法铃声、符语声、亲人凄凉的呼唤声‧‧‧

「这应该是鬼月大家送来的东西,所以这里是通往冥界的道路,对,绝对不会错‧‧‧」禾明心想,「‧‧‧我一定要赶快找到雅雯。」

  不晓得走了多久,周围的场景却只是不断地在重复,禾明心里开始慌张了起来,「怎么办,我好像在原地打转,半柱香的时间应该所剩无几了吧。」

  就在禾明逐渐灰心时,突然想起他向雅雯说过的话─「我答应你,我绝不会让任何不好的事发生。」

  禾明重新打起精神,正准备继续往前时,他讶异地发现,雅雯就站在离他不到五公尺处的地方,缓缓地往前走;禾明赶紧跑到雅雯的前方,抓着她的肩膀,「雅雯,是我,阿明啊!」

  雅雯原本精神相当恍惚,但是被禾明这么一唤,逐渐恢复了意识,「阿明,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等会再跟你解释,快跟我走。」就在禾明讲完这句话时,前方传来一女孩的歌声,「‧‧‧今天我回来,你们刚穿新棉袍‧‧‧」

  「阿明,是她,她把我带到这里‧‧‧她来了‧‧‧」雅雯的表情充满着惊恐,身体无力地快倒下。

  「走,快走!」禾明赶紧背起雅雯,转头往回狂奔,而孔明灯也迅速地往出发处移动。

  不晓得跑了多久,终于看到隧道的入口处,禾明正欣喜时,却发现有个小女孩抱着洋娃娃,铁青着脸站在一旁,和算命师家里的那幅画像几乎一样;孔明灯仍继续往前移动,离开了隧道,禾明犹豫了一会儿,决定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往前跑,这是他唯一的选择‧‧‧「呵呵」、「呵呵呵」、「呵」‧‧‧耳里不断传来小红的笑声‧‧‧禾明觉得已经跑出隧道外后,睁开了双眼,眼前果然是那座吊桥。

  禾明因为背着雅雯,所以走在桥面上脚步略显不稳,「雅雯,你还好吧。」

  「嗯‧‧‧」雅雯似乎已经很累,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

  ‧‧‧「呵呵」、「呵呵呵」、「呵」‧‧‧小红的嘻笑声从背后传来‧‧‧「小雯,救我!」‧‧‧一瞬间,雅雯的回忆全部涌上来,二十年前,老师背着她往车外跑,却不顾小红的求救声‧‧‧到了车外后,一阵爆炸的巨响声,雅雯转头,亲眼见到小红被活活烧死‧‧‧「小红,不要啊!」雅雯一惊醒,背后是那数不清的坟冢‧‧‧孔明灯在黑暗中消失了‧‧‧

  「为什么?」禾明找不到孔明灯,完全不知所措。

禾明轻轻让雅雯靠在桥边,「雅雯,你刚刚是不是有转头‧‧‧」

  雅雯无力地点头。

  「糟了,我忘了跟你说‧‧‧」

  ‧‧‧「呵呵」、「呵呵呵」、「呵」‧‧‧小红诡异的笑声传遍了整个悬崖‧‧‧「禾明,怎么有好多人讲话的声音‧‧‧」雅雯疑惑地问‧‧‧禾明惊觉确实有一些吵杂声,而且越来越多,是从悬崖对面传来的‧‧‧禾明缓缓转头,全身止不住地发抖‧‧‧斜坡上的坟冢一一突起,里头冒出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有的血流满面,有的断手,有的眼睛往里头凹‧‧‧成千上万的厉鬼迅速向吊桥上的禾明和雅雯靠近‧‧‧禾明想重新背起雅雯逃跑,但是此时才惊觉,桥面下已经冒出了成堆的厉鬼,用手拉住禾明和雅雯的脚‧‧‧深知无法脱身,禾明紧紧地抱着雅雯,祈求这些厉鬼只会伤害他‧‧‧雅雯的表情越来越惊恐,只能紧紧地抱着禾明,「不要啊!‧‧‧」‧‧‧
    ─ ─ ─ ─ ─
  「小姐,我要这些小黄菊。」

  「包成一束吗?」花店的服务小姐问着。

  「嗯。」

  服务小姐一边包着花,一边问, 「是送给谁啊?」

  「我丈夫。」

  「喔,难得看到有人结婚后还这么相爱的。」服务小姐露出羡慕的表情。

  雅雯带着包好的花束,离开了花店。一路上,心里都不断地想着,「一年了,事情已经过了一年,却好像昨天才发生一样。」

  雅雯到了一座墓地,站在一坟冢前,墓碑上写着「赵」、「禾」、「明」。
─ ─ ─ ─ ─
  一年前,就在禾明和雅雯被厉鬼追得走投无路时,身旁出现了另一个小女孩,「爸、妈,我是旻薰。」

  旻芸和旻薰是双胞胎姊妹,但是旻薰因为难产的缘故去世了;禾明和雅雯因为舍不得的关系,所以在旻芸房间的对面布置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这也使得旻薰每到鬼月时,都会回来附身在旻芸身上,寻找失落的亲情。

  陶桑在帮禾明落阴后,发现屋里那股正面能量的魂魄确实存在,一寻找下,发现了旻薰;因为旻薰已经往生,当然知道通往冥界的路,所以在陶桑解释后,旻薰决定前往冥界。

  「旻薰,快带你妈离开‧‧‧」禾明奋力拨开那些抓住雅雯脚的厉鬼,但是成千上万的厉鬼又随后赶到,禾明不得已,只好牺牲自己,挡住这些厉鬼,好让旻薰有充足的时间带雅雯离开,「快走啊!‧‧‧」。
─ ─ ─ ─ ─
  雅雯从墓地回到了公寓,里头一片空荡荡,家具和行李几乎都已经搬走了。一方面为了避免触景伤情,它方面为了让禾明和旻薰不要留恋,雅雯决定离开这个伤心地。

  「小芸,走啰!」雅雯唤着在房间里的旻芸。

  旻芸从房间里跑到客厅,紧紧牵着妈妈的手,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因为失去了爸爸,让她更加珍惜妈妈。

  她们走到家门口,准备离开时,雅雯直觉地回头,她看见禾明牵着旻薰从那间一向紧闭的房间走了出来,微笑地向她们挥手道别。

  雅雯转回头用手擦干眼眶的泪,牵着旻芸离开了家,「阿明,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最美的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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