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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分享] 转贴 李凉小鱼吃大鱼 下册
 小鱼吃大鱼 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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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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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日正当中。
  朗朗干坤。
  荒郊野外,一棵大树之下,黑道第三十五分舵主黑豹子金八,领着两名弟兄,
正在树下饮茶纳凉。
  不久,大路之上行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看年龄当在七旬以上,一身布衣,
两片芒鞋,生相清奇,道貌岸然,脚下快捷如风,一看就晓得不是一个等闲人物。
  老者正觉口渴,见路边有茶,当即停下来,倒了一碗茶,在树荫下喝起来。
  霍然,发现了金八等人,老者脸色大变,将茶碗放下,沉声喝问道:“朋友可
是横行黄河两岸,杀人不眨眼的黑豹子金八?”
  金八愕然一榜,陡地站起身来,粗声大气地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正是金某人,阁下有何见教?”
  老者冷哼一声,道:“是就好!”
  好暴烈的性子,不问青红皂白,劈面就是一掌。
  威力奇大,金八虽然弹身避开,身后的两名同伴却吃了闷亏!蹬!蹬!蹬!连
退三步,撞上了大树。
  黑豹子金八不禁勃然大怒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不问情由便动手打人?”
  老者怒气冲天地道:“我老人家的名讳凭你还不够资格问,老夫不是要揍人,
而是要杀人,要尔等血染黄沙,一命归阴!”
  攻势陡然加快,力大劲沉,猛锐无匹,金八等三人招架不住,节节败退,老者
虎吼一声:“纳命来!”
  一掌劈出,空气丝丝作响,好似迅雷奔马,金八的一名伙伴首当其冲,仅仅发
出半声惨叫,便被震碎心脉,倒地了帐。
  “老子和你拚了!”
  “老子和你势不两立!”
  金八和另一名伙伴睹状怒极而吼,目眦欲裂,分从两翼夹攻,摆出一副拚命的
架式。
  怎奈二人的功力,与老者有一段差距,逞强的结果,死得更快更惨,另一名伙
伴支持不到三招,被白发老者以掌代刀,硬生生地将一颗脑袋给砍下来。
  吓得黑豹子金八头皮发炸,脚底生寒,身不由己地疾飘出八尺以外去。
  “朋友好功夫!”
  “的确够水准!”
  “堪称第一流身手!”
  三条人影,三句话,凤儿、阿呆、小鱼儿应声而现。
  黑豹子金八一见大喜,急声道:“总瓢把子来得正是时候,快请将这个老匹夫
制住,为分舵弟兄报仇。”
  小鱼儿冷冷一笑,漫不经心地道:“本座并非黑道人,不管黑道事。”
  金八说道:“总瓢把子说哪里话来,持有绿林令的人就是绿林盟主。”
  阿呆双眼一瞪,骂道:“妈的,你少拍马屁,阿呆先生不会忘记你们曾有企图
抢夺乌剑、玉镯、太极棍、天王之星的前科纪录。”
  金八辩解道:“那纯粹是黑凤凰冷寒燕个人的意思。”
  凤儿道:“不管是谁的意思,小鱼帮和你们毫无关系,总而言之,就算你说破
嘴皮子,本帮也不会救你的命。”
  小鱼儿没再理会金八,转对白发老者,念出暗语的第~句,“英雄好汉”
  老者一脸茫然地并未能接上第二句“铁血儿郎”。
  小鱼儿道:“打家劫舍。”
  老者仍未接上“杀人放火”。
  阿呆楞了一下,道:“你不是糟老头?”
  老者莫名其妙地道:“谁是糟老头?你们又是何许人?”
  小鱼儿很神气地说:“区区在下我,小鱼帮的大帮主,小鱼儿。”
  阿呆昂着头道:“区区在下我,小鱼帮的二帮主,阿呆先生是也。”
  凤儿挺着胸道:“奴家姑娘我,小鱼帮的三帮主,凤儿姑娘是也。”
  白发老者一闻此言,马上推下来一脸的笑容,道:“原来是小鱼帮的三位帮主
,真是失敬得很,我老人家正在找你们。”
  小鱼儿一怔,道:“你找我们?干嘛?”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黑豹子金八早已把握良机,溜之大吉。
  白发老者亦未介意,没去追赶,笑容满面地道:“有一件事想劳烦三位大力,
帮帮忙。”
  小鱼儿有理由相信,眼前的这位老头子,绝非等闲人物,他自己办不了的事,
一定非同小可,闻言心头一震,反问道:“小鱼帮能办得了吗?”
  老者微微一笑,眸中精芒闪闪的道:“据老夫所知,血手屠夫王化剃度为僧,
七杀凶神张忠锒铛入狱,浪里白条游全河埋名隐姓,这三个老魔头在江湖上失踪已
久,都是被三位小友揪出来的,可确有其事?”
  阿呆故意拨弄一下胸前的奖牌,使其叮当作响,爽朗的声音道:“是啊,是啊
,小鱼帮上穷碧落下黄泉,不仅将这三只老狐狸揪出来,还卖了不少银子,得到三
面奖牌哩。”
  老者瞧一下三小胸前的金牌,笑呵呵地道:“这三个人都是官府通缉有案,白
道上千里追杀的主要目标,小鱼帮能够在茫无头绪中捷足先登,足证神通广大,本
领高强,老夫托办之事应可胜任愉快。”
  凤儿道:“说了半天,你还没有说究竟是什么事?”
  老者道:“是想请三位小友帮忙找两个人。”
  小鱼儿道:“找谁?”
  老者道:“穿云堡主镇八方罗四维的妻子纪香云。”
  凤儿道:“还有哪个?”
  老者道:“罗家唯一的命根子,罗堡主的独子。”
  阿呆道:“记得曾听疯人侯志说过,穿云堡罗家早在十余年前便惨遭灭门之祸
?”
  白发老翁戚然道:“不错,罗家上下三百余口,虽已被人杀得鸡犬不留,惨遭
灭门,虎口余生的只有堡主夫人母子二人。”
  小鱼儿义愤填膺地道:“是谁干的?”
  “也是王化、张忠、游全河、雷天豹等人的杰作。”
  “所以,二谷四庄,一度曾四处追杀他们?”
  “当时穿云堡领袖武林,基于江湖道义,自是义不容辞。”
  “阁下刚才欲置金八于死地,无疑亦与此事有关?”
  “这是事实,姓金的乃帮凶之一,可恼被他溜掉,功亏一篑。”
  “还没有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老夫石友江。”
  “与罗家有何关系?”
  “老夫曾是穿云堡老堡主罗子敬,及镇八方罗四维父子手下的总管。”
  “石总管何以得能死里逃生?”
  “那是因为十五年前,石某便已告老返乡,离开穿云堡。”
  “既然如此,石总管何敢肯定纪香云母子并未遇难?”
  “事后得到消息,老夫曾专程去过一次穿云堡,并未发现堡主夫人母子的遗体
。”
  “他们母子的生死下落如何?”
  “迄今事隔多年,仍生死两渺茫。”
  “难道连一点线索也没有?”
  “江湖上传言,堡主夫人的确未死,被四名江洋大盗之一金屋藏娇,据为己有
。”
  阿呆道:“纪香云是否长得很美?卡水卡水。”
  石友江点点头,道:“美若天仙,举世无双,想当年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江湖侠
土。”
  凤儿的脑中灵光一闪,马上想到了逍遥庄的歹命夫人,道:“可知道究竟是被
何人掳去?”
  石友江道:“想系王化、张忠、游全河、雷天豹当中的一个,却不知究竟是哪
一人。”
  凤儿道:“但不知罗夫人会不会武功?”
  石友江道:“堡主夫人乃大家闺秀,并非武林中人,对武功一窍不通。”
  凤儿如泄了气的皮球,哺哺自语道:“这就不对啦。”
  阿呆道:“小凤,你想到谁,可是歹命夫人?”
  凤儿道:“是呀,但是歹命夫人身怀绝技,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小鱼儿道:“无论如何,歹命夫人必然大有来历,以后有机会确有深入调查一
下的必要。”
  石友江听在耳中,脸色接连数变道:“歹命夫人是哪一位?”
  小鱼儿将有关歹命夫人的事告诉石友江,道:“歹命夫人似是仅独自一人,身
边并没有一个儿子,是纪香云的可能性不会太高,且请谈谈她儿子的事吧,这位小
堡主当时几岁?”
  “大约三岁。”
  “如今呢?”
  “大概跟三位差不多大,十五六岁了。”
  “叫什么名字?”
  “小龙,罗小龙。”
  “小龙?”阿呆和凤儿听得呆住了,齐将目光投注在小鱼儿的身上,同声道:
“莫非──?”
  他们没有再说下去,毕竟滋事体大,未敢信口开河。
  石友江还是听出了一点话风,道:“莫不是三位之中也有人叫小龙的?”
  河呆指着小鱼儿道:“是他,本帮的首席帮主小鱼儿也叫小龙。”
  石友江不由得多看了小鱼儿几眼,觉得眼前的少年面文冠玉,生得甚是英挺俊
拔,道:“敢问小鱼帮主贵姓?”
  小鱼儿的心情一沉,道:“我没有姓。”
  “没有姓?这──?”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本帮主从小就住在孤儿院中。”
  “不晓得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
  “知道就不会没有姓啦。”
  “这‘小龙’二字是谁取的?”
  “可能是孤儿院的人,也可能是糟老头。”
  “谁是糟老头?”
  “就是扶养我们长大的千面人魔。”
  “千面人魔对你的身世应该了如指掌吧?”
  “也不见得,因为他是从孤儿院将我们抱走的。”
  “小鱼帮主说我们?”
  “是的,还有阿呆和凤儿,我们三个人一同在孤儿院中被糟老头收养。”
  “如此说来,这个名字可能纯属巧合。”
  阿呆道:“本来就是嘛,天下同名的人多得很,何况又没有姓,请别乱拉关系
。”
  石友江似是显得有点失望,道:“有关堡主夫人,及少堡主的生死下落之谜,
还是要请三位帮主大力鼎助,务必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交给小鱼儿,继又说道:“一点点小意思,聊表寸心
,以壮行色,尚折不吝笑纳。”
  银票面额不大,仅区区三千两,小鱼儿道:“石总管客气啦,小事一桩,即使
分文不付,本帮也同样愿助一管力。”
  阿呆是个财迷,觉得三千两太少,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只好拐弯抹角地
道:“养鱼要水,养鸡要米,一文钱会难倒英雄汉,有点银子总比没有好,但愿能
逮一条大鱼卖到官府去,赚一票大的。”
  石友江当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道:“石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请三位小
友多多包涵,他日若能寻得堡主夫人母子,必有重酬,绝不食言。老夫言尽于此,
就此先走一路,告辞了。”
  说走就走,当即拱手一挥而别。
  三小亦未久留,随后也结伴而去。
  来到一个小村子,正值午膳时分,三小信步走进一家小吃馆。
  掌柜的马上笑脸迎上来,道:“三位可是小鱼帮的帮主?”
  小鱼儿一怔,道:“咦,你怎么知道?”
  阿呆自吹自擂地道:“大概是咱们的名头太响,威名远播,已经红得一蹋糊涂
,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啦。”
  凤儿瞪了他一眼,道:“小鱼帮的威名要别人来夸赞才够份量,自己吹嘘就没
有意思啦,阿呆,少胡扯,听听掌柜的怎么说。”
  掌柜的笑容满面的道:“三位可是来打尖的?”
  阿呆道:“废话,上馆子不吃饭,难道是来拉屎的。”
  掌柜的单手作势,说了一声:“请!”亲自领着三人,往后面行去。
  后面别有天地。一座六角凉亭之上已摆好了一桌酒席,掌柜的揖客人座,道:
“这一桌酒席就是为三位准备的。”
  小鱼儿一怔神,道:“有人请客?”
  阿呆道:“妈的,真是运气来了城墙也挡不住,白吃白喝的事总是找咱们。”
  吃饭皇帝大,当即大吃大喝起来,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掌柜的道:“所有的酒菜钱,是有人已经付过了。”
  阿呆塞了一嘴的菜,吐字不清地道:“是哪一个二百五?”
  “一个年轻人。”
  “男的还是女的?”
  “是男的。”
  “人呢?”
  “他说要陪你们一起吃,可能很快就会回来的。”
  凤儿和小鱼儿正在纳闷,是谁花钱来请他们吃喝,说曹操曹操就到,后门之外
,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个人。
  小鱼儿定目一看,道:“啊,原来是你,丁哥。”
  凤儿道:“也不先打个招呼,害我们伤了半天脑筋。”
  阿呆道:“至少耽误我吃五块肉,喝五杯酒的时间。
  你一言,我一语,丁宁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说话的机会,命掌柜的退下,往凤
儿和小鱼儿的中间一坐,不疾不徐地道:“我出去转了一个圈儿,看是否有人盯咱
们的梢。”
  小鱼儿边吃边骂道:“是哪一条线上的人不长眼,敢找咱们的麻烦?”
  丁宁道:“是黑凤凰冷寒燕那一伙人,以及衙门的捕快。”
  凤儿道:“他们想干什么?”
  丁宁道:“冷寒燕母女以为主人是雷天豹,想认夫认父,衙门的捕快也认为是
铁胆魔星,欲逮捕归案。他们是想从咱们的身上找出主人的下落来。”
  小鱼儿道:“老头到底是不是雷天豹?”
  丁宁大摇其头道:“我不知道。”
  阿呆骂道:“妈的,你跟了老头这么久,干嘛,完全在吃喝拉撒睡?”
  丁宁道:“主人自称千面人,如果这么容易就暴露出他的真实身份来,就不是
千面人了。”
  凤儿吃了几口菜,道:“丁哥,快说出你此行的任务吧。”
  丁宁先取出一瓶药丸来,交给他们,道:“~来送药,二来是为了传达主人的
旨意。”
  小鱼儿道:“糟老头算得真准,今天药才用完,便马上送到。”
  丁宁道:“当然要准,不准就会出纰漏。”
  凤儿心细如丝,觉得他话中有话,忙道:“会出什么纰漏?”
  丁宁的脸色微微一变,道:“此乃补药,一旦中断,自然会影响功力的进境。

  阿呆道:“丁哥还没有说,老头子带来什么指令?”
  丁宁闻言换上一副肃穆的神情,道:“老实说,主人对你们近来的表现,十分
不满。”
  小鱼儿道:“是指哪一桩?”
  “几乎全部。”
  “可否一件一件的说清楚?”
  “你们没有杀掉懒虫丁一。”
  “不见得,我们放火烧了懒人庄,姓丁的可能早已骨化飞灰。”
  “没有,事后证实,丁一并未葬身火窟。”
  “这是意外,怪不得谁。”
  “疯人侯志你又如何自圆其说?”
  “这我们承认有疏误,一时大意,失之交臂,待要追杀时,老猴子已不知去向
。”
  “你们为什么不追?”
  “追啦,追不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可是,阿呆追上啦。”
  阿呆道:“我是追上啦,但老猴子武功太高,阿呆势孤力单,根本不是他的对
手。”
  丁宁步步紧迫地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阿呆道:“老猴子鬼迷心窍,要认我做干儿子,不过,我发誓,并没有答应他
。”
  丁宁睑色一沉,道:“幸好你没有答应,否则,你吃饭的家伙早已搬家。”
  微微一顿,接着又对凤儿道:“千杯不醉庄之行,一事无成,你又如何解释?

  凤儿一本正经地道:“千杯不醉庄的臭规矩太多,九大碗酒一下肚,便已昏天
黑地,以后的事全在烂醉之中进行,糊里糊涂的我也搞不懂为什么没有杀了那个老
酒鬼。”
  丁宁冷电似的眸光,从阿呆、小鱼儿的脸上一扫而过,道:“你们两个从小就
嗜酒如命,该不会也醉得胡天胡地吧?”
  小鱼儿道:“笑话,九碗酒当然醉不倒我们,事实上也表现不凡,将老酒鬼打
得稀哩哗啦,两三下便落荒而逃。”
  丁宁不悦道:“问题就在这里,为何没有要了醉鬼白云的命。”
  阿呆道:“这怪不得我们,毛病出在太极棍上。”
  丁宁道:“最后一件事,主人特别交代,绝对不可以帮石老头的忙,帮他寻找
纪香云母子的下落。”
  凤儿道:“这是为何?”
  丁宁道:“自然是不希望你们误了正事,别忘了,懒虫丁一、疯人侯志、醉鬼
白云在逃,天下无敌庄主狂夫辛幸、葫芦谷主铁掌排云林清风尚未去拜访,别人的
闲事少管,应尽速完成主人交付的任务。”
  小鱼儿给凤儿、阿呆使了个眼色,道:“这恐怕有困难。”
  丁宁道:“有什么困难?”
  小鱼儿道:“毛病出在乌剑、太极棍、天王之星上。”
  “乌剑等有何毛病?”
  “被人掉了包。”
  “掉包?这怎么可能,会是谁?”
  “本座正要问你!”
  “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你一定知道。”
  “就算我知道,也不会随便告诉你们。”
  “你非说不可!”
  小鱼儿的口气越来越硬,丁宁大感意外,道:“小鱼儿,你是不是吃错药啦,
竟敢对丁某如此无礼?”
  “哼!”小鱼儿冷哼一声,道:“不是吃错了药,是我们发现可能上了贼船,
你要是不一五一十的招出来,小心你项上的人头。”
  阿呆猛地拍一下桌子,道:“对,想要活命,就必须说实话。”
  凤儿也换上一张凶神恶煞般的脸孔,道:“不说实话,你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在丁宁的心目中,一直将三小当作小弟小妹看,孰料三年风水轮流转,三小居
然摆出了以小吃大的架式来,不禁怒从心头起,大发雷霆的道:“放肆,谁要是敢
再胡言乱语,休怪丁某要代表主人教训人。”
  小鱼儿可不吃这一套,双眉一挑,杀机满面地道:“姓丁的,你算老几,惹恼
了我小鱼儿,连糟老头也一起杀。”
  “大胆!”
  丁宁实在忍无可忍,霍地一跃而起,劈面一掌攻过去,存心要给小鱼儿一点颜
色看看。
  讵料,掌招尚未递满,便被小鱼儿的折扇架空,反手擒拿他的出招的腕脉。
  同一时间,凤儿也点出一指,欲将丁宁的“麻穴”制住。
  阿呆唯恐天下不乱,自然不会作壁上观,而且出手最重,抡起太极棍来,照准
丁宁的脑袋砸下去。
  限于天份,丁宁的身手本来就不及三小,睹状大骇,暴退出凉亭之外,声急语
快地道:“不要动,统统不要动,你们的小命全部掌握在主人一人的手里,谁要是
敢再轻举妄动,保证死无葬身之地。”
  三小适才眉目传语,早已下定决心,要从丁宁的身上,查出千面人魔的身份来
历,乃至行踪所在,以便取回宝物,明辨敌友。
  几句大话,自然唬不住他们,反而激起三小的万丈怒火,丁宁的脚跟尚未站稳
,一个念头还没有转过来,凤儿、阿呆、小鱼儿便已咬着尾巴追到。
  一轮快攻,势如狂风暴雨,丁宁如何能消受得了,勉强支撑不到十个回合,便
被三小生擒活捉,作了他们的阶下囚。
  这三个小家伙邪得可以,简直六亲不认,活捉不算,复将丁宁绑亭的一根柱子
上。
  接着,三小各回各位,又继续吃喝起来。
  小鱼儿干了一杯酒,斜着眼,瞅着丁宁,语冷如冰地道:“丁宁,你最好听清
楚,问什么答什么,知道多少说多少,如有半句谎言,纵然有一百条命也活不了!

  阿呆补充道:“我们说得出,做得到,低估了我们的决心,将是莫大的错误。

  凤儿道:“这个错误的代价,可能就是你自己的生命。”
  丁宁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小鱼儿开始以审问罪犯的语气诘问道:“首先,我们想知道,糟老头到底是谁
?”
  起先,丁宁仍不肯就范,经阿呆上去,狠狠的修理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口吐
鲜血,这才意识到三个小煞星似是中了邪,发了疯,不说实话,恐将难逃一劫,只
好据实说道:“好,我说,我说,可惜知道的太少,不能令你们满足。”
  小鱼儿脸色阴沉沉地道:“别拖延时间,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主人好似幽灵鬼魅,除他本人以外,事实上没有人晓得他的真正身份。”
  “‘天王之星’他是如何得到的?”
  “在野人山当主人将绿林令交给你的时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
  “换句话说,绿林令可能老早就在糟老头的身上?”
  “这样的猜测自在情理之中。”
  “如此,千面人魔岂不等于就是铁胆魔星雷天豹?”
  “恐怕未必”
  “怎么说?”
  “也许主人是杀死雷天豹的人。”
  “嗯,这个可能性的确存在。”
  问题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等于一无所获。
  察言观色,又看不出丁宁有任何谎言骗人的模样。
  从而使千面人魔的身份,更加疑云重重,扑朔迷离,确如魍魉魑魅莫测高深。
  凤儿道:“你姑妄言之,我们姑妄听之,现在且来谈谈你自己吧。”
  丁宁楞了一下,道:“我有什么好谈的?”
  凤儿道:“譬如你跟糟老头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丁宁深沉地叹息一声,道:“严格来说,我只是主人豢养的一个奴才,一个工
具,一条永远不会变节的忠狗。”
  “珍珠姐呢?”
  “情形完全一样,甚至更惨。”
  “什么更惨?”
  “这──”
  丁宁欲言又止。
  阿呆突然想起了开封“龙安”客栈目睹事,道:“丁哥,你跟珍珠姐好像有那
么一手?。”
  丁宁并不否认,但面部的表情显得甚是惊慌而又无奈,道:“实则只是拾人的
破鞋来穿罢了。”
  小鱼儿道:“破鞋?什么意思?”
  丁宁道:“你们年负尚幼,有所不知,珍珠事实上早已被主人玷污。”
  风儿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庆幸自己尚保有清白之身,恶狠狠地咒骂道:“
这个魔鬼简自禽兽不如,你们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为何不据理力争,甚于公然
反抗?”
  阿呆粗鲁地喊道:“要是谁抢占了我的女朋友,一定会跟他动刀子。”
  丁宁却大摇其头道:“这是不能的事。”
  小鱼儿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一切,包括生命在内,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老头这么厉害,有何邪魔法术?”
  “不是法术,是用毒。““用毒?”
  “没错,用毒!”
  “用什么毒。”
  “一种绝毒无比的毒药,一以发作,使必死无疑。”
  “那你与珍珠姐何以能苟延至今?”
  “主人的狠毒处就在这里,服下剧毒之后,马上又给我们服下一种解药,只要
按时服用,便可相安无事,如果停服,立有性命之忧。”
  阿呆嘻嘻一笑,道:“奶奶的,真想不到,老头对我们倒是挺仁慈的,没有用
毒。”
  丁宁冷然一晒,指着桌上的药瓶道:“阿呆,先别高兴得太早,那些药丸就是
你们的解药。”
  此话一出,凤儿、阿呆、小鱼儿皆大吃一惊,一齐离桌而起,冲到丁宁面前去
,将他紧紧抓住,显得激动异常。
  凤儿道:“你这话可是真的?”
  丁宁道:“不信你们就将解药停服,不出两个时辰便会呼天喊地,痛不欲生。

  “这毒药,老头是什么时候下的?”
  “在你们初到野人山时,甚至更早。”
  “咱们既是同命之人,丁哥,你为何不早说?”
  “我不敢,一旦被主人得知,便只有死路一条。”
  “难道现在你就不怕啦?”
  “主人若在附近,丧命的将是我们四人。”
  三小又是一阵惊愕,弹身分道而去。
  托天之幸,附近三十丈以内,并无任何可疑的人。
  折返凉亭,给丁宁松了绑,四人又围桌坐在一起。
  小鱼儿连干了壶过来酒,藉以抑制一下激愤的情绪,道:“现在来谈谈我们自
己吧,我是谁?为何会跑到野人山去?”
  丁宁道:“你是第一个到达野人山的,是由主人亲自抱回去的,那时候大概只
有两三岁。”
  “可知道我是谁家的孩子?”
  “除主人之外,可能无人知晓。”
  “是从哪里抱回去的?”
  “这也是一个解不开的谜。”
  “第二个去野人山的又是哪一个?”
  “是阿呆。”
  阿呆神色一紧,道:“我那时候多大?”
  丁宁道:“很小,跟小鱼儿差不多,仅二三岁。”
  “我爹我娘是谁?”
  “关于你的一切,我与珍珠同样一无所知。”
  “可是从孤儿院收养的?”
  “这话是老魔胡扯的,不足采信。”
  凤儿迫不及待地道:“毫无疑问,我是最后一个到达野人山的人?”
  丁宁“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有关我的事情,丁哥知道多少?”
  “不多,但有一点,印象深刻。”
  “哪一点?”
  主人对你似乎关怀备至,另眼相看。”
  “可知其中的因由?”
  “不知道,不过──”
  “不过怎样?”
  “从种种迹象来看,我与珍珠一致认为,你可能与主人有某种不寻常的关系。

  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凤儿此刻听来,却觉得甚是刺耳,如万箭穿心,满脸不悦
地道:“到底是哪种不寻常的关系?”
  丁宁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但就老魔的心性而言,没有一个姑娘能够在他的
掌中保住清白之身,你是唯一的例外,足证关系十分密切。”
  凤儿听到这里,芳心大乱,痛如刀绞,心忖:“难不成──?
  她实在不敢往下想,一颗心不住的下沉,下沉,终至扑籁籁的滚下来两行热泪

  小鱼儿忙一掌按在凤儿的香肩上,安慰道:“凤儿,别胡思乱想,糟老头如果
与你关系特殊,何至于下毒害你,一定是丁哥观察错误。”
  阿呆亦道:“是嘛,就算丁哥没有看走眼,糟老头是你生身的亲爹,桥归桥,
路归路,我们依旧还是好朋友,不会不理你的。”
  经二人这么一说,凤儿的心情才稍稍舒坦一些。
  小鱼儿道:“千面人魔费了不少的劲,将我们弄上野人山,调教了十多年,目
的何在呢?”
  丁宁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将空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满脸愤慨地道:
“说出来你们最好不要太难过,你们只是主人苦心培养出来的三名工具、杀手而已
。”
  小鱼儿大惊失色地道:“什么?我们只是他的工具与杀手?”
  丁宁道:“不是吗?第一次出任务,你们替他夺得乌剑、玉镯、太极棍,第二
次的任务是铲除一谷四庄,再来大概就是要对付黄山姥姥、太极老祖、与歹命夫人
了。”
  可怕,实在可怕,真想不透,千面人魔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究竟想要干什
么?
  小鱼儿道:“妈的,从今以后,咱们跟他势不两立。”
  阿呆道:“妈的,咱们跟他水火难容,要拼老命!”
  丁宁正容遣:“万万不可,这样等于自寻死路,你们别忘,咱们大家的生命全
部掌握在老魔的手里,没有解药,谁也别想活下去。”
  阿呆怒眉双挑地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丁宁沉思一下,道:“保持原来的样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露出蛛丝马
迹,这样才可以继续不断的取得解药。”
  阿呆道:“惨啦,惨啦,这样我们岂不要当一辈子的工具,做一辈子的杀手?

  丁宁仰天长叹一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先保住性命,然后再设法盗
取永久的解药方子。”
  凤儿道:“丁哥的意思是,我们必须跟一谷四庄的人继续作对?”
  “我看别无选择。”
  “也必须将老魔当恩人看,保持接触?”
  “这是取得解药的唯一途径。”
  阿呆道:“这样下去,我看我们准会吃瘪。”
  丁宁不解,道:“怎么会吃瘪?”
  小鱼儿道:“乌剑、太极棍、天王之星都是伪造的,有朝一日,四庄联手,自
然会吃不了兜着走。”
  丁宁惊叫一声,道:“宝物怎么会突然变成假的?”
  “有人掉了包。”
  “是谁干的?”
  “丁哥真的不知道?”
  “知道就不会感到意外了。”
  “我想十之八九是老头的杰作。”
  “是主人?我怎么一点也不知情?”
  “玉镯、天王之星是小东西,极易收藏,乌剑尤其是太极棍,体积较大,藏也
藏不住,丁哥应该有所发现才对。”
  “哦,我想起来了,老魔的手上最近多了一个长形的包袱。”
  “这就对啦,必是太极棍等宝物无疑。”
  丁宁疑云满面地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鱼儿道:“这正是我们想要请教你的问题。”
  丁宁寻思有顷,慢吞吞地道:“这样看起来,这四件宝物,很可能还另有不可
告人的秘密。”
  凤儿道:“是什么秘密?”
  丁宁道:“只要特别留意,应该很快就可以理出一点头绪来。”
  阿呆道:“糟老头现在何处?”
  “正在往穿云堡的途中。”
  “他要到穿云堡去?”
  “不错,我们约好在那里会合。”
  “珍珠姐也去?”
  “她与主人同行。”
  老头去穿云堡干嘛?”
  “他没有说。”
  小鱼儿道:“巧极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也正想要跑一趟穿云堡,丁
哥请先走一步,我们后会有期,希望能在穿云堡将老魔制伏,取得解药方子。
  丁宁当即起身告退,人已走出去许远,小鱼儿忽又说道:“丁哥,咱们遭遇相
同,理当同仇敌汽,去告诉珍珠姐,想要活命,必须协力同心,如有什么风吹草动
,别忘了通风报讯。”
  小鱼儿的话软中带硬,说得比较婉转,阿呆却甚是强硬而直接:“我阿呆先生
有几句丑话,想先说在前面,谁要是胆敢出卖小鱼帮,最好先买好棺材做好墓,以
免死无葬身之地!”
  听得丁宁头皮发炸,心头泛寒,回首说道:“凤儿、小虎,小龙,你们尽管大
放宽心,咱们现在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处境相同,目标一致,绝不会自乱阵脚,
搬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言罢,摆摆手,从后门一闪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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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小鱼儿忽然大叫一声:“来人哪!”
  “有。”
  立有一名小鱼帮的弟兄翻墙而入。
  阿呆一见不是张大柱,脸色骤变,道:“鸡婆,又不是找你,去叫大柱子来。
”面前的大汉泪下如雨的道:“回二帮主的话,张代分舵主早在数日前便已身故。

  凤儿闻言大惊道:“大柱子死啦?是怎么死的?”
  大汉戚容满面的道:“看情形是毒发而亡。”
  小鱼儿惊愕不已地道:“毒发而亡?他──哦,我明白啦。”
  阿呆道:“小鱼儿,你明白什么?”
  小鱼儿道:“你还记不记得,在山西静乐县的赌场里,曾经给大柱子服用一粒
药丸?”
  阿呆道:“记得,咱们以前误以为是补药,现在才知道是解毒药。”
  凤儿还是不明白,道:“既是解毒药,为何还会中毒?”
  小鱼儿阵道:“笨啊,大凡解毒的药剂,多数以毒攻毒,只是毒性较弱,发作
期也比较迟,一旦发作出来,可能十分凶猛。”
  大汉接口道:“帮主之言不差,的确来势凶猛,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张代分舵
主便告一命呜呼。”
  阿呆道:“混蛋,这么重要的事也不报告一声。”
  大汉战战兢兢地道;“当时正值三位帮主追赶疯人侯志,后来小鱼帮主又被宗
何将军请去行宫,二帮主三帮主急得团团转,根本没有机会报告。”
  阿呆臭骂道:“妈的,你的理由其多,事后又为什么不曾放半个屁?”
  大汉道:“闹出人命,怕被三位帮主责罚怪罪,谁也不敢主动出面做报告。属
下是被大家伙公推出来,准备挨骂的。”
  小鱼儿眉头一挑,道:“推得好,你叫什么名字?”
  大汉道:“小的马魁。”
  小鱼儿道:“马魁,从此刻起,你就是本帮的第一分舵主,正式的,不是代理
。”
  马魁原本是硬着头皮,准备来挨骂的,如今却因祸得福,喜不自胜地道:“谢
谢帮主,谢谢帮主,今后不论水里火里,纵然肝脑涂地,亦万死不辞。”
  口说不足,还准备跪下去谢提拔大恩,被小鱼儿阻住了,道:“少拍马尼,本
帮主最恨软骨头,好好的干,小鱼帮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取出一千两银子的银票来,交给马魁,作为他们的食宿费用,马魁一本正经地
道:“帮主唤属下进来的意思是──?”
  小鱼儿道:“啊,对了,可有人盯丁宁的梢?”
  马魁道:“有,丁宁是往东南方去的。”
  小鱼儿道:“好,知道去向就好办,你下去吧。”
  马魁一揖而退,阿呆傻呼呼地道:“小鱼儿,你可是怕姓丁的背叛咱们?”
  小鱼儿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丁宁带来的解毒药,仍然放在桌子上,凤儿双目凝视,百感交集地道:“真可
怕,太可怕啦,解毒药也可以毒死人,糟老头的心肠也未免太狠毒啦。”
  阿呆摆下一张苦瓜脸来,说话的声音比哭还难听:“可是,为了活命,咱们却
又不能不吃,苦阿,苦啊,真他妈苦啊。”
  是很苦,明知有毒,却非吃不可,不吃就会有性命之忧,实乃人生一大悲哀。
  三小今天的心情特别坏,似乎存心想拿自己的生命开一次玩笑,他们一致决定
,暂时停药,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一路往东南行,大目标指向位于皖中的穿云堡。
  也一路平安无事,并未发生想像中可怖的毒发事件。
  眼看夕阳西下,前面一个大镇已遥遥在望。
  阿呆嚷嚷道:“怪哉,咱们一日未服解药,并未毒发,莫不是丁哥开咱们的玩
笑吧?”
  凤儿道:“这些事,都是丁宁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吐露出来的,没有理由要骗人
。”
  阿呆不服,道:“可是,怎么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小鱼儿道:“阿呆,你大概是活得太乏味,是不是想尝尝毒发的滋味?”
  阿呆道:“是啊,是啊,酸甜苦辣,人生百味,应该都尝一尝才够刺──”
  “激”字尚未出口,忽然改叫一声:“我的妈呀!”双眼发直,脸色泛黑,□
通!一声,栽倒在地。
  “小鱼儿,救命啊,快拿解药来,我──”
  毒性好猛,话至此处,已不省人事,在地上滚来滚去,痛苦万分。
  小鱼儿忙以最快的速度,倒出三颗解药来,三个人一人一颗。
  刚将解药塞进阿呆嘴里去,小鱼儿突觉腹内一阵奇痛袭来,血脉逆转,痛如刀
割针扎,接见一片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当场仰面栽倒。
  “哎呀我的妈!”
  “哎呀我的妈!”
  小鱼儿哼声未落,凤儿唉声又起,也直挺挺的毒发而倒。
  三人倒作一堆,在地上滚来滚去,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如雨而下,呻吟的声音凄
厉刺耳,痛苦之情,莫可名状,当真生不如死!
  万幸已及时眼下解药,片刻之后便雨过天晴,不然,哪里还会有命在。
  拍去身上尘土,擦拭一下汗水,小鱼儿余悸犹存地道:“好险,好险,差一点
咱们就会闯进鬼门关。”
  阿呆臭骂道:“混蛋老头,王八老头,操他亲娘祖奶奶,总有一天,我阿呆先
生要抽他的筋,剥他的皮,拿他的鲜血来当酒喝。”
  天色已暗,经过这一阵折腾,三人俱觉身心疲惫,进入前面镇集,找了一家客
栈,胡乱塞满肚子后,便开了两间上房睡了。
  阿呆和小鱼儿共处一室,很快便呼呼入睡,进入甜蜜的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该是深更半夜以后的了吧,忽然被一连串怪异的声音给吵醒

  声音的确很怪,好像光着脚丫子,在泥地里走路,又似是小孩子在玩水枪,吱
吱喳喳的,十分刺耳,间或还有哼啊哈女子娇喘的声音。
  偶而也会有男女谈话的声音传来。
  声音就来自隔壁,不久,二人终于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阿呆噤声道:“妈的,他们在‘屠杀’。”
  小鱼儿声若蚊呐:“而且,这一对狗男女不是别人,男的是糟老头,女的是赛
珍珠。”
  干脆过去把他们宰掉算啦。”
  “不行,此刻换回乌剑、太极棍等乃当务之急。”
  “还有解药方更急更重要。”
  所以,此时此地,咱们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隔壁及时传来了千面人魔跟赛珍珠的轻声细语……“可是主人太贪,喜新厌旧
,太喜欢穿‘新鞋’,害得人家常常闹饥荒。”
  “傻丫头,老夫玩过的女人,绝不许争风吃醋,只要你忠心不二,我老人家倦
鸟知返,会随时随地入你的门的。”
  “然而,你这么老,我这么小,名份又未定,算什么嘛,你的子女可能比我还
大哩。”
  “老夫没有儿女。”
  “总会有老婆吧。”
  “也没有老婆。”
  “那就更该给人家一个名份。”
  “老子不喜欢名份,合则上床,不合则滚蛋。”
  “起码人家应该知道床头人是谁?”
  “臭娘们,你真噜唆。”
  “不是□唆,是关心,我最恨‘集体屠杀’,每次事后至少三天不上人家的床
。”
  “妈的,这是老夫的嗜好,你少管,三天两头光顾你一次就不错了,别贪心不
足。”
  “哼哼,最低限度,你应该答应人家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
  “在你的身边,不希望再有别的女人。”
  “本来就只有你一个嘛。”
  “还有,还有一个小凤。”
  “哦,你怕她抢你的位置?”
  “主人不是最喜欢摘嫩芽嘛,人家才十四岁,你就──”
  “放心,凤儿是唯一的例外,老夫不会打她的主意。”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少问,准备好,……”
  “累就睡吧,明天一早咱们还要去穿云堡,待穿云堡的事一了,老子便可富甲
天下,无敌武林了。”
  杀伐已止,鸣金收兵,果然没再听到任何声音。
  不久,却传出了刺耳的鼾声。
  阿呆跟小鱼儿对望一眼,心意已通,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叫醒凤儿,三个人
蹑手蹑足向千面人魔的房间行去。
  舔破一块窗纸,朝里面一看,千面人魔跟赛珍珠仍一丝不挂地扭在一起,但已
呼呼入睡。
  一个长形的包袱,就放在床头上。
  阿呆在心底深处暗骂一句:“妈的,一对臭狗男女!”退后半步,小声对凤儿
道:“要不要开开眼界,见识见识?”
  凤儿没看也可以想得到是个什么景象,早已羞红了脸,连说:“不要,我才不
要看这种丑事呢。”
  为防万一,小鱼儿将从逍遥庄带来的吹筒取出,插入窗内。
  吹了一会儿,室内立告毒雾弥漫,三小这才放心大胆地潜进房里去。
  此屋一明一暗。外面是~间堂屋,桌上尚有残酒剩菜。
  千面人魔与赛珍珠是睡在里面的一间卧室里。
  阿呆道:“凤儿,快,进去将那个包袱偷出来”
  凤儿迟疑道:“他们──我──”
  “他们昏睡不醒,你是扒东西的专家,怕什么?”
  “我是怕他没有穿衣服,赤身露体的多难为情。”
  “哎呀,什么时代啦,还害臊,总有一天,你也会和小鱼儿光着身子上床的,
去去去!先学习学习也好。”
  管她愿不愿意,死推活推的将凤儿推进卧室去。
  好快,不过片刻工夫,凤儿便捂着嘴,红着脸,提着一个长形包袱走出来。
  果不其然,乌剑、玉镯、太极棍都在包袱里。
  三小好不兴奋,忙将膺品取出,放进包袱中。
  小鱼儿道:“怎么没见天王之星?”
  凤儿道:“其他的地方也找过,没找着。”
  “还有解毒的药方子?”
  “奇怪,也到处找不到。”
  “再仔细找找看。”
  “好!”
  阿呆道:“何必费事,干脆点了他的穴道,脖子上架一把刀,严刑逼供好啦。

  小鱼儿不以为然,道:“此时不可鲁莽,必须留下条退路,万一弄僵咱们就死
定啦。”
  凤儿提着长形包袱,再度潜入卧室。
  这次时间稍久,想必她搜查得十分仔细。
  然而,她并未找到“天王之星”,也没有找着解毒的药方子,甚至连眼前使用
的解毒药也没见一颗。
  三小不免大失所望,事实摆在眼前,他们的生命仍在千面人魔掌握之中,不见
‘天王之星’,小鱼儿体内的蛊虫元神就无法解除,只要安乐公主段菲菲一作法,
或是他春心一动,小鱼儿恐怕就没得好日子过。
  怀着~颗沉重的心,离开客栈,离开镇集,摸黑踏上征途。
  东方已露出鱼肚白,微风拂面,三小的心情这才稍稍好转一些。
  阿呆道:“小凤,你凭良心说,是否搜得很仔细?”
  凤儿道:“当然很仔细,该找的地方都找过啦。”
  “天王之星会不会是戴在糟老头的手上?”
  “绝对没有。”
  “其他的地方有没有触摸过?”
  “阿呆,你在胡说什么,叫我去摸一个老男人的身体?”
  “哼,真差劲,连一个老男人的身体也不敢去摸,看将来谁敢娶你啊。”
  小鱼儿戏谑道:“如果真的没人要,马马虎虎,青青菜菜,我小鱼儿大慈大悲
,要啦。”
  凤儿闻言,一张俏丽的脸蛋儿,气得一阵青一阵白的骂道:“死阿呆,臭小鱼
儿,竟敢拿我寻开心,小心我打烂你们的嘴?”
  说打真打,左右开弓,阿呆和小鱼儿一见不妙,拔腿就跑,凤儿咬着尾巴猛追
、三个人就在荒郊野外,戏耍打闹起来。
  一肚子的阴霾亦随之一扫而空,又恢复了他们调皮蛋,无忧无虑的模样儿。
  没多久,随着初升的旭日,又唱起歌来:小儿郎小儿郎小小儿郎不简单不论黑
白两道无分大盗大侠拳打脚踢口诛笔伐威震四方无敌天下歌声嘹亮,群山回响,翻
来覆去的唱了好几遍,直至日上三竿,人影消失。
  皖中。
  北峡山。
  位于合肥之南,桐城县北。
  峰峦苍翠,景色秀丽,可谓人杰地灵,素为隐者侠土喜欢卜居之地。
  南麓,一道插天绝壁的下方,有一块十余亩大小的平台,三面又是刀削毕立的
峭壁,只有一条婉蜒曲折的山路可盘旋而上。
  就在上面,建有一座十分宏伟,无比雄壮的城堡。
  这就是曾一度领袖武林,傲视寰宇的穿云堡。
  穿云堡的围墙,全系墨绿色的巨石砌成,墙高三丈,四边还有四个碉楼,黑漆
大门,高大壮观,一对银环,就足足有十来斤重。
  “铿!铿!铿!”
  铜环大,叩门的声音也大,浑厚有力,嗡嗡不绝。
  叩门的人不是别人,是小鱼帮的二帮主阿呆先生。
  堡门之内一片寂然,未见任何反应。
  阿呆正待再敲,小鱼儿阻止道:“呆啊,敲什么敲,穿云堡早已灭门,你想惊
动恶鬼来列队迎接?”
  伸手一推,门闩末上,呷呀而开。
  好大的一片建筑,云楼高耸,亭阁雅致,房舍排列的层次分明,井然有序,越
发显现出镇八方罗四维当年领袖武林的气势。
  由于地势甚高,长年笼罩在山岚云雾之中,壮严之余,益增三分仙气,“穿云
堡”三字,的确名实相符。
  房舍尚称完好,地上积尘盈寸,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
  却见面前的广场之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大群人。
  不!不是人,严格来说,应该说触目皆是骷髅白骨。
  阴森森,白苍苍的,约略估计,少说也有数十人。
  进一步观察,发现更多的人系死在床上,无疑是惨遭夜袭,来不及起身应战,
便作了刀下之鬼。
  从骷髅骨架,乃至毛发上不难辨明,连妇孺亦难逃毒手,确是灭门奇祸,鸡犬
不留。
  凤儿道:“张忠、王化、游全河;雷天豹这一干人也未免太心狠手辣,惨无人
道啦,究竟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值得他们下此毒手?”
  小鱼儿感慨系之的道:“江湖上的事千奇百怪,无风三尺浪,为情、为仇、为
宝,为秘笈,为女人都有可能,哪还有一定的准儿。”
  阿呆煞有介事地道:“我看十之八九是为女人。”
  凤儿道:“何以见得?”
  阿呆道:“你忘了石总管的话啦,说那穿云堡主夫人纪香云卡水长水,美得像
一朵花呢。”
  小鱼儿补充道:“是的,石总管的确说过,纪香云美若天仙,举世无双,不知
羡煞了多少江湖侠士。”
  阿呆老气横秋地道:“所以说,女人太美也不是好事,这正应了一句古话。”
  凤儿道:“哪一句古话?”
  阿呆的眼珠子在凤儿脸上打转,道:“女人者,祸水也,唯小人与女子为难养
也。”
  凤儿闻言大为不悦道:“阿呆,你说什么?”
  阿呆一见苗头不对,拔腿先向堡内行去,连说:“没有,没有。”
  堡内的情形,依然令人惨不忍睹。
  处处都是白骨。
  处处都是骷髅。
  处处蛛封尘积。
  处处满目疮痍。
  自始至终,没见到一个活人。
  亦未见丁宁跟赛珍珠、千面人魔来此会合。
  这时,已至穿云堡的后方,面前是一大片空旷之地,再过去便是插天绝壁,阿
呆边走边说道:“伤脑筋,这件事看起来还挺麻烦的,想要找到纪香云母子,简直
难如大海捞针,说不定还得走回头路。”
  凤儿道:“走什么回头路?”
  阿呆道:“将王化、张忠、游全河救出来,再严刑逼供。”
  小鱼儿道:“依我看,不如集中全力,去寻铁胆魔星雷天豹,纪香云八成是被
姓雷的看上了她的美色,金屋藏娇,据为己有。”
  凤儿道:“可是,雷天豹这个老匹夫,好似烟消雾散鬼吹灯,在江湖上消失得
无影无踪,连他自己的老婆都找他不到,咱们又到哪里去找?”
  这事的确恼人,小鱼儿摇头叹息,无词以对。
  阿呆是个财迷,盘算着银子的数目道:“找不到雷天豹,咱们的损失可大啦,
不但拿不到姓石的老头儿的巨额重酬,也没有办法将他卖到官府去,领那四万两赏
金,可谓灾情惨重,这个老小子本事真大,难不成是上了天?
  入了地?”
  话至此处,忽见平整如镜的峭壁之上,有一道铁门,许是年久无人保养,早已
锈蚀不堪,不仔细看,真还不易察觉。
  门上有好几个大小形状不一的孔洞,从其中一个最大的圆洞里,赫然探出一只
手。
  自然不是肉手,而是一只枯骨爪子。
  凤儿惊叫一声,道:“怎么里面也有死人,真吓死人啦。”
  小鱼儿默察片刻后道:“可能原先这里面就住着有人,穿云堡灭门之后,被活
活的饿死在这里。”
  阿呆道:“不对,不对,这话不合情理。”
  小鱼儿道:“哪个地方不合情理?”
  阿呆振振有词地道;“如说是原来就住在里面,他可以打开铁门,从里面走出
来,不可能饿死的。”
  这话的确言之成理,小鱼儿马上意识到,事情着实透着古怪,石洞之内说不定
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当下心转意决,决定打开铁门,一看究竟。
  然而,费了不少劲,铁门却始终打不开。
  用力冲撞,依然纹丝未动,但闻嗡嗡之声不绝,判知铁板不薄。
  取下枯骨爪子,向内张望,里面黑漆漆的一团,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凤儿仔细观察一下铁门上的洞孔,道:“你们看,这四个洞孔像什么东西?或
者说是什么东西可以插进去?”
  阿呆看了半天,傻呼呼的道:“我看不出来。”
  小鱼儿比较细心,发现四个洞孔,一个多角形,一个长方形,一个细长菱形,
一个圆形,瞬息之间,脑中的灵光闪了几闪,道:“如果我估计不错,乌剑、玉镯
、太极棍、天王之星,应该可以插得进去。”
  一语惊四座,惊得阿呆跳了起来,拍着自己的后脑勺道:“我怎么没有想到,
真衰啊!”
  小鱼儿道:“你要想到就不是阿呆啦。”
  阿呆不再言语,拿起太极棍,放进那个最大的圆洞内。
  果然严丝合缝,分毫不差,微一转动,里面且有机簧“卡!
  卡!”之声传出,似乎这一个孔洞,原本就是根据太极棍的尺寸而做。
  凤儿的动作也不侵,将乌剑、玉镯插进细长菱形及长方形的洞孔内。
  同样合缝严丝,不差分毫。
  无疑,乌剑、玉镯、太极棍正是开后这一道铁门的钥匙。
  可惜,天王之星是仿制的膺品,放不进去,不然马上就可以打开来。
  阿呆神采飞扬地道:“奶奶的,怪不得糟老头千方百计的要咱们去抢夺乌剑、
玉镯、太极棍,原来有这么大的妙用,那百万两他很想必就藏在里面。”
  凤儿道:“或许还有更贵重的东西。”
  小鱼儿道:“再贵重打不开也等于是零。”
  阿呆道:“咱们现在就去找糟老头,把他砸成肉泥,捣成血浆,我就不信找不
到绿林令。”
  凤儿道:“不必去找,丁哥不是说过吗,老头也要到穿云堡来,咱们坐在这里
就可以啦。”
  阿呆道:“对,他可能正是为饷银宝物而来,咱们不妨先好好合计合计,布下
天罗地网,然后来个瓮里捉鳖,等他来上钩。”
  小鱼儿却大唱反调:“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别忘记,我们的生命还握在
糟老头的手掌心里,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阿呆气愤愤地道:“衰啊,衰啊,难道我们注定要给他当一辈子的工具,做一
辈子的杀手,永远没有出头日吗?”
  小鱼儿紧握右拳,击向空际,断然决然地道:“当咱们取得解药方子的时候,
就是他亡命断魂的日子。”
  阿呆道:“这件事我看非凤儿莫属,她一定可以办得到。”
  凤儿愕然一征,疑云满面地反问道:“咱们三个人都不一定能办得了的事,我
一个人能够办到?”
  阿呆斩钉截铁的道:“能,一定能,不论是讨?是偷?是骗?你是最佳人选,
绝不作第二人想。”
  凤儿一怔神;道:“阿呆,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阿呆道:“笨啊,道理最是简单不过,你跟糟老头的关系非比寻常,就算被他
逮住小辫子,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凤儿甚觉刺耳,道:“阿呆,你真的相信丁哥的话,我倒认为他很可能是猜测
之词,甚至是无中生有。”
  小鱼儿小心谨慎地道:“丁宁有可能是猜测之词,甚至无中生有,但千面人魔
与赛珍珠的悄悄话却可信度极高。”
  凤儿吃惊道;“糟老头说什么啦?”
  小鱼儿道:“意思差不多,说你与他有很特殊的关系。”
  凤儿哭丧着脸道:“他有没有说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呆口没遮拦地脱口就说:“他没有说,但猜也可以猜得到,不是祖孙,就是
父女,甚至可能是跟情人偷生的私生女。”
  这小子未经大脑,信口开河,大大地伤了凤儿的心,咬牙切齿地喊叫道:“不
!绝不!我不可能有这么阴狠毒辣的爷爷,也不可能有这么个魔鬼爸爸,更不会是
私生女,我不信,我不信,我绝对不信,我绝对不信!”
  她越说越激动,说至最后,已是声泪俱下,人也没命似的向前奔去。
  有哭泣的声音传来。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但并非凤儿。
  因为凤儿的哭声,早在阿呆和小鱼儿的劝慰下停歇。
  哭声来自东北角上绝壁的下方,一座坟墓的前面。
  祭石之上,摆着鸡、鸭、猪三牲,另有四样时新鲜果,蜡烛高挑,檀香三柱,
一位全身搞素的妇人,正跪在墓前烧纸。
  一面烧纸,一面哭泣,口中还不时发出梦呓般的言词。
  许是悲伤过度,言词含糊不清,站在三丈许外的凤儿、阿呆、小鱼儿一句也听
不懂。
  许久,许久,纸烧完了,泪也干了,素衣少妇这才站起身来。
  猛一回头,射出来两道冷电似的眸光,从三小脸上一扫而过,语冷如冰地道:
“又是你们三个娃儿,跑来穿云堡作甚?”
  眼前的少妇风姿绰约,雍容华贵,说多美就有多美,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嫌瘦
,气质高雅,庄重秀丽,宛若观音再世,有一股子令人不敢带视的威仪。
  阿呆在心里狂喊:“卡水卡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小鱼儿亦暗忖道:“安乐公主段菲菲在她面前,恐亦会逊色三分。”
  凤儿道:“你是谁,你好象认识我们?”
  素衣少妇面上表情全无地道:“在逍遥庄本夫人曾见过你们一面。”
  小鱼儿惊“哦”一声道:“哦,原来你就是深居后院小红楼的那位歹命夫人?

  阿呆道:“夫人丽质天生,气度尊贵,不像是‘歹命’之人,莫不是天妒美人
,红颜薄命?”
  歹命夫人冷哼一声,没有答腔。
  一语甫毕,只见张婷婷手里拿着一束野花,从山壁那边飞奔而来,口里大声嚷
嚷道:“娘,我找到一株野花,好漂亮啊,正好献给罗堡主。”
  活落,人也到了,立将野花放置墓前石碑下。
  小鱼儿这时才注意到墓碑上的字,果然是镇八方罗四维的坟。”
  张婷婷也发现了凤儿他们,兴冲冲地道:“凤儿姐姐,阿呆哥哥、小鱼儿哥哥
,你们也来啦,这真是太好啦,人家正愁找你们不到呢。”
  余音未落,人已急匆匆的冲过去。
  却见歹命夫人织手一扬,撒下一道强劲暗力,将她强行截下来。寒脸道:“婷
婷,还记得离开开封前的情形吗?”
  张婷婷顿如泄了气的皮球,乖巧柔顺地道:“记得,娘本来是不准我跟随的。

  “后来又为何肯让你跟着我离开逍遥在?”
  “那是因为孩儿答应娘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娘不说,孩儿不准问任何事情,未得娘许可.也不许做任何事情。”
  “你没有忘记就好,还不快乖乖地回到娘身边来。”
  张婷婷不敢违抗,乖乖的回到歹命夫人身旁,道:“可是,娘,他们都是女儿
的好朋友,不是外人。”
  歹命夫人的脸上依然未见到半丝半毫的笑容,道:“孩子,你还太小,须知江
湖诡计百出,敌友无常,人心险恶,切不可轻易推心置腹。”
  微微一顿,继又说道:“你们还没有说,此来穿云堡,目的何在?”
  这神态,这语气,简直像在审问罪犯,小鱼儿大为不悦,道:“简单的说,我
们是来调查一件案子。”
  凤儿道:“也可以说是在帮助别人。”
  阿呆自吹自擂道:“更可以说是在做善事。”
  歹命大人丝毫不为他们的表情所动,依旧木然冷峻地道:“调查什么案子?”
  小鱼儿道:“调查穿云堡王镇八方罗四维的漂亮太太,以及她的儿子的生死下
落。”
  这话一出口.歹命夫人马上有了反应,而且相当激烈,一张粉脸之上,充满了
惊喜、激动、疑惑等多重复杂表情,急声追问道:“是谁叫你们调查的?”
  阿呆故意吊她的胃口,道:“是一个白发苍苍,很老很老的老头子。”
  歹命夫人追问道:“如何称呼?”
  凤儿道:“他自称姓石。”
  歹命夫人打破砂锅问到底:“叫什么?”
  小鱼儿也不肯直接了当地告诉她,道:“他说他是穿云堡的元老,曾当过总管
。”
  歹命夫人声急语快的道:“可是石友江?”
  阿呆道;“算你答对啦。”
  从而也使小鱼儿对歹命夫人的身份大起疑问:“敢问夫人可是姓纪?”
  “不!本夫人不姓纪。”
  “那么,姓什么?”
  “歹命之人,早已不用姓氏。”
  “夫人不是堡兰夫人纪香云?”
  “不是。”
  “那你为何在罗堡主的墓前烧香凭吊?
  “只是代表友人,聊表一点心意而已。”
  “代表友人,会泪洒当场,夫人的泪腺好发达啊。”
  “娃儿休得取笑,本夫人是因想到敝友的不幸际遇,一时百感交集,故而泪眼
滂沱。”
  “说了半天,夫人还没有说令友是谁?想必就是纪香云吧?”
  “不错,正是罗堡主的结发妻子纪香云。”
  小鱼儿神色一紧,道:“罗夫人现在何处?”
  歹命夫人迟疑一下,道:“在未得到香云的同意之前,恕我不能对外人言讲。

  凤儿道:“罗夫人现在还好吧?”
  歹命夫人苦笑一下,道:“还好。”
  阿呆道:“陪在她身边的是铁胆魔星雷天豹?或者曾经是血手屠夫王化?七杀
凶神张忠?还是浪里白条游全河?”
  歹命夫人沉吟一下,道:“据本夫人所知,我的好友纪香云,一直单处独居。

  小鱼儿道:“单处独居?她还有个儿子呢?”
  “据香云说,孩子早在穿云堡时,就已被人掳去。”
  “谁?”
  “铁胆魔星雷天豹。”
  “妈的,又是他,”
  阿呆道;“奶奶的,这个王八蛋阴魂不散,老是缠着咱们,实在可恶。”
  凤儿道:“夫人可知道雷天豹的下落?”
  歹命夫人摇头道;“此人已有十几年未曾在江湖上露面。”
  小鱼儿道:“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就此消失?”
  歹命夫人道;“许是早已隐姓埋名,改头换面。”
  阿呆道:“是啊,是啊,像王化曾剃度为增,游全河曾冒充逍遥居士张文光,
只不知雷天豹这个老混蛋究竟躲在哪个老鼠洞里?”
  不论是凤儿、阿呆,或是小鱼儿,都一直在猜疑,认为千面人魔的身份只有两
种可能,不是铁胆魔星本人,就是杀死雷天豹的人。
  如果千面人魔就是雷天豹,那么事情就严重了,阿呆与小鱼儿之间,很可能有
一个正是罗家的少堡主,错将仇人当恩人,在仇家翼护下生活了十几年而不自知。
  假定千面人魔不是铁胆魔星,事情同样错综复杂,此人是谁?雷天豹是如何死
的?穿云堡的少堡主下落何方?他又是如何知道乌剑、玉镯、太极棍的秘密的?
  歹命夫人将帽子上的面纱放了下来,道:“听说小鱼帮寻人的功夫很有一套,
相信你们一定可将雷天豹从老鼠洞里找出来,只要找到雷天豹,就不难查出少堡主
的下落,本夫人言尽于此,想先走一步,此非善地,三位亦请勿久留!”
  说走就走,当即放步向堡内行去。
  张婷婷故意拖在后面,道:“娘,人家有几句话想跟小鱼哥哥他们说一说。”
  歹命夫人冷冷地道:“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咱们尚有急事待办。”
  拉着张婷婷,脚步又加快了一些。
  小鱼儿朗声道:“夫人请留步,罗夫人纪香云的行踪下落可否请明示一言?”
  歹命夫人边走边说道:“本夫人已有言在先,未征得香云的同意前,歉难奉告
,不过。本夫人会设法眼石总管取得联系的,三位不妨集中全力,去寻少堡主。”
  话落,奔势陡地加快,三四个起落,便在三小的视线内消失。
  歹命夫人拉着张婷婷,真奔穿云堡的大门而去,甫至广场中央,一眼见大门恰
巧被人推开,闯进来三个人。
  来人两男一女,两小一老,为首的老头天生~张关公脸,连胡子都是红的。
  彼此乍然相见,不由皆一怔神,歹命夫人快步迎上去,道:“尊驾何人?”
  红胡子老头不答反问:“老夫正想请教。”
  歹命夫人道:“你就叫我歹命夫人吧。”
  “哦,是你,静极思动,终于离开了逍遥庄。”
  “你,认识本夫人?”
  “曾有个耳闻。”
  “你还没有说你自己是何方神圣?““神圣不敢,千面人是也。”
  “千面人?江湖上似闻所未闻。”
  “老夫出道未久,江湖上鲜有人知。”
  “此来穿云堡,目的何在?”
  “穿云堡曾领袖武林,老夫是想来瞻仰一下前人遗迹。”
  “抱歉,穿云堡早已惨遭灭门之祸,除去骷髅,就是白骨,没有什么值得人瞻
仰的,三位请回吧。”
  千面人魔征了一下,道:“你可是罗家劫后余生的那个小寡妇纪香云?”
  歹命夫人倒抽了一口气,道:“不是。”
  “那是罗家的什么人?”
  “朋友!”
  “拿掉你的面纱,让老夫瞧一瞧。”
  “办不到!”
  “这恐怕由不得你。”
  “你到底是谁?竟然知晓纪香云其人?”
  “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莫非你是铁胆魔星雷天豹?”
  “哼,姓雷的算什么东西。”
  “黑白两道,你究竟是哪条线上的?”
  千面人魔的答覆堪称绝妙好词:“不黑不白,亦黑亦白,可黑可白,那要看老
夫的高兴。”
  歹命夫人闻言勃然大怒道:“不管你是黑的,还是白的,更不论你有多少斤两
,识相的就请马上退出穿云堡。”
  千面人魔当然不会被她唬住,嘿嘿冷笑一声,道:“假如老夫说不呢?”
  歹命夫人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杀!”
  千面人魔也说了一个字,是对丁宁、赛彩珠说的:“闯!”
  “是。主人!”
  丁、赛二人同声应是,提足了两掌真力,立刻从左右两侧闯上去。
  这事简直令人惊心动魄,如非亲目所见。任谁也不敢轻易置信,歹命夫人双掌
一错,皓腕平推,仅轻描淡写地攻出一招,丁宁和赛珍珠便被她所布下的一道暗力
所阻,如撞上铁壁铜墙,被震得双双倒退数步,难越雷池。
  看在千面人魔眼中,亦不禁为之骇异不已,阴阳怪气地道:“歹命夫人果然身
手不凡,莫测高深,待老夫──”
  本欲亲自出马动手,忽见凤儿、阿呆、小鱼儿及时从堡内出来,当即改口说道
:“娃儿们来得正是时候,这个神秘女人就交给你们三个了。”
  小鱼儿一见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红胡子老头,冷笑一声,道:“你是那棵葱?”
  阿呆最爱瞎胡闹,又补上一句:“或是那棵蒜?”
  千面人魔吹胡子瞪眼睛地道:“乱来,我是你们的老子。”
  阿呆偏不上路,冷言冷语道:“少盖,我还是你老子呢。”
  赛珍珠玉面一寒,道:“阿呆不得无礼,确是主人无疑。”
  凤儿以怀疑的口吻问丁宁,道:“靠得住吗?”
  丁宁的语气很肯定:“如假包换。”
  小鱼儿仍然不肯完全置信,冷声道:“我看未必,咱们的老头神出鬼没,千变
万化,如无确切的证据,宁可信其非,不可信其是,免得吃亏上当,坏了千面人魔
的名头。”
  气得千面人魔呜哇大叫道:“浑小子,要怎样你他妈的才肯相信老夫的身份?

  凤儿道:“最好是恢复野人山上的那副德性,不要再随便变花样。”
  阿呆道:“或者是用暗语联络,这样才显得神秘够刺激。”
  千面人魔一时情急,忘了以前在开封时定下的暗语,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英雄好汉!”
  “铁血儿郎!”
  “打家劫舍!”
  “杀人放火!”
  老少四人,一人一句,慷慨激昂,杀气腾腾。
  直听得歹命夫人眉心深锁,面笼寒霜,冷冷地自语一句:“哼,原来是一丘之
貉。”
  阿呆道:“伤脑筋,老头要早念出暗语来,也就不会兜这么大的圈子啦。”
  千面人魔立即扳起脸孔下令道:“少贫嘴,还不快将这两个女人给我毙掉。”
  凤儿吃了一惊,道:“什么?要杀人啦,连小女孩也要杀?”
  阿呆道:“这么漂亮的妞儿,杀掉多可惜,不如留着给小鱼儿做媳妇吧。”
  千面人魔怒不可当地道:“阿呆,你再噜七八唆,小心老夫一掌活劈了你,叫
你们怎么做就这么做。”
  阿呆吓一跳,未敢再多言强辩,小鱼儿虽然明知千面人魔居心叵测,自己等三
人不过是他的工具与打手而已,但解毒的药方子在他手里,却不得不暂时俯首听命
,急忙接口说道:“小事一件,包在我们身上啦,老头有事尽管请便就是。”
  千面人魔眸中凶芒暴闪,语气益趋冷峻:“懒虫丁一、疯人侯志、醉鬼白云未
死。你们责无旁贷,此间事了,快去将狂夫辛幸、铁掌排云林清风的人头给我摘下
来,倘若阳奉阴违,当心老夫翻脸无情!”
  情字出口,人已弹起,领着丁宁、赛珍珠往堡内行去。
  “站住!”
  一声娇叱出自歹命夫人之口,接见她双掌平推,立有一股刚猛的暗力汹涌而出
,千面人魔不甘示弱,立即反手还击,两股力道瞬间便在空际相撞。
  轰!的一声,威力好大,仿若春雷乍展,二人俱觉对方的压力奇大,身子不由
自主地向后一仰。
  惊魂甫定,歹命夫人方待扬掌截杀,小鱼儿已腾身而上,将她的去路堵住,道
:“请夫人留步!”
  不问情由,已亮出折扇,连攻三招。
  歹命夫人闪身避开,娇冷的声音道:“小鱼儿,你想干什么?”
  小鱼儿道:“糟老头的话,夫人已经听到啦,不必本帮主再多费唇舌。”
  张婷婷耳闻目见,简直要急疯了,道:“你们真的要跟我们母女拚命?”
  阿呆见千面人魔已去远,小声道:“当然是假的啦。”
  凤儿道:“但要跟真的一样,请夫人与婷妹快进招。”
  弄得歹命夫人晕头转向,莫名所以,一面半真半假的发掌进招,一面沉声说道
:“这到底是怎样回事?”
  小鱼儿道:“简而言之,我们同床异梦。”
  “同床异梦?请把话说清楚。”
  “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何妨长话短说。”
  “我们跟他貌合神离,根本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
  “你们是什么关系?”
  “很复杂,像是师父与徒弟,老板与伙计,更像是魔鬼与手下的打手。”
  “为何不反抗?”
  “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可以离开他?”
  “离开他我们就会死。”
  “为什么?”
  “因为我们皆服下剧毒,解毒的药在他手中。”
  “哦!”
  惊“哦”一声之后,歹命夫人继又说道:“这个老魔头姓甚名谁?”
  阿呆道:“妈的,我们也正在为此苦恼。”
  歹命夫人皱眉道:“本夫人倒觉得他有可能是铁胆魔星雷天豹。”
  凤儿道:“可惜苦无确切的证据。”
  张婷婷道:“凤儿姐,你们是怎样跟老魔头在一起的?”
  凤儿道:“打从记事起,我们就生活在一块儿。”
  歹命夫人的脸色一变再变道:“你是说,你们是被千面人魔拉拔长大的?”
  小鱼儿道:“事实确是如此。”
  “可知晓你们自己的身世?”
  “几乎一无所知。”
  “三个人的情形都一样?”
  “大□八九不离十。”
  歹命夫人的眸中,突然射出一道异样的神采,语意深长的道:“娃儿们最好少
管闲事,多关心一下自已,先把自己的身世弄清楚再说。恕本夫人失陪,要去追那
千面人魔,今天无论如何,非要他现出原形来不可。”
  白影一闪,当即长身腾空而去。
  “不要跑!”
  “你们跑不了!”
  “把命留下来!”
  三小虚张声势,乱吼一通,专门喊给千面人魔听,事实上根本未加拦阻,任由
他们母女翩然离去。
  可是,经过这么一阵耽搁,千面人魔早已不知去向,搜遍穿云堡的每一个角落
,再也没见到他们三人的影子。
  于是,张婷婷与歹命夫人只好离开穿云堡。
  凤儿、阿呆、小鱼儿亦未久留,也随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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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千面人魔真不愧为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今日此来,另有图谋,并无意与歹
命夫人一争短长,是以,并未深入堡内,仅绕了半个圈儿,便越墙而过,奔离穿云
堡。
  单挑荒僻无路的地方跑,一口气奔出去四五里地才停下来。
  此刻,正当夕阳西下,彩霞满天的时刻,赛珍珠昂首望一下天色,道:“穿云
堡之行,对主人至关紧要,为何入而复出?”
  千面人魔神秘兮兮地道:“此乃机密大事,老夫不愿让外人撞见。”
  赛珍珠道:“那就干脆将她毙掉算了,我就不信那歹命夫人能有通天的本领。

  于面人魔大摇其头道:“不,适才老夫虽与她仅在匆忙交手一合,便已测知,
此女功力讳莫如深,在当今武林之世,很可能不作第二人想。”
  赛珍珠心有不服,道:“就算是第一流的人物,合咱们三人之力,照样可以送
她上西天。”
  千面人魔一字一句地道:“老夫是怕万一失手,很可能就会惹出天大的麻烦来
,老夫怀疑,歹命夫人不但武功奇高,而且身份特殊。”
  丁宁道:“主人,她会是谁?”
  千面人魔道:“八成是罗四维的老婆纪香云。”
  丁宁道:“然而,据江湖传言,纪香云是一个全然不懂武功的圈外人?”
  千面人魔道:“浑球,十几年的时间,可使娃儿变成大人,也可以使一个手无
妨鸡之力的人成为武林高手。”
  赛珍珠道:“难道主人打算就此罢手不成?”
  千面人魔嘿嘿冷笑一声,道:“当然不,为了今日之事,老夫已筹划十年以上
。怎可半途而废,”咱们先到前面的镇上歇歇脚,吃顿饭,入夜之后再来。”。
  前行半里,就是阳关大道,再进数十丈,忽见眼前人影穿梭,进路被人给堵上
了。
  不是风儿、阿呆、小鱼儿,也不是张停停与歹命夫人,而是黑凤凰冷寒燕和俏
罗刹雷玉娇母女,以及杀人不见血巴六、黑豹子金八,乃至他们手下的一大群绿林
好汉,黑压压的不下数十人。
  冷寒燕显得很激动,首先开腔说话道:“天豹,我们母女找你找得好苦,终于
找到了。”
  俏罗刹雷玉娇亦真情流露地道:“爹,女儿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的亲阿爸。”
  冷寒燕母女,一个认夫,一个认爹,皆神情激奋不已,千面人魔却木然不为所
动,冷冰冰地道:“你们是什么人?”
  黑凤凰道:“老身冷寒燕。”
  俏罗刹道:“小女子雷玉娇。”
  千面人魔冷哼一声,道:“你们的老公与阿爸又是哪一个?”
  “冷寒燕道:“是绿林盟主,黑道上的总瓢把子,铁胆魔星雷天豹。”
  “那你们就该去找姓雷的,找老夫干嘛,真是莫名其妙!”
  “你──你不是天豹?”
  “雷天豹是老夫这个样子吗?”
  “当然不是,你戴有人皮面具,但你的身材,你的眼神,你的举止行动,老身
自信还可以认得出来。”
  “可借你认错了人,老子没有老婆,自然也不会有女儿。”
  黑凤凰冷寒燕硬是不信邪,上前数步,再细一打量,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道
:“天豹你我夫妻一场,就算你骨化飞灰,寒燕照样可以认得出。”
  杀人不见血巴六道:“不错,总瓢把子与我们相处多年,一举手一投足间便可
清楚识得。”
  黑豹子金八道;“自从当年劫杀官兵,抢去百万响银,复将穿云堡罗家杀得鸡
犬不留,满门灭绝后,官府及白道上的人追捕甚紧,总瓢把子一直心存顾忌,躲躲
藏藏,但此刻情形不同,全是自家人──”
  金八言犹未尽,被干面人魔的一声虎吼打断,截截道:“他妈的,桥归桥,路
归路,咱们河水不犯井水,谁跟你是自家人,别尽往自己脸上贴金。”
  言罢,放开大步就走。
  却被冷寒燕等人封死,寸步难进。
  黑凤凰冷厉着声音喝问道:“你既非我的丈夫雷天豹,那是何人?”
  “老夫千面人。”
  “千面人,老身想知道,绿林令如何落在你的手中?”
  “这?”
  “你答不出来,是不正?”
  “是跟人赌博赢来的。”
  “跟谁?是天豹吗?”
  “他不曾通名报姓。”
  “长相身材如何?”
  “身材跟老夫差不多,甚是魁梧昂藏,一脸的络腮胡子,是黑的,不是红的。

  “嗯,这是天豹,没错,他生性好赌,冷寒燕相信有此可能,但除非输得一文
不名,于情于理他绝不会拿‘天王之星’出来赌。”
  千面人魔冷冷一笑,道:“知夫莫若妻,事实确是如此。”
  冷寒燕步步紧迫地追问道:“天豹生性刚烈,从不服人,赌输之后,他一定会
跟你赌命?”
  “夫人之言差矣,我们仅仅对了三掌。”
  “结果如何?”
  “姓雷的三掌皆败,甘拜下风。”
  “后来呢?”
  “你丈夫挺有种的,拍拍屁股便走啦。”
  “可是,十余年来他并未回家,亦无一音半讯。”
  “这是你们家的事,与老夫何干?”
  “老身认为,除非你是天豹本人,否则,你必然就是杀人的凶手。”
  “有这么严重?”
  “不是严重,而是事实清清楚楚地摆在你面前,不是朋友,便是敌人!”
  突闻赛珍珠大发娇唤道:“主人,这个婆娘太呼叨,何不送她上西天,免得误
了咱们的事。”
  英雄所见略同,千面人魔亦有此同感,说道:“好主意,老夫正在怀疑,今天
是不是吃错了药,为何会如此大慈大悲,奶奶的,杀啊,杀掉一个少一个,杀掉一
对少一双”
  发话同时,人已虎扑而出,一刹时便如连珠炮似的攻出七掌。
  好厉害也好残酷的干面人,七招快攻,招招都是杀手,冷寒燕、雷玉娇、巴六
、金八等人见势不妙,及时弹身退走,别人却做了他们的替死鬼,立有七名绿林好
汉血染黄沙。
  冷寒燕大发雌威道:‘千面人,你这等于承认是杀死我丈夫的凶手!”
  千面人魔痛快淋漓地道:“就算是吧!”
  杀人不见血巴六道:“黑道的归黑道,老夫要你将绿林令交出来。”
  千面人魔道:”‘你是什么东西?”
  巴六道:“不是东西,是人,第四十八分舵主巴六,人称杀人不见血。”
  千面人魔冷笑道:“杀人不见血?老夫现在非要你见血不可,而且是最后一滴
血。”
  此人的确够狠够毒,尤其功力高深莫测,猛地打出一拳,打烂了巴六的胸肌.
打碎了他的肋骨,竟然打进胸腔去,将他血淋淋的心脏给掏出来。
  直看得雷玉娇母女,金八等人魂飞天外,气冲斗牛。
  冷寒燕声如夜案悲鸣:“给我上,杀了这个魔鬼。”
  黑豹子金八道:“统统上,将他干刀万剐,碎尸万段!”
  话是说得够硬,奈何技不如人,千面人魔宛若一只嗜杀成性的野兽,见一个杀
一个,见一对杀一双,没有一个人有还手的机会,也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过他的追魂
一击。
  “杀!杀!杀!”
  在一片喊杀声中,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再加上丁宁、赛珍珠的前呼后应
,何消顿饭工夫,便将数十名绿林好汉屠杀一光。
  仅黑凤凰冷寒燕、俏罗刹雷玉娇、与黑豹子金八落荒而逃。
  “看打!”
  “看打!”
  “纳命来!”
  丁宁和赛珍珠各打出一支凤尾刺,分袭雷玉娇母女,千面人魔则再一次展露绝
妙神技,一只铁制义肢闪电飞出。
  冷寒燕、雷玉娇听得风声贯耳,矮身避过了凤尾刺,黑豹子金八却没有他们的
好运气,警觉有异的同时,铁手已然打到,打得皮开肉绽,骨碎脑溢,当场倒地了
帐,向阎王爷报到去了。
  冷寒燕母女吓得透体生寒,连看一眼金八的时间都不敢浪费,便即乘着夜暗,
投入暮色苍茫中。
  赛珍珠道:“主人,咱们要不要追下去?”
  于面人魔道:“算了,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冷寒燕失去丈夫已经够可怜
了,给她母女一条生路吧。”
  丁宁的眉头微微一挑,旁敲侧击的道:“主人可是真的杀死了铁胆魔星雷天豹
?”
  “哼!”
  千面人魔的答覆只是一声冷哼,令人高深莫测,掉转头来又走回头路,向穿云
堡的方向奔去。
  就在他们三人去后不久,附近的乱石丛中,突然冒出来三个人,正是凤儿、阿
呆、和小鱼儿。
  三小来此已久,刚才的一切仅已耳闻目见,阿呆恨得牙痒痒的道:“妈的,糟
老头凶残成性,简直就是魔鬼的化身。”
  小鱼儿道:“他本来就是个魔鬼,不值得大惊小怪,令人头痛的是他的真实身
份。”
  风儿道:“照目前的情形看,他根本不可能是铁胆魔星雷天豹。”
  小鱼儿道:“头痛的焦点就在这里,他到底是谁,咱们毫无线索所寻,而且,
找不到雷天豹,就没有办法查出穿云堡少堡主的下落来,其他很多问题亦皆无法迎
刃而解,这对本帮的声誉而言,可能会有所损伤。”
  阿呆板着手指头盘算道:“对本帮的财务损失更大,石老头的三千两势必要退
回去,纪香云的重酬也泡汤了,再加上雷天豹本身的四万两赏金,伤脑筋,一来一
去,数目好大,简直灾情惨重,可以吓死人。”
  风儿道:“事已及此,干着急也没有用,糟老头已去远,咱们快下去吧,免得
错失良机。”
  小鱼儿闻言精神一振,立以行动代替了答覆,咬着千面人魔的尾巴追下去。
  又见穿云堡。
  穿云堡的大门洞开。
  丁宁、赛珍珠、千面人魔踏月而来,瞻前顾后,轻手轻脚,好似幽灵鬼魅,更
似摸黑行窃的扒手。
  接着,风儿、阿呆、小鱼儿也到了,同样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掩掩藏藏地紧
跟在他们后面十数丈外。
  千面人魔先在穿云堡内四处乱逛一通,确定无人躲藏,亦无人跟踪,这才放心
大胆地直往量后行去。
  他哪里也没去,直奔绝壁下方的山洞。
  取出“天王之星”,严丝台缝地放进了那个多角形的洞孔里。
  然后,卸下背上的长形包袱。打开来,乌剑、玉银、太极棍赫然全在里面。
  他哪里知道,这些东西早已被三小掉了包,是他精心特制的仿冒品,由于制作
得唯妙唯肖,精巧无比,居然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出真假来。
  但是,铁门上和洞孔却分辨得出,根本插不过去。
  起先,他还以为是夜暗视线不明,插的方法错误,待命丁宁点燃火种,依然不
得其门而入。
  这时候,千面人魔才恍然大悟,弄明白毛病出在哪里,猛地一把捉住了丁宁的
胸衣,怒不可挡的道:“杂种,是不是你掉了包?”
  丁宁吓得浑身打颤,惶惊万状地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千面人魔面目狰狞,变得恐怖万分,铁手倏举,紧紧地扣住了丁宁的天灵盖,
杀气腾腾地道:“没有?那真的乌剑、玉镯、太极棍跑到哪里去了?”
  丁宁屁滚尿流,魂不附体,双腿发软,已呈半瘫痪状态,极力分辨道:“奴才
不知道,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放开丁宁,千面人魔又抓住了赛珍珠的长发,厉色喝问道:“婊子,大概是你
干的吧?”
  赛珍珠的表现比丁宁沉着多了,不慌不忙、嗲声嗲气地道:“主人说哪里话来
,奴婢日日夜夜,除了拉屎撒尿外.无时无刻不睡在主人身边,我哪有时间偷换主
人的宝贝东西。”
  千面人魔听她言之成理,当即将赛珍珠松手放开,恶煞似的神情也稍稍缓和一
些,道:“可恶,可恶,乌剑、玉镯、太极棍究竟是被哪个天杀的动了手脚?”
  赛珍珠有条不紊地道:“乌剑、玉镯、太极根不是主人命凤儿、阿呆、小鱼儿
,向王化、游金河、张忠夺取来的东西吗?”
  “是呀。”
  “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在开封龙安客栈时,主人又将这些东西交给了那三个小
萝卜头。”
  “珍珠,你有所不知,交给他们三人的,只是老夫特制的一套膺品,真的东西
一直留在我老人家自己身边。”
  “主人为什么这样做?”
  “为了掩人耳目。”
  “换句话说,乌剑、玉阈、太极根,一真一假,共有两套东西?”
  “不错。”
  “主人手里的既然是冒牌货,那么,必然是被凤儿、小虎、小龙掉了包,真的
东西又回到他们三个小家伙的手里去了。”
  “可是,除穿云堡之外,咱们并未和这三个小鬼头碰头呀。”
  “这三个小鬼是天生的鬼灵精,可能是发现被骗,心有不甘,伺机动了手脚,
记得昨天夜里,挑灯夜战,可能是太累的关系,睡得好沉得死──”
  千面人魔听到这里,扬臂猛然在铁门上打了一拳,截口说道:“对,一定是这
三个小杂种的杰作,除他们之外。再无他人。”
  一扭头,又对丁宁道:“免崽子,前天,你跟他们会面之时,可曾发现什么异
样之处了?”
  丁宁城恐诚煌地道:“一切正常,好像毫无异样之处。”
  “他们没有询及老夫的行踪去向?”
  “问过,但此乃寻常之事,纯出一片孝心。”
  “曾否谈到乌剑、玉销、太极棍真假之事?”
  “只字未提。”
  “有没有提到他们自己的身世?”
  “提过,但被奴才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应付过去了。”
  “我老人家穿云堡之行是你泄漏的?”
  “不是,奴才一个字也没有说。”
  “那他们三个娃儿怎会跑来穿云堡?”
  “可能是为了银子,替石友江来调查纪香云母子的下落的。”
  赛珍珠接口道:“他们三个都是小财迷,尤其是阿呆,视钱如命,为了银子,
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千面人魔气得暴跳如雷地道:“混蛋,混蛋,他们简直要造反了,竟敢不听老
夫的指令,任意行事,下次照面非要好好地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说话中,已将乌剑、玉镯、太极棍、天王之星等物小心收好,准备离去。
  丁宁、赛珍珠互望一眼,同声说道:“这是穿云堡,主人佳难不成有什么重要
的东西放在这个山洞里?”
  这个问题,同样也是凤儿、阿呆、小鱼儿关心的焦点,皆拉长了耳朵,凝神静
听,以待下文。
  然而,他们大家都失望了,于面人魔仅在鼻孔里冷冷的“哼”了一声,一言未
发,便自大步而去。
  丁宁、赛珍珠紧随左右,寸步不离。
  凤儿、阿呆、小鱼儿亦随后悄然离去。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尤其武林中的有,更是千奇百怪,令人拍案叫绝。
  懒人庄的一字先生沉默是金,吃、喝、拉、撒、睡,人生五件大书.他可以全
部在床上解决。
  阿弥陀佛庄的疯人侯志更绝,拖着一副棺材.带着老婆的枯骨,疯疯癫癫的到
处找儿子。
  千杯不醉庄主醉鬼白云,是个酒鬼,也是个诗魔,入庄要喝酒,进门要吟诗,
真是天下少有.地上无双。
  如今,小鱼帮的三位帮主又来到了“天下无敌庄”。
  庄门甚是陈旧低矮,谈不上宏伟雄壮,里面的房舍也普普通通的,并无任何出
众之处,想必这“天下无敌”四字,必然是自吹自擂,自我标榜下的产物。
  小鱼儿一见庄门之上“天下无敌”这四个字就不舒坦,存心要触狂夫辛幸的霉
头,连门都懒得去敲,扯开大嗓门嚷嚷道:“喂,懦夫庄内可有人在,有人就滚一
个出来。”
  这小子美绝,把“天下无敌庄”给人家改成“懦夫庄”。
  庄内寂然,竟无半点反应。
  阿呆好不恼火,沉足了丹田之力,又大声吼叫道:“没有人鬼也可以,滚出来
亮个鬼相!”
  还是没有反应,凤儿大发娇嗔道:“姓辛的,你再不露面,休怪小鱼帮要放火
烧庄啦。”
  并非空言说大话,三小当真搜集了不少柴火,堆在门下,打算放火烧庄。
  终于在门打开了,出来一个身穿青衣,吊儿郎当,一脸傲气,年约十八九岁的
少年。
  青衣少年眼高过顶,满面蛮横之色,连下眼都没瞧一下三小,劈面便冷声喝斥
道:“哪来的野孩子,竟敢在无敌庄前鬼叫,还不快挟着尾巴滚!”
  小鱼儿上前三步,往他面前一站,神色更冷更傲地道:“假如小爷爷我不肯滚
蛋呢?”
  青衣少年脸一沉,道:“那就把你们剁成肉酱,拿来包人肉包子吃。”
  小鱼儿破口大骂道:“妈的,你吹牛不打草稿,说大话也该选对象,老子正想
拿你的血来当酒喝,有种你就包看看。”
  青衣少年怒气冲天地道:“包就包,辛爷爷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解决掉你们这
三个小混混。”
  口气不小,事实上这位仁兄也的确有点真才实学,右掌倏扬.预备打小鱼儿的
耳光子,左脚一绊,决心要在举手投足间便将他击倒。
  不幸,他倒了八辈子的霉,遇上了小鱼儿,偷鸡不成倒蚀了一把米。
  “妈的,你瞎眼啦,自作自受,自寻烦恼。”
  喝声中,小鱼儿出手如电,青衣少年掌还未到,拍!已先一步挨了一记耳光子
,脚绊未成,反被小鱼儿一脚绊住,猛一个踉跄,歪歪斜斜地退下去。
  “你找死!”
  “你欠揍!”
  凤儿和阿呆不甘寂寞,早已从两侧夹攻上来,真的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青衣少
年打倒在地。
  这时候,青衣少年才意识道,遇上了扎手的角色,咬着牙齿道:“报上名来,
天下无敌庄从来不见无名之客。”
  小鱼儿大吹法螺道:“本座小鱼帮的大帮主小鱼儿,武功天下第一。”
  阿呆亦自我吹嘘道:“本座小鱼帮的二帮主阿呆先生,吹牛天下第一。”
  凤儿自吹自擂道:“本姑娘小鱼帮的三帮主风地姑娘,轻功天下第一。”
  青衣少年早已站起身来,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歪着嘴已冷笑道:“哼,年纪
不大,口气倒不小,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阿呆挺着胸脯道:“喂,欠凑的小子,你还没有说你自己是谁?”
  青衣少年道:“小爷辛苦。”
  “辛苦?”阿呆傻呼呼地道:“是不是你娘生你很辛苦?”
  小鱼儿亦趁机戏谐道:“呆啊,生孩子当然很辛苦,十月怀胎,最后才‘破门
而出’。”
  风儿道:“辛幸是你什么人?”
  辛苦道:“是家父。”
  “叫他出来。”
  “抱歉,家父从来不在庄外见客。”
  “那就在前面带路吧。”
  “对不起,本庄的规矩,凡是第一次来到天下无敌庄的人,必须爬着过去,以
表示对家父的敬重。”
  “什么?用爬着进去?这简直是对天下英雄的莫大侮辱,这个老小子也未免太
狂妄自大了,相信有头有脸的人物,绝不会自贬身价,爬进你们家的门。”
  “没有朋友更清静,家父素喜独居。”
  “哼,是个狂夫,更是一个独夫!”
  “想要入庄,就用爬的,不然就请便吧。”
  小鱼儿闻言大怒,声如雷鸣:“放你的狗臭屁,老子偏要进去,偏不用爬的,
要杀进去!”
  阿呆另有高见:“咱们偏不进去,偏要姓辛的狂夫出门迎驾,放火把他烧出来
!”
  此话一出,凤儿、小鱼儿一齐颔首称赞,马上付诸行动,先将辛苦打跑,赶进
无敌庄内去,然后点燃干柴,真的在庄门之间放起了一把火。
  干柴易燃,很快便烧起熊熊烈火,门扉已旧,不久便被引燃,不过片刻工夫,
堂堂天下无敌庄的大门便陷入火海之中。
  这三个小娃儿实在够狂够邪,睹状手舞之,足蹈之,放声大笑,喜不自胜。
  小鱼儿道:“哇塞!好棒啊,毁了他的门面,看他以后还狂不狂?”
  阿呆道:“好好玩啊,没有门面,以后就改称天下无门庄好啦。”
  凤儿道:“从今以后,狂夫辛幸,也就可以武林除名,不必再在江湖上混啦。

  语毕,三小又齐声哈哈大笑起来,言词刻薄,笑声狂做,就算是泥人木偶,也
会气得跳起来。
  事实不出所料,狂夫辛幸果然被他们给气炸了,蹩不住气虎虎地冲出来,就在
庄门倒塌的同时,一跃而出。
  此人好大的块头,高大粗壮,虎背熊腰,脸黑如炭,长着一脸的毛,远远望去
,就像是一只大猩猩。
  辛苦就紧跟在他身边,比手划脚的将三小的身份作了一番介绍。
  猩猩似的老头虎目一瞪,横扫了三人一眼,粗矿的语调道;
  “要找老夫的人,就是你们三个小混蛋?”
  小鱼儿怒容满面地道:“你是什么人?本帮主不跟无名之辈磨牙。”
  “老夫辛幸,天下无敌庄庄主。”
  “哼,我看你倒像是一头猩猩,身为一庄之主,说话最好放干净点。”
  “臭小子,不干净又怎样?”
  “小心本帮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不长眼的雏儿,老夫是骂人的祖宗,操你亲娘祖奶奶。”
  “混蛋王八老头,本帮主是骂人的祖宗的祖宗!”
  阿呆马上又补充一句:“狗皮倒灶的老乌龟,本二帮生操你亲娘祖奶奶的亲娘
祖奶奶!”
  一阵叫骂,狂夫辛幸显然并没有讨了好,怒目圆睁地道:“小兔惠子,你们找
老夫何事?”
  凤儿不疾不徐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想找你的麻烦而已。

  这是什么话,狂夫辛幸简直要气疯了,口沫横飞地道:“妈的个巴子,你们胎
毛未退,乳臭未干,居然胆敢来找老夫的麻烦,是不是不想活了?”
  “正确的来讲,应该说是代别人来找的麻烦。”
  “代谁?”
  “千面人魔。”
  “千面人魔?老子不认识这个匹夫。”
  “认不认识不要紧,许是你稍有名气,挡住了他登上武林王宝座的路,或者是
你们有什么仇仇恨恨也不一定,反正无事不登三宝殿,小鱼帮找上门来,你就注定
要倒大霉。”
  阿呆神气活现地道:“不错,轻则头破血流,重则家破人亡。”
  小鱼儿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接口说道:“同时也为本帮自己而来。”
  狂夫辛幸沉声喝问:“小鱼帮意欲何为?”
  “想扬名立万,拿你开刀。”
  “臭小子,你的口气也未免太大了,想当年老子冲南闯北,打遍天下无敌手,
连太极老祖、黄山姥姥都自叹不如──”
  “少吹,吹死人不偿命,你狂得可以。”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老夫武功夫下第一,本庄无敌天下。”
  “就算是吧,杀了你本帮便可以名符其实的天下无敌!”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等于是在比赛吹牛说大话,狂夫辛幸怒目暴睁,须发直竖
,吐字如刀地道:“反了,反了,魔崽子小小年纪,一点也不懂得敬老尊贤──”
  阿呆截住他的话头道:“呸!你如果是贤人,我们就是不折不扣的圣人啦,少
臭美。”
  “杀!”
  一口难对三嘴,狂夫辛幸斗嘴不赢,只好诉诸武力,喊杀声中,人已疯狂扑出
,猛锐的招式宛若暴雨狂风。
  “杀!”
  “杀!”
  “杀!”
  一声杀换来三声杀,一个人惹来三个人,三小还是老规矩,联手一齐上,猛冲
!猛攻!猛打!
  招扇变幻多端,乌剑无坚不摧,太极棍更是八面威风,三小一鼓作气,势如破
竹,打得狂夫父子手忙脚乱,焦头烂额,卒至溃不成军,狼狈而逃,逃进“天下无
敌庄”内去。
  “追啊!”
  小鱼儿一声令下,三小去势如风,追进在门,追过庭院,如影随形,死缠不放
,根本不给他们半点喘息的机会。
  阴沟里翻了船,酒杯里淹死人,辛幸倒了八辈子的霉,活命要紧,哪还能狂得
起来,虚幌两招,从后院夺门而逃。
  “打啊!”
  凤尾刺、麻将牌、还有梅花毒针,照准他们父子的背影打过去。
  可惜并没有打中人,全部打在门板上。
  也不是门板,因为门板上不可能装轮子。
  进一步细加审视,才发现原来是棺材底。
  小鱼儿乃绝顶聪明之人,一颦眉间便心知肚明,扬声吆喝道:“老猴子,踏破
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来得正好,阁王殿又要多添一名孤魂野鬼。”
  双掌平推,人随掌进,原打算强行闯出去,孰料,棺材突然被人拖出去,扑了
一个空,一时收势不住,冲出去七八步才停下来。
  后面是一个果园,触目皆是结实累累的水果,狂夫辛幸父子已然不见,疯人侯
志则傲然卓立在他老婆的棺材边。
  不待三小开口,疯人侯志便笑容可掬地对阿呆说道:“阿呆,你考虑得怎么样
了?”
  阿呆楞了一下,道:“什么怎么样了?”
  “认老夫作干爹的事呀。”
  “怎么?还没有找到你儿子?”
  “小和尚可能就是你,你不认帐老夫如何能找得到亲儿子?”
  “老猴子,少疯,父子乃人伦大事,儿戏不得。”
  “所以,老夫此刻只想认你作干儿子,求求你,帮帮忙,行行好,就可怜可怜
我这个孤苦无依的老头子吧。”
  说他疯,他还真疯,简直语无伦次,而且还不停地打拱作揖,说至最后,竟然
淌下来两行老泪。
  凤儿连声冷笑道:“哼,疯子,莫名其妙。”
  小鱼儿道:“别说是认儿子,就算是阿呆作爹,也救不了你的命。”
  疯人侯志摸了一把泪,却正经八百的道:“小鱼儿,父子连心,老夫感觉得出
来,阿呆就是侯志嫡嫡亲亲的亲儿子,绝非胡认乱认,信口开河,你们不妨仔细地
瞧一瞧,我们是不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侯志不说还好,经他这一点破,凤儿和小鱼儿赫然发现,这一老一少,无论举
止言行,音容笑貌,确有几分神似,不由得心儿打鼓,小鱼儿暗道:“妈的,莫非
大水冲倒龙王庙,他们真的是一家人?”
  小鱼儿神色一紧,审慎盘问道:“老猴子,你儿子是在什么地方失踪的?”
  “河南。”
  “那时小和尚几岁?”
  “两岁多,三岁不到。”
  “是否淹死?或者是被狼吃掉?”
  “都不是,是被人抱走的。”
  “被谁抱去?”
  “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说,并非你自己亲眼目睹?”
  “是别人看到的。”
  “对于掳去你儿子的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很少很少。”
  “起码应该知道是男是女?”
  “是个男的。”
  “多大年纪?”
  “当时据说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
  “可知此人打哪儿来?往哪儿去?以及他的姓名?”
  “一概不知。”
  “伤脑筋,山穷水尽,线索全无,这件事的确不大好办。”
  凤儿寻思少顷,道;“小鱼哥,越是难办的事,越富有挑战性,一旦峰回路转
,柳暗花明,说多刺激就有多刺激,我看这档子事咱们替老猴子扛下来啦。”
  小鱼儿一征神,道:“你是说咱们替老猴子找儿子?”
  “是啊,是啊。”
  “完全义务劳动?”
  “他多少应该付咱们一点费用。”
  “你记得吧,照老头的指令,咱们该取下老猴子的项上人头?”
  “先帮他找到儿子,再要他的命也不算晚,这样老猴子应该了无遗憾,含笑九
泉。”
  小鱼儿转对阿呆道:“阿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阿呆的点子一向挺多,此刻却没了主张,但无论如何,
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觉得对老猴子存有几许好感,略一沉吟后道:“你们怎么
说就怎么办好啦,我没有意见。”
  小鱼儿愕然一怔,道:“阿呆,你好像对老猴子的遭遇很同情?”
  阿呆红着眼圈道:“可不是嘛,拖着棺材,浪迹天涯,到处找儿子,侧隐之心
,人皆有之,好可怜啊。”
  “阿呆,你似乎有认老猴子做干爹的意思?”
  “没有呀,绝无此事,只是觉得老猴子很对我阿呆先生的胃口罢了。”
  “这就是缘份,没有关系,如果你愿意,我们不会反对,可以放他一马。”
  “笑话,我阿呆可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明大义,识大体,不会随便跟人乱拉关
系,更不会以私害公,你们假如决定要杀掉老猴子,我阿呆绝对少数服从多数,愿
意打第一拳,杀第一刀”
  这小子憨厚耿直,一根肠子通到底,言出必践,刀字出口,真的将雷玉娇送他
的定情匕首拔出来,准备动手。
  小鱼儿伸手一拦,转对疯人侯志道;“老猴子,你可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
  疯人侯志眼一瞪,道:“什么条件?”
  凤儿道:“我们帮你找寻失散的儿子。”
  侯志疯言疯语地道:“好哟,好哟,求之不得,混蛋王八才反对。”
  小鱼儿道:“你先别高兴,本帮不是免费服务,是有代价的。”
  疯人侯志粗声道:“还要钱是不是?可以,娃儿们且等一等,我这就找老婆阿
兰去要了。”
  掀开棺盖,俯下身去,忽又探出半个头来道:“要多少?”
  凤儿道:“万金不嫌多,一文不嫌少,数目不拘,随你的便好啦。”
  小鱼儿道:“老猴子,尊夫人身故已久,肉身变成骨头,希望阁下能面对现实
,不要再活在梦幻里。”
  不料,好心反遭雷公打,侯志说疯真疯,呼地跳起来,大发雷霆道:“臭小鱼
,烂小鱼,你好大的狗胆,阿兰好端端的在家里睡觉,你竟敢咒她死,再胡言乱语
,当心老子将你捣成鱼浆做丸子吃。”
  遇上这种疯子,小鱼儿百口莫辩,只好苦笑一下,道:“好,尊夫人还活着,
还可以陪你上床做游戏,快拿银子来吧,本帮主没工夫陪你泡磨菇。”
  疯人侯志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和他的白骨夫人商量数目的大小,然后拿着一小
叠冥纸,递给小鱼儿,道;
  “老夫手边没银子,这是一千两银票,你们就将就点吧,只要找到小和尚,让
我们全家团聚,老夫另有重酬。”
  跟疯子打交道,真是厄运当头,竟将冥纸当银票,小鱼儿自认倒霉,连说:“
衰!衰!其他妈的衰透啦!”
  脸色一整,小鱼儿正容说道:“老猴子,有一句丑话,本帮主愿说在前面。”
  疯人侯志扬眉道:“有话快说,有尿快放。”
  小鱼儿道:“一旦找到你的儿子小和尚,也就是你老猴子向阎王爷报到的日子
。”
  凤儿另加注解道:“当然,本帮绝无扶恩自重,要你举掌自杀的意思,你老猴
子仍可奋力一战,以定生死存亡。”
  疯归疯,侯志倒挺爽快的,拍着胸脯大声道:“没问题,但能找到我儿小和尚
,要人头给人头,要骨头给骨头,何况还有一战的机会,老子答应啦。”
  阿呆久未开口,忽然冒出一句:“答应就好,愿你善自珍重,别在你们父子相
会之前疯到阴曹地府去。”
  疯人侯志哈哈狂笑一声,道:“放心,老夫的命还长得很,十年八年之内还死
不了。”
  拖着棺材,扯开喉咙,喊着他寻找儿子的老词儿,扬长而去。
  早先领袖武林的是黄山老人。
  青山老人仙逝后,是穿云堡主镇八方罗四维。
  穿云堡惨遭灭门之祸,由九华山葫芦谷主铁掌排云林清风继起。
  是以,论身份,讲威望,甚至波武功,在当今武林之世,林清风应是首屈一指
的人物。
  无疑,葫芦谷成为武林的重心,林谷主成为大家敬重崇拜的偶像。
  可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任谁也没有想到,小鱼帮的三个娃儿今日此来,却既
不是投贴拜山,也不是慕名求见,而是存心来找碴的。
  葫芦谷名如其实,两峰对峙,谷口极为狭隘,有一个横跨两座山壁的桥式拱形
大门,“葫芦谷”三个大金字,足有丈许大小,数里之外更清楚可见,气派的确不
小。
  三小已至谷口,抬头挺胸,大踏步地走进去。
  立有一名管事迎上来,很有礼貌地道:“三位小英雄是来观光?还是问路?”
  小鱼儿不假思索地道:“是问路。”
  “三位想到哪里去?”
  “葫芦谷。”
  “这就是葫芦谷,有事?”
  “废话,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知有何见教?”
  “想找一个人。”
  “哪一位?”’“铁掌排云林清风。”
  铁掌排云林清风乃是响叮□,叮□响的大人物,从来也没有人敢直呼其名,管
事不由听得一呆,道:“可否请先说明来意?”
  阿呆道:“见到姓林的,我们自会言讲当面,你还不够资格问。”
  管事心里恼火,表面上仍客客气气地道:“请教跟敝谷主可是旧识?”
  凤儿娇冷的声音道:“素昧平生,压根儿还不曾见过他。”
  管事一怔愕,道:“既是素昧平生,可否请报个字号出来?”
  小鱼儿冷然一晒,道:“没有这个必要,见到他本人,本座自会交代清楚。”
  这神态、这语气,简直未将葫芦谷放在限内,而名门正派的修养,也的确令人
叹服,管事始终和颜悦色,未曾发作,闻言后为迟疑一下,道:“如此,请三位在
此少待,穿在下入内通报。”
  小鱼儿道:“你请便,但请快去快回。”
  凤儿亦道:“丑媳妇迟早是要见公婆的,别拖时间。”
  阿呆说得更露骨,道:“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今天是他倒霉的日子,躲也躲
不过,避也避不开。”
  管事早已去远,也不知他听见多少,片刻之后便又匆匆而回,道:“敝谷主有
请三位小英雄。”
  小鱼儿道:“葫芦谷可有入谷的规矩?”
  管事错愕一下,道:“什么入谷的规矩?”
  阿呆道:“譬如必须先喝几碗酒,吟几首歪诗?”
  凤儿道:“或者是先打一桶水,浇浇花什么的。”
  小鱼儿道:“有的更绝,非要大骂一阵,甚至放火来烧才肯露面亮相。”
  管事知道他们是在骂武林四庄的繁琐陋规,笑道:“敝谷主最是平易近人,葫
芦谷愿广结善缘,不会为难天下英雄,请随在下来即可。”
  四人鱼贯而入,谷势逐渐开朗,果如葫芦一般,口小腹大,谷内地势极为广阔

  沿途百花争艳,建筑更是豪华壮丽,一幢幢的高楼亭阁棋布在谷内四处。
  人来人往,络绎于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尤其森严,名门正派,的确
与众不同。
  所有的高楼大厦皆独具一格,颜色也截然不同,分红、黄、蓝、白等数色,色
泽鲜明,光彩夺目,将葫芦谷的景色点缀得更加秀丽。
  终于,在管事的引导下,深入百丈左右,来至一座通体一色纯白的大楼前。
  管事指着左手边的一间精巧客室道:“请三位先入内小坐,敞谷主马上就到。

  小鱼儿未及深思,脱口便道:“不必麻烦,我们就在外面等他好啦,这样更方
便。”
  管事不解,疑云满面地道:“方便?什么方便?”
  阿呆直接了当地道:“笨瓜,打起架来方便嘛。”
  凤儿道:“免得砸烂桌子,捣坏椅子,让贵谷增加额外的损失。”
  管事大吃一惊,道:“三位此来敞谷,敢情是存心来捣蛋的?”
  小鱼儿老实不客气地道:“本来就是嘛,只怪你后知后觉,脑筋不灵光,不会
察言观色。”
  大楼之内,突然传出来一声哈哈大笑,随着这一串爽朗的笑声,走出来一位身
穿锦饱,年约四十五六,剑眉星目,面如满月,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老者,边走
边说道:“三位小小年纪,胆识气度却出类拔苹,可谓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佩
服,佩服!”
  话落,人已走出大楼,停在三小面前丈许处。
  小鱼儿拱一拱手,道:“阁下大概就是大名鼎鼎的林大侠了吧?”
  来人堆下一脸的笑容道:“不敢,老夫葫芦谷主林清风,请教三位小友高名上
姓?”
  三小─一自我介绍后,小鱼儿道:“听林谷主的口气,似乎从来没有人敢找葫
芦谷的麻烦?”
  铁掌排云林清风笑呵呵地道:“好说,承武林同道看得起我林清风,创谷十几
年,可谓平静无波。”
  阿呆道:“太平静就无聊,无聊就会乏味,毫无刺激可言,恭喜你,今天总算
来了三个捣蛋的。”
  林清风脸色微微一变,道:“小鱼帮出道至今,几乎横扫黑道三寨,武林四庄
,老夫早有个耳闻,但自忖与三位素不相识,自然谈不上有何深仇大恨,不知资帮
所为何来?”
  凤儿道:“有一个千面人魔林谷主认得吗?”
  铁掌排云林清风摇一摇头,道:“不认识。”
  小鱼儿道:“想想看,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有无冤家对头?”
  林清风略一沉吟,道:“为了穿云堡灭门之事,曾与王屠夫、张凶神、游全河
、雷天豹争战甚久,结下不解之仇。”
  小鱼儿心想:“妈的,又是雷天豹,这个老混蛋真是阴魂不散,差不多每一件
事他都插上一脚,偏偏音如黄鹤,也不知是死是生?”
  表面上仍不动声色道:“坦白说,本帮是代人办事,你自已不妨多方面琢磨一
下,看还有没有更厉害的仇家?”
  林清风闻言脸色大变,暗道:“难道会是他?”
  小鱼儿的眼睛好尖,发觉他眼色有异,马上紧盯了一句,“林谷主可是想到了
哪一位了?”
  林清风矢口否认道:“没有,没有,但不知三位是代何人找林某寻仇?”
  阿呆道:“就是那个千面人魔嘛。”
  凤儿道:“当然,这只是某人的一个代号而已,我们也不清楚此人的来龙去脉
,否则就不必请林谷主一起来打哑谜啦。”
  铁掌排云林清风面露不悦之色,沉脸道:“小鱼帮目前在江湖上名头不小,如
日中天,会成为一个莫名奇妙的人充当打手,真是令人百思不解?”
  小鱼儿道;“也不完全是为了别人,一部分也是为了本帮自己。”
  林清风一怔道:“莫非葫芦谷与小鱼帮有仇?”
  小鱼儿道:“本帮是冲着葫芦谷的名气而来。”
  凤儿道;“听说贵谷八面威风,领袖武林。”
  阿呆总结道:“所以一时心血来潮,想取而代之,打倒葫芦谷,小鱼帮便可领
袖中原。
  修养再好的人,忍耐还是有一定的限度,林清风已是忍无可忍,寒着脸道:“
乱来,乱来,你们未免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了。”
  小鱼儿一本正经地道:“就算是黑白来吧,小鱼帮既入葫芦谷,绝不空手而回
。”
  林清风道;“武人练功,首在强身,次在行侠,本谷主绝不作无谓之争。”
  阿呆道:“林清风,你最好搞清楚,这是挑战,是生死之博,不是找你来琢磨
印证,点到为止,你高兴,要打,不高兴,还是要打,希望你不要做缩头的乌龟!

  林清风实在听不下了,阿呆余音未落,便自大声吼叫道:“来人哪!”
  “有!”
  好家伙,一呼百应,一下子冒出来二三十条彪形大汉,一个个皆手握钢刀,威
武勇壮,环立在林清风的四周,作躬身待命状。
  铁掌排云林清风下令道:“给我将这三个狂徒赶出葫芦谷去!”
  “是,谷主!”
  二三十人齐声应诺,同时行动,立在三小的面前筑起一道刀阵肉墙。
  不待众人出手进招,阿呆已自抢先臭骂道:“林清风,你这个懦夫,自己不敢
应战,就干脆金盆洗手,宣布退出武林,我阿呆先生拍拍屁股就走,绝不会有第二
句话,别拿他人来垫棺材底,当替死鬼!”
  口骂不足,继之动手,弹身越过刀阵肉墙,猛往林清风身上招呼。
  事到如今,林清风不打也不行,虎吼道:“混帐小子,想死老夫就送你上西天
!”双掌幻化出千手万臂,劲风呼啸,力猛如刀,将阿呆的身子罩定在掌风圈内。
  林清风人称铁掌排云,掌上功夫造诣甚深,确非浪得虚名,阿呆但觉进退失据
,如置身暴风圈中,大吼大叫道:“我的妈呀,这个老小子果然厉害!”
  管它好不好看,保命要紧,猛一式“懒驴打滚”,边滚带爬地退下来。
  “纳命来!”林清风乘势追杀。
  “妈的,你做梦!”小鱼儿横身截战。
  “你的末日到啦。”凤儿亦及时参战。
  “上,杀掉这几个臭小子!”
  管事一声令下,众高手蜂拥而上,阿呆甫从地上爬起,逐成为他们大家攻击的
首要目标。
  “王八兔意子,阿呆先生请你们吃葡萄!”
  “杂种加杂碎,阿呆先生请你们喝尿!”
  砰!砰!砰”打出一把铁葡萄,爆声四起,烟雾弥漫,接着,举起太极棍,扣
住扣环,咻!咻!咻!好像扣住扳机的机关枪,阿呆绕地一转,梅花毒针如雨丝般
电射而出。
  厉害,委实太厉害了,即使能逃过铁葡萄,也绝对逃不过梅花毒针,刹那之间
,二三十人便全部东倒西歪的栽下去,无一幸免。
  林清风看在眼中,脱口惊呼道:“是太极老祖的太极棍?”
  阿呆道:“知道太极棍的厉害就别呈强,退出武林,可保长命百岁!”
  将太极棍的八卦洞孔对准了林清风,铁掌排云睹状大骇,不敢恋战,拔身越墙
而过,奔向葫芦谷的更深处。
  葫芦谷绵延十数里,越往里面地势越宽广,地形却逐渐复杂起来,山外有山,
谷中有谷,道路更是星罗棋布,犹如一张蜘蛛网。
  此地正是一处支脉小谷,谷内□紫嫣红,一片花海,百花丛中,筑有一座竹轩
,是专供林清风闲来无事时赏花用的。
  此刻,林清风正是朝这里奔来,欲藉着茂密花树的遮掩,将三小甩掉。
  孰料,事与愿违,不仅没将凤儿、阿呆、小鱼儿甩掉,而且,竹轩之内早有人
喧宾夺主。
  共是一老二少,一女二男,红脸红胡子的老头一面赏花,一面还在悠哉游哉地
喝着老人茶。
  林清风差点没将肚皮气破,站在轩外瞩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红脸红胡子老头从容不迫地道:“也许是多年老友。”
  “请报上名来。”
  “老夫千面人。”
  “可知这是谁的地盘?”
  “现在是我老人家的。”
  “大胆!”
  喝声未落,林清风已人随掌进,箭射而入。
  蓬!双方硬对一掌,林清风立又被弹震出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道:“你是
谁?可是大师兄圣剑无影贺天雄?”
  千面人魔仍旧端坐在太师椅上,冷冷一笑道:“林清风,你认错人了。”
  “既非大师兄,你怎会家师黄山老人的独门功夫?”
  “是你自己看走了眼。”
  “林某不信,请再赐教三招。”
  “闲着也是闲着,十招八招也无所谓。”
  “好狂的匹夫,接招!”
  铁掌排云说干就干,再度拓掌闯入竹轩。
  接着,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像是一头发狂的狮子,愈挫愈坚,攻势绵
绵。
  可就是没有一次能在竹轩内取得立足之地,每一次都被千面人魔给逼退出来。
  气得林清风三魂离位,七窍生烟地道:“老匹夫,你和穿云堡罗家又是什么关
系?”
  千面人魔嘿嘿冷笑道:“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怎懂得罗家的不传绝技。”
  “还是那句老话,是你看走了眼。”
  “老匹夫,你到底谁?”
  “老夫已经说过,千面人。”
  “林某是请教你的真名实姓。”
  “姓名何必问。”
  “何必问?你──?”
  “哈哈哈──”
  “老小子,你竟敢拿本谷生寻开心?”
  “林清风,老夫还想送你下地狱!”
  千面人魔忽又提高嗓音道:“小鱼儿,你们他妈的别偷懒,还不快给我老人家
滚出来。”
  其实,凤儿、阿呆、小鱼儿早已咬着林清风的屁股追来,就藏身在花丛中,原
想隔岸观火,看能否探明千面人魔的身份来历,不料又是一场空,闻言只好闪身而
出,纵落竹轩之前。
  千面人魔愤怒着声音道:“魔崽子,老夫叫你们取林清风的项上人头,竟敢偷
工减料,放纵人犯,是不是得到老贼的什么好处?”
  小鱼儿大声喊冤道:“冤枉,冤枉,我们全力以赴,决未玩忽职守。”
  阿呆道:“老头,你说话可要凭良心,是他太滑,不肯恋战,我们可没有偷工
减料。”
  凤儿亦道:“糟老头,公道自在人心,是他太笨,不战而退,我们一直在紧追
不舍。”
  千面人魔骂道:“妈的,你们的理由真多,现在姓林的就在你们面前,且杀给
我老人家看。”
  小鱼儿眉头一挑,诡笑道:“有你老人家在场,小鱼儿不敢逾越。”
  阿呆道:“有仇不报非君子,还是老头自己动手比较爽。”
  凤儿道:“也好让我们瞧一瞧,老头杀人的绝妙手法,以为典范。”
  千面人魔勃然大怒道:“混蛋,哪来的这么多理由,这是命令,先杀掉林清风
,然后再放火烧掉葫芦谷,务必要他毁宗灭派,鸡犬不留!”
  三小一见千面人魔发了火,相视愕然,未敢再强言巧辩,同声说道:“小事一
件,这好办,你且先喝你的老人茶,尿急的时候就拿林清风的脑袋当马桶来用。”
  身形暴转,三小鼎足而立,将林清风困在中间。
  小鱼儿道:“林清风,阎王要你三更死,不许留命到五更,葫芦谷的气数大概
到此为止。你就认命吧。”
  刷!的亮出折扇,缓步向前逼进。
  凤儿的金丝软鞭,阿呆的太极根惧已在握,狼行虎步,落地有声。
  随着他们三人沉重的脚步声,空气马上进入最紧张的最高潮。
  铁掌排云林清风无愧为是一代大侠的风范,强敌环峙,惧意全无,突发一声狮
吼,抢先发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旋身环攻,一口气递出四拳八掌。
  三小正中下怀,不退反进,三件兵刃交相辉映中不顾一切的杀上去。
  双方短兵相接,各不相让,眼看情势危急,随时都会有人丧命亡魂,突闻空际
响起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道:“统统住手!”
  随着这一声娇叱,人如天马行空,歹命夫人凌空飘然而至。
  同一时间,皓腕双挥,巧施妙力,立将双方所发暗力化解于无形,也化解了一
场生死劫难。
  香风一掠,张婷婷亦随后赶到,目注三小,情深义又重。
  小鱼儿面露惊愕之容,道:“夫人不回逍遥庄修身养性,怎么也闯荡江湖,管
起闲事来啦?”
  歹命夫人面纱后面的眸子闪动一下,道:“这不是闲事,林谷主侠名满天下,
望重武林,不得无礼。”
  阿呆耀武扬威地道:“小鱼帮的名头也不小,我阿呆先生不喜欢有人骑在本帮
的头上。”
  歹命夫人惊呼道:“原来你们是想跟葫芦谷争武林的领导权?”
  阿呆得意洋洋地道:“大丈夫当如是也,木该屈居人下。”
  凤儿道:“同时,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歹命夫人道:“奉何人之命?”
  小鱼儿使了一个眼色,歹命夫人目注竹杆,声音转趋冷厉道:“又是这个魔鬼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物,为何处处跟武林各派作对?”
  这是一个谜,一个人人皆投以莫大关注的谈,可惜,林清风、小鱼儿等人都提
不出确切的答案来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千面人魔自己心知肚明。
  他自然不会掀开自己的底牌,反以命令的口吻道:“小龙、小虎、小凤,你们
发什么呆,还不快动手杀人,连歹命夫人也一起干掉,格杀勿论!”
  三小的生命悉在千面人魔掌握之中,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只得齐声应带
,唯唯受命。
  歹命夫人的动作好快,不待三小有所行动,便自抢先大声喝斥道:“老魔,休
再利用他人为你充当工具打手,有种咱们在拳掌上见真章,本夫人但有一口气在,
就要你现出原形来!”
  话说一半时,人已腾空而起,扬掌闯入竹轩。
  林清风亦不稍慢,与她齐肩并驱,联手合击。
  说时迟,那时快,巨震声起,如雷贯耳,双方五人,一触即分,分向轩外激射
,一座竹轩瞬息之间便被刚猛的暗力震碎辱塌。
  尘土遮天蔽日,竹木碎片横飞中,千面人魔忽然招招手,急声道:“咱们走!

  小鱼儿一怔,道:“事情还没有办完,干嘛要走?”
  干面人魔道:“兔意子,废话少说,另有急事待办,此地不宜久留。”
  话落人起,当先向东北方飞奔而去。
  丁宁、赛珍珠、凤儿、阿呆、小鱼儿等人不曾多想,只好接跨随行。
  千面人魔奔势极快,真像是有十万火急的急事似的,翻过一道山坡,进入另一
个怪石鳞峋,地形甚是杂乱的山谷时,脚步才慢下来。
  阿呆紧走几步,追上前去,劈面就说:“糟老头,到底发生什么事啦,干嘛这
么急,好像火烧屁股。”
  千面人魔乍然止步转身,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双手齐出,一把抓住了太极根
,恶狠狠地道:“就是为了这个。”
  用力一拉,阿呆差点就要脱手,吓得他头皮发炸,心胆俱裂。
  “放手!”
  “滚开!”
  幸好凤儿、小鱼儿警觉性高,及时速施援手,把扇快如闪电,攻千面人魔右臂
,乌剑金风凛然,取他左臂铁手。
  右臂乃是肉体,不躲便有断臂之虞,右臂虽为义肢,但乌剑削铁如泥,不撤同
样在劫难逃。
  够狠!够快!也够毒!丁宁、赛珍珠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在那电光石
火的一瞬间,千面人魔已被迫撤掌退走,双方皆有惊无险。
  小鱼儿怒容满面地道:“老头,你想干什么?”
  于面人魔冷厉地声音道:“老夫欲将乌剑、玉镯、太极棍收回来。”
  阿呆道:“彼此一家人;想要可以明讲,犯不着偷袭行抢。”
  千面人魔道:“兔惠子,你们心里有数。”
  凤儿道:“老头,有什么话可以挑明了讲,别兜圈子。
  千面人魔道:“丫头,我问你,你们是在什么时候将乌剑、玉镯、太极棍掉了
包?”
  小鱼儿抢先答话,故作不知地道:“糟老头,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一句也听
不懂?”
  千面人魔怒冲冲地道:“你少装蒜,在开封时,老夫本已将真品取走,交给你
们的只是冒牌货,可是,事实大谬不然,现在背在老夫背上的却是道道地地的仿冒
品,不是你们动了手脚还会有谁?”
  小鱼儿信誓旦旦地道:“天地良心,如果你老头交给我们的是冒牌货,现在也
绝对真不了。”
  阿呆好聪明,举起太极棍,对准千面人魔的头,嘻皮笑脸的道:“真的假不了
,假的真不了,不信咱们可以当场试试看,梅花毒针,保证无毒。”
  方待扣动扣环,先发制人,将他放倒再说,千面人魔的左臂已飞出,硬将太极
棍打歪,道:“放屁,白楼之前你已经表演一次,足以证明一切!”
  糟了,解药方子尚未到手,三小本来还想委屈求全,如今西洋镜已被拆穿,水
火之局已成,看来一场生死之搏已是无可避免。
  干面人魔是只老狐狸,宝物未到手之前,还不愿撕破脸,沉声道:“凤儿,阿
呆,只要你们肯将乌剑、玉倬、太极棍自动交给我老人家,我们还是一家人。”
  阿呆出口成脏:“干你娘,真要是一家人,你会暗中下毒?”
  千面人魔大吃一惊,道:“下毒的事你们怎么会知道,可是有人告诉你们?”
  丁宁脸色骤变,吓得面如死灰,小鱼儿并未将事实挑明,道:“没有人通风报
讯,是我们自己偶然发现的。”
  千面人魔沉默少顷后道:“你们知道也好,咱们正可以好好谈判一下。”
  “谈判?怎么谈判?”
  “交出乌剑、玉锅、太极棍,老夫继续供应你们解毒药。”
  “不行,我们需要的是永久的解毒药。”
  “老实告诉你,你们所中之毒,绝毒无比,人世间根本无药可解。”
  “一枝草,一滴露,天生一毒,必有一物可解,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反正只要交出宝物来,你们仍旧可以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假如我们不答应呢?”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妈的,就算是死也会拉你垫棺材底!”
  “小子,你狂得可以!”
  “是你教的!”
  “你敢背叛老夫?”
  “是你逼的!”
  “好狂好邪,不知天高地厚的雏儿,老夫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地字出口,招已出手,其快如电,其猛如山,劈头盖面地攻向小鱼儿,只见千
面人魔独眼之内凶芒暴闪,看那情形,真恨不能在一招之内便要了他的命。”
  话已说绝,小鱼儿怒发冲冠,脸上的每一寸肌肤皆充满浓浓的杀机,把扇挽起
一缕生飓,硬往上撞。
  阿呆道;“妈的,打就打,谁怕谁呀。”
  凤儿道:“我就不信,三个小的吃不了一个老的。”
  立从左右两侧夹攻上去。
  .赛珍珠睹状大怒道:“你们要造反啦,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将你们拉扯长大的
大恩人?”
  小鱼儿道:“放臭屈,老贼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打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阿呆道:“是他无情,不能怪我们无义。”
  凤儿道:“是他无耻,咎由自取!”
  口中说话,手上可一点也没放松,四个人全力以赴,各展所长,龙腾虎跃,打
得难分难解。凶险万状,令人动魄惊心。
  赛珍珠玉面一寒,对丁宁道:“丁哥,咱们助主人一臂力,将这三个大逆不道
的娃儿除掉。”
  余音未落,丁宁正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变局,蓦见歹命夫人与铁掌排云林清风
、张婷婷已联袂追来。
  不止三个,身后还黑压压地紧跟着一大片,显然林清风已将葫芦谷内的高手调
集齐全,准备大干一场。
  左边山坡上,另有一拨子人的服装最为亮丽鲜明,是大理国的安乐公主段菲菲
,护国大将军宗何,以及手下的武士官女等。
  声势浩大,人数众多,每一个人都是名重江湖的成名人物,千面人魔不禁骇然
一惊,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好汉难敌四手,三个小萝卜头尚且无法顺利吞食,强
敌压境,自然不易讨好,当下心念三转而决,领着丁宁、赛珍珠撤身退走。
  小鱼儿看得一呆,道:“老魔休逃,咱们今天不死不散。”
  阿呆道:“惨啦,惨啦,逮不住老贼咱们就死定啦!”
  凤儿道:“死也要拉他结伴同行,要他插翅难飞!”
  三人去势如风,拚命疾追,歹命夫人和林清风早已抄近路从斜刺里追下去,安
乐公主段菲菲迎上来说道:“小鱼儿,这里发生什么事啦?”
  情急事危,小鱼儿哪有时间跟她细说事情的原委始末,仅道:“‘天王之星’
就在前面那个糟老头的身上,只要捉住这个老家伙,就可以将大理国的国宝讨回来
。”
  够了,虽仅寥寥数语,已足够安乐公主为此拚死拚活,当即亲率宗何等人,没
命似地去追千面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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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三批人马,兵分三路。凤儿、阿呆、小鱼儿居中,歹命夫人与林清风在右,安
乐公主段菲菲和宗轲在左;展目望去,满山遍野都是追猎千面人魔的人。
  可是,说也邪门,几乎是摩肩接肩,手牵着手,追赶的人这么多,竟被他们逃
之夭夭。
  许是由于地形太过复杂的关系,大家伙搜遍了整个山谷每一个地方,竟如幽灵
鬼魅一般,再也没见到他们的一影半踪。
  于是,只好将搜索的范围扩及其他的地方。
  甚至,扩大到葫芦谷以外的方圆数十里内。
  然而,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从大白天一直找到夜晚,始终没再见到千面人魔、
丁宁与赛珍珠。
  三个活生生的人,好似化作烟雾,烟消雾散,乘风而去。
  不得已,凤儿、阿呆、小鱼儿、安乐公主等人,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林清风
返回葫芦谷。
  而歹命夫人母女则已不知去向,可能是兀自去追赶千面人魔去了。
  铁掌排云林清风真不愧为是领袖武林的人物,不仅不记前嫌,还在白楼设下盛
宴,热诚款待。
  席间,小鱼儿一本正经地道:“林谷主,真不好意思,本帮原是来找麻烦的,
承林大侠大度宽容,化敌为友,居然变成葫芦谷的座上之客,现在夜色已深,说不
定还要在贵谷借宿一晚呢。”
  林清风哈哈一笑道:“欢迎,欢迎,只要诸位不嫌本谷鄙陋,尽管住下来就是
,至于日间之事,相信纯粹是千面人魔唆使的结果,老夫不会放在心上。”
  阿呆秉性憨厚耿直,脱口就说:“不过,本帮前已言明,今日此来,也是为小
鱼帮向葫芦谷的领导权挑战的。”
  林清风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便恢复原状,笑声更为爽朗响亮,道:“武林
本来就是一个最讲求实力,也最现实的舞台,强者为王,胜者当道,谁的本事大,
谁就可以号令天下,三位小友英气勃发,锋芒毕露,不禁使老夫想起一句古话来。

  凤儿道:“哪一句古话?”
  林清风慢吞吞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假以时日,领袖武
林的必然非小鱼帮莫属。”
  小鱼儿却不作如是想,暗道:“哼,别把小鱼帮看扁了,还要等。那多累啊,
现在就可以取而代之。”
  表面上则颇有分寸地道:“客气啦,客气啦,将来的事谁也不敢保证没有变化
,说不定还需要经过一番艰苦征战,才能使万众归心,一统武林。”
  好一个“万众归心,一统武林”,简直雄心万丈,野心勃勃,葫芦谷的人闻言
莫不为之动容,脸色一变再变。
  安乐公主段菲菲则是小鱼儿的一位忠诚支持者,郑重其事地道:“小鱼儿,你
放心,本宫绝对支持小鱼帮,如有任何障碍,菲菲愿无条件的助你一臂力。”
  小鱼儿敬了安乐公主一杯酒,道:“公主厚爱,本帮主当面谢过,但不知因何
会跑来此地?”
  段菲菲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声如燕语莺啼:“本宫是为了追寻千面人魔,想讨
回‘天王之星’,盲人瞎马,无意中闯进了葫芦谷的后山,竟碰巧遇上那老魔,竟
又失之交臂,实在令人扼腕。”
  小鱼儿转对林清风道:“真对不起,由于本帮的莽撞行事,给贵谷惹来不少麻
烦。”
  林清风笑呵呵地道:“小鱼帮主说哪里话来,老贼十九是冲着林某来的,诸位
适逢其会,正巧帮了大忙。”
  阿呆楞了一下,道:“什么?你说千面人魔是冲着林谷主来的?”
  林清风颔首道:“事实确有此可能。”
  凤儿道:“记得林谷主曾说过,糟老头身怀穿云堡、神仙谷两大门派的绝技神
功,莫非真的是林谷主的大师兄圣剑无影贺天雄。”
  林清风面色凝重地道:“此事体大,老夫也不敢妄下断语。”
  小鱼儿道:“据在下所知,林谷主乃出身神仙谷,是黄山老人的衣钵传人之一
,是不是神仙谷内部曾经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
  基于家丑不可外扬的心理因素,林清风话到口边又咽回去,未将神仙谷当年的
一桩丑事内幕说出。
  人家不愿意说,三小自亦不便追问,小鱼儿道:“如说老魔确是为葫芦谷而来
,那么,糟老头可能尚未远去,甚至可能因为咱们搜捕太紧,仍然躲藏在葫芦谷内
,今夜大家都最好当心点!”
  安乐公主段菲菲道;要不要本宫派人协助?”
  林清风道:“谢了,本谷主已有周密部署,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绝不会逃出
林某的耳目。”
  段菲菲微微一笑,再度朝小鱼儿投去深情的一瞥,当即向主人告个罪,领着宗
轲将军,众武士及宫女等,在葫芦谷的一位管事引导下,离开白楼,转往宿处。
  小鱼儿等人亦已酒足饭饱,方待起身告退,忽见另一名管事进来说道:“阿呆
先生,有一件事还请务必大力帮忙。”
  阿呆一怔,道:“是什么事呀?”
  管事道:“被梅花毒针射中的弟兄,至今仍昏迷不醒,可否请惠赐解毒之药?

  阿呆闻言如梦初醒地拍打一下自己的后脑勺,道:“哎呀,你不说本二帮主差
点给忘啦,这事好办,撤一泡尿就没事啦。”
  林清风惊疑不迭地道:“撒一泡尿就可以解决问题?”
  阿呆道:“骗你是王八。”
  林清风道:“这是什么玄虚?”
  小鱼儿道:“谁知道,完全是七杀凶神张忠的得意杰作。”
  阿呆傻呼呼地道:“不过,效果却是屡试不衰,百尿百中,怎么样,要不要我
阿呆去帮忙撒尿?”
  管事呆板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道:“既然撒尿便可解毒,我们可以
自行解决,不敢劳二帮主的驾。”
  阿呆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注意,尿也不能乱撒,一定要撒在头上才有效
。”
  管事称谢离去,另一名手握宝剑,身穿夜行衣,似是守夜的大汉匆匆而入,对
林清风道:“启禀谷主,谷外有人求见。”
  铁掌排云道:“是哪一位?”
  大汉恭恭敬敬的道:“来人自称是穿云堡的总管石友江。”
  “穿云堡”三字,份量不轻,林清风马上正容说道:“快去知会一下石老,说
我林清风亲自出迎。”
  大汉诺诺连声而退,林清风亦接踵跟出,不久,门外便响起了铁掌排云爽朗的
语声:“石老归隐已久,今天是什么风把你老给吹来葫芦谷?”
  石友江的声音道:“老朽此来,主要是想谢谢林谷主对穿云堡的臂助之恩,自
从罗家惨遭灭门横祸后,林大侠振臂一呼,曾与武林四庄四处追杀雷天豹、王化、
张忠、游全河等江洋大盗,云天高谊,没齿难忘,石某是特来谢恩的。”
  “哪里,石老言重了,武林一家,此乃侠义道份内之事,何足挂齿。”
  “另外,老朽还想顺便找一个人。”
  “不知是哪一位?”
  “就是小鱼帮的三位帮主。”
  “巧极了,他们正作客敝谷。”
  凤儿、阿呆、小鱼儿听到这里,立即迎了出去,与石友江在阶前相遇。
  小鱼儿道:“石总管可是有新的资料提供?”
  石友江止步道:“老朽是想来请教,关于罗夫人母子的行踪下落,三位小友可
已探听出什么眉目来?”
  凤儿道:“有,你的运气不错,已经理出一点头绪来。”
  石友江精神大振,道:‘罗夫人现在何处?”
  阿呆道:“虽然还不知道纪香云的确切居处,不过,总而言之,她还活在人世
,没有死就是啦。”
  石友江追问道:“这消息三位是如何得知的?”
  小鱼儿将巧遇歹命夫人的事说了个大概,道:“是歹命夫人告诉我们的,歹命
夫人正是罗夫人的好朋友。”
  “少堡主的行踪又如何?可是与主母生活在一起?”
  “据歹命夫人说,早已被雷天豹掳去。”
  “铁胆魔星失踪已久,生死不明,这事就难办了。”
  “可不是嘛,一个铁胆魔星,牵扯着无数无头公案,找不到雷天豹,就解不开
这个结,姓雷的简直是一个魔鬼,一个幽灵。”
  阿呆道:“糟老头不是曾承认,雷天豹已经被他杀死啦?”
  凤儿道:“糟老头本人,也是一个地道的幽灵,一个魔鬼,他的话根本就不足
采信。”
  听得石友江摇头叹息不止,半晌始道:“但不知在何处可以找到歹命夫人?”
  小鱼儿道:“你的运气真是太好啦,天黑之前还在此地,目前可能仍在葫芦谷
附近追千面人魔。”
  阿呆道:“万一找不到,可以跑一趟开封,歹命夫人就寄居在逍遥在。”
  林清风道:“石老,别尽站着,快请里面坐,有话慢慢从长计议。”
  石友江却另有主意,道:“不,谢谢,老夫想这就去找歹命夫人去,万一找不
到便跑一趟逍遥庄,罗家惨遭灭门,小老儿责无旁贷。”
  说走就走,深施一礼,便即匆匆离去。
  夜色已深,三小亦未再久留,告别林清风,往红楼投宿。
  孰料,沐浴完毕,刚与凤儿道过晚安,阿呆和小鱼儿还没来得及上床,忽见早
先熟识的那两名宫女,神色慌张地将鱼儿叫到楼外去。
  宫女甲道:“小鱼公子,大事不好,我们宫主出事啦。”
  小鱼儿一惊,道:“出事啦?出了什么事?”
  宫女乙道;“跟以前的情形几乎完全一样。”
  小鱼儿道:“你最好把话说清楚点。”
  宫女甲道:“公主体内的蛊虫元神又在兴风作浪。”
  宫女乙道:“都是因公子而起,我们公主一见到公子,就芳心大动。”
  宫女甲道:“我家公主实在太爱公子了,只要芳心一动,蛊虫便跟着作怪,准
得很。”
  小鱼儿道:“那该怎么办?”
  宫女乙道:“还是老法子,必须阴阳交泰,方可渡此劫难,不然定会欲火焚身
而亡。”
  宫女甲道:“而且,这是第二次,非得行敦伦大事不可,否则,我家公主只有
死路一条。”
  小鱼儿犹疑不决道:“事关公主名节,这样恐怕不妥吧?”
  宫女乙道:“公子怎么这样迂腐,事毕之后你就是我们大理国的驸马爷啦。”
  宫女甲道;“再说,我们王爷又没有太子,王爷百年之后,小鱼公子说不定就
会登基为王。”
  小鱼儿此刻亦感觉得到,体内的蛊虫元神也在开始作怪,欲火正在逐渐上升,
生理的某些部位已开始膨胀,但仍支吾其词地道:“可是,本帮主已经有很要好的
女朋友。”
  宫女乙道:“是不是那位凤儿姑娘?”
  小鱼儿道:“是呀,我们已经有很深很深的感情基础。”
  宫女甲道:“这不是问题,我们公主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公子可以再纳她为
妾。”
  小鱼儿道:“我们认识在先,这对凤儿来说是不公平的。”
  宫女乙道:“我们公主最是宽宏大量,就算两头大也没有关系。”
  宫女甲道:“就算是细姨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事毕之后,你们三头六面,可以
人坐下来慢慢商量,此刻就请别再磨蹭,快快动身吧。”
  宫女乙道:“我的小祖宗,救火如救火,求求你,拜托拜托,耽搁太久恐怕就
没有救啦。”
  小鱼儿寻思少顷后,断然决然地道:“好吧,救人要紧,本帮主也顾不了太多
,不知公主现在在哪里?”
  宫女甲道:“在黄楼。”
  小鱼儿道:“那我们就走吧。”
  突闻阿呆的声音说道:“我阿呆先生也去。”
  余音尚未落地,人已从一根石柱后面冒出来。
  小鱼儿错愕一下,道:“阿呆,你要去哪儿?”
  阿呆正经八百地道:“为朋友可以两胁插刀,去帮你的忙呀。”
  小鱼儿眼一瞪,道:“浑球,你可知道我要去干什么?”
  阿呆面不改色的道:“知道,你不是要去‘屠杀’吗?”
  “既然晓得是去‘屠杀’,你还敢大言不惭地去插一脚?”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合力施救,这样效果可能会更好更快。”
  “好你的头,如果事后菲菲得知惨遭轮暴,不活活被气死才怪。”
  “既然如此,你又决定得这样清痛苦,干脆由我阿呆先生代打好啦。”
  “阿呆,你与雷玉娇已有婚约在先,是死会,你不怕阿娇找你大兴问罪之师?

  “嗨,天高皇帝远,反正阿娇也不在身边,管她的,倒是凤儿就近在咫尺,一
旦被她识破,准会气个半死,从今以后,你就甭想过好日子。”
  这话正好说在小鱼儿的痛处,不禁大感犹豫起来,一时进退失据,不知如何是
好。
  无可讳言,安乐公主段菲菲是个大美人,小鱼儿对她印象绝佳,而且已有肌肤
相接,裸裎相对的事实,尤其又有体内的蛊虫元神在推波助浪,如说无动于衷,简
直是欺人之谈。
  然而,他与凤儿乃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从小一起长大,早已是非君莫嫁,
非卿莫娶,感情根深蒂固,爱对方胜过爱他们自己,如与段菲菲先“上车”,凤儿
将情何以堪?
  一想到这里,小鱼儿思绪大乱,已经迈出去的步子,忽又收了回来。
  阿呆看在眼中,更加理直气壮,对两名宫女道:“走吧,事情就这么决定啦,
由我阿呆先生来代打,保证逢凶化吉,一战成功。”
  两名宫女却大感为难起来,互望一眼,同声说道:“谢谢二帮主的美意,但恐
此路不通。”
  阿呆不解道:“这是为何?可是觉得我阿呆先生呆头呆脑的,不及小鱼儿风流
英俊?”
  宫女甲婉转地道:“二帮主请别误会,主要是因为我家公主对小鱼帮主情有独
钟,病因即是由此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
  宫女乙亦猛敲边鼓,道:“再者,我们公主所以会发病,最重要的因素是体内
的蛊虫元神在作怪,二帮主体内并无元神,如何能救得了我家公主。”
  阿呆访若泄了气的皮球般道:“妈的,想助人也这么难,算啦,小鱼儿,还是
你自己去御驾亲征吧,凤儿那边我会想办法替你遮掩,但愿别肥了海棠,瘦了芭蕉
,以后可要雨露均匀才行。”
  事到如今,小鱼儿别无选择,只好跟着宫女,奔向黄楼。
  黄楼在红楼的斜对面,与白楼成鼎足之势,彼此间的距离约在百丈左右,相距
颇远。
  单一的鹅黄色,淡雅别致,连室内的地毯、家俱都是黄色系列,华丽的客厅里
还整齐地摆着二十四盆黄菊。
  客厅的石后方,有一间宽大的卧室,正是安乐公主段菲菲的临时香闺。
  和上一次的情形几乎完全一样,段菲菲面如朝阳,红得像是一只熟透了的苹果
,已陷入昏迷之中。
  双手双脚被紧紧地绑死在床柱上。
  人已昏迷,口中则仍在不停地梦呓般地哺喃喃自语着。
  “小鱼儿,小鱼儿。”
  “小冤家,小冤家。”
  “你害得我好苦好苦啊。”
  “没有你,本宫一定会死!”
  翻来覆去,断断续续的,说来说去就是这几句话。
  而且,吐字不清,含混其词,不注意听根本听不懂。
  猛可间,传来“哎呀”一声响。
  不是门,是窗子被人给谁开了。
  进来一个人。
  不是小鱼儿。
  也不是阿呆。
  而是另外一个极端神秘,宛如鬼魂似的人。
  来人先在窗下征立俄顷,当他弄清楚室内只有一个昏睡的少女时,乍然快步向
床前行去。
  刷!好爽利的动作,一下子便将锦被掀到床下去。
  全身一丝不挂,肤白胜雪,肌若凝脂,双峰高耸,曲线玲珑…………神魂颠倒
,欲仙欲死。
  终于息争止战,鸣金收兵……来人的动作好快,穿好衣服,发出一声明森森的
冷笑,随即又越窗而去。
  留下安乐公主段菲菲独自一人,面对着一身的香汗,满床的红白之物。
  直至此刻,段菲菲始完全清醒过来,兀自甜蜜蜜地笑笑,拎着衣服,走进浴室

  也不知过了多久,香闺的门被人打开了,小鱼儿跨步而入。
  说巧真巧,段菲菲正巧沐浴完毕走出来,马上献上来一个香吻,人也腻在了小
鱼的怀里,风情万干地凝视着他,银铃似的声音娇笑道:“小鱼儿,真谢谢你,要
不是你及时施救,这一次本宫恐怕非死不可。”
  小鱼儿愕然一楞,道:“菲菲,你没事啦?”
  段菲菲仍陶醉在鱼水之欢的韵味里,道:“是呀,这全是你的功劳。”
  “你是说,你已经和人做了那件事?”
  “不错呀,好爽好爽啊。”
  “可是,那个男人不是我。”
  “小鱼儿,开什么玩笑,我们已有夫妻之实,从此刻起,你是我的丈夫,我是
你的妻子,咱们永浴爱河,永不分离。”
  “菲菲,我刚刚才到,真的没有和你发生关系。”
  “小鱼儿,这个玩笑可开不得,本宫非你莫嫁,除你之外,任何男人休想碰我
一下。”
  “菲菲,我说的是实话,如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不信你可以叫宫女进来问
。”
  两名宫女就守在门外,原是想一窥春色春光,也好过过干瘾,闻言倒抽了一口
寒气,忙不迭地冲进来。
  宫女甲道:“公主,小鱼帮主的确是刚刚才到。”
  宫女乙道:“那个混帐男人是谁?竟敢偷香窃玉。”
  铁证如山,安乐公主再无疑义,顿如遭到雷击,顿时,双眼发直,面如白纸,
吓得她倒退了三四步,若非两名宫女及时将她扶住,怕不早已昏倒在地。
  床上零乱不堪,红白之物仍历历在目,小鱼儿、宫女等人自亦深信不疑,齐声
追问道:“这究竟是哪个魔鬼干的?”
  安乐公主段菲菲抱着头,捂着耳朵,连声说道:“不知道,不知道,我真的一
点也不知道。”
  但一霎时,忽又改口说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一件事。”
  小鱼儿急急追问道:“菲菲,决说想起来什么事?”
  段菲菲道:“浑饨之中,本宫感觉得出,那个男人有胡子。”
  宫女甲道:“每一个老男人都有胡子,这太空泛啦。”
  宫女乙道:“想想看,有没有看到他的脸?这个淫贼太可恨,不把他干刀万剐
,难消我心头之恨。”
  段菲菲冥想片刻,猛摇首道:“事情一直在浑浑噩噩中进行,我也一直认为那
个男人必定是小鱼公子,没有想到睁眼来看一下,就算想到恐怕也不敢看。”
  小鱼儿握着拳头,朝空际猛打了一拳,恨声道:“妈的,这件事还真难办,本
座这就去找林清风,这是他的地盘,他非要给咱们一个明白的交代不可。”
  却被宫女甲阻住了,道:“小鱼公子快别如此,事关我家公主的一世清白,千
万张扬不得,只可暗查,不宜明访。”
  阿呆的声音在门外接口说道:“是嘛,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乱说,一旦张扬出
去,岂不标明了公主已是残花败柳之身,我看你小鱼儿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呆
啊,笨啊。”
  话说一半时,阿呆已进入卧室,最后四个字,说得又响又亮,存心在糟蹋小鱼
儿。
  小鱼儿正在气头上,气虎虎地道:“阿呆,这是女孩儿家的香闺,你跑进来做
什么?”
  阿呆的目光在段菲菲的身上溜了一下,道:“我阿呆先生可是大慈大悲,好心
好意,诚心诚意地想来帮帮忙,看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没有。”
  小鱼儿斩钉截铁地道:“没有!”
  阿呆道:“我是想来协助你们捉拿色狼的,又不是帮你‘屠杀’,你紧张什么
。”
  小鱼儿没好气地道:“‘屠杀’用不到你,捉色狼也用不到你。”
  阿呆神气活现地道:“这可不一定,眼前我就可以提供一些珍贵的资料。”
  宫女乙道:“二帮主有何珍贵资料?”
  阿呆道:“据我阿呆先生观察所得,千面人魔、林清风、石友江、以及葫芦谷
的几位管事,都是长胡子的人,而且都是络腮胡子,只要详细调查一下这几个人片
刻之前的行踪,一定可以理出一个头绪来。”
  宫女甲道:“但是,此事不宜宣扬,不可以公开调查。”
  阿呆道:“笨女人,呆女人,察言观色,旁敲侧击,照样可以看出破绽来。”
  小鱼儿听他言来头头是道,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道:“阿呆,真看不透你,
什么时候变聪明啦?”
  阿呆得意洋洋地道:“本来就不傻嘛,是你故意观而不见,埋没人才。”
  小鱼儿嗤之以鼻,冷声道:“好啦,别再吹,咱们现在就去找林清风。”
  立与阿呆退出安乐公主段菲菲的卧室。
  黄楼附近的山崖下,有一个夜行人,正以全速向红楼的方向奔掠,此人的轻身
功夫绝佳,映着月色,看在别人眼里的不过一缕青烟而已,仅一眨眼的工夫,便到
了红楼后方。
  无独有偶,就在此刻,山崖之上又泻下来一条人影,好快,泻电奔雷一般,夜
行人甫感觉出气流有些不对,那人已飘然落地,挡在他的前面。
  甫一照面,夜行人立即认出拦路的人是歹命夫人。
  歹命夫人也一眼认出,夜行人不是别人,正是苦追未遇的千面人魔。
  歹命夫人首先开言道:“老贼,你简直是一头老狐狸,果然尚未离开葫芦谷。

  千面人魔嘿嘿阴笑一声,道:“歹命夫人,你不是迳自去追赶丁宁、赛珍珠,
早已远离葫芦谷,为何又去而复返?”
  歹命夫人道:“正因为本夫人发现中了你的调虎离山计,这才转回来。”
  “老夫有事来葫芦谷,自然不会空手而返。”
  “本夫人有事追赶于你,自亦不会无功而退。”
  “你追赶老夫何事?”
  “想查清楚你的身份来历。”
  “老夫千面人。”
  “千面人魔只是你遮掩门面的一个幌子,本夫人想知你为何精通神仙谷的绝技
神功?莫非是神仙谷中人?”
  “天下武技一大抄,武学一道,本来就是万流归宗,夫人请勿少见多怪。”
  “是你设词巧辩,本夫人想再请教,你又是如何习得穿云堡功夫?”
  “是夫人看走了眼,张冠李戴。”
  “你不是圣剑无影贺天雄?”
  “不是!”
  “那你是铁胆魔星雷天豹?”
  “也不是!”
  “与穿云堡可有任何瓜葛?”
  “毫无瓜葛!”
  “奇怪,你到底是什么人?”
  “千面人!”
  “少打哈哈,本夫人要你实话实说。”
  “老夫无暇久陪,告辞!”
  辞字一出口,人已纵起,歹命夫人好厉害,接连三记劈空掌,“过河拆桥”、
“投鞭断流”、“釜底抽薪”,硬将千面人魔强行截下来,杀气腾腾地道:“千面
人魔,本夫人今夜纵然血染黄沙,也一定要你现出原形来。”
  说话中早已不顾一切地扬掌攻出,罩向千面人魔全身三十六处致命大穴。
  诅料,千面人魔不肯恋战,交手未及十合,便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待歹命夫人
身躯直入抢攻时,他已溜之大吉,奔往另一个方向。
  许是该他倒霉,恰巧遇上了阿呆、小鱼儿,不旋踵间,凤儿也闻警赶到,三小
一字排开,筑下一道肉屏风。
  阿呆道:“妈的,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去而复返,足下黄土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
  凤儿道:“识相的最好乖乖地将解药方子交出来,念在你将咱们拉拔大的份上
,或可网开一面,给你一条生路。”
  小鱼儿道:“糟老头,久违啦,是否觉得葫芦谷的风水好,还是不见棺材不掉
泪,仍然在打乌剑、玉镯、太极棍的歪主意?”
  这话正好说中千面人魔的心事,独眼一瞟太极棍,虎扑而上,企图强行夺取。
  “妈的,干掉他!”
  “妈的,宰了他!”
  “送他回姥姥家!”
  凤尾刺、铁葡萄、麻将牌,如飞蝗蜂群,布下了一道密密麻麻的网。
  万不料,千面人魔的身手确有独到之处,宽大的袍袖一抖,竟将所有的暗器全
部兜住,而且,左臂突告疾射而出,眼看就要抓住阿呆手中的太极棍。
  “杀!小心你吃饭的家伙!”
  小鱼儿离地飞出,摺扇平推,指向千面人魔的劲项咽喉。
  “杀!当心你的铁胳膊!”
  凤儿的乌剑挽起一片寒芒,猛切千面人魔的铁手。
  “杀!我阿呆先生请你喝尿!”
  扣住环扣,正要发射梅花毒针,歹命夫人已如一阵风似的攻到,千面人魔急忙
收手还击,多方面的暗力在空际猛一撞,巨震声起,涡旋成风,五条人影各自向后
翻滚出去。
  正好给了千面人魔一个逃走的机会,“大鹏三展翅”,再变“乳燕穿波”,接
连三个起落,已在七八丈外。
  “站住!”
  不幸,一步之差,通路早被铁掌排云林清风,以及谷中高手数十人封死。
  双方硬对一掌,千面人魔借力倒退,依然轻灵美妙,快捷如风。
  “你插翅难飞!”
  娇叱声中,安乐公主应声而现,纤手扬处,立有一股刚猛的暗力汹涌而出。
  此招好深厚的功力,如铁壁铜墙,千面人魔难越雷池半步,硬被挡下来。
  前有凤儿、阿呆、小鱼儿、歹命夫人,以及后到的张婷婷,左有段菲菲,右有
林清风,后面是一道绝壁,千面人魔被困在绝壁下,如瓮中之鳖,笼中之鸟。
  小鱼儿望了歹命夫人一眼,道:“夫人可曾见到石总管?”
  歹命夫人一楞,道:“石总管来过?”
  凤儿道:“来过,又急着寻找夫人去了。”
  铁掌排云林清风道:“且先别管石老的事,将这个老贼擒下再说。”
  歹命夫人道:“林谷主之言极是,今夜不论付出多少代价,务必要将老魔的身
份查个一清二楚。”
  阿呆道:“对,将他砸烂砸扁,大家分而食之!”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大家暗运功力,一齐迈步前进,空气立告紧张起来,另
一场恶战,眼看就要爆发。
  千面人魔真不简单,强敌环峙,依然镇定如常,忽发一声狮吼,道:“别动,
你不要以为老夫势孤力单,便可稳操胜算,事实上我老人家的结发妻子也在现场。

  小鱼儿大惊失色地道:“你老婆也在现场?是哪一位?”
  千面人魔指着安乐主公段菲菲道:“就是这位大理国的公主。”
  护国大将军宗轲勃然大怒道:“大胆,魔道老贼,你敢口出秽言。”
  宫女甲道:“不要脸,我家公主乃是金技玉叶,你算什么东西。”
  千面人魔阴侧恻地冷笑道:“老夫是大理国的驸马爷,我们已有夫妻之实,所
谓一日夫妻百日恩,相信安乐公主不会要她的老公横尸当场,守活寡。”
  安乐公主段菲菲闻言差点没气昏,做梦也没料到,糟蹋自己的男人,原来是这
个恶魔,咬牙切齿地道:“你说什么?
  刚才的丑事是你干的?”
  千面人魔哈哈大笑道:“滋味还不错吧?”
  “我恨你,恨你,恨你一辈子!”
  “打是亲,骂是爱,恨过去以后就好了。”
  “本宫一辈子也不会饶恕你!”
  “先上车,后补票,老夫愿娶你为妾。”
  “做梦,你毁了本宫一世的清白,我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喝你的血──”
  “且慢动手,老夫一死,你怎么办?谁会穿破鞋,要二手货,木已成舟,生米
已经煮成熟饭,就乖乖嫁给咱家吧,保证叫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完的富贵,日
日春宵,夜夜洞房。”
  “闭上你的狗嘴,本官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满腹的悲愤,化作一股力量,段菲菲银牙紧咬,双目凶芒暴闪,暗提了两掌真
力,虎扑而上。
  宗轲将军伸手一拦,道:“请公主三思。”
  段菲菲怒容满面地道:“事实如此。本宫已万念俱发,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
  宫女乙含泪道:“公主,此贼虽坏,却不失是一个雄霸一方的人物,同时,他
是公主的第一个男人,可能也是最后一个,杀掉他就再也没有指望──”
  “了”字尚未出口,被安乐公主愤怒的吼声淹没:“不要再说了,像他这种色
魔,留下他必然会后患无穷,非死不可!”
  呼!呼!呼!三招绝学,一气施出,呼啸的掌风,犹如骇浪惊涛,连千面人魔
这等顶尖高手,亦未敢强行硬接,疾退五尺,横飘三步,道:“公主不是亟欲得到
‘天王之星’吗,此物就在老夫手中,只要你肯与我联手退敌,再进而夺下乌剑、
玉镯、太极棍,老夫愿双手奉上,助大理国复国兴邦!”
  “住口,杀了你照样可以取回‘天王之星’,休再动歪脑筋!”
  攻势绵绵不绝,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安乐公主吃了秤坨铁了心,决
心要将千面人魔置之死地而后已。
  千面人魔的确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眼见谈判破裂,立即反手还击,硬拚三掌,
各退五步,是一个秋色平分的局面。
  段菲菲已心坚意决,不肯善罢甘休,方待以蛊毒和他一决雌雄。
  千面人魔已自抢先开口;“老婆爱上了小白脸,不肯同心协力,老夫嫡亲的女
儿该不会也背叛亲爹吧?”
  小鱼儿神色一紧,道:“谁是你嫡亲的女儿?”
  千面人魔朗声说道:“就是你的女朋友,小鱼帮的三帮主凤儿姑娘。”小鱼儿
不肯置信,道:“放屁,凤儿怎么可能是你的亲生女儿?”千面人魔冷笑道:“怎
么不可能,每一个男人都有当爸爸的权利。”凤儿根本不屑一顾,面笼寒霜地道:
“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不信。”
  千面人魔依然卓立原地,抬头挺胸,从容不迫,显然未将群豪放在眼内,闻言
冷哼一声,道:“不信可以问一问你妈。”
  “我妈是谁?”
  “可以说是一位名人。”
  “别兜圈子,姓甚名谁?”
  “凌波仙子上官惋倩。”
  “凌波仙子上官婉倩?”
  “不错,黄山老人与黄山姥姥的亲生女儿,现任的神仙谷主,也是葫芦谷主铁
掌排云林清风的师妹,曾是武林中的一枝花,足与穿云堡主夫人纪香云分庭抗礼。

  一语惊四座,此话一出,全场皆惊,林清风的脸色一变再变的道:“老贼,难
不成你当真是──?”
  千面人魔冷笑道:“凤儿是老夫的亲生女儿,她娘是神仙谷主上官婉倩,老夫
是谁,你应该心知肚明,何必多此一问。”
  林清风对他似是怀恨极深,急怒攻心之下,显得甚是激动,暴跳如雷地道:“
你──你简直欺人太甚,本谷主拚着葫芦谷的这一片基业化为灰烬,也要将你碎尸
万段,剁骨扬灰!”
  亲率属下高手,如潮水般蜂拥而上。
  千面人魔仍然卓立如故,惧意全无地道:“林清风,你不怕老夫将神仙谷的丑
事抖出来?”
  这一着真灵,林清风似是有什么隐私或把柄落在他手里,投鼠忌器,未敢放手
去干,立又下令属下高手,停止围杀。
  但一转瞬间,忽又变了主意,道:“老贼,事到如今,老夫也顾不了这许多,
你要说便说,要抖便抖,你既然不要脸,林某也豁出去了,今夜不是你死,便是我
亡!”
  正欲率属下高手,与千面人魔决一死战,歹命夫人及时挺身而出,道:“林谷
主且慢动手,在他未死之前,本夫人尚有一事必须查清楚。”
  千面人魔抢先道:“老夫也有一事请教,你可是穿云堡主夫人纪香云?”
  歹命夫人答非所问地道:“是本夫人在问你,我想知道你是否是铁胆魔星雷天
豹?”
  千面人魔道:“不是,这一点相信林清风可以证明,而且,夫人也不止问过一
次了,你累不累?”
  “事关重大,本夫人不得不慎重行事、既非铁胆魔星,那么,是你杀死了雷天
豹?”
  “可以这样说。”
  “可知他身边有无收养一个孩子?”
  “老夫一无所知,你何不到阴曹地府去问姓雷的。”
  小鱼儿接口说道:“糟老头,我和阿呆的身世你不能说一概不知吧?”
  千面人魔道:“当然,老夫清楚得很。”
  小鱼儿道.:“我是谁?我爹我娘又是何人?”
  阿呆亦道:“我是谁?我爹我娘又是哪个?”
  千面人魔自然不肯据实相告,沉声说道:“想要知道你们的出身来历不难,但
必须答应老夫三个条件。”
  小鱼儿道:“妈的,你想敲诈?可以,先说说看是什么条件?”
  “第一:你们必须重新回到我老人家身边来。”
  “哼,你想得倒美,继续充当你的工具、打手,帮你打天下?”
  “第二;立刻将乌剑、玉镯、太极棍双手献上。”
  “好精的如意算盘,山洞里的金银财宝大概数不在少?”
  “第三:我们四人联手,将葫芦谷内所有的人赶尽杀绝,鸡犬不留!”
  “你休想,咱们既已拆伙,就不可能重归旧好,乌剑、玉镯、太极棍是我们抢
来的东西,本来就应该归我们所有。”
  阿呆补充道:“至于联手合击,那更是痴人说梦,葫芦谷就是你老小子的葬身
之地。”
  千面人魔独眼之中射出一道摄人的寒芒,道:“假小子,你可曾想到拒绝老夫
的严重后果?”
  阿呆双眉一挑,道:“什么严重后果?”
  千面人魔阴冷的声音道:“没有解药你们就会毒发身亡。”
  小鱼儿脸一沉,道:“妈的,你少唬人,把你这个老混蛋打个半死,本帮主就
不信逼不出解药方子来!”
  阿呆瞪眼道:“对!先生擒活捉,再来一顿毒打,铁打的金刚也保证叫你变成
水,变成血!”
  小鱼儿振臂高呼道:“上啊!打啊!杀啊!干掉这个魔鬼就天下太平啦。”
  阿呆亦道:“畏缩不前,贪生怕死的是孬种,是乌龟,是天下武林的公敌!”
  言语间,两小齐一步骤,早已不要命地一马当先攻上去。
  英雄所见略同,林清风、安乐公主、歹命夫人也是这个主意,彼此互望一眼,
同时弹身投入斗圈。
  张婷婷、宗轲将军、乃至葫芦谷的众高手也没闲着,立将包围的圈子缩小,重
重叠叠地筑下无数道人墙,一则从旁掠阵,再则伺机而动,围得滴水不漏,密不透
风,看来合该千面人魔要吃瘪,插翅难飞。
  全场的人都在动,掌风呼啸,金铁交鸣,打得天昏地暗,打得不亦乐乎。
  有一个人没有动。
  是凤儿!
  刹那之间,她的心似已被撕成碎片,甚至丝丝缕缕,血肉模糊。
  现实委实太残酷,无论如何,她不能接受自己有一个如此卑鄙、下流、冷酷、
无情、阴险、狡诈而又不择手段的爹。
  面对这一场恶斗,她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只觉得心头如负千斤重担,一颗破
碎的心,一个劲地下沉、下沉、下沉猛可间,一声娇叱出自段菲菲之口,抽冷子在
千面人魔的背后印上一掌。
  千面人魔向前疾冲,正巧迎上小鱼儿的折扇,在胸前划了一道血口子。
  祸不单行,阿呆的太极棍又打中他的铁手,巨震声中,铁手立告变形。
  与此同时,林清风、歹命夫人亦乘虚而入,又添了一拳一掌。
  这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五面夹击,伤痕累累之下,千面人魔仍挺立未倒
,而且还有逃生之力,乍然一式“一鹤冲天”,突破重围,冲天而起。
  “截住他!”
  “宰了他!”
  “干掉他!”
  “杀!”
  “杀!”
  “杀!”
  一时杀声四起,不论内圈外圈,无分主将副将,大家一齐腾身拦截,就好像是
一只巨大的铁钟,罩住了千面人魔,将他罩落回地面。
  双拳难敌四手,千面人魔的本事再大,也不是群豪的敌手,情势急转直下,随
时都有被生擒活捉,甚至丧命亡魂的可能。
  孰料,就在这个节骨眼中,凤儿忽然惨叫一声,噗通!
  栽倒在地。
  不是伤感心碎而倒,而是毒性发作。
  来势好猛,钢牙紧咬,汗如雨下,痛得她在地上翻滚不止。
  小鱼儿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过去,道:“小凤,你怎么啦?”
  “毒──毒──”
  凤儿已神智不清,难以尽言。
  小鱼儿急声道:“阿呆,凤儿毒性发作,快拿解药来。”
  阿呆探手入怀,取出来一个药瓶子,可是,瓶子里却空空如也,不禁面如死灰
地道:“惨啦,惨啦,解毒药已经吃完啦。”
  这话仿若晴天霹雳,吓得小鱼儿透体生寒,目注千面人魔道:“老贼,拿解药
来!”
  由于这一突发事件,场中的恶斗已止,千面人魔先运了一口气,慢吞吞地道:
“要解药可以,但得先将条件谈妥。”
  阿呆破口大骂道:“混蛋王八蛋,凤儿是你亲生的女儿,简直六亲不认,猪狗
不如。”
  千面人魔道:“老子是怕你们两个魔崽子私吞,除非……”
  小鱼儿道:“除非怎么样?”
  “让老夫亲自来喂她吃。”
  “这办不到!”
  “为什么?”
  “谁敢保证你不会乘机夺取乌剑、玉镯?”
  “那就谈谈条件吧。”
  “有屁快放。”
  “以解毒药换取乌剑、玉镯、太极棍,以及老夫安然离开葫芦谷。”
  阿呆大怒道:“你做梦,砸烂你的头照样可以得到解药。”
  千面人魔道:“阿呆,你听清楚,老夫临死之前,会毁掉一切。”
  “果然如此,你就是毁掉你女儿小凤的杀手。”
  “凤儿死而无憾,至少赚一个。”
  “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也会陪她一起死!”
  阿呆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话到口边时,突觉双眼发黑,腹中隐隐作痛,急
忙改口说道:“糟啦,糟啦,我──”
  话至此处,人已栽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呼疼喊痛不已。
  小鱼儿一见阿呆也毒发而倒,惊出一身冷汗来,声色俱厉地吼喝道:“死老魔
,臭老魔,千刀万剐的恶魔,本帮主和你拚啦!”
  扣好一把铁葡萄,将功力叫足十成,如疯似狂般冲向千面人魔。
  然而,仅仅跨出去三步,便仰面栽倒,毒性亦告发作,在地上滚拥如球,痛如
刀绞。
  毒性好猛好烈,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凤儿、阿呆、小鱼儿三个人使先后陷入昏
迷状态;不省人事。
  当他们醒来的时候,发现仍然在红楼后方的现场。
  千面人魔、歹命夫人、铁拳排云林清风等人早已不知去向,只有安乐公主段菲
菲那伙人,仍守在阿呆、小鱼儿的身旁。
  阿呆一跃而起,傻呼呼地道:“奶奶的,我阿呆先生好像没有死呀?”
  安乐公主喜不自胜地道:“两位帮主本来就没有死嘛。”
  小鱼儿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道:“是谁救的?”
  段菲菲道:“自然是服下了千面人魔的解毒药。”
  “是老魔自愿给的?”
  “这样他就不是千面人魔了。”
  “那是谈判的结果?”
  “不错。”
  “我们付出多少代价?”
  “保证他安全离开葫芦谷。”
  “他又交出多少解药来?”
  “全部。”
  言毕,取出一个药瓶来,里面还有大半瓶药,交给阿呆。
  阿呆道:“精老头已经离开了?”
  段菲菲道:“嗯,交出解药后,拔腿就走。”
  “这样岂不是太便宜了那老匹夫?”
  “为了三位的性命,我们别无选择。”
  “老贼肯降低条件,倒也颇不寻常。”
  “他也同样无路可走,不答应就只有死。”
  “林谷主和歹命夫人他们呢?”
  “已咬着老魔的尾巴追下去。”
  小鱼儿道:“其实,公主也应该尽速离开,‘天王之星’对大理国无比重要。

  宫女甲道:“我们公主是特意留下来照顾公子的。”
  小鱼儿道:“这我知道,公主的浓情厚意,我小鱼儿会永志不忘。”
  想到自己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安乐公主满腹辛酸,痛不欲生,幽幽一叹道:“
公子请勿客气,只要你的心眼儿里还有我段菲菲的影子,本宫就感激不尽了。”
  光顾着说话,这时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小鱼儿道:“咦,怎么没见凤儿?”
  安乐公主道:“她毒发在先,解毒药也服得早,清醒之后便不告而别。”
  “不告而别?公主的意思是说,根本不知凤儿去向何方?”
  “是的,这种打击太大,任何人都承受不起,谁会愿意有一个魔鬼老子。”
  “公主为何不将她拦下来,或者问一下她的行踪去向?”
  “真对不起,当本宫想到这些的时候,凤儿姑娘已远去不见,不过,时间相隔
不久,此时追赶应该还来得及。”
  “不知公主作何打算?”
  “不论天涯海角,本宫非要追到千面人魔,将‘天王之星’夺回来不可。”
  “如此,请公主珍重。”
  “也请两位帮主保重。”
  “再见!”
  “再见!”
  阿呆和小鱼儿拱手一揖而别,发足狂奔,一转眼的工夫,便已奔离葫芦谷。
  小鱼儿,人海茫茫,也不知凤儿到哪里去啦?”
  “去黄山。”
  “黄山?她去黄山干嘛?”
  “找她娘!”
  “找到神仙谷主凌波仙子上官婉倩,也没有办法抹杀千面人魔是她生父的事实
。”
  “起码她可以证实自己的身世,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小鱼儿料事如神,凤儿踏着月色,当真是朝黄山的方向奔去。
  她的心已经碎了,碎得片片断断,丝丝缕缕。
  她感觉得出,自己的心在淌血,一点点,一滴滴,无休无止。
  眼泪干了再流,流了再干,已欲流无泪。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了多少次,此刻已欲哭无声。
  好不容易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母亲出身名门,何等风光,却偏偏有一个魔鬼
爸爸。
  “不!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我宁愿永远做一个孤女,也不要一个魔鬼爸爸。”
  “我宁可魂游地府,命归九阴,也不愿做一个被人耻笑的人。”
  “我怨!我怨!我怨──”
  “我恨!我恨!我恨──”
  怨满脑海,恨满心头,凤儿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放步疾行,不知不觉间已一口
气奔出去十数里地。
  霍然,金风贯耳,凤儿好快的反应,猛一个急转身,玉手双举,奇准无比地接
住了两支竹叶飞刀。
  迅速朝四下里一扫,竟空荡荡的没见一人。
  凤儿一杨柳眉儿,冷声娇叱道:“什么人?有种就站到明处来,别于偷袭暗算
的勾当来。”
  余音未落,异事陡生,身后一棵大树上黑忽忽的泻下来一条人影,以泰山压顶
之势坠击而下。
  好快,眨眼就到,暴风般的掌力便广及三丈方圆以内,就算凤儿脚底抹油,也
逃不出对方的威力圈外。
  情急事危之下,顿生拚命之心,不退反进,弹身疾迎而上。
  一下一上之间,快如电光石火,说时迟,双方的暗力已撞在一起,人影一触即
分,凤儿疾飘出一丈五六,落地后娇躯仍自摇摇欲坠。
  对方则仅退后丈许,脚踏实地。气定神闲。
  显而易见,对手的功力较凤儿略胜一筹。
  定目处,凤儿看得清清楚楚,对方的脸上蒙着一块黑巾,仅仅露出一双精光闪
闪的眸子来,口鼻莫辨,根本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凤儿沉声喝问道:“你是谁?”
  既然黑巾蒙面,必是不愿暴露身份,蒙面人听而不闻,兀自放步行来。
  凤儿又道:“我们有仇?”
  蒙面人终于开口了:”可以这样说。”
  “何仇?何恨?”
  “你毁了老夫一生的幸福。”
  “我毁了你一生的幸福?此话怎讲?”
  “你娘会告诉你的。”
  “我要你自己说。”
  “老夫羞于启齿。”
  “你到底是什么人?”
  “娃儿不必知道,纳命来!”
  距离已近,“涮!”一声亮出来一把刀,倏地化作万道光影,“乘风破浪”、
“捕风捉影”、“流星赶月”,一下子就是三招快攻,分袭凤儿上、中、下三盘要
害。
  够狠够毒,也够威猛迅捷,一霎时,尖锐的刀风业已撞上凤儿的身来,由此也
越发显示来人绝非等闲人物。
  “找死!”
  乌剑一闪,剑光如墨,凤儿已将乌剑击出,不多不少,立即反击三剑。
  蓦闻“铛琅琅”的一声响,刀剑相撞,火花四射,好厉害的乌剑,蒙面人的刀
立告一断为二。
  功在乌剑神威,实际上凤儿并未占得上风,蒙面人猛地突出奇招,将断刀抖手
掷出,指向凤儿心窝,空出来的两只手好似穿花蝴蝶,长驱直入,企图将乌剑夺下

  凤儿睹状大骇,道:“原来你是为乌剑、玉镯而来?”
  蒙面人毫不避讳地道:“也是为你的小命而来!”
  “你休想!”
  “你认命吧!”
  “妈的,天下哪来这么多不要脸的人。”
  “妈的,不要脸再加不要命,大概是不想活啦。”
  后面的两句话并非出自凤儿、蒙面人之口,而是阿呆和小鱼儿说的,话甫落地
,人亦电奔而至。
  而且,一照面就动上手,小鱼儿的折扇快如浮光掠影,猛攻蒙面人的颈项咽喉
,阿呆的太极棍则照准他的头颅砸下去。
  事出突然,蒙面人吓得心胆俱裂,急切间,二话不说,撤掌就退。
  他身手不凡,退势又快,命是保住了。
  可是,蒙面的黑巾却被小鱼儿的折扇挑飞。
  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直看得三小目瞪口呆,一脸迷惑。
  凤儿疑云满面地道:“怎么会是你?”
  阿呆臭骂道:“林清风,你乃一谷之主,还领袖武林,居然自甘下流,也干起
偷鸡摸狗的勾当来,还想不想在江湖上混?”
  小鱼儿威风八面地道:“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今日之事,你必须交代得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否则,休怪小鱼帮要以最残酷的手段来对付你!”
  铁掌排云林清风面笼寒霜,沉吟一下后道:“这纯粹是我们黄山派的家务事,
希望两位少侠切勿插手。”
  阿呆道:“可是,凤儿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能算是黄山派的人?”
  林清风振振有词地道:“假如千面人魔之言不差,凤儿自是黄山派的子弟。”
  小鱼儿眉头一皱,道:“神仙谷主凌波仙子上官婉倩有一个女儿?”
  林清风道:“这是铁的事实。”
  “这个女孩失踪啦?”
  “完全正确。”
  “失踪的时间有多久?”
  “约莫十二三年。”
  “你也认为凤儿是上官谷主的骨肉?”
  “既是出自千面人魔之口,应可采信。”
  “谁是千面人魔?”
  “小鱼帮主应该去问他自己。”
  “你和凤儿有关系吗?”
  “可以说毫无关系,也可以说关系密切。”
  “本帮主听不懂。”
  “以后你会懂的,最好永远不懂。”
  “我想了解你为什么要加害凤儿?”
  一提到这件事,林清风似有锥心之痛,愤恨异常,紧咬着牙关,话是从牙缝里
挤出来的:“她毁了老夫的一切!”
  阿呆满头雾水地道:“妈的,别说空话,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凤儿究竟
毁了你的什么?”
  林清风恨声道:“多如牛毛,一切的一切,包括前途、事业、名誉、利益、婚
姻等等的。”
  小鱼儿冷笑一声,道:“一个与你毫无关系的人,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林清风道:“老夫说过,从某一个角度来看,老夫与她关系密切。”
  阿呆怒道:“奶奶的,你怎么老是喜欢打哈哈,不交代明白,小心你今夜会吃
大亏。”
  林清风坚持己见,毫不退让,道:“这是黄山派的内部私事,你们无权过问。

  小鱼儿挑眉瞪眼地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来管?”
  林清风道:“老夫乃黄山老人的嫡传弟子,自然有资格来管。”
  “本帮主是凤儿姑娘的男朋友,也有插手的资格。”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只为强出头,希望两位多加考虑,勿自寻烦恼。”
  “如果本帮生喜欢烦恼呢?”
  “那就连你们两个一起杀!”
  此话一出,马上激起了阿呆、小鱼儿的万丈怒火,互望一眼,心意已通,一片
杀机,飞上眉梢。
  阿呆道:“他妈的,你算老几,干掉你咱们就可以取而代之。”
  小鱼儿道:“他妈的,给脸不要脸,杀掉你林清风小鱼帮就可以领袖武林!”
  凤儿亦道:“一切咎由自取,死后做鬼也只能怪你自己太贪太毒太阴险!”
  “杀!”
  “杀!”
  “杀!”
  三个人,三声杀,折扇、乌剑、太极棍攻守有序,铁葡萄、凤尾刺、麻将牌交
织成网,三小好似吃了炸药,发了疯,如得神助,如虎添翼,一鼓作气,一路猛攻
,打!打!打!杀!杀!
  杀!打得林清风稀哩哗啦。只有招架的工夫,没有还手的力气,杀得铁掌排云
张惶失措,顾此失彼。
  饶他林清风乃是江湖巨擘,武林翘楚,单打独斗,固然略胜一筹,三人联手,
则不免屈居下风,勉强支撑三十个回合,便顾不得颜面,落荒而逃。
  阿呆高兴得跳了起来,道:“哇塞!打垮了林清风,咱们现在就可以领袖武林
。”
  小鱼儿也兴高采烈地道:“好棒啊,从此刻起,咱们便可以号令天下,无敌武
林!”
  见凤儿始终愁眉苦脸,一言不发,阿呆道:“小凤,你怎么啦!”
  凤儿未语泪先流,泪眼模糊地望着小鱼儿,凄凄楚楚地道:“小龙哥,我问你
一句话,假如我真的是千面人魔的女儿,你们会不会跟我绝交,甚至反目成仇?”
  小鱼儿道:“这是不可能的,你这么善良美丽,不会有一个魔鬼爸爸。”
  阿呆道:“是嘛,歹竹出好笋的机会少之又少。”
  凤儿道:“我是说假如。”
  小鱼儿一本正经地道:“就算是真的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你是你,他是他,我
们永远是好朋友,将来我一定会娶你做老婆。”
  为了表明心迹,还特意在凤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吻得凤儿热泪滚滚地道:“你不是在骗我吧?”
  小鱼儿道:“骗你不得好死。”
  阿呆道:“小鱼儿要是说话不算活,你就嫁给我好啦,保证叫你吃香的,喝辣
的,快乐又逍遥。”
  一句玩笑话,逗得凤儿破涕为笑道:“死阿呆,人家心里难过得要死,你还好
意思开玩笑。”
  小鱼儿睹状,紧绷的心弦也放开来,亲手帮她擦干了眼泪,又在她的面颊上亲
吻一下,道:“你打算到哪里去?也不等我们一起走,真急死人,须知没有解毒药
,你准会死在半路上。”
  凤儿像依人小鸟般,偎在小鱼儿的怀里,柔声道:“当时我难过得不得了,一
心只想到神仙谷去把事情问清楚,也一心认为你们会和我绝交,再也不理我啦,所
以才不告而别。”
  一想到自己有一个魔鬼爸爸,就痛澈心脾,说着说着,禁不住一阵伤感袭来,
又已泣不成声。
  阿呆大吼一声,道:“好啦,好啦,过去的已经过去,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谁
要是再提起,就是王八、乌龟、加混蛋!”
  为了消除凤儿心里的阴影,阿呆用心良苦,领头唱起歌来。
  唱没几句,凤儿和小鱼儿也跟着合唱起来:小儿郎。
  小儿郎
  小小儿郎不简单
  不论黑白两道
  无分大盗大侠
  拳打脚踢
  口诛笔伐
  威震四方
  无敌天下
  小鱼儿
  小鱼儿
  小小鱼儿不简单
  不论海鲸海鲨
  无分大鱼大虾
  生吞活咽
  连皮带骨
  翻江倒海
  豪情万丈
  唱出了欢乐,唱走了烦恼,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生龙活虎,豪情万丈。
  连太阳都唱出来了,在前面的镇上用过早餐,为了赶时间,还特别买了三匹马
,当即放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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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黄山。
  神仙谷。
  谷口本来就不大,正当中还建有一个亭子,上书‘下马亭’三个斗大的金字。
  亭子两旁又没有拒马,入口处仅可容一人通过,马儿根本过不去。
  当三小到达现场,看到这般情形时,阿呆立即在马上大声哈喝道:“喂,神仙
谷内有人在吗?”
  谷内有一小屋,屋内走出一位两鬓飞霜的老娘来,脸色阴沉沉地道:“娃儿们
有何见教?”
  凤儿客客气气地道:“老婆婆,我们想入谷去,可否请将拒马移开?”
  妇人虽已老迈,两双眸子却清澈如电,冷冷扫了三小一眼,道:“有事吗?”
  小鱼儿道:“是找人。”
  老姐道:“找哪位?”
  阿呆道:“神仙谷主凌波仙子上官婉倩。”
  老妪闻言脸色大变,抬起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来,语冷如冰地道:“我们谷主
早已金盆洗手,退出武林,目前正在闭关潜修,不见客。”
  凤儿听得一呆,道:“见见黄山姥姥也可以。”
  老妪盘问道:“有什么事?”
  小鱼儿道:“机密大事,只能跟黄山姥姥或上官谷主当面谈。”
  老妪迟疑一下,道:“且先报上名失.容老身通报进去,姥姥见不见你们就看
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三小报上名来,老妪立命一位青衣女子入内禀报。
  不一时青衣女子去而复返,在老妪耳畔轻语数言。
  老妪道:“你们可以入谷,但必须照本谷的规矩行事。”
  小鱼儿道:“什么规矩?”
  老妪指着‘下马亭’三字道:“请下马步行。”
  阿呆道:“有马代步,省时又省力,这规矩太落伍啦,早该淘汰。”
  老妪肃穆庄严地道:“这规矩并非黄山派所订,‘下马亭’亦非神仙谷自己建
造,而是武林同道当年为了尊重黄山主人捐资兴建的,江湖各派,不论何人,至此
皆必须下马步行。”
  阿呆道:“难不成神仙谷主亲生的女儿也要受此约束?”
  老妪并没有弄懂他的言外之意,道:“连谷主本人亦不得例外,普天之下只有
姥姥一人可以骑马乘轿而越。”
  小鱼儿想了想,道:“好吧,马马虎虎,青青菜菜,小鱼帮入境随俗,就给黄
山派一个面子吧。”
  三人翻身下马,猛一拍马屁股,任由马儿自己去找草吃,凤儿、阿呆、小鱼儿
则鱼贯入谷,沿着山路向前走。
  行行复行行,不久便远远看到,半山腰上有一座巍峨壮丽的建筑物。
  可是,通路却被另一个小亭子挡住。
  ‘解剑亭’三字,有目共睹,亭前阶下,一字儿排开,共站着七名少女,个个
花容月貌,清丽脱俗,分着红、黄、橙、绿、蓝、靛、紫七种颜色的衣服,亮丽而
又醒目。
  阿呆色迷迷地瞄了七名少女一眼,嘻皮笑脸地道;“好漂亮的妞儿,神仙谷的
女人简直跟仙女一样的美,没有男人吗?”
  红衣少女笑盈盈地道:“没有。”
  阿呆左顾右盼,手舞足蹈地道;“好,好,我阿呆先生决定长住神仙谷,不想
走啦,准备落地生根。”
  黄衣少女冷然一晒,道:“对不起,神仙谷并不欢迎男人。”
  小鱼儿一怔,道:“你们不正是来欢迎小鱼帮的吗?”
  紫衣少女道:“我们是奉命来执行本谷的规矩的。”
  凤儿道:“又有哪种规矩?”
  绿衣少女指着亭子道:“这是解剑亭,请依规矩行事。”
  阿呆笑呵呵地道:“我们并没有带剑,这一关可以免啦。”
  蓝衣少女指着他的太极棍道:“剑只是概括而言,应该包括所有的兵刃暗器在
内。”
  凤儿道:“你是说这些东西皆必须留在解剑亭内,不准带到里面去?”
  靛衣少女点点头,道:“尚请三位小友惠予合作。”
  阿呆道:“这个臭规矩是谁订的?”
  领路的青衣少女道:“也是天下英雄的意思。”
  小鱼儿道:“可是怕有人行刺?”
  紫衣少女道:“当年立此规矩的原意是,为了表示对黄山老人、黄山姥姥的尊
敬。”
  阿呆舞动一下手中的太极棍,道:“东西交给你们,万一不小心弄丢怎么办?

  红衣少女道:“本谷自当负责赔偿。”
  “哼,只怕有些东西你们根本赔不起。”
  “神仙谷冠盖武林,没有赔不起的东西。
  “有!”
  “什么?”
  “乌剑、玉镯、太极棍!”
  “你的意思是说──”
  “不错,这些东西就在本帮手中。”
  “这──”
  红衣少女支吾其词,不知如何作答。
  小鱼儿道:“为了大家方便,我看就不必解剑啦。”
  黄衣少女却坚持不肯退让:“不行,这是行之多年的老规矩,例不可破。”
  小鱼儿道:“本帮主是为你们设想,怕神仙谷赔不起,贻笑武林。”
  “神仙谷愿负责到底。”
  “假如小鱼帮不肯接受呢?”
  “三位可以请回,本谷绝不强人所难。”
  “抱歉,小鱼帮非入神仙谷不可。”
  “那你们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哪一条路?”
  “硬闯!”
  “硬闯?”
  红衣少女玉面一寒,道:“不错,硬闯,只要小鱼帮能闯过我们七个人的封锁
,通过‘解剑亭’,神仙谷同样以礼相待。”
  小鱼儿剑眉一扬,道:“好主意,七位大姐请留神啦,稍待可别怪我小鱼儿不
懂得怜香惜玉。”
  阿呆喜上眉梢地道:“既然可以武力解决,何不早说,害得阿呆先生磨了半天
的牙,好不累人呀!”
  凤儿的话最简洁有力,只有一个字;“闯!”
  乌光一闪,化作漫天剑影,一招‘横扫干军’,从红衣攻到紫衣,七仙女一个
不剩,每人皆遭到攻击,金铁相撞,声如钟鸣,七支剑全部断去二三寸长的一截。
  凤儿的攻势出奇的快,快到毫巅,七仙女瞠目结舌,仍目惊魂未定,阿呆的太
极棍又已乘风破浪而到。
  “杀!”
  专打七仙女吃饭的脑袋,惊得众莺燕花容大变,毛骨悚然,一齐将头低下来。
  “杀!’小鱼儿的折扇又及时攻到,掠胸而过,在每人的胸衣上划出一条七八
寸长的口子来。
  双臂一抖,人已越过七仙女,穿亭而出。
  凤儿早在亭外,阿呆也接踵而到,七仙女羞得满面通红,双手捧胸,这一切来
得太快,好似暴雨狂风,当他们想到截杀时,已经慢了半步。
  红衣少女泼妇似的大骂道:“你们简直是大骗子,卑鄙!
  下流!”
  阿呆以牙还牙地骂道:“你们是特大号的大笨蛋,低能!
  无用!”
  小鱼儿道:“阿呆,放庄重点,别破坏了咱们小鱼帮的清纯形象,须知这是神
仙谷,可能是凤儿的家,别让部属们笑话,少谷主交上了坏朋友。”
  面前是一道长阶,台阶的顶端便是神仙谷的大庄院,三小迈开大步,拾级登阶
而上。
  台阶好高好长,足有百十余级,好不容易走完最后一级,通过一段平坦的石地
,正准备跨步入门,忽见一位云鬓高挽,白发苍苍,但却面如冠玉,双目炯炯有神
的老太太当门而立,挡住去路。
  阿呆道:“好狗不挡道,能不能让一步路?”
  老太婆脸色一沉,道:“放肆,小子有本事自己来闯。”
  小鱼儿道:“听说凭本事闯入神仙谷,贵谷同样以礼相待,这可是你们的待客
之道?”
  老太婆声若洪钟地道:“未入此门,仍不能算是进入神仙谷。”
  “你是要咱们闯?”
  “只怕娃儿们不敢。”
  “笑话,不敢就不会来了!”
  “那你们就闯闯看!”
  “哼,闯就闯,谁怕谁呀。”
  话一落地,招亦出手,三人一齐行动,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攻上去。
  原以为三人是凭拳脚功夫,强行硬闯,孰料,攻至丈许以内时乍然变了样儿。
  “看打!”
  “照打!”
  “小心在老脸上留下记号!”
  冷不防改变战术,以暗器出击,凤尾刺、铁葡萄、麻将牌、天九牌,交织成一
道火网,焦点全部集中在白发老妇的头上。
  白发老妇好矫健的身手,尽管出其不意,猝不及防,仍然未见慌乱,衣袖一抖
,就像是捕鱼捉蜂的网儿,将暗器兜住。
  可是,就这么一瞬间的耽搁,凤儿和阿呆已作了漏网之鱼,溜进大门去。
  砰!铁葡萄也漏掉一枚,就在白发老妇面前爆开,被她一掌劈成细末碎粉,接
着,人随掌进,以一箭穿心之势猛攻小鱼儿。
  小鱼儿胆子好大,硬往上冲,口中虎吼道:“你想以老欺小,门儿也没有,本
帮主专门以小吃大!”
  夸下天大的海口,用的则是声东击西,虚张声势的战法,这倒并非是他们畏惧
神仙谷,而是因为凤儿可能是神仙谷主上官婉倩的女儿,故而手下留情,免使大家
尴尬不愉快。
  职是之故,小鱼儿快攻三掌,随即借力倒纵,凌空一个急转身,已越墙而过,
泻入院内,当白发老妇发觉中计时、已经来不及挡阻。
  名门正派,果然言而有信,既未再战,亦未刁难,白发老妇亲自将三小迎至一
间花厅,待凤儿等人先后落坐,有人献上香茗后,老太太始开口说道:“不知哪一
位是小鱼儿帮主呢?”
  小鱼儿欠一下身子,道:“正是区区在下我。”
  白发老妇望了阿呆和凤儿一眼,道:“那么,这一位小英雄想必一定是阿呆二
帮主,那一位女侠是凤儿三帮主,自古英雄出少年,正好在三位帮主的身上得到印
证,无论胆识机智,俱属一流,老身十分钦佩。”
  阿呆的脸热辣辣的道:“客气,客气,老太太这样说我们就不好意思啦。”
  老妇的脸色一整,言归正传道:“三位此来神仙谷,不知有何贵干?”
  小鱼儿道:“我们想见一见上官谷主。”
  老妇微微一怔道:“婉倩正在闭关潜修,不见客。”
  凤儿道:“请黄山姥姥出面一见也可以。”
  老妇微笑道:“我老人家正是黄山姥姥。”
  小鱼儿暗吃一惊,道:“失敬,失敬,姥姥神功盖世,果然名不虚传。”
  黄山姥姥笑道:“娃儿们别客套,有什么事但请直说无妨。”
  小鱼儿以试探的语气道:“我们是想请教一件事,上官谷主是否有一个女儿?

  黄山姥姥的脸色一变再变,眉宇之间也笼上一片愁云,沉声道:“我老人家是
有一个外孙女。”
  凤儿的神色一紧,道:“今年多大?”
  黄山姥姥戚然言道:“该有十五了吧。”
  阿呆道:“可否请出来一见?”
  “这──”黄山姥姥欲言又止,未接下文。
  小鱼儿道:“姥姥可是有什么不便?”
  黄山姥姥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这个孩子失踪已久。”
  凤儿和小鱼儿互换一道眼神,同声道:“在什么地方失踪的?”
  黄山姥姥道:“就在神仙谷内。”
  小鱼儿道:“可是被人拐走啦?”
  “我们也是这样想。”
  “是被谁拐走的?”
  “查无实据,无从论断。”
  “总会有一些线索吧?”
  “线索当然是有的。”
  “是谁?”
  黄山姥姥又是一声长叹,面色凝重地道:“此乃家丑,恕老身不便尽言。”
  小鱼儿见时机已到,振振有词地道:“姥姥,我们也是为此事而来,并不是想
要探听别人的隐私,有人在葫芦谷内指出,凤儿姑娘就是你老人家失踪的外孙女,
特来贵谷查证。”
  黄山姥姥已年逾七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一闻此言,仍然惊得她站了起
来,拉住凤儿的双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哺哺自语道:“身材脸
形,尤其是眼神,确与婉倩有几分神似。”
  询问了凤儿几句话,黄山姥姥肃容满面地道:“凤儿,能否将你左手的袖子卷
起来,让我老人家瞧一瞧?”
  凤儿道:“好啊。”立即将左手的袖子高高卷起。
  大家有目共睹,雪白的藕臂上,手肘上方,外侧,有一颗黄豆大小的朱砂痣。
  黄山姥姥一见朱砂痣,马上将凤儿紧紧地搂在怀里,老泪谤沱地道:“孩子,
是你,当真是你,外婆想你想得好苦啊。”
  凤儿也陪着老人滚下来两行泪珠,双膝一软,人已跪在黄山姥姥的脚前,道:
“姥姥,这是真的吗?”
  黄山姥姥以肯定的语气道:“错不了,绝对错不了,这一颗朱砂痣外婆记忆深
刻,不会看错的。”
  强将凤儿拉起来,又将她搂在怀里,祖孙二人,喜极而泣。
  阿呆的泪腺很发达,早已泪流满面,哭着道:“凤儿.
  恭喜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可是,我与小鱼儿呢,人海茫茫,尚不知何处
是我家,唉,呜呜,哇哇──”
  说至最后,猝告呜呜咽咽地放声大哭起来。
  一想到自己扑朔迷离的身世,小鱼儿也不禁黯然神伤起来,想说几句安慰的话
,一时间却如梗在喉,难以出声。
  还是黄山姥姥先止住哭泣,拉着凤儿坐在自己身边,慈祥可亲地道:“孩子,
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凤儿据实说道:“是千面人魔。”
  黄山姥姥一楞,道:“谁是干面人魔?”
  阿呆将有关千面人魔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最后正容说道:“总而言之
,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魔鬼,而且,还扬言,他是凤儿亲生的爹。”
  骤然之间,黄山姥姥脸色大变,听得呆住了,惊“哦”
  一声自言自语道:“是他,一定是他。”
  凤儿急急追问道:“是谁呀?外婆。”
  黄山姥姥神色怪异,一言不答,像是跌进痛苦的深渊里,像是陷入往事的回忆
中。
  小鱼儿道:“姥姥,还有一件事,更加莫名其妙。”
  姥姥追问道:“是什么事?”
  小鱼儿道:“葫芦谷主铁掌排云林清风恣意乱来,曾偷袭凤儿,企图杀人。”
  半晌,姥姥始幽幽长叹一声,道:“清风这孩子的心胸也未免太狭窄了,事隔
多年,仍记恨在心,孽!孽!孽!这一段冤孽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全化解。”
  毫无疑问,黄山姥姥之言的背后,必有一段不足为外人知道的内幕秘密。
  凤儿小心翼翼地道:“外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生身父亲究竟是谁?可
否请你老人家明示一言?”
  沉念一会儿,姥姥唉声叹气地道:“丢人啊,这是神仙谷的家丑,而且说来话
长。”
  小鱼儿道:“姥姥不妨长话短说。”
  姥姥整理一下紊乱的思绪,字斟句酌地道:“老身与黄山老人膝下仅生一女,
就是凤儿的母亲婉倩,另外还收了两个徒弟,大弟子叫贺天雄,在剑法上造诣甚深
,后来赢得圣剑无影的雅号,二弟子叫林清风,掌法上的修为有独到之处,人称铁
掌排云,也就是现在的葫芦谷主。”
  阿呆道:“姥姥,林清风既是黄山派的弟子,怎会跑出去自立门户,另创葫芦
谷?那圣剑无影贺天雄又到哪里去了?”
  黄山姥姥慢条斯里地道:“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娃儿,也会慢慢长大,尤其
是男孩女孩,随着年龄的增长,自然亦问题丛生。”
  小鱼儿道:“他们谈恋爱啦?”
  姥姥颔首道:“男欢女悦,并不是一件坏事。”
  “是准爱上了上官婉倩前辈?”
  “是天雄,也是清风。”
  “哦,他们哥儿俩同时爱上了小师妹。”
  “这只是不幸的开始。”
  “不知上官前辈爱哪个?”
  “等量齐观,难以取舍。”。
  “糟啦,这是三角恋爱嘛,危险。”
  “坏就坏在这里。”
  后来,上官前辈嫁给哪一位?”
  “嫁给了清风。”
  “为什么没嫁给大师兄贺天雄。”
  “是凭婉倩她爹的遗言决定的。”
  “黄山老人为何作此决定?可曾征求过上官前辈的意见?”
  阿呆道:“是嘛,现在时代不同啦,讲究自由恋爱,父母意见只能供作参考而
已,不能擅作主张。”
  黄山姥姥道:“那是因为,我那老伴生前观察所得,发觉天雄为人阴险狡诈,
心术不正,故而有此遗言。”
  小鱼儿道:“于是,上官前辈便遵照黄山老人的遗命,嫁了二师兄?”
  “事实也并非完全如此,婉倩自己也发现,天雄有调戏丫环的前科,同时野心
勃勃,很不安份,这才断然作此选择。”
  “尘埃落定,林清风既已娶得如花美眷,为何又远走葫芦谷另立门户,甚至想
置凤儿于死地?”
  “唉,好事多磨,清风和婉倩婚后又生事端。”
  “发生了什么事?”
  “清风指控,婉倩和天雄有苟且之事。”
  “不会吧,上官前辈既已嫁给林清风,怎会再和贺天雄干这见不得人的事。”
  “老身也是这样想,不予置信,但清风却指证历历,绘影绘声,坚持是千真万
确的事实。”
  “上官前辈自己怎么说?”
  “最后,婉情也承认有此事情。”
  凤儿、阿呆、小鱼儿相顾愕然,齐声说道:“这样说是真的啦?”
  黄山姥姥面色沉重地道:“据倩儿表示,是逆徒贺天雄用药将她迷倒,然后再
行强暴的。”
  小鱼儿道:“结果,正巧被林清风撞见了?”
  黄山姥姥点点头,表示同意,未曾出言答话。
  阿呆的口头禅又来了:“伤脑筋,这真是太巧也太不幸啦。”
  黄山姥姥悲声道:“这只是不幸的开始,并非结束。”
  小鱼儿道:“贺天雄卑鄙无耻,强暴了自己的师妹,姥姥是如何处置的?”
  “按照本派规矩,罪当就地处死,但我老人家还没有来得及采取行动,贺天雄
便不告而别。”
  “林清风又是如何离开神仙谷的?”
  “清风这孩子还算厚道,一直隐忍未发,直等到凤儿出生后才发生冲突。”
  “为什么?”
  “就是为了凤儿。”
  “小凤怎么啦?”
  “清风一口咬定,凤儿是贺天雄的骨肉,无法忍受,婉倩解释无效,夫妻反目
,于是,林清风便愤然离谷出走,自立门户,开创葫芦谷。”
  这一番话,每一字一句皆重重地击中凤儿的心扉,她黛眉深锁,痛不欲生,两
行清泪任由它往下流,一直在静静地听着,未发一言。
  阿呆道;“姥姥,小凤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黄山姥姥想一下,道:“在凤儿两周岁后不久。”
  “是怎样失踪的?”
  “研判系被人偷抱走。”
  “可知是被何人抱走?”
  “当时一无所知,现在想来,除贺天雄之外再无别人。”
  “自从贺天雄不告而别后,可曾再公然回来过神仙谷。”
  “没有!”
  “在江湖上可有他的行踪?”
  “如石沉大海,如烟消雾散,音讯全无。”.
  “依你老人家看,千面人魔会不会就是贺天雄?”
  “错不了,他罪大恶极,欺师灭祖,自知天地虽大,已无他容身之地,改头换
面,借尸还魂,是他唯一的选择。”
  小鱼儿心道:“妈的,老狐狸,终于查清楚你的来龙去脉。”
  阿呆暗想:“老混蛋,任你天狡地诈,结果还是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凤儿猝告开了口,忧心忡忡地道:“外婆,我生身的爹到底是谁?”
  这一下可把黄山姥姥给问住了,很痛苦地说:“这种事外婆也无法确定,只有
你娘自己心里明白。”
  凤儿十分哀伤地道:“婆婆,凤儿可不可以去问问我娘?”
  黄山姥姥叹息一声,以低沉而又凄婉的语调道:“自从清风离去,你又相继失
踪后,你娘万念俱灰,整个人都变了样儿,除了外婆之外,十几年来,她拒绝接见
任何人。”
  小鱼儿道:“凤儿是她亲生的女儿,不会不见的。”
  阿呆道:“小凤是她朝思暮想的人,一定会接见的。”
  黄山姥姥沉重的脸庞上,展露出一丝苦笑,道:“但愿如此,我们姑且去碰碰
运气吧。不过,孩子,你最好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以免失望。”
  这话无异在凤儿、阿呆、小鱼儿的心上投下一道阴影,他们想不透,母女相会
,乃是一件天大乐事,还会有什么困难阻碍,互望一眼,百思莫解。
  小鱼儿道:“听你老人家的口气,上官前辈似乎不一定肯接见凤儿?”
  黄山姥姥站起身来,一边领着三小往门外走,一边沉声说道:“即使见了面,
婉倩是否肯旧话重提,尚在未定之数。”
  阿呆道:“这是为什么?”
  黄山姥姥道:“等一下你们就会明白的。”
  神仙谷的后山。
  一大片翠竹林中。
  有一座建筑十分简陋,全部以竹林搭建而成的尼庵。
  尼庵的名字倒颇雅致,就叫‘竹林庵’,想系取其高风亮节之意。
  ‘竹林庵’的四周,还种有几畦蔬菜,不少瓜果。
  庵内,正传出一阵阵的木鱼梵唱之声。
  庵外,竖着一块牌子‘非访莫入’。
  凤儿呆了一下,道:“我娘出家了?”
  黄山姥姥道:“嗯,常伴青灯古佛,早已与世隔绝。”
  阿呆道:“然而,贵谷的弟子则说,上官谷主是在闭关潜修,这是什么玄虚?

  黄山姥姥道;”不是玄虚,是家丑不欲外扬,事实上婉倩早已落发为尼。”
  言语间,一行四人已跨进尼庵去。
  马上发现,面前是一个不大的佛堂,神案前,席团上,正有一位女尼背向而坐
,一面敲木鱼,一面念经,对四人的来到,浑然未觉。
  小鱼儿小声道:“这位就是上官前辈?”
  黄山姥姥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点点头,表示同意,但未开口说话。
  亲生的娘,朝朝暮暮思念的母亲就在眼前,凤儿禁不住一阵激动,几次三番想
冲上去,却被黄山姥姥给及时阻住了。
  直待上官婉倩,将一篇经文全部诵完,这才站起转过身来。
  一张清丽脱俗的脸,虽然脂粉未施,而且剃了一个大光头,依然不难看出当年
艳冠群芳的俏模样。
  阿呆在心底深处嚷嚷道:“赫!卡水卡水!”
  小鱼儿亦暗想:“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难怪贺天雄、林清风会你争我夺。”
  “阿弥陀佛”,只听上官婉倩宣了一声佛号,双掌合十为礼,以异常平静的口
吻对黄山姥姥道;“贫尼见过老夫人。”
  自称贫尼,称生身的母亲为老夫人,这未免太生疏了,凤儿、阿呆、小鱼儿不
由心头一震,尤其是凤儿,好似在头上浇下来一盆冰凉的水。
  实则这还是对待自己的亲娘,脸色一整,马上换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上官婉
倩又道:“贫尼久已不见生人,请老夫人将他们带离竹林庵。”
  赫!已经下了逐客令,黄山姥姥叹息一声,道,“婉倩──”
  仅仅叫了一声“婉倩”,便被她打断了,截口说道:“贫尼无垢,请老夫人以
法号相称。”
  黄山姥姥无奈,只好改口说道:“无垢,为娘的并非有意来打扰你的清修,是
带领你的女儿来与你相会。”
  此话一出,无垢师太的脸色骤然一变,双目暴睁,两道闪亮的眸光投注在凤儿
身上。
  但,一霎时便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样儿,道:“贫尼身在佛门,尘缘早绝,尘世
间事早已与我无关,老夫人不该将她领来此地!”
  简直心如止水,枯井无波,拒人于千里之外。
  尽管如此,凤儿还是不顾一切“扑通!”一声,跪倒在上官婉倩的脚前,声泪
俱下地叫了一声:“妈!”
  无垢师太的反应很平淡,几乎是没有反应,举步退了五尺,手握念珠,口宣佛
号,表情全无地道:“小施主,贫尼已经说过,身在佛门,尘缘早绝,请勿如此。

  小鱼儿道:“不管是缘还是孽,小凤终归是你亲生的女儿,推也推不掉。”
  阿呆亦帮腔道:“是嘛,尼姑也是人,是人就应该有人性,这样未免大伤感情
啦。”
  孰料,上官婉倩仍听而未觉,不言不动,就好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
  凤儿哭得更伤心,泪下如雨道:“娘,女儿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老人家能答应
一件事。”
  无垢师太索性默念起经文来,一言未发。
  黄山姥姥微把道:“你们母女一场,就答应凤儿一件事吧”
  上官惋倩不愿提及这一段伤心往事,任凭小凤再三哀求,始终不肯明言。
  不禁惹恼了小鱼儿,道:“无垢师太,本帮主想问你,每一个人是不是只应该
有一个爹,一个妈?”
  无垢师大道:“不错呀。”
  小鱼儿道:“可是,小凤却面临了可能有两个爹的困扰。”
  阿呆道:“你是她生身的娘,有责任告诉凤儿谁是她的亲爸爸。”
  上官婉倩还是不肯说,道:“贫尼已落发为尼,不想再提尘世间事。”
  小鱼儿勃然大怒道:“哼,你简直冷酷无情,小凤,咱们走,去找圣剑无影,
跟他联合起来,便可无敌天下,将江湖闹一个天翻地覆,将武林杀一个稀哩哗啦,
而这一笔帐阎王老子会记在你上官婉倩的头上。”
  阿呆亦滔滔不绝地道:“哼,简直是冷血动物,只因你一念之差,凤儿也许会
认贼作父,与贺天雄一联手,保证会血洗武林,鸡飞狗跳,神仙谷也休想置身事外
。”
  绝非虚张声势,双双跨步而上,拉起小凤来就往庵外冲。
  “阿弥陀佛!”
  无垢师太忽然涌了一声佛号,朗声说道:“三位小施主请回。”
  三小在门口止步转身,小鱼儿道:“怎么?师太改变主意啦?”
  上官婉倩一脸肃穆地道:“贫尼忽然觉得,凤儿有权利知道她亲生的父亲是哪
一位。”
  阿呆道:“是哪一位?贺天雄?或是林清风?”
  无垢师太吐字有力说出来四个字。“是林清风!”
  黄山姥姥“哦”了一声,虚悬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凤儿也松了一口气,终于摆脱了魔鬼爸爸的阴影。
  “不!我不同意,这不是事实!”
  有人提出异议,语冷如冰。
  是铁掌排云林清风,话落人已冲进佛堂来,向黄山姥姥深施一礼,道:“师娘
,请恕弟子不孝,疏于问候,请你老人家原谅。”
  黄山姥姥干咳一声,道:“师娘已老而无用,你来不来看我尚在其次,倒是你
们夫妻之间的误会,希望藉此言讲当面,能解释清楚。”
  铁掌排云林清风冷然一晒,道:“师娘,这不是误会,是铁的事实。”
  小鱼儿道:“什么铁的事实?”
  林清风恶狠狠地瞪着凤儿,道:“她不是老夫的女儿,是贺天雄的孽种!”
  上官婉倩马上反驳道:“这绝非事实,凤儿生身的爹是你非他。”
  林清风怒冲冲地道:“我问你,你跟贺天雄有没有做那件见不得人的事?”
  “确有其事,但是在被他的迷药迷倒之后才发生的。”
  “只要你承认曾跟他发生勾且之事,这笔滥帐就没有理由推到林某人头上来。

  “孩子是谁的,我心里有数,绝对不会出差错。”
  “何敢如此肯定?”
  “因为在那之前,我已怀了你的骨肉。”
  “哼,纯粹一派胡言,在那之前,你为何不讲?”
  “贫尼是想选一个适当的机会,令你惊喜。”
  “但是,算算时间,十月怀胎,这孽障出生的日子,与那件事发生的距离,差
不多完全吻合,这岂不是太巧了?”
  “事实如此,信不信由你,贫尼不想再作解释。”
  黄山姥姥道:“清风,女人生育,以月事为准,婉倩的话无可置疑。”
  阿呆道:“林谷主,别死心眼儿,这么贤慧的妻子,这样孝顺的女儿,打着灯
笼也找不到,是该浪子回头的时候啦。”
  小鱼儿道:“林大侠,别钻牛角尖,妻贤女孝,尚有何求,何不解散葫芦谷,
重归黄山,今天就是你们夫妻父女团圆的好日子。”
  阿呆道:“果真如此,小鱼帮就送你一份厚礼。”
  小鱼儿小声道:“阿呆,别乱开空头支票,咱们毫无准备。”
  阿呆神采飞扬地道:“早就准备好啦。”
  小鱼儿一怔,道:“是什么?”
  阿呆正经八百地道:“林清风自己丧失,被小鱼帮自动接掌,领袖武林的身份
与地位啊。”
  黄山姥姥、上官婉倩母女闻言仅皆动容,深深佩服这两个娃儿远大的志气,铁
掌排云林清风却无动于衷,指着凤儿,另找话题道:“小凤既非贸天雄的女儿,他
没有理由将她偷偷抱走,扶养成人。”
  凌波仙子上官婉倩道:“谁晓得他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许是误以为小凤是他
亲生的骨肉,许是存心报复,拆散我们。”
  林清风冷哼一声,道:“哼,爱是完整的,我不能接受残缺的爱,更无法接受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儿。”
  无垢师太再一次宣了一声佛号,双掌合十地道:“贫尼说过,信不信随你的便
,况且贫尼身在佛门,尘缘早绝,尘世间事对我已无关紧要,无垢言尽于此,诸位
施主请回吧,别扰了佛门的清静。”
  见大家仍站在原地,。并无离去的意思,上官婉倩暗中咬一咬牙,兀自走进佛
堂后面的一间禅房。
  砰!的一声,立将房门关上,还上了闩。
  表现在外的完全是波浪不兴,七情不生的冷硬作风,实则她的心灵深处,正遭
受着极大的痛楚,如万箭穿心,如百蛇啃噬。
  她紧紧地贴在门扉之上,热泪滚滚而下,直至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已离开佛堂,
离开“竹林庵”,仍自思潮如涌,无法平息。
  五人同步而行,却各有所思,心情也各有不同。
  阿呆首先打破沉默,道:“林谷主,你究竟作何打算,是否准备认这个女儿?

  凤儿拉长了耳朵,凝神以听,结果却换来一场空,林清风目注前方庄院,冷漠
的声音道:“亲人骨肉,乃是天伦大事,老夫想认,却不能随便乱认。”
  小鱼儿道:“要怎样你才肯回心转意?”
  林清风道:“老夫希望明了事实的真象。”
  “无垢师太不是已经说了吗?”
  “林某歉难完全置信。”
  “上官谷主已遁入空门,落发为尼,有骗人的必要吗?”
  “这很难说,关键在当年的那件丑事,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你怀疑上官谷主不是在被人迷倒后,惨遭强暴?”
  “如果是两情相悦,避室通好,事情就会大不相同。”
  “这样说,你还想对凤儿有所不利?”
  “也许暂时林某不会再加害于她。”
  “哼,谅你也不敢!”
  阿呆补充道:“林清风,我阿呆先生警告你,倘若胆敢再动小凤的一根汗毛,
小鱼帮就要你吃不了兜着走,火烧葫芦谷,血洗九华山!”
  彼此话不投机,林清风甚觉无趣,紧走几步,对走在前面的黄山姥姥道:“师
娘,清风想先走一步,就此告退。”
  根本不理会黄山姥姥是否同意,话一出口,便即迈步超越过去。
  黄山姥姥道:“清风,你若不信,可以再到‘竹林庵’去一趟,和婉倩作一深
谈,天大的误会也一定可以解释清楚的。”
  “不必了,此时多言无益。”
  “何妨住一夜,明天再走?”
  “徒儿尚有急事待理,告辞!”
  姥姥用心良苦,却未得到回报,林清风足底抹油,已一阵风似地走了,害得黄
山姥姥长吁短叹,唏嘘不已。
  小鱼儿望了凤儿和阿呆一眼,道:“我看我们也该走了吧?”
  不待阿呆、凤儿开口,黄山姥姥抢先说道:“好不容易找到了小凤,我们祖孙
久别重逢,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走,你们就一块儿在神仙谷住下来吧。”
  凤儿舐犊情深,偎在姥姥身边道:“小龙哥,别急嘛,少说也得住上个十天半
个月再走。”
  神仙谷都是女孩,而且个个貌美如花,阿呆也想住下来一饱眼福,道:“是嘛
,南征北讨,怪累人的,住下来歇一歇脚,准备再走更长的路。”
  小鱼儿却不以为然,道:“阿呆,凤儿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乐昏了头,还请有
可原;你还要不要命?”
  阿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道:“死小鱼儿,臭小鱼儿,你凶什么凶,这话
是啥意思嘛?”
  小鱼儿骂道:“你简直是白痴、傻蛋、二百五,解毒药所剩无几,找不到贺天
雄,咱们谁也别想活下去,还想在神仙谷逍遥自在,苦中作乐,哼!”
  阿呆似是一下子从快乐的巅峰给摔了下来,神情沮丧地道:“惨啦,惨啦,我
看咱们连饭也别吃啦,赶快走吧,不论天涯海角,非得找到姓贺的才有活命的机会
。”
  小鱼儿道:“也不必这么急,且先在神仙谷住上一宿,让姥姥和小凤好好叙一
叙,咱们明天一早再走。”
  问明原委后,黄山姥姥亦大感焦急起来,愤愤然道:“贺天雄这个逆徒也实在
太可恶了,好,你们明天一早就走,待我老人家将谷中之事稍作交代后,也随后离
开神仙谷,重履江湖,老身决心要清理门户,将这个恶徒置之死地!”
  黄山姥姥决定出谷,重履江湖,三小甚感振奋,一齐为千面人魔的末日放声狂
呼起来。
  在神仙谷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凤儿、阿呆、小鱼儿便告别黄山姥姥,出谷
而去。’这一趟神仙谷,无论如何,此行不虚,凤儿明了自己的身世,也找到了自
己生身的母亲及外婆。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并非千面人魔的女儿,排除了有一个魔鬼爸爸的阴影。
  惟一遗憾的是,林清风冥顽不化,坚持己见,凤儿尚不能认祖归宗。
  出得神仙谷,马儿早已不知去向,三小只好按步当车,阿呆道:“小凤,别难
过,查清楚了自己的身世就好啦,林清风认不认没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跟母亲姓
上官,黄山派比葫芦谷的名气可大多啦。”
  小鱼儿另有高见:“不行,这笔帐林清风非认不可,否则,对上官前辈,对小
凤,都是一种侮辱。”
  阿呆是一株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边倒,立即改变语气道:“对,这笔帐他非
认不可,不认就将他砸扁砸烂,斗垮斗臭,或者这样好啦,我想到一个新点子。”
  凤儿道:“什么新点子?”
  阿呆自以为是地道:“咱们不妨将小凤是林清风的女儿的事,大肆广告宣传一
下,造成事实,让林清风百口莫辩,无法否认。”
  小鱼儿大摇其头道:“笨计,呆计,不仅此路不通,而且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阿呆大惑不解道:“放屁,不通就不通,怎会惹来杀身之祸?”
  小鱼儿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姓贺的自以为小凤是他的亲生骨肉,咱
们还有活命的机会,一旦让他弄明白了事实的真象,咱们就死定啦。”
  阿呆连声称赞道:“嗯,有道理,有道理,凭凤儿的演技,可以光明正大地找
糟老头去讨解药。”
  小鱼儿得意地道:“甚至于可以假戏真做,演一场对手戏,将解药方子骗过来
。”
  阿呆道:“好主意,一查到千面人魔的行踪,凤儿就粉墨登场,可以偷,可以
骗,也可以抢,不论如何,务必要将东西弄到手。”
  口中说话,双脚可并没歇着,不知不觉间已奔出去十数里地。
  转过一个山脚,出其不意,与歹命夫人、张婷婷、石友江不期而遇。
  张婷婷童心未泯,一照面就紧紧地拉住凤儿的手,瞧瞧阿呆,望望小鱼儿,喜
不自胜地道:“凤儿姐,阿呆哥,小鱼哥,你们总算平安无事,那天在葫芦谷,见
你们毒发倒地,真吓死人啦。”
  小鱼儿报以一个甜蜜的微笑,道:“谢谢大家的关心,也恭喜歹命夫人与石总
管,你们终于见面,但不知是在什么地方相遇的?”
  石总管笑呵呵地道:“就在葫芦谷外不远,这全是三位帮主促成的。”
  阿呆道:“既已相逢,就该火速去寻罗夫人,穿云堡名满天下,老天爷如果有
眼的话,是不应该断绝罗家的香火后嗣的。”
  石友江笑容满面地道:“小老儿已经找到了我家主母。”
  凤儿一惊,道:“找到罗夫人纪香云啦,夫人现在何处?”
  石友江爽朗的声音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小鱼儿会意,道:“石老是说,歹命先人就是罗夫人纪香云?”
  石友江道:“一点不差,事实确是如此,我家主母隐姓埋名,一直避祸逍遥庄
。”
  小鱼儿望了望歹命夫人纪香云一眼,道;“夫人,请恕小鱼儿冒昧直言,当年
是否被游全河那个恶棍,强行押到逍遥庄的?”
  纪香云微颔首道:“不错,当时本夫人手无缚鸡之力,为了保全一条性命,更
为罗家复仇,只好逆来顺受,委屈求全。”
  凤儿最是心细如丝,不疾不徐地道:“夫人,据我们上一次在逍遥庄时所得到
的印象,夫人与那个江洋大盗游全河之间的关系,似乎十分微妙?”
  张婷婷黛眉一扬,得意非凡地道:“不是微妙,应该说是那个老贼对我娘很是
忌惮,敬畏三分。”
  小鱼儿道:“恕本帮主斗胆直言,穿云堡惨遭灭门,夫人所以能死里逃生,想
必是游全河看上了夫人的美色使然?”
  歹命夫人纪香云伤感地道:“我不否认,他当时的想法确是如此。”
  “后来,怎会演变成‘相敬如宾’的局面?”
  “这是本夫人运用了一些技巧的结果。”
  “乞道其详?”
  “其实,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官府追缉甚紧,游贼借尸还魂,亡命逍遥庄,本
夫人以揭穿他的身份作要胁,迫他就范。”
  “于是,保住了夫人一世的清白?”
  “也保住了逍遥庄上下数十条性命。”
  “更难能可贵的是,夫人利用这一段时间,闭门潜修,由一个弱女子,变成了
女强人来。”
  “这要归功于在慌乱之中,曾抢先将一本罗家的武功秘笈藏在身上,十年苦练
,总算小有成就。”
  “客气啦,放眼当今武林之内,夫人已是顶尖人物。”
  阿呆道:“夫人,可否谈谈穿云堡当时发生惨案的经过情形?”
  纪香云叹息一声,道:“很惨,很惨,群魔夜袭穿云堡,多数的人皆在睡梦之
中被杀,鬼哭神嚎,血流成渠,可怜穿云堡三百余口,一夜之间便丧命亡魂,仅仅
剩下我们母子二人。”
  说至伤心之处,卒告泪下如雨,泣不成声。
  在场众人,亦为这种悲伤的气氛感染,堆下来一脸的戚容,石友江更是老泪滂
沱,早已变成了泪人儿。
  阿呆突如其来说道:“人说红颜薄命,我看这句话应该改一改。”
  张婷婷道:“怎么改?”
  阿呆道:“改成红颜救命。”
  张婷婷道:“什么意思?”
  阿呆道:“幸亏罗夫人貌美如花,卡水卡水,不然早已作了刀下之鬼,这不是
红颜救命吗?”
  小鱼儿骂道:“歪理,满嘴的歪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凤儿道:“夫人,不知道雷天豹、游全河。张忠,王化这一伙人,为什么要对
罗家下此毒手?”
  歹命夫人纪香云道:“拙夫罗四维,领袖武林,这四名江洋大盗劫了百万两饷
银,将护银的官兵赶尽杀绝后,官府的捕头曾来罗家有所接触,商请白道中人出面
协助,以便及早缉捕归案,这是原因之一。”
  小鱼儿道:“还有其他的原因?”
  “是的,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穿云堡的财富,尤其罗家历代皆嗜武如命,家里
收藏了不少名贵的兵器刀剑,武功秘笈,他们早有觊觎之心。”
  “他们一共去了多少人?除王、张、游、雷之外,还有哪些人?”
  “黑道上有头有脸的人,几乎倾巢而出,如杀人不见血巴六,黑豹子金八等皆
身在其中。”
  “黑凤凰冷寒燕有没有参加?”
  “奇怪,并没见到这个女强盗。”
  “我明白啦。”
  “小鱼帮主明白什么?”
  “想系那雷玉娇当时正在襁褓之中,有所不便。”
  歹命夫人纪香云“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阿呆道:“夫人还没有说,你那位宝贝儿子,罗家的命根子小龙的情况如何?

  纪香云不假思索地道:“在穿云堡时,本夫人已经说过,小龙那孩子的确是被
铁胆魔星雷天豹给掳去的。”
  “十几年来,可有少堡主的任何消息?”
  “如断了线的风筝,音讯全无。”
  “姓雷的老魔呢?”
  “更如石沉大海。”
  石友江插言道:“小老儿与我家主母研判,一度认为千面人魔可能就是雷夫豹
的化身。”
  小鱼儿接口道:“可是,现在事实证明,千面人魔原来是神仙谷的叛徒,圣剑
无影贺天雄,许多线索皆宣告断绝。”
  歹命夫人道:“不过,依香云之见,千面人魔或多或少必与雷天豹有所牵连,
否则,绿林令不可能落在他的手里。”
  小鱼儿道:“没错,姓贺的说过,雷天豹是死在他的手中,他说这话时,虽然
甚是暧昧,而且也不尽可信,但‘天王之星’既在他的手上,铁胆魔星的生死下落
必然与他有关,至少应该知道一点蛛丝马迹。”
  歹命夫人纪香云道:“本夫人也是这样想,所以才紧追来此。”
  凤儿道:“老魔头也到黄山来啦?”
  纪香云道:“事实上一离开葫芦谷,便没再见到他的踪影。”
  阿呆道:“那夫人为何跑来黄山?”
  歹命夫人道:“根据判断,他有来黄山的可能,来看看他的老情人凌波仙子上
官婉倩。”
  凤儿闻言,显得浑身不自在,小鱼儿忙道:“事实并非如夫人想像的那样,贺
天雄是否前来黄山,也不一定准确。”
  张婷婷道:“那么,这个魔鬼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啪!啪!小鱼儿拍两下巴掌,大声道:“来人哪!”
  “有!”
  小鱼帮的分航主马魁应声而现。
  “马魁,”小鱼儿立以命令的口吻问道。?你们可知道千面人魔的行踪?”
  “报告帮主,离开葫芦谷后,便失去掌握。”
  “难道连一点线索也没有?”
  “老魔伤势不轻,研判可能是找地方疗伤去了。”
  “在哪里?”
  “可能距葫芦谷不会太远。”
  “好,你去吧,好好地干。”
  “是!”
  马魁诺声而退,石友江及时说道:“这位马朋友之言不差,贺天雄必是觅地疗
伤去了,依小老地之见,咱们两拨人马,不如分道而行,朝九华山的方向一路追查
下去,或可有所发现。”
  纪香云闻言立道:“石叔之言极是,咱们就此分手,一日找不到龙儿的下落,
本夫人一口难安。”
  言毕,立与石友江结伴离去。
  每一次相会,都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张婷婷恨不能与三小多聚一会,奈
何母命难违,只好依依难舍地跟着走。
  已离开山区,进入平原。
  在一条阳关大道上,与黑凤凰冷寒燕、俏罗刹雷玉娇母女正面相逢。
  穿云堡外一战,冷寒燕的党羽被千面人魔屠杀一空,此刻,就她们母女两个,
再无别人。
  阿呆举手打了一个招呼,对雷玉娇道:“嗨,阿娇,亲爱的,别来无恙,好久
不见,我好想你啊。”
  这动作,这语调,太新潮,也太时髦了,雷玉娇不禁楞住了,一时间喜也不是
,怒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小鱼儿打开僵局,改变话题道:“不知冷女侠想上哪儿去?”
  黑凤凰冷寒燕道:“找你们。”
  小鱼儿一怔神,道:“干嘛,可是吃瘪没有吃够,又想来触霉头?”
  冷寒燕道;“过去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老身不想再提,就让它一笔勾销好
啦。”
  黑凤凰一反常态,凤儿和小鱼儿相顾失色,阿呆却拍掌笑说:“这好,不是敌
人,便是朋友。”
  冷寒燕重复道:“一点没错,江湖上的事最是壁垒分明,不是敌人,便是朋友
。”
  弄得小鱼儿满头雾水,对雷玉娇道:“雷姑娘,你娘的态度怎么变得这样快,
好像三月的天气,时多云偶阵雨?”
  俏罗刹雷玉娇据实说道:“是因为我们得到消息,你们已经跟千面人魔拆伙了
,彼此立场一致。”
  小鱼儿道:“啊,原来如此。”
  凤儿道:“两位找本帮又是为了何事?”
  冷寒燕道:“想跟贵帮合作,联手对付圣剑无影贺天雄。”
  “噢,雷夫人的消息倒挺灵通的,连千面人魔的来龙去脉都弄明白啦。”
  “姓贺的老贼罪大恶极,杀死我的丈夫不算,连道上的朋友也一起赶尽杀绝,
老身与他势不两立。”
  “雷夫人似乎疏忽了一件事。”
  “哪一件?”
  “用不到你来拜托我们也不会放过这个魔鬼!”
  “我们母女的意思是,希望小鱼帮不要通吃、给我们母女一个报仇的机会。”
  “这恐怕有困难。”
  “有什么困难?”
  “想找他讨债的人会排成一条长龙,只能各凭机运,无法预作安排。”
  “起码可以互通消息,至低限度,在逮住他的时候,可以让我们母女捅他一刀
,踹他一脚,唾他几口口水。”
  阿呆道:“这好办,只要逮住这只老狐狸,让你们踹两脚,捅两刀,吐一脸盆
口水也办得到,但是,两位必须付一点代价才行。”
  雷玉娇玉面一寒,怒不可挡地道:“阿呆,你这人太无情无义啦,我们已有婚
约,你连自己人也想敲诈勒索?”
  阿呆道:“妈的,少来这一套,你不是说过,天下的男人死光了也不会嫁给我
阿呆先生吗?”
  俏罗刹娇滴滴地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发现你愈来愈古锥,尤其憨厚
耿直,可以托付终身。”
  小鱼儿心想:“狗屁,鬼才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地道:“本帮主想听听雷夫人的高见?”
  黑凤凰冷寒燕略作沉吟,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既有婚约在先,当然算
数。”
  小鱼儿瞅了阿呆一眼,戏谑道:“既然算数,更为了表示两位的诚意,何不趁
热打铁,现在就让他们小两口拜堂成亲?”
  阿呆眼一瞪,跳起来嚷嚷道:“好啊,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我阿呆先生
想这一天已经想了很久啦。”
  口说不算,还上去动手动脚,拉拉扯扯,羞得雷玉娇满面通红地躲到母亲身后
去。
  冷寒燕道:“阿呆和娇儿都还小,何必急在一时,再过几年也不算迟。”
  阿呆道:“不小啦,没有儿子连孙子也会耽误。”
  俏罗刹雷玉娇道:“哼,厚睑皮。”
  阿呆辩道:“不是脸皮厚,是忠厚、坦白、实话实说。”
  小鱼儿道:“亲家母,能否定一个确切的时间?”
  凤儿亦帮腔道:“有一个确切的期限,我们也好预作准备,别老是乱开空头支
票,阿呆的婚礼是小鱼帮的第一件喜事,一定要办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在武林
中留下一段佳话来。”
  三小胡言乱语,瞎扯一通,目的无非是拿他们母女寻开心,消遣消遣,而冷寒
燕、雷玉娇同样另有打算,只是想利用小鱼帮,追查千面人魔的下落。
  黑凤凰思虑一下,道:“好吧,决定个日期也好。”
  阿呆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哪一天?”
  冷寒燕道:“圣剑无影贺天雄丧命亡魂的那一日,就让你们拜堂成亲。”
  阿呆想了想,道:“马马虎虎啦,日子虽然等于还没有定,总算有个指望,但
愿阿矫能小心谨慎,处处留神,别惨遭‘屠杀’,沦为二手货。”
  雷玉娇听不懂,道:“什么叫惨遭‘屠杀’?什么又叫二手货?”
  阿呆道:“这是我跟小鱼儿的密语,你们听不懂啦。”
  冷寒燕道:“小鱼帮主,你现在可以提供一些千面人魔的消息了吧?”
  小鱼儿道:“老魔神出鬼没,行踪飘忽不定,迹象显示,正在某处疗伤。”’

  “某处?某处是哪里?别打马虎眼。”
  要是知道确切的所在,早就将他揪出来了,还会和亲家在这儿磨牙。不过;据
判断,应该距九华山不会太远。”
  “何以作此研判?”
  “因为老魔受了伤,跑不远的,可能会就近疗伤。”
  “嗯,此话言之成理,老身姑且信之,告辞了。”
  “拜拜,不送,不送!”
  阿呆亦挥挥手,道:“慢走,慢走!保重.保重!”
  冷寒燕母女去势极快,人已消失不见,阿呆的手仍挥个不停,小鱼儿骂道:“
好啦,别再演戏啦,阿娇已经去远,咱们该上路啦。”
  阿呆道:“人海茫茫,咱们往哪儿去呀?”
  小鱼儿道:“往北方,找千面人魔要解药去,只要杀掉贺天雄,你就可以和阿
娇成亲啦。”
  跟雷玉娇的婚事,阿呆心里也明白得很,如画饼充饥,纸上谈兵,成真的希望
几乎等于零,但嘴巴上说说亦颇饶趣味,“对啊,为了活命,为了讨老婆,咱们是
该上路啦,找不到那个魔鬼,咱们一个也别想活。”
  心情突然沉重起来,当即放步疾行,三小的影子也很快失在漫漫黄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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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石桥镇。
  名符其实,石桥镇的南端,当真有一座石桥。
  这一座桥,是进出石桥镇的必经之地,也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
  桥的四周种有四棵大槐树,茂密的枝叶范围广阔,在石桥的上方交抱成荫,形
成一个天然的大屋顶,因而,自然而然地,也成为人们歇脚的好所在。
  树荫底下,石桥上,来了三位不速之客,是昨天傍晚到的,现在已是第二天的
中午过后,仍没有离开的意思。
  怪事,不仅露宿桥头,连一日三餐都是以干粮充饥,却始终枯候未去,自得其
乐。
  他们是谁?
  说出来可以令任何一个武林人物吓一跳。
  一个是邋里邋遢庄庄主懒虫丁一。
  一个是千杯不醉庄庄主醉鬼白云。
  一个是天下无敌庄庄主狂夫辛幸。
  这三个怪物,很难得聚在一起,而且一聚就是半日一夜,这是史无前例的事。
  显然有非比寻常的原因。
  在等人!
  等谁?
  马上便可分晓。
  醉鬼白云出门在外,仍然带着一大缸酒,提起酒缸来,咕咕灌了两口,朝南边
望一眼,吟起歪诗来:“时间过去已不少,未见三个小鬼来?”
  回头瞪着狂夫辛幸,又吟道:“是否消息有错误,诓你老哥喝西风?”
  狂夫辛幸粗犷的声音道:“老白,你放心,老子的消息绝对正确,那三个小兔
崽子去了神仙谷,现已北返。正在来石桥镇的途中,一定可以在这里堵上。”
  醉鬼白云道:“不知还需要多久?“狂夫辛幸怒容满面地道;“妈的.你能不
能不再吟诗,说句人话,说三个字四个字的话,别再七言五言.好累啊!”
  白云积习难改,一出口还是七个字,“干脆闭口不说话!”
  辛幸懒得再理他,转对懒虫丁一道:“老丁.你倒是说说看小鱼帮的这三个魔
崽子到的时候,咱们怎么治他们?”
  丁一是条懒虫,懒人有懒人的做法,出门在外,背上还背了一张床,走路的时
候虽然累一点,没事的时候倒下去便睡大觉。
  此刻,一字先生就正在睡觉,根本没听清狂夫在说什么,道:“嘛?”
  “马?还牛呢!”
  辛幸的鼻子都气歪了,分明是“干嘛”二字,省一个也好,狂夫气忿忿地道:
“老子是问你,等一下如何处置那三个娃儿?”
  懒虫丁一作了一个杀人的手势,还有一个字:“杀!”
  “杀?好主意,咱们一个杀一个,谁也不成亏。”
  “可!”
  “老子杀小鱼儿?”
  “成!’“老白杀那个呆子?”
  “行!”
  “你杀那个妞儿?”
  “好,”
  “喂,你多说一个字会死人?把话说清楚点会少一块肉?”
  “累!”
  “嫌累为什么不讨个老婆,生个儿子,当你的发言人!”
  “懒!”
  “好!睡你的大头觉吧,最好一睡不起,免得再烦人。”
  一字先生还真听话,真的没再开口,眼皮子一盖上,很快便听到他的鼾声。
  醉鬼白云看在眼中,又诗兴大发,吟唱道:“梦中自有颜如玉,梦中自有黄金
屋,酒中亦有颜如玉,酒中亦有黄金屋。”
  摇头晃脑,乐不可支,提起酒缸又灌起来。
  狂夫辛幸气冲斗牛地道:“衰!真衰!其他妈的衰透了,和你们两个怪物在一
起,最少会折寿三十年,咱们拆伙了,再见,老子另觅伙伴,找老猴子去。”
  醉鬼白云讥笑道:“猴子猩猩本同宗。”
  一字先生也翘起大拇指:“对!”
  狂夫辛幸气不过,也信口胡扯道:“醉鬼懒虫是一家,见面不会说人话,一字
先生死期近,醉到明曹见阎王!”
  话落,本待拂袖而去,忽见醉鬼白云的两个女儿白莺、白鹤从南边飞奔而来,
急忙扬声说道:“两位贤侄女可是发现敌踪?”
  白莺先说:“凤儿阿呆到。”
  白鹤继道:“还有小鱼儿。”
  真鲜,五个字,是五言诗,狂夫辛幸可头大了,道:“丫头,你们行行好,说
句人话好不好,小鱼帮的那三个娃儿现在何处?远不远?”
  白莺道:“约在百丈外。”
  白鹤道:“很快便会来。”
  醉鬼白云接口道:“赶快上树躲起来!”
  懒虫丁一道:“快!”
  一个提着酒缸,一个带着床铺,咻!的一声,便藏到大槐树上去。
  白莺、白鹤姐妹的动作也不慢,丽影一闪,已没入枝叶深处。
  狂夫辛幸还没有来得及上树,他儿子辛苦乍然从石桥镇内如飞而至,劈面就说
:“爹,有人在镇内一家饭馆里闹事。”
  “闹什么事?”
  “馆子里的酒菜不对他的胃口,便将那家馆子给砸啦。”
  “是什么人?”
  “一个鹤发如银的老人,但言行却幼稚如孩童。”
  “许是个疯子,管这些闲事作甚?”
  “此人自称是太极老祖!”
  “太极老祖”四字一出口,马上把狂久辛幸震住了。
  树上的人同样吃惊不小。
  醉鬼白云道:“设法缠住勿乱来!”
  白莺道:“用计引开他。”
  白鹤道:“用骗也可以。”
  一字先生还是刚才的那一个字:“快!”
  狂夫辛幸声急语快地道:“苦儿,你听到没有,用计用骗都可以,设法缠住他
,不要叫他往这边来,这个老古董返老还童,喜怒无常,他如果一搅局,准会坏事
的。”
  “是,爹!”
  辛苦躬身一诺,拔腿就走。
  狂夫辛幸一刻也不敢耽误,弹身上了树。
  就在这时候,树上的人已经听到歌声。
  还是那首老歌,小儿郎,小儿郎,小小儿郎不简单——歌声越唱越近,不一时
便见到人影,一点不假,正是凤儿、阿呆、小鱼儿。
  三人来势不慢,转眼就到了桥头,凤儿道:“这个地方蛮不错的,歇一会儿吧
?”
  阿呆道:“姑奶奶,肚子都饿扁啦,大肠告小肠,先到镇上去塞饱肚子要紧,
其他的事都免谈。”
  小鱼儿同感饥肠辘辘,道:“人是铁,饭是钢,凤儿,大家都饿啦,就依阿呆
——”
  “吧”字未出,异事陡生,狂夫辛幸舞着一对大铁锤电击而下。
  醉鬼白云则拿酒缸当武器,酒缸在下,双掌在上,头下脚上的猛推猛抛,犹如
高山滚石,狮子滚绣球。
  懒虫丁一更妙更绝,床铺也可以当兵器来用,整张床从树上罩下来,一字先生
就趴在上面推波助浪,欲将三小压扁压垮压成肉饼。
  醉鬼、狂夫、懒虫担任主攻,白莺、白鹤则为助攻,二女一左一石,分别飞向
石桥两端,准备捕漏网之鱼,打丧家之犬。
  事出突然,事先亦无警语,用的完全是偷袭突击的打法,三位庄主又都是顶尖
儿的人物,三小处境大险,危在旦歹,当他们觉有异时,敌人已兵临头顶。
  好个凤儿、阿呆、小鱼儿,置之死地而后生,眼看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好
诉诸一拚。
  砰!先是小鱼儿托住了醉鬼白云的大酒缸,双方互较暗力,猛锐难挡,酒缸承
受不起,震得四分五裂,酒雨激射如雨,小鱼儿一个踉跄,倒退了七八步,要不是
被档杆阻住,八成会掉进河里去。
  火星并射,震声如雷,阿呆的太极棍撞上了狂夫辛幸的铁锤,得神器之助,阿
呆得以死里逃生,反将辛幸的大铁砸成了烂柿子,阿呆亦被反震之力震退到小鱼儿
身边去。
  凤儿的处境最糟也最滑稽,整个身躯完全被懒虫丁一压在床下,所幸,床下有
脚,凤儿毫发未伤。”
  “杀!”
  “杀!”
  二人同时喊杀,同时出招,一字先生欲藉自己庞大的躯体压垮床铺,将凤儿压
扁,孰料,凤儿先发制人,乌剑已抢一步透床而过。
  正中懒虫腰眼,入肉三寸。
  “妈!”
  这个节骨眼上,痛得他眼泪直流,仍然不肯多说一个字,一字先生迂得可以,
简直已经走火火魔。
  尖叫声中,连人带床站起来,凤儿早已原式不变,疾飘八尺,猛一个“鲤鱼打
挺”,卓立桥头。
  “纳命来!”
  “纳命来!”
  两声娇叱,两条人影,白莺白鹤趁凤儿立足未稳时,早已从桥的两头闪电攻到

  “妈的,不要命的臭丫头,你们大概不想活啦!”
  “妈的,白吃白喝,小心我阿呆先生白嫖白玩!”
  小鱼儿和阿呆动作飞快,白莺白鹤姐妹的招式尚未递满,已被二人截住,劈哩
啪啦,举手投足之间,便将他们姐妹逼退。
  一场突来的横祸,就此暂时告一段落。
  阿呆首先发难,破口大骂道:“不要脸,不要脸,你们都是名门正派的一庄之
主,一向自命清高,居然也干起偷袭暗算的混帐事来,还想不想在江湖上混?也不
怕笑掉天下英雄的大门牙?”
  狂夫辛幸怒容满面地道:“臭小子,你这是恶人先告状,是你们混帐在前,休
怪你家辛爷爷等要采取最残酷的手段。”
  小鱼儿道:“老匹夫,你想怎么样?”
  狂夫辛幸道:“要你们血溅桥头,暴尸荒野!”
  醉鬼白云诌了一句七言歪诗:“暴尸荒野无人埋!”
  白莺喜用五言:“或者狗来啃!”
  白鹤也用五言:“或者狼来吃!”
  懒虫丁一还是老规矩,一个字:“善!”
  阿呆冷哼一声,道:“哼,善你的头,再神经兮兮的当心我阿呆先生把你阉掉
。”
  小鱼儿一本正经地道:“各位,有一句话本帮主愿说在前面,过往的一切,都
是千面人魔的主意,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现在小鱼帮已经跟老魔划清界线拆伙啦,
诸位如心有不甘,可找千面人魔去算帐,本帮早已改邪归正,从善如流。
  愿与各派和平共存。”
  阿呆道:“放下屠刀!”
  凤儿道:“立地成佛!”
  阿呆道:“不是敌人!”
  凤儿道:“便是朋友!”
  狂夫辛幸怒气冲天地道:“放屁,你们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心狠手辣,无恶
不作,就算是拆了伙,分了家,千面人魔的帐固然非讨不可,你们的这一份也无法
一笔勾销,不将你们千刀万剐,难消老夫心头之恨!”
  醉鬼白云随声附和道:“此恨绵绵无绝期!”
  白莺道:“仇深深似海!”
  白鹤道:“恨高高如山!”
  一字先生瞪着眼睛说:“然!”
  狂夫辛幸继又说道:“况且,你们三个小杂种,于放火烧掉爷爷的天下无敌庄
大门时,曾口出狂言,不仅是奉千面人魔之命前去找麻烦,同时也是为小鱼帮向老
夫挑战,言犹在耳,竟敢翻脸不认帐,真是无耻之及!”
  小鱼儿声宏气壮地道:“不错,本帮主说过这样的话,且已将你们打得鼻青脸
肿,一个个落荒而逃,算是已经挑战成功。”
  阿呆道:“你们算那棵葱,连领袖武林的葫芦谷主都被打垮啦,换句话说,小
鱼帮已取得整个武林的领导权,是你们的上司。”
  凤儿亦道:“总而言之,小鱼帮领袖武林的事已成定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从今以后.小鱼帮愿与各派和睦相处,重新开始。”
  狂夫辛幸大怒道:“荒唐!荒唐!凭你们三个乳臭未干的娃儿也想领袖武林,
老夫绝不接受。”
  醉鬼白云道:“不服不服我不服!”
  白莺道:“人同此心也!”
  白鹤道:“心同此理也!”
  一字先生很难得说了两个字:“然!然!”
  却将小鱼儿给惹火了,勃然大怒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狂夫辛幸与白云、丁一互换一道眼神道:“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要武
林三庄没有死绝死光,就不允许小鱼帮立足江湖!”
  话已说绝,双方各不相让,凤儿、阿呆、小鱼儿怒溢眉梢,恨满心头,决心一
战。
  “妈的,打垮他们!”
  “妈的,宰了他们!”
  “送他们回姥姥家!”
  三庄五人的动作飞快,早将三小团团围起来,动上了手,狂夫辛幸急不择言地
道:“操你妈,不知天高地厚的雏儿,老子今天要喝你们的血。”
  阿呆是骂人的专家,立即以眼还眼:“干你娘,不知死活的老头,阿呆先生今
天要吃你的肉!”
  一场恶战,各展所能,正自难分难解间,突闻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吃喝道:
“阿呆哥哥,小弟弟我也要吃人肉,喝人血!”
  余音来落,人已飞掠而到,不问青红皂白,也不顾三七二十一,横冲直间,逢
人就打,立与三庄五人干上了。
  此人身手不见,技深若海,势如破竹,当者披靡,不到十个回合,便将三庄五
人打溃打散。
  这时候,大家才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儿,发白如银,头上用红丝绑着一个朝天辫
,天生的一张娃儿脸,身穿五颜六色的采衣,这种装扮,等于是注册商标,除了太
极老祖,武林中不会再有第二人。
  辛幸在太极老祖的面前那里还敢狂,望了随后赶到,一脸无奈的儿子一眼,道
:“老前辈——”
  仅叫了一声“老前辈”,就被太极老祖打断了,道:“老什么老,不老也会被
你这个混蛋叫老,在下今年才年方八岁而已。”
  狂夫辛幸哭笑不得地道:“应该是一百零八岁吧?”
  太极老祖怒道:“混蛋王八蛋,哪壶不响你提哪壶,那个讨人厌的整数已经冷
冻起来了,不算。”
  醉鬼白云道:“三个娃儿太可恶,前辈且作壁上观。”
  太极老祖瞪眼道:“混帐,你酸什么酸,在下平生最恨装模作样的人,滚到一
边凉快去。”
  白云碰了一鼻子的灰,怎奈太极老祖名头太大,地位崇高,未敢反唇相讥,只
有兀自生闷气的份儿。
  狂夫辛幸小心谨慎地道:“不知前辈跟这三个娃儿是什么关系?”
  太极老祖伸手搭在小鱼儿肩上,道:“我们是朋友,好朋友,这是我的小鱼儿
哥哥啊。”
  狂夫辛幸苦笑一下,道:“小鱼帮火烧懒人庄,大闹千杯不醉庄,又烧了天下
无敌庄的大门——”
  太极老祖拍着巴掌喊叫道:“烧得好,闹得好,你们自命不凡,自以为是,早
该有人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啦。”
  “前辈,请勿管这件闲事。”
  “我非管不可!”
  “务请三思。”
  “老子高兴,”
  “前辈——”
  “别再噜七八嗦,你爸还有悄悄话要跟三位小友说,滚!
  滚!滚!”
  太极老祖返老还童,完全是小孩心性,一切全凭喜恶行事,率性而为,根本不
考虑是非曲直。
  话一落地,便即展开一轮猛攻,一口气将三庄五人赶下石桥,赶上大路,赶得
抱头鼠窜,看不到人影时,方始心满意足地停下来。
  然后,目注三小,笑容可掬地道:“怎么样?爽不爽?
  棒木棒?”
  小鱼儿道:“爽!爽极啦!”
  阿呆道:“棒!棒极啦!”
  凤儿道:“小弟弟神功盖世,天下第一。”
  太极老祖笑口大开地道:“我就喜欢你们这三张小嘴,乖巧伶俐,比蜜糖还要
甜,即使受骗上当也舒坦!”
  小鱼儿道:“老弟说哪儿的话,小鱼帮乃名门正派,绝不干骗人的勾当。”
  太极老祖道:“哼,吹牛,小鱼帮骗人的事可多着哩,可以车载斗量。”
  小鱼儿佯怒道:“老弟,你怎么扯起小哥哥我的后腿来了。”
  太极老祖道:“小弟说的是实话,难道不是?”
  四目相对,二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凤儿道:“你不是有悄悄话要说嘛,别尽说废话,可曾将凶神张忠救出大牢?

  太极老祖道:“我老人家正是要报告这件事。”
  小鱼儿道:“怎么样?”
  “别提啦,跑到顺德府,那个天杀的已不在大牢。”
  “可是越狱而逃?”
  “是被押解上京。”
  “好啊,在路上截劫更方便。”
  “我也是这样想,结果却扑了一场空。”
  “怎么啦?”
  “他们已杀掉押解的捕快,溜之大吉。”
  “你说他们?”
  “是呀,还有血手屠夫王化,浪里白条游全河。”
  “他们三个怎会凑在一起?”
  “据说是要押到京里去会审。”
  “事实是在哪里发生的?”
  “三名江洋大盗在保定府碰巧相遇,太原、顺德、开封府的捕快于是便会合在
一起,事情就发生在离开保定府后不久。”
  “阁下未能躬逢其盛?”
  “妈的,一步之差,失之交臂。”
  “可知他们的行踪?”
  “他们结伴南窜,风闻已来到皖境。”
  阿呆道:“这好,八方风雨会中州,准有热闹可看,千面人魔那个老王八一定
不会有好日子过。”
  凤儿不懂,道:“此话怎讲?”
  阿呆道:“糟老头夺走了他们的乌剑、玉镯、太极棍,自然记恨在心,千里寻
仇。”
  凤儿道:“阿呆,你错了,我倒觉得王屠夫、张凶神很有可能是冲着咱们来的
。”
  阿呆道:“何以见得?”
  凤儿道:“道理很简单,他们对千面人魔所知有限,这笔帐十九会记到小鱼帮
的头上来。”
  阿呆一怔神,道:“惨啦,惨啦,又增加了三个头号大敌人。”
  但一转念间,随又神气活现地道:“哼,三条小毛虫,手下败将,怕什么,最
好是冲着咱们来,这样说不定还可以再发一笔意外之财。”
  小鱼儿道:“阿呆,你饿不饿?”
  阿呆道:“饿啊,快饿死啦。”
  小鱼儿道:“饿就别站在桥头上瞎胡扯,快到镇上去上馆子,和太极老祖好好
合计合计,分头截杀,一网打尽,免得夜长梦多,祸延苍生。”
  阿呆立即付诸行动,箭也似地朝石桥镇奔去。
  太极老祖突发奇想:“小弟来也,追上你阿呆哥哥请客!”
  动作好快,好似一溜青烟,提足劲发足猛追。
  凤儿和小鱼儿相视微微一笑,结伴随行。
  告别太极老祖,离开石桥镇后,凤儿、阿呆、小鱼儿就感觉有人钉梢。
  可是,不止一次四下搜寻,甚至用尽各种方法,却始终查不出钉梢的人是谁。
  也没有千面人魔的消息,好像泥牛入海,溶了,化了,飞了。
  这种被人跟踪的感觉,一直持续了三天,直到渡过长江.
  到达安庆,投宿在安庆最大的一家饭庄,“天香楼”之后,才完全解除。
  租了一个小跨院,一明两暗,梳洗一番后,三小这才来到前面的饭厅。
  正值晚膳时分,客人不少,已上了八成的座,三小找了一个雅座,叫了酒菜,
甫吃一半,忽然听到隔壁谈话的声音似甚耳熟,阿呆略一迟疑,将分隔的屏风拉开
一条缝,眇目一瞄,赫然发现是三名官差。
  这三名官差可不是普通人物,而是太原府的捕头神捕徐良、顺德府的捕头快刀
周庆、以及开封府的捕头铁沙掌马元度。
  好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小鱼儿兴奋莫名地道:“啊,原来是三位捕头大人,
怪不得挺耳熟的,久违,久违。”
  阿呆早将屏风移开,两桌变成一桌,敬了三位捕头一杯酒,开门见山地道:“
是什么风把三位大人吹到长江边上来了?”
  太原府的捕头神捕徐良仰天一叹,道:“别提了,那三个魔头业已脱逃。”
  凤儿道:“这事我们已有一个耳闻,三位大人可有什么发现没有?”
  顺德府的捕头快刀周庆道:“我们一路往南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发现
。”
  小鱼儿道:“既然没有线索,为什么要往南边追?”
  开封府的捕头铁沙掌马元度道:“这倒是有道理的。”
  阿呆一楞,道:“有啥道理?”
  神捕徐良道:“他们三名大盗,曾不止一次扬言,但能出得牢笼,一定要将三
位小友碎尸万段。”
  阿呆满头雾水地道:“干嘛要跟踪我们?”
  周庆道:“还不是为了要将王屠夫他们逮捕归案。”
  凤儿娇声道:“如此一来,小鱼帮岂不变成了诱捕人犯的饵。”
  马元度道:“正是这样,老魔欲寻贵帮报仇,只要盯牢三位,就不难将逃犯逮
捕。”
  小鱼儿道:“本帮可否下手抓人?”
  徐良道:“当然可以,他们恶性重大,人人得而抓之。”
  阿呆道:“有没有奖金?”
  “每名二万两。”
  “还是老价钱,没有涨价?”
  “好像没有。”
  “哼,小气!”
  马元度拍一下胸脯道:“二帮主,只要小鱼帮能擒得住这三名江洋大盗,我马
元度一定向朝廷争取提高赏银。”
  阿呆视钱如命,打破砂锅问到底:能提高多少?”
  “最少每名加一万两。”
  “最好是加一倍。”
  “马某当尽力而为。”
  “有劳啦。”
  凤儿心细,问道:“是一定要生擒活捉?还是不论死活?”
  神捕徐良道:“不论死活!”
  凤儿道:“有没有奖牌?”
  快刀周庆道:“如能将这三名钦命要犯缉捕归案,甚至更进一步将铁胆魔星雷
天豹也逮到,我们一定奏请皇上,给三位一人颁一面御赐金牌。”
  小鱼儿喜不自胜地道:“哇塞!皇上颁的御赐金牌,好风光啊!”
  凤儿接道,“好神气啊!”
  阿呆道:“足以光宗耀祖!”
  铁沙掌马元度笑笑,道:“请三位帮主慢慢用,我们想先走一步”
  小鱼儿道:“何必这么急,吃饱再走嘛。”
  徐良道:“我们此来,原也是暗中窥伺,不意被二帮主识破,再不走若落在那
三个江洋大盗眼里,必然会前功尽弃。”
  三人已离桌而起,凤儿问道:“不知三位大人投宿何处?”
  周庆道:“暂住驿馆。”
  阿呆道:“好地方,白吃白喝,白住白睡。”
  马元度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道:“小鱼帮现在是捕狼的饵,不便住进驿馆,不
过,我们会知会天香楼,同样免费招待。”
  阿呆难为情地道:“这样不好意思啦。”
  三位捕头挥挥手,同道:“哪里,应该的,应该的,再见。”
  凤儿、阿呆、小鱼儿起身相送,齐道:“客气啦,客气啦,不送,不送!”
  天上无云,有月。
  地上无声,有风。
  夜,已经很深很深。
  也很静,静得可闻银针落地之声。
  店家、伙计、客人,俱已进入甜蜜的梦乡。
  蓦然,有三条人影,闯进三小所在的小跨院。
  脚步好轻,轻得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速度也好慢,蹑手蹑足,小心翼翼。
  每个人的手里,还提着一个水桶。
  藉着皎洁的月光,三人的面貌清楚可辨。
  左边的是血手屠夫王化。
  中间的是七杀凶神张忠。
  浪里白条游全河在右边。
  这三个凶神恶煞,果然咬上了小鱼帮。
  跨院一明两暗,共有两间上房,凤儿住一间,阿呆和小鱼儿共处一室。
  血手屠夫王化潜行至凤儿窗外,舔破窗纸,向内一望,对身后的张忠嗽声道:
“小娘们睡得跟死猪一样。”。
  七杀凶神张忠明笑一下,行至浪里白条身旁,游全河刚好看完屋内的情况,细
声道:“睡啦,沉得很,与死人无异。”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王屠夫、游全河各拿出一支吹筒来,猛往
里面吹迷魂烟。
  一忽儿,室内便烟雾弥漫,模模糊糊的伸手不见五指。
  三个魔头这才感到满意,退后一步,提起水桶,小心谨慎地往门窗木柱上浇。
  说巧真巧,正当此刻,淅淅沥沥,外面也下起雨来,屋檐上的水,淋了三人一
身。
  好重的油味,显然这三个老小子施毒不算,还准备放火烧屋。
  血手屠夫王化小声道:“妈的个巴子,怎么下起雨来了,水可灭火,可是大大
不妙。”
  这一阵雨好邪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霎时便过去了,七杀凶神张忠道:“
老王,雨已停歇,可以放火啦。”
  浪里白条游全河道:“老子始终怀疑,凭咱们三个人的本事,哪用得到放火,
干脆破门而入,一刀一个多干脆。”
  王化道:“这三个杂种不是省油的灯,凡事小心为妙,不要打没有把握的仗。

  七杀凶神张忠道:“不知道后面有没有门窗?”
  王化道:“早已查过,没有,就算烧不死冲出来,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计划十分周密,可谓万无一失。
  游全河道:“那就放火吧,还等什么。”
  王化打燃火把子,还没有来得及往窗纸上丢,突然轰!
  的一声,自己的身上反而烧起来了。
  张忠吃了一惊,道:“这是怎么搞的?”
  游全河道:“可能是老王不小心,将油浇到自己身上咯。”
  血手屠夫王化一面拍打身上的火苗,一面臭骂道:“老子操你们亲娘祖奶奶,
说什么风凉话,还不快来帮忙救火。”
  二人互望一眼,跨步而上。
  轰!真是怪事,游全河的身上也着火了。
  轰!又是一声,张忠亦马上被大火波及。
  火势来得好凶好快,一发不可收拾,刹那之间,大火便蔓延到全身。
  显而易见,他们的身上都浇了油。
  油从哪里来的?
  必然与那一场“雨”有关。
  可是,天上怎么会下油呢?
  莫非……?
  莫非……?
  大火燃眉,火烧屁股。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忙不迭地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一般而言,身上着火,在地上打滚是好法子。
  然而,怪事天天有,今天却特别多,火势非但未熄,反而越滚越大。
  不用问,地上也有油。
  是天上下的,屋顶上流的。
  好在这三个都是武林高手,身手敏捷,动作奇快,一见苗头不对,马上滚离现
场,滚到花圃里去了。
  在土中,花木之间一阵急速翻滚,总算将大火给全部扑灭。
  但,三个人早已面目全非,衣服被烧得被破烂烂,胡子头发全烧光了,焦头烂
额,令人惨不忍睹。
  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更像是三个道道地地的非洲大黑人。
  七杀凶神张忠气得浑身发抖,骂不绝口:“我操他祖宗八代,这是哪一个王八
羔子干的?”
  身后冒出来三个人,一字排开。依次是凤儿、阿呆、小鱼儿。
  小鱼儿道:“是我,小鱼帮的首席帮主,专吃大鱼的小鱼儿。”
  阿呆道:“是我,小鱼帮的二帮主,你们的冤家对头阿呆先生。”
  凤儿道:“是我,小鱼帮的三帮主,你们的克星死敌凤儿姑娘。”
  血手屠夫王化大发雷霆道:“魔崽子,你们不是在床上睡觉吗?”
  阿呆道:“笨啊,丢脸,亏你们还是老江湖,睡在床上的只是三个假人。”
  浪里白条游全河惊叫一声,道:“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你们在暗中搞鬼?”
  小鱼儿道:“你说对了,是本帮主在导演,还有剧本呢。”
  七杀凶神张忠道:“妈的,明明是三桶油,怎会变成水,天上又怎会下起油来
?”
  凤儿道:“自然是被本帮移花接木掉了包。”
  王屠夫一脸疑惑地道:“你家王爷爷自信行事谨慎,是在什么地方被你们盯上
的?”
  小鱼儿道:“告诉你们也没有关系,早在你们三个老混蛋第一次潜来天香楼侦
察地形时,便被本帮抓住了小辫子。”
  张凶神道:“又在哪里以水换油?”
  阿呆道:“就在你们买油的油行里。”
  游全河道:“这样也好,咱们正可面对面把话说清楚,也面对面把帐算清楚。

  阿呆道:“有屁快放,有帐快算。”
  王化沉声道:“记得你们曾经说过,是奉千面人魔之命,出手抢夺乌剑、玉镯
、太极棍?”
  小鱼儿道:“事实如此,绝无虚假。”
  凤儿补充道:“而且,本帮愿意泄漏一个秘密,千面人魔就是贺天雄,黄山老
人的大弟子,早已背叛神仙谷。”
  王化、张忠、游全河闻言倒抽了一口寒气,异口同声地道:“原来是他!”
  小鱼儿连问道:“怎么?你们曾有勾搭?”
  游全河道:“没有,我们素无往来。”
  张忠怒道:“小子,姓贺的如今在哪里?”
  凤儿道:“我们也正在找他。”
  阿呆道:“放心,如有消息,小鱼帮保证公开,绝不隐瞒。”
  王化愕然一楞,道:“怪事,你们的态度好像已有所转变?”
  小鱼儿道:“坦白说,我们已经闹翻了。”
  阿呆道:“换言之,上帝的归上帝,撒旦的归撒旦,小鱼帮与千面人魔已经毫
无瓜葛,所有的新赊旧欠,一切的恩恩怨怨,一概与本帮无关,你们去找姓贺的去
算。”
  凤儿道:“但有一个先决条件,三位必须保住性命,活过今天。”
  血手屠夫王化杀猪似的声音吼叫道:“作梦,你们倒推得干净,告诉你们,那
个魔鬼固然必究无疑,你们三个兔崽子也休想活命。”
  七杀凶神张忠声如夜枭悲鸣:“纳命来!”
  游全河咬着牙齿道:“拿乌剑、玉朱、太极棍来!”
  三个人语气相通,行动一致,言犹未尽时,已虎扑而上,发招抢攻,一个个如
疯似狂,如狼似虎,凶神恶煞一般,好像已将自身的生命置之度外,决心要登三小
于死地而后己。
  三小是何等人物,当然不会被他们唬住。
  “妈的,打就打,谁怕谁呀!”
  “妈的,逮活的,拿去卖钱!”
  “死的也可以,照样卖银子!”
  嘶喊声中,六个人早已斗在一起,但见黑影旋飞,但闻风声呼啸,惨烈的分不
出谁是谁,也看不出攻守进退的头绪来。
  猛可间,从大门之外射进来三个人,正是神捕徐良、快刀周庆、和铁沙掌马元
度。
  三人不愧为是个中高手,一现身便采取包抄的势态,狼行虎步而进,周庆舞动
一下手中的钢刀,开口发话道:“你们被捕了!”
  徐良一个大跨步,就要动手抓人,阿呆边打边说道:“徐捕头,三位一边歇着
吧,本帮负责抓人。”
  马元度道:“多一个人帮忙岂不更省力?”
  阿呆坦白得可以:“那不会分奖金?”
  周庆道:“不会,奖金仍然是小鱼帮的。”
  阿呆道:“那就请吧!”
  有人接口道:“阿呆哥哥,小弟也算一份,张凶神的这一条命我是要定啦,谁
要是跟我争,我就操他亲娘祖奶奶。”
  太极老祖话到人到,根本不理会别人的意见如何,迳直向六杀凶神张忠冲过去
,口中不干不净道:“姓张的小子,你这个杀千刀的,我老人家今天要把你撕成碎
片,来涮锅子吃……”话说一半,场中的情况已变,王化、张忠、游全河眼见大事
不妙,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眉来眼去,心通意合,乍然双臂一抖,已窜上房去。
  神捕徐良道:“追!”
  太极老祖道;“老子要吃涮锅子!”
  阿呆道:“到手的银子,不能让它飞掉!”
  大家的想法不尽相同,行动却绝对一致,咬着尾巴上了房。
  糟糕!三魔去势如风,已先一步泻落在客栈后面的一个晒谷场上。
  “不要跑,阿呆先生请你们喝尿!”
  情急之下,阿呆举起太极棍,射出一蓬“梅花毒针”。
  真是太巧了,没有射中王化、张忠、游全河,却被第一个追到晒谷场的快刀周
庆碰上,惊叫了半声,便一个元宝翻身栽倒了。
  神捕徐良道:“糟啦,糟啦!”
  阿呆道:“失礼,失礼!”
  马元度道:“这怎么办?”
  阿呆道:“不碍事,在他头上撒一泡尿就没事啦。”
  王化、张忠、游全河精得像猴子一样,此刻已越场而逃,且是逃向三个不同的
方向。
  太极老祖道:“七杀凶神张小子是我老人家的。”
  小鱼儿道:“小鱼帮负责追王屠夫。”
  别无选择,徐良和马元度,救醒周庆后,只好去追捕浪里白条游全河。
  追啊追,追离天香楼,追过大街,追过小巷,追到安庆城外去。
  结果,再也没见到王屠夫、张凶神、游全河的一影半踪。
  却见左侧山边,一条羊肠小径上,有一个人影正在朝这边飞奔而来。
  完全是江湖经验的反射,凤儿、阿呆、小鱼儿各找有利的地形,以最快的速度
躲起来。
  相隔仅片刻工夫,来人已奔至眼前。
  是个母的,还是熟人,乃赛珍珠是也。
  “站住!”
  小鱼儿一跃而出,挡在她前面,以审问罪犯的口气道:“你打哪儿来?”
  赛珍珠先是一惊,待看清楚三小面貌后又是一楞,花容色变道;“小鱼儿,你
怎么啦,吃错药啦,好似审讯罪犯,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珍珠姐?”
  小鱼儿冷厉的声音道:“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别噜嗦,免得惹火了本帮主大家
都不好看。”
  阿呆就站在赛珍珠的左前方,道:“惹火了我们,保证会揍人!”
  凤儿道:“甚至于还会杀人!”
  三小铁面无情,毫无转回的余地,赛珍珠心头一震,道:“从前面渔村里来。

  小鱼儿道:“往哪儿去?”
  “安庆。”
  “干嘛?”
  “找人。”
  “找谁?”
  “丁宁。”
  “姓丁的也在安庆?”
  “我们约好在城里见。”
  不待小鱼儿再开口,赛珍珠便又扳起脸孔道:“小鱼儿,你变啦,变得太可怕
啦,跟疯子一样,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珍珠姐。”
  阿呆笼着一脸的寒霜,吐字如刀:“少废话,我问你,你站在哪一边?”
  赛珍珠不明究里,道:“什么站在哪一边?”
  小鱼儿道:“别装傻,我们跟糟老头闹翻脸的事,你曾亲眼目睹。”
  “这是事实。”
  “那就请表明态度,是站在小鱼帮这一边?还是继续跟姓贺的狼狈为奸?”
  赛珍珠忽然堆下一张笑脸来,娇笑道:“嗨,原来是为了这个,我道是你们吃
错药,发了疯,或是得了失心症,丁哥和你们通力合作的事,早就告诉我啦,我当
然是站在你们这一边。”
  阿呆道:“这话可当真?”
  “骗你不是人。”
  “我还是不信。”
  “这是为何?”
  “你跟糟老头的关系太密切,肌肤相接,登堂入室,颠龙倒凤,翻云覆雨,常
听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唉!阿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珍珠姐完全是被逼的,仅仅是他发泄兽
欲的工具而已,只有仇恨,哪里会有感情,我的爱人只有一个,是丁哥。”
  阿呆暗道:“戴绿帽子专家,可悲啊,可怜啊。”
  小鱼儿不肯轻易置信,因为这是生死交关的大事,未敢掉以轻心,冷声道:“
为了表示你的诚意,希望你能献出一样东西来。”
  赛珍珠道:“什么东西?”
  小鱼儿道:“解毒药!”
  赛珍珠大惊道:“小鱼儿,你不是吓唬珍珠姐吧,将解毒药给了你们,我只有
死路一条。”
  阿呆道:“你可以再找糟老头去要,甚至于可以偷,凭你们的亲密关系,相信
你可以办得到,死不了的。”
  赛珍珠道:“可是——”
  小鱼儿截口道:“没有可是!”
  赛珍珠道:“这——”
  小鱼儿又截口道:“也没有这!只有答应,或者不答应!”
  凤儿解释道:“答应就是朋友,我们还是好姐妹。”
  阿呆寒脸道:“不答应就是敌人,小鱼帮要你死!”
  为了活命,只有从命,赛珍珠犹豫一下,乖乖地取出半瓶解毒药来,交给阿呆

  阿呆将解毒药收好,道:“我知道你会答应的,知道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也知
道你神通广大,弄到解药,珍珠姐,谢啦。”
  小鱼儿重复着阿呆的话道:“珍珠姐,谢啦,知道那个魔鬼的去处吗?”
  赛珍珠道:“不清楚。”
  “你们是在哪里分手的?”
  “在葫芦谷后山被歹命夫人冲散后,便没再见面。”
  “这一阵子,丁哥和珍珠姐在做什么?”
  “找千面人魔。”
  “既然以老魔为敌,还找他作啥?”
  “找他要解药呀,没有解药,如何活命。”
  “哦,你与丁哥又是为何各奔东西?”
  “目的一样,分开来找或许希望大些。”
  “你失望了?”
  “希望丁哥能有收获。”
  “你们约好在哪里见面?”
  “安庆城内,关帝庙前。”
  “不见不散?”
  “是不见不散!”
  “好,咱们走!”
  “走!”
  三更已过。
  更深露重。
  丁宁果然仍孤零零的,独又一人站立在关帝庙前。
  小鱼儿大步向前,一照面就没有好脸色,语气亦颇不善,道:“丁哥,有一件
事我们很不满意,你必须先解释清楚。”
  丁宁望了赛珍珠一眼,二人互换了一道眼神,笑道:“小鱼儿,你是指哪一件
事?”
  小鱼儿道:“在葫芦谷后山,我们本有制伏糟老头的机会,你为什么不采取行
动?”
  丁宁略作沉吟,正色道:“我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是为了这个,以当时
的情势而论,我们并没有绝对的致胜把握,故而未敢轻率行事。”
  衡量当时状况,倒也言之成理,阿呆忽然死盯着赛珍珠,道:“我想起来啦。

  凤儿错愕一下,道:“阿呆,你想起啥?”
  阿呆对赛珍珠道:“你的态度跟丁哥不大一样,非但骂咱们不该对老魔无礼,
还曾有伙同丁哥,欲助那个老混蛋一臂之力的企图,这一点你如何自圆其说?”
  赛珍珠振振有词地道:“阿呆呀,你误会了,那只是虚张声势,旨在博取千面
人魔的信任,好在时机成熟时,猝然发难,一战成功。”
  这话自亦在情理之中,阿呆嘻嘻笑道:“好像变有道理的,这样说起来,我们
强取珍珠姐的解毒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要不要再分一点给你们?”
  丁宁道:“不必啦,我这里还有一点,可以分而食之,你们人多,又已与老魔
断绝关系,就留在身边吧。”
  小鱼儿道:“丁哥可曾打听出糟老头的下落来?”
  丁宁道:“有消息。”
  凤儿精神一振,道:“在哪儿?”
  丁宁道:“正在黑道第十三分舵内疗伤。”
  小鱼儿急急追问道:“知道确切的地点吗?”
  “离此并不太远,就是虎头山的‘猛虎寨’嘛。”
  “这消息可确实?”
  “绝对正确。”
  “知道他的去处就好办,今夜咱们得好好研究研究,看如何来收拾这个老匹夫
。”
  “小鱼儿,我与珍珠,虽然痴长你们几岁,但胆识武功自信不及三位,你们说
怎么办就怎么办好啦,但有一点,丁某必须事先声明。”
  “怎么?”
  “明天,我和珍珠有事,不能与三位同行。”
  “有什么事?”
  “去别处看一个朋友。”
  “今夜你们住哪里?”
  “这么晚啦,客栈早已关门,我看只有在此露宿。”
  阿呆逗趣道:“露宿鸳鸯多难看,也有伤风化,干脆跟我们到‘天香楼’去挤
一挤了吧。”
  赛珍珠道:“方便吗?”
  阿呆道:“方便是很方便,只是两位可能会受点委屈。”
  “受啥委屈?”
  “只有两个房间,你们必须分房而眠。”
  “这有什么关系,在野人山时,珍珠姐就是和凤儿同榻而眠。”
  小鱼儿神秘兮兮地道:“现在情形不同,今宵一刻值千金”
  赛珍珠却坦然地道:“别开珍珠姐的玩笑,我们来日方长。”
  丁宁的手搭在了赛珍珠的肩膀上,笑道。“是嘛,来日方长,不在乎这一夜半
夜。”
  他们不在乎,事情于是敲定,五个人当即奔向天香楼。

{
炽天使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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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翌日大清早,丁宁、赛珍珠如言双双先行离去。
  日上三竿时,凤儿、阿呆、小鱼儿才踏上往虎头山的路。
  三小江湖阅历已深,对丁宁、赛珍珠未敢推心置腹,昨夜所谈,俱属空泛之词
,此刻才谈及对付千面人魔的实际方略。
  阿呆道:“小鱼儿,时间紧迫,快说说看,如何来进攻虎头山,是硬闯?还是
偷袭计小鱼儿胸有成竹地道:“我想用计。”
  “用计,用什么计?”
  “用美人计。”
  “我们手上也没有可供贺天雄‘屠杀’的美人,怎么用?”
  “有,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
  “你是说凤儿?哦,我明白啦,可是要让小凤去认爹,当间谍,做内应,然后
再里应外合,将猛虎寨夷为平地,杀一个鸡犬不留?”
  “不完全对,小凤认爹的主要任务,应该是先设法取得解药方子,然后再及其
他。”
  阿呆打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道:“对极啦,对极啦,没有解药方子,咱们得
永远活在死亡的阴影下。”
  凤儿忧心如焚地道:“我成吗?”
  小鱼儿猛给她打气,道:“成,你有演戏的天才,是天生的大明星。”
  “我怕骗不了千面人魔。”
  “一定可以骗得他团团转,是他亲口说的,你是他亲生的女儿,虽然神仙谷之
行,证实此事非真,但姓贺的并不知个中曲折,林清风也不肯承认你是他的亲骨肉
,这样更加证明了你们的父女关系,可谓万无一失。”
  “我还是怕。”
  “怕什么?”
  “身在虎穴,孤立无援,一旦露出马脚,就会命丧黄泉。”
  “在顺德府,你的表现可圈可点。”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那时候是你和阿呆陪我去的,面对的只是关在牢笼里
的张凶神,而此刻——”
  “放心.我们也会去。”
  “这怎么成,有你们去,戏根本没有办法演下去。”
  “明的不成,用暗的,反正不会让你孤军奋战就是啦。”
  凤儿听小鱼儿如此一说,这才放下心来,三人又详详细细的,将细微末节好好
地商讨一番,待到达虎头山附近时,小凤便即放单,独自离去。
  一只凶猛的老虎横卧在大地上。
  不,应该说是一座很像是老虎的山横卧在大地上。
  老虎的头,面对着一条河,河与山之间,仅有一条可容一辆马车通行的隘路,
地势险峻,偏偏又是商旅必经之地,莫怪“猛虎塞”会成为绿林中最富足色一个分
舵。
  黄昏时分,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凤儿。
  此刻的凤儿显得怪怪的,衣裳不整,全身都是污垢尘埃,还有几处包扎着的伤
痕,甚是狼狈,也甚是疲惫。
  在隘路口上观望一下,凤儿便跌跌撞撞地向内行去。
  蓦然,人影闪动,袂声贯耳,从路旁树丛之中,一下子冒出来四个人。
  一个个獐头鼠目,天生的凶恶相,一看就晓得绝非善类,每人皆手持一把明晃
晃的鬼头刀,另一只手上则拿着一面仿若引魂幡子似的旗招,上面还写着有字,正
好凑成一首打油诗: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强盗也敢打出旗
号,明目张胆,嚣张跋扈,足证“猛虎寨”气焰不小,肆无忌惮。
  凤儿畏畏缩缩地道:“你们是强盗?”
  一名大嘴巴的汉子粗声大气地道:“知道就好,快将身上的金银财宝拿出来,
免得大爷动手。”
  凤儿故作慌张道:“小女子穷途末路,身上连一毛钱也没有。”
  另一个三角眼的汉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一下凤儿,口中渍渍有声地对其他的同伴
道:“嗯,虽然脏了一些,又是村姑山花,还算有几分姿色,没有银子要人也可以
,咱们私下分享了吧?”
  凤儿一听说有被轮暴的危险,不禁大为紧张起来,道:“你们别乱来,我是来
找一个人。”
  三角眼的大汉道:“找哪一个?是小白脸?还是老头子?”
  “是圣剑无影贺天雄。”
  “不认识。”
  “也是千面人魔。”
  “是他?他是你什么人?”
  “我爹!”
  此话一出,四个人惊得脸色大变,各退一步。
  大嘴巴的汉子堆下一脸的笑容道:“小姑娘,你别是在胡言乱语吧,这个玩笑
可开不得。”
  凤儿正经八百地道:“当然是真的,谁会随便乱认爹。”
  “说得也是。”
  大嘴巴的汉子为之语塞,难以接言。
  四个人聚在一起,咬了一阵耳根子,三角眼的汉子慌慌张张地上山去了。
  仅盏茶工夫之隔,便又领着一个五短身材,面目凶悍,穿一袭黑袍,年约五旬
的老头下山来。
  来人似是身份不低,三名大汉一齐躬身为礼。
  黑袍老头送直行至凤儿面前五尺许处才停下来,略作端详后道:“这位姑娘是
谁?”
  凤儿道:“凤儿,也叫小凤,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黑袍老者笑道:“张飞虎,第十三分舵的舵主,也是‘猛虎寨’的寨主。”
  “啊,是张寨主,失敬,失敬!”
  “别客气,凤姑娘是从哪里来的?”
  “神仙谷,黄山神仙谷。”
  “怎么会这样狼狈?”
  “唉,此事说来话长,见到家父时自会禀明。”
  “如此,就请凤姑娘上山吧。”
  “远不远?我恐怕——”
  “没有关系,张某已为小姐备好轿子。”
  所谓轿子,只是一副滑杆,但坐上去倒是挺舒适的,尤其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
,越发显出它的实用与方便。
  “猛虎寨”确系天险之地,建筑在一道笔直的插天绝壁之巅,唯一的通路,只
是一条陡峭险峻的羊肠小径。
  可谓易守难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大概这也就是为什么天狼山天
狼寨,摩天岭黑风寨,以及黑道总坛,俱已被官兵夷为平地,片瓦无存,猛虎寨仍
能保全的原因所在。
  登上山寨,哇塞!好大的一片建筑,处处雕梁画栋,处处金碧辉煌,这哪像是
一个绿林巢穴,简直好像是一个皇宫。
  滑杆直接抬到一栋大楼前才停止,进得楼来,凤儿马上看到,花厅的尽头,台
阶之上,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正高高在上地坐在一张虎皮金交椅上面。
  第十三分舵主追魂手张飞虎朝金交椅上的陌生人抱拳为礼道:“禀令生,小姐
业已请到。”
  陌生人“嗯”了一声,目注凤儿,没有说话。
  追魂手张飞虎给凤儿便了一个眼色,道:“小姐,这位就是绿林令主,快请见
过令尊大人。”
  凤儿心里打鼓:“惨啦,惨啦,敢情是丁哥消息有误,猛虎寨另有其人,我误
闯了贼窟?”
  疑云满面地道:“这不是家父,我根本不认识他。”
  陌生人闻言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声震屋宇,显见此人内力极为充沛。笑罢,立
即道出了连络暗语:“英雄好汉!
  “铁血儿郎!”
  “打家劫舍!”
  “杀人放火!”
  这是三小与千面人魔连络用的专用暗语,外人绝对不知道,凤儿这才放下心来
,大发娇嗔道:“面貌总喜欢换来换去,害得人家好耽心,真是的。”
  千面人魔声若钟鸣般道:“傻孩子,不换来换去怎会配称千面人魔。”
  凤儿撒娇道:“人家宁愿看你那一张红胡子的脸,比较顺眼。”
  千面人魔倒还真听话,在脸上一抹,去掉一张人皮面具,露出红胡子红脸来。
  凤儿再无疑虑,扑通!一声跪下去,喊了一声:“爹!”
  叫得清清脆脆,叫得凄凄楚楚,这丫头的确有演戏的天才,居然还挤出来两行
清泪。
  千面人魔伸手作势道:“好,好孩子,起来,快起来,快到爹身边来。”
  凤儿如言站起,登上石阶,立在千面人魔身旁。
  追魂手张飞虎连忙取来一张椅子,清凤儿落坐。
  千面人魔低沉的声音道:“凤儿,你已经去过神仙谷?”
  “凤儿故作悲伤地点点头,道:去过啦。”
  “可曾见到你娘?”
  “也见到啦。”
  “你娘怎么说?”
  “她老人家起先不肯说,甚至连我这个女儿也不肯认。”
  “后来的发展如何?”
  “禁不起孩儿的一再哀求,外婆也在一套帮腔,最后,我娘终于说了实话。”
  “快说,你究竟是谁的孩子?”
  “娘郑重表示,孩儿生身的父亲就是你老人家。”
  千面人魔又是一串哈哈大笑,笑声中,托起凤儿的脸蛋来,一看再看,乐不可
支,笑容可掬地道:“孩子,这是喜事,你好像并不高兴,这是怎么回事?”
  凤儿“哇!”的一声哭出来,声泪俱下地道:“爹,阿呆、小鱼儿和我绝交啦
。”
  千面人魔脸一沉,道:“妈的,这两个臭小子敢情是要和我老人家作对到底?

  “他们对爹强取乌剑、玉镯、太极棍,尤其是下毒的事很不谅解。”
  “因此,他们就找你报复,把我揍接了一顿?”
  “没有,我们虽已绝交,但阿呆和小鱼儿的修养还算不错,并未动手。”
  “那我儿怎会如此狼狈?”
  “打我的另有其人。”
  “是哪一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是铁掌排云林清风!”
  “他?圣剑无影贺天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杀气腾腾地道:“他算老几,凭什
么要欺负我的女儿?”
  “林清风说是我毁了他一生的幸福,未能跟娘长相厮守。”
  “哦,对了,对了,他是有恨你的理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着是一长串仰天大笑,笑得他眼泪直流,咬着牙齿道:“好!好!好!林清
风呀林清风,老子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得不到,这也足以证明,凤儿果然是贺某人
的亲骨肉。”
  凝视着小凤,继又说道:“孩子,姓林的功力深厚,你是如何逃离虎口的?”
  凤儿正密道:“孩儿技不如人,打他不过,只好溜。”
  “他没有追赶?”
  “追啦,一直追到虎头山附近,才将他甩掉,所以才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伤得重不重?”
  “还好,都是一些皮肉之伤。”
  “来,让为父的瞧一瞧。”
  还亏三小设想周到,定下了“苦肉计”,事先在凤儿的身上“安排”了一处剑
伤,二处掌伤,还有数处擦伤,未被千面人魔看出任何破绽来。
  因而也更加深信不疑,关怀备至地,命寨子里的婢仆领凤儿去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完毕,凤儿又恢复了她清丽脱俗的俏模样。
  而在花厅之上,追魂手张飞虎早已设下了盛宴,为凤儿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千面人魔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凤儿,你怎么知道为父的在虎
头山?”
  凤儿道:“是从丁哥口中得知的,不知你老人家的伤势可已完全复原?”
  千面人魔道:“好了,差不多全好了。”
  将目光移至凤儿腕上,脸色骤变道:“咦,你的玉镯呢?”
  “别提啦,乌剑跟玉镯早已被小鱼儿他们夺去。”
  “你们——你们不是仅仅绝交而已吗?”
  “这是他们唯一的条件。”
  “如果我儿不答应呢?”
  “阿呆他们一定会宰了我。”
  “可恨!可恨!这两个臭小子太可恨了!”
  “凤儿迫不得已,只好依了他们。”
  “没有关系,孩子,别难过,哪里丢的咱们再从哪里捡回来。”
  “爹,女儿不明白你老人家的意思。”
  “爹的意思是,找个藉口,想个法子,再回到那两个臭小子身边去,将乌剑、
玉镯、太极棍一起夺回来。”
  “这可能行不通,已经绝交,他们不会再接纳凤儿的。”
  “行得通,绝对没问题,就凭他们两个雏儿,想跟我老人家斗,还差得远,随
便出一个点子,就会将他们唬得一楞一楞的,何况他们的小命尚掌握在为父的手掌
心里。”
  “爹有何妙点子?”
  千面人魔自鸣得意地笑笑,道:“届时为父的自当面受机宜。”
  追魂手张飞虎乘机猛拍马屁道:“盟主的点子可多着呢,出神入化,无奇不有
,即使诸葛武侯还魂复活,也会甘拜下风。”
  凤儿甚觉刺耳,暗自骂道:“哼,马屁精,吹牛大王。”
  方待出言答话,忽见花厅之外,大踏步地进来两个人。
  这二人的穿着打扮,完全是喽啰的身份,脸上脏兮兮的,凤儿根本不认识。
  但,细一打量,却发现了与众不同的地方,他二人的左上衣口袋里,各插着一
朵紫色野花。
  这是她与阿呆、小鱼儿商量好了的。表示是自己人。
  毫无疑问,左边个头略高的是小鱼儿。
  右边,那个涂了一脸锅底黑烟的是阿呆。
  二人齐肩并步,走起路来像是受过训练的兵士,笔直地至追魂手张飞虎的面前
,小鱼儿行了一个举手礼,始朗声报道;“报告寨主,有贵客求见。”
  张飞虎闻言一呆,道:“贵客?哪一位贵客?”
  阿呆伸出来三个手指头,道:“不是一位,是三位。”
  张飞虎眼一瞪,道:“混蛋,是谁就快说,别他妈的噜七八嗦。”
  小鱼儿道:“一个是天狼寨的血手屠夫王化王寨主。”
  阿呆道:“一个是摩天岭黑风寨的七杀凶神张忠张寨主。”
  小鱼儿道:“还有一位是黄河三十六寨的总寨主浪里白条游全河。”
  这三个人都是名震江湖的绿林豪客,张飞虎马上站了起来,但他毕竟是个老江
湖,此时此地,他自知自己没有资格发号施令,故而并未开口说话。
  千面人魔略一迟疑道:“请,快请!”
  小鱼儿心想:“哼,冤家对头已经找上门,你不见也不行,等一下一定有好戏
看。”
  “是!”
  “是!”
  二人齐声应是,退出花厅没多久,便又领着三位凶神恶煞返回来。
  三人在绿林中的地位不低.张飞虎早已在大门外候着,睹状急忙趋前迎接道:
“风闻三位寨主已恢复自由之身,还深恐江湖传言失实,如今终告获得证实,实在
可喜可贺,恭喜啦,恭喜啦。”
  血手屠夫王化的一只蒲团大手猛往张飞虎的肩上一拍,破锣似的嗓门道:“老
弟,别客套,咱们来得鲁莽,希望没有扰了你的清静。”
  张飞虎忙不迭地陪笑道:“哪儿的话,小弟欢迎之至,欢迎之至。”
  七杀凶神张忠道;“咱家是想来打听一件事,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张飞虎发现气氛不对,木由神色一紧,小心谨慎地道:“请明示!”
  浪里白条游全河脸色阴沉沉地道:“听说千面人魔躲在你这里?”
  追魂手张飞虎道:“没错,这是敝寨的荣幸。”
  血手屠夫王化怒眉双排地道:“放屁,什么叫荣幸,叫他滚出来答话。”
  张飞虎的脸色一变再变道:“今主就在里面,三位寨主请!”
  四人边走边说,这时已进入花厅.七杀凶神张忠一眼瞧见了千面人魔,不禁怒
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出口骂道:“我操你亲娘祖奶奶!”
  身形暴长,掌随身发,一照面就干上了,而且出手狠毒,毫不容情,猛往千面
人魔致命要害之处招呼。
  “放肆!”
  千面人魔好厉害,坐在原位未动,单手一挥,便将张凶神震退三步。
  弄得张飞虎如置身五里雾中,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浪里白条游全河挑眉瞪眼地道:“张飞虎,你可知道这个老小子是谁?”
  张飞虎道:“是绿林令主,绿林盟主,也是总瓢把子。”
  王化道:“错了,错了,简直是认贼作父,引狼入室。”
  张忠道:“别以为他手上有‘天王之星’,就认定他是老盟主铁胆魔星雷天豹
。”
  游全河道:“事实上他是杀害雷令主的人,也是出卖我们兄弟三人的人!”
  张飞虎一本正经地道:“不!三位之言差矣,他的的确确老盟主铁胆魔星雷天
豹。”
  王化怒道:“老子不信,你拿什么来证明他的身份?”
  千面人魔的语气很平和,但却流露出无比的威严,道:“老夫愿以人格担保,
如假包换,确系铁胆魔星雷天豹本人。”
  可把小鱼儿给弄糊涂了,心忖:“妈的,他是雷天豹,那谁又是圣剑无影贺天
雄呢?”
  阿呆心忖:“妈的,他若是贺天雄,那么,谁又是铁胆魔星雷天豹?”
  凤儿亦在暗中盘算:“怪事,怪事,邪门,邪门,天晓得老魔弄的是什么玄虚
?”
  突闻门外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接着千面人魔的话头道:胡扯,鬼扯,简直是一
派胡言,他绝对不是铁胆魔星雷天豹。”
  黑凤凰冷寒燕应声而入。
  俏罗刹雷玉娇就紧跟在她身后。
  千面人魔叫着她的名字,以富有磁性的声音道:“寒燕,连你也不相信老夫就
是你的枕边人?”
  冷寒燕越众而前,‘篷’!的一声,猛拍着桌子,手指着千面人魔,带着一脸
怒气,好似泼妇一般,以斩钉截铁的语气道:“你家祖妈当然不信,一千一万个不
信,你绝对不是玉娇她爹!”
  千面人魔却面不改色,依旧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不疾不徐地道:“何敢如此
肯定?”
  “道理很简单。”
  “原闻其详。”
  “你如果真是我的丈夫雷天豹,就不会兽性大发,杀害自己人,将巴六、金八
等赶尽杀绝,鸡犬不留。”
  “寒燕,那是不得已的,也不得不那样。”
  “魔鬼,说,你有何不得已的苦衷?”
  “你应该还记得当时的情况,老夫要走,你们死缠不放,不得已双方才动上手
。”
  “当时你为何不表明自己的身份?”
  “使不得,使不得,官府追捕甚急,白道亦风声甚紧,老夫埋名隐姓,亡命天
涯,好不容易避开了他们的耳目,一旦暴露身份,则天下虽大,将无我安身之地。

  冷寒燕不以为然,仍然怒气未消,不停地拍打着桌子,将满桌的碗盘震得四分
五裂,汤菜横流,暴跳如雷地道:“遁词,遁词,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如若你
确是天豹,面对着的是你的妻女朋友,会不敢说实话?”
  “对妻女朋友,当然可以实话实说,可惜隔墙有耳。”
  “隔壁有耳?你是说现场有人窥们?”
  “一点不错。”
  “是什么人?”
  “官府的密探捕快。”
  “目标是你?”
  “也是你们!须知巴六、金人等人,乃至道上差不多的知名人土,皆在官府缉
捕的黑名单内。”
  “我怎么没有发现?”
  “寒燕,那时候你们正全心全意地对付老夫和丁宁、珍珠,当然不会留意到这
些。”
  小鱼儿心道:“哼,鬼语连篇,当时现场哪有半个捕快密探,我们虽隐藏在附
近,但却绝对未被老魔发现,这个老小子说谎的本领真不小。”
  这时,千面人魔端起一杯酒来,继又说道:“迫于情势,又情非得已,终于发
生了那一场不幸,若巴六、金八地下有知,亦会见谅于九泉之下,如两位英灵不远
,请受我雷天豹敬酒一杯。”
  遥空一祭,当场将满满的一杯酒泼洒于地。
  神情肃穆,态度虔诚,在场之人莫不为之动容。
  阿呆心道:“妈的,又一个天才演员,演的跟真的一样!”
  黑凤凰冷寒燕怒气未消,恼恨如故,面冷如霜地道:“任你花言巧语,我还是
无法相信。”
  千面人魔道:“要怎样你才肯完全相信?”
  “恢复你本来的面目。”
  “这简单。”
  话落,在脸上一摸,取下红脸红胡子的面具来,露出来另外一张脸。
  这一张脸,凤儿、阿呆、小鱼儿从来没有见过。
  冷寒燕、张飞虎、王屠夫、张凶神等人却并不陌生。
  而这些人的反应则大不相同,有如南辕北辙。
  冷寒燕怒容顿消,代以喜色,道:“天豹,果然是你!”
  雷玉娇柔顺娇媚地叫了一声:“爹!”
  凤儿却被搞得糊里糊涂,莫名所以,暗道:“他是雷天豹,谁又是贺天雄?这
是什么嘛,乱七八糟的。”
  王化、张忠、游全河的反应最激烈,最火爆。
  血手屠夫王化杀机满面地道:“姓雷的,老子跟你拔香头啦,从此一刀两断,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七杀凶神张忠道:“雷天豹,我操你妈,操在地上,蹦在鼓上,锣鼓喧天,咱
们结拜金兰一场,就当是作了一场恶梦!”
  浪里白条游全河的火气更大:“老匹夫,你见利忘义,六亲不认,心狠手辣,
毒如蛇蝎,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要我们三个人尚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自
在逍遥!”
  动口不足,继之动手,三个人一齐上,准备大干一场。
  追魂手张飞虎连忙往他三人面前一站,疑云满面地道:“四位乃是义结金兰的
好兄弟,现在真像已明,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而——”
  话被张凶神的吼声打断:“张飞虎,这儿没有你的事,一边凉快去,我们三个
今天要吃人肉,喝人血,令你们大开眼界。”
  张飞虎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血手屠夫王化道:“姓雷的心里有数,何不问他。”
  铁胆魔星雷夫豹双手一摊,作无可奈何苦笑状,道:“老夫也不明白是怎么回
事。”
  游全河气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猪!狗!老狐狸!
  休想一手遮天,就算你有一百张嘴,也无法推脱既成的事实。”
  雷天豹的眸光,从冷寒燕、雷玉娇、王化、张忠、游全河等人的脸上缓缓扫过
,慢条斯理地道:“事情究竟如何,请把话说清楚,别一味的发火,徒然伤了咱们
兄弟的和气。”
  这老小子真是天纵奇才,装糊涂面不改色,张凶神铁青着脸怒声道:“我问你
,你可曾训练了三名杀人不眨眼的打手?”
  “这是事实。”
  “曾经命令他们去找我们三人?”
  “有这回事。”
  “要他们夺走乌剑、玉镯、太极棍?”
  “绝无此事!”
  “还要他们将我们卖到官府去赚银子?”
  “这也不是老夫的意思。”
  “放屁,事实如此,休得巧言狡辩。”
  “不是狡辩,而是事实确实不是这样。”
  血手屠夫王化道:“如说不是你的意思,鬼才相信,说,你派这几个魔崽子去
找我们作甚?”
  雷天豹心平气和地道:“雷某原是一番好意。”
  “什么好意?”
  “原是想请三位到野人山欢聚。”
  “哼,少来这一套,难道说小兔崽子夺走乌剑、玉镯、太极棍的事你他妈的会
不知道吗?”
  “这事老哥哥自然知晓。”
  “老匹夫,你终于承认了。”
  “雷某什么也没有承认,据小鱼儿说,乌剑、玉镯、太极棍是三位自愿交给他
们的。”
  七杀凶神张忠骂道:“我操你妈,就当老子是白痴也不会做这种傻事。”
  雷天豹骗人的功力很深,说谎话不必打草稿,道:“小鱼儿他们报告的状况可
不是如此。”
  “那个臭小子怎么说?”
  “凑巧你们被官府逮捕,不得已才将宝物自动献出,商请老夫代为保管。”
  “代为保管?哼!简直是满口胡言。”
  “莫非事实不是这样?”
  “事实是,先强行夺走了乌剑、玉镯、太极棍,然后再卖到官府去。”
  “混帐!混帐!简直太不像话了,由于他们私自乱来,差点置老夫于不义之地
。”
  “哼,奶奶的,你真会推。”
  一眼瞧见了凤儿,张凶神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小凤提了起来,怒不可挡地道
:“现有人证在此,你说,是雷天豹的指令如此?还是你们擅作主张?”
  凤儿当然不愿意帮雷天豹的忙,但为了骗得解毒药,却不能不维持这个假父虚
女的关系,挣脱张忠的掌握后道:“全是阿呆和小鱼儿自作主张的结果。”
  王化气愤愤地道:“难不成你就没有份吗?”
  凤儿故作惶惊状,道:“此事与我一概无关,我的一切言行都是出于被迫,并
非本意的。”
  追魂手张飞虎这时插言道:“这位是总瓢把子的千金,三位可能还不知道。”
  冷寒燕、雷玉娇吃了一惊,游全河等人却无动于衷,恶狠狠地道:“老子不管
她是谁的女儿,反正前不久还见你和那两个臭小子混在一起,企图将咱们烧死在客
栈里。”
  凤儿道:“那也是他们的主意,侄女是迫于无奈附从,现在已经和他们划清界
线绝交啦。”
  张凶神愤愤然道:“雷天豹,老子不管你们父女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只要肯
将乌剑、玉镯、太极棍双手交出来,一切仍有商量的余地,否则,虎头山可能就是
你的长眠之所。”
  铁胆魔星雷天豹面不改色地道:“这不成问题,乌剑、玉镯、太极棍本来就是
你们的东西,老哥哥我仅是代为保管而已。”
  话是说得很漂亮,却久久不见行动,王屠夫道:“喂,姓雷的,别光说不做,
如有诚意,就将宝物交出来。”
  雷天豹支吾其词地道:“目前有困难。”
  张凶神怒目双瞪,道:“有什么困难?”
  “乌剑、玉镯、太极棍被那两个臭小子偷走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那两个臭小子不是你训练出来的打手吗?”
  “他们已背叛老夫。”
  “张某不信他们能逃出你雷天豹的掌握。”
  “事实胜于雄辩,这两个狗东西鬼头鬼脑,一肚子的坏水,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老夫言出肺腑,绝无虚语,不信三位可以放手去搜。”
  一个“搜”字,赢得了不少好感,也缓和了一下剑拔弩张的气氛,浪里白条游
全河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铁胆魔星雷天豹词恳意执地道:“雷某已派人去追夺,深信定可马到成功,只
要乌剑、玉镯、太极棍一到手,便立即物归原主,然后咱们就联袂赶往北峡山,再
访穿云堡,共同去开启那个属于咱们四个人的宝库。”
  小鱼儿心忖:“哼,吹牛,乌剑、玉镯在本帮主身上,天王老子也抢不去。”
  阿呆心忖:“太极棍被阿呆先生藏在裤裆里,谁要是来偷就赏谁一泡尿!”
  凤儿另有所思:“看来穿云堡的那个山洞,必然是那百万两饷银,以及雷天豹
等四名江洋大盗,抢劫来的金银财宝的存放之地无疑。”
  由于雷天豹的表现相当诚恳,复经张飞虎从中缓和,彼此火爆的场面卒告化解
,并未演变成全武行。
  酒宴已重新摆好,在张飞虎的穿针引线下,于是雷天豹、冷寒燕、雷玉娇、王
化、张忠、游全河,这几个差点就要拼命的人,终于化干戈为玉帛,坐在一起吃喝
起来了。
  黑凤凰冷寒燕的气,虽已消去一大半,但内心却另有一个阴影,冷冷地扫了凤
儿一眼,道:“天豹,你这个女儿是怎么来的?还有,寒燕曾有耳闻,你好像也是
圣剑无影贺天雄,你作何解释?”
  这正是三小所关心的一个问题,凤儿、阿呆、小鱼儿齐皆拉长了耳朵,静待下
文。
  铁胆魔星雷天豹举起杯子,敬了大家一杯酒后道:“这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其
实我是雷天豹,也是贺天雄,不值得大惊小怪。”
  冷寒燕却不作如是想,追问到底:“一个人不可能分割成几个人,你究竟是谁
?”
  千面人魔道:“严格的来说,也可以说是老夫的原始身份,我是圣剑无影贺天
雄,但如要贺某来自己选择,宁愿做千面人,千变万化,神秘、刺激、而又过瘾!

  黑凤凰冷寒燕道:“既是贺天雄,怎么会又变成雷天豹?”
  贺天雄道:“这当中自然是有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
  王化、张忠、游全河、张飞虎等人异口同声地道:“可否请总瓢把子话说从头
?”
  千面人魔的独眼之内,射出来一道奇异的神采,从大家的脸上—一扫过,爽朗
的声音道:“你们还记得老夫崛起绿林的往事吗?”
  血手屠夫王化意气风发地道:“记得,当然记得,那是武林中的一椿盛事,几
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七杀凶神张忠接口说道:“二十年前,一个自称是雷天豹的小伙子,像是一颗
明亮的星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连挑黑道七十二处分舵,杀人无数,马上便赢
得“铁胆魔星’的封号。”
  浪里白条游全河接着道:“最后,连黑道总坛也给挑了,当时的绿林盟主亲自
迎战,也不过支持了一百回合不到,便作了剑下之鬼。”
  千面人魔听在耳中,十分受用,笑声如雷地道:“三位不也是一样吗,不打不
相识,亦曾有过一番生死之搏。”
  王屠夫道:“可不是吗,一场恶斗,以武会友,不打不相识,从此订下八拜之
交,义结金兰。”
  张凶神道:“连老婆都是打出来的,黑凤凰冷寒燕嫂子也曾经是大哥的手下败
将,从荒郊打到床上。”
  冷寒燕脸上一热,道:“这样一条铁铮铮的汉子,怎会具有双重身份?”
  千面人魔突然变得伤感起来,道:“老夫实在也是迫不得已。”冷寒燕道:“
可是遭到黄山派的排挤?”
  “不是排挤,应该说是迫害。”
  “他们如何迫害你?”
  “譬如说武功,我是大徒弟,却没有师弟林清风学的多。”
  “冷寒燕不敢完全苟同,你的成就,绝对在林清风之上。”
  “须知有些功夫是我偷学来的。”
  “穿云堡的功夫你又是如何学得?”
  “是根据罗家的秘笈修练而成。”
  “除此之外,黄山派又有何事迫害于你?”
  “最令人愤慨的是,上官婉倩与我相恋已久,师妹结婚的时候新郎却不是我。

  “怎么会这样,是谁的主意?”
  “是黄山老人那个匹夫的遗命,也是黄山姥姥那个婆娘的主张。”
  “因此,你就愤然离开神仙谷,在绿林中闯出一个局面来。”
  “这应该归功于你这个贤内助,及三位兄弟的大力臂助。”
  “但是,跟上官婉倩,你们还藕断丝连,继续来往,她还为你生下一个孩子。

  “寒燕,希望你能接纳凤儿。”
  “如果你保证不再跟上官婉倩来往,我愿视她如亲生。”
  “自从发生了那一连串的事件后,老夫亡命野人山,我们已有十几年不曾见面
。”
  这些事,有很多与事实不符,纯系这位既是铁胆魔星雷天豹,又是圣剑无影贺
天雄的千面人魔在信口胡扯。
  凤儿心道:“不要脸,满口的胡言乱语,骗死人不偿命!”
  小鱼儿心忖:“明明是强奸了人家林清风的老婆,却说成是凌波仙子投怀送抱
,真是无耻。”
  阿呆的想法最富创意:“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妈的,这年头骗子最吃香,好
在我阿呆先生亦精于此道,不会被淘汰出局。”
  黑凤凰冷寒燕继续说道:“天豹,这些事你为何一直密而不宣,瞒着我们?”
  “不是有意隐瞒,而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你可是怕那黄山姥姥,联合武林四庄的人,大兴师问罪?”
  “这只是原因之一,主要是老夫当时初掌绿林大权,刚刚才坐上总瓢把子的宝
座,旧摊子全被砸烂,新摊子尚未建立,可谓万绪千头,百废待举,实在无暇及此
,待到后来,虽有心一语道破,却已经没有机会,野人山上浪费了老夫十几年的宝
贵生命。”
  俏罗刹雷玉娇道:“爹,一切俱已成为过去,且不必再去提它,从今以后,我
们一家四口,永不分离!”
  余音未落,突闻凤儿大叫一声:“哎哦,我的肚子——”
  “好痛”二字来不及出口,便从椅子上滑落,栽在地上。
  阿呆睹状大急,嗔声道:“惨啦,惨啦,凤儿又毒发啦,赶快给她送一粒解药
过去。”
  小鱼儿咬着他的耳朵骂:“呆啊,笨啊!傻瓜!白痴!
  二百五!小凤毒发才好,不然如何能骗得到糟老头的解毒药,甚至解毒方子,
倒是你自己服药没有?若在猛虎寨内毒发,就会露出狐狸尾巴来。”
  阿呆点点头,表示药已服下,没再开口。
  凤儿已经昏过去,冷寒燕、雷玉娇等人乱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雷
玉娇将她抱进花厅一侧的一个房间去。
  凤儿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千面人魔、冷寒燕、雷玉娇就守在她的旁边,表面上看起来还真有点“一家人
”的味道。
  凤儿明知故问:“我刚才是怎么啦?”
  千面人魔道:“是毒发,解药已服下,没事啦。”
  冷寒燕一怔,道:“天豹,凤儿怎么会中毒?”
  千面人魔迟疑一下,道:“毒是老夫下的。”
  雷玉娇大吃一惊,道:“爹为什么给妹妹下毒?”
  千面人魔道:“主要是为了控制那两个臭小子。”
  俏罗刹困惑不解地道:“为了掌握阿呆跟小鱼儿,给他们两个下毒就好啦,为
何连妹妹也一齐拖进去?”
  千面人魔道:“阿呆、小鱼儿是个鬼精灵,为防他们起疑心,只好一视同仁。

  凤儿乘机帮腔道:“是嘛,阿呆和小鱼儿精得很,一旦发现爹有偏心,可能老
早就叛变啦。”
  话毕,人已走下床来,拉着雷玉娇的手作亲密状。
  黑凤凰冷寒燕另有所思,道:“天豹,乌剑、玉镯、太极棍真的已经被他俩盗
去了。”
  人很奇怪,差不多都喜欢眷恋熟悉的事物,包括人名在内,冷寒燕一直视千面
人魔为雷天豹,而不愿称他为贺天雄。
  千面人魔闻言恨声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老夫本已制作了一套膺品将真
品换下,结果又被那两个臭小子给掉了包,可恼复可恨。”
  “听你说,已派人去夺取?”
  “不错,近日之内应该会有消息。”
  “是派谁去的?”
  “丁宁和赛珍珠。”
  “靠得住吗?”
  “相信不会有问题。”
  “办得到吗?”
  “老夫也正在耽心,珍珠和丁宁能否斗得过那两只小狐狸。”
  “那就当速补救。”
  “我正想要再派凤儿去助阵。”
  凤儿立道:“爹,我看有问题,他们可能再也不会理我啦。”
  千面人魔信心十足地道:“不会的,为父的对你有绝对的信心,可以诱之以利
,动之以情,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拿他们的生命作要胁。”
  “如何诱之以利?”
  “为父的有金山银山,有数不尽的珠宝财物,只要那两个臭小子肯幡然悔悟,
重回到我们身边来,一切愿与他们共享。”
  “阿呆是个财迷,这一点对他或许有效,但小鱼儿又臭又硬,可能发生不了作
用。”
  “小鱼儿是个多情的种子,可以动之以情。”
  “又如何动之以情?”
  “为父的想先问你,你爱不爱小鱼儿?”
  “此事已成过去,请爹不必再旧话重提。”
  “我是说,假如小鱼儿迷途知返,你可愿意嫁他为妻?”
  “这——我不知道。”
  凤儿故意装作出一副娇羞不胜的样子来。
  千面人魔笑呵呵地道:“不知道就是不反对,不反对就是愿意嫁给他,你可以
坦白地告诉小鱼儿,只要他回心转意,不但既往不究,还可以马上娶你为妻。”
  凤儿把握住机会,探隐索秘道:“小鱼儿这个人,马马虎虎还不错啦,只是—
—只是——”
  她故意住目不言,静观千面人魔的反应。
  千面人魔愕然道:“只是什么?”
  凤儿很技巧地问:“他是个孤儿,恐怕门不当,户不对,辱没了你老人家的名
声。”
  千面人魔犹豫了一下,道:“提起小鱼儿的身世来,可是系出名门,绝对配得
上我儿。”
  冷寒燕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个鬼灵精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小鱼儿和阿呆就守在门外,不禁大为紧张起来,皆拉长耳朵,凝神以待。
  千面人魔想了想,道:“他的父亲是穿云堡兰镇八方罗四维,母亲是歹命夫人
纪香云。”
  此话一出,震惊了小鱼儿,震惊了阿呆,也震惊了屋内的每一个人,不待冷寒
燕等人开口,千面人魔接着又道:“小鱼儿这小子,天赋异禀,根骨奇佳,聪明、
机警、胆识过人,头脑好,点子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老夫的确很喜欢他,
如能诚心归顺,应可助我们父女完成一统江湖,君临武林的雄国大略。”
  小鱼儿在心里臭骂道:“妈的,你放屁,你作梦,你异想天开,我们罗家三百
余口,被你赶尽杀绝,鸡犬不留,我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千刀万剐,把你的骨
头剁成粉末,把你的皮肉烧成飞灰。”
  凤儿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小鱼儿的身世已明,她现在想为阿呆做点事,道:
“爹,凭女儿和小鱼儿的感情,假以时日,成功的希望一定很大,但是阿呆怎么办
?”
  千面人魔道:“一样可以诱之以利,动之以情。”
  凤儿道:“可是,女儿总不能一分为二,嫁给两个男人呀。”
  千面人魔望着雷玉娇道:“让玉娇嫁给他好啦。”
  雷玉娇大摇其头道:“那个傻小子杀头呆脑的,我不干。”
  冷寒燕亦不表赞同,道:“我不能将女儿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千面人魔朗声道:“提起阿呆的身份来,可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凤儿追问一句:“他是谁的儿子?”
  “是老猴子生的小猴子。”
  “老猴子?哪个老猴子?”
  “就是阿弥陀佛庄庄主疯人侯志。”
  “哦,原来是他。”
  “是为父的亲手抱走的,绝对错不了。”
  阿呆既喜且怒,喜的是自己的出身终于尘垢落定,怒的是千面人魔害人不浅,
心道:“妈的,我爹好端端的一个人被你通成疯子,这笔帐,我阿呆先生非要连本
带利加十倍讨回来不可!”
  凤儿道:“这可好,玉娇姐姐和阿呆本来就有婚约在先。
  成功的机会一定很高,凤儿会设法在中间穿针引线的。”
  黑凤凰冷寒燕道:“不必凤儿穿针引线,干脆让两个丫头结伴同行,岂不更好
。”
  这话的背后,冷寒燕另有精打细算,控制住了阿呆,就等于控制住了太极棍,
这对她们母女可是大大有利的事。
  千面人魔老谋深算,当然明白她的用意所在,道:“此计固然甚佳,就怕会引
起那两个臭小子的疑心。”
  凤儿自然也持反对态度,道:“爹爹之言极是,引起阿呆和小鱼儿的疑心,事
情就注定会失败,玉娇姐还是不去为妙。”
  黑凤凰冷寒燕却不同意:“阿娇不去,如何能使那个呆子回心转意,阿呆不归
顺咱们,又如何取得来太极棍?”
  冷寒燕坚持如此,千面人魔拗她不过,也不愿伤害到刚刚才恢复的和气,临时
想出一个折衷的办法道:“这样好了,由凤儿明着去,娇儿暗中相随,再见机行事
。”
  凤儿道:“这法子不赖,遇有机会,挺身而现,装作不期而遇的样子,这样才
比较合情理,比较容易被他们接受,放心,小妹一定会设法撮合的,凭玉娇姐的姿
色机智,阿呆绝对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冷寒燕母女不会反对,事情就这样说定,凤儿又道:“爹的意思不知何时动身
为宜?”
  千面人魔道:“自是越快越好,最好明日一早就行动,能用软的方法,使他们
降顺是上上策,其次,也可以用偷,用抢,用骗,威胁利诱,软硬兼施,甚至动手
杀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乌剑、玉镯、太极棍弄到手。”
  凤儿一扬柳眉儿,道:“那就请爹爹赶快将女儿身上的巨毒解掉吧,一旦在途
中发作,可是天大的麻烦。”
  千面人魔立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磁瓶来,交给小凤。
  瓶子里的药丸只有一半不到,算算看,只有八九粒,凤儿愁眉苦脸地道:“只
有这么多?阿呆和小鱼儿行踪不明,万一在半路上解药用光,做女儿的岂不要暴尸
荒野。”
  千面人魔道:“解毒药为父的眼前只有这么多,你自己估量着用,差不多时就
该返回虎头山。”
  凤儿故意大发娇嗔道:“爹可是认为凤儿不是你老人家的亲生骨肉?”
  “这事毫无疑问。”
  “那是怀疑女儿另有二心?”
  “父女连心,理当不会。”
  “那为什么不肯多给孩儿一点解毒药?”
  “为父的说过,手边只有这么多。”
  “将凤儿身上的毒,一次彻底解掉不更好吗?”
  “根除的解毒药,只有方子,尚未有成品。”
  “不可以现在赶制?”
  “此地没有现成的药材。”
  “可以派人下山去买。”
  “各药俱皆稀世之物,短时间不可能搜购齐全。”
  “何不将方子交予孩儿,由小凤自己去配?”
  “这——这倒不失为是一个可行之计。”
  千面人魔犹豫一下,探手人怀,突然脸色大变道:“糟啦,糟啦!”
  冷寒燕神色一紧,道:“天豹,怎么啦?”
  千面人魔道:“解药方子不见啦。”
  凤儿吃惊道:“怎会不见,是不是记错了地方?”
  “不会的,一直放在贴身内衣的一个暗袋里。”
  “许是换衣服的时候,遗留在另外一件衣服上。”
  “不可能,为父的这一件宝衣已有十日未换。”
  “既然如此,不会遗失才是。”
  “不是遗失,一定是被人偷走了。”
  “偷?谁偷的?”
  “为父的要是查出来,非把他剁成血浆肉泥不可。”
  “最重要的是,爹记不记得方子上的药名、剂量、泡制的方法?”
  “药材甚多,古怪又稀奇,制作的过程尤其繁杂,为父的如何能记得了那么多
,没有药方子,根本无法办事。”
  凤儿、阿呆、小鱼儿一闻此言,吓得魄散魂飞,一股寒意,一种从来不曾有过
的死亡的意识,登时笼罩心头,如负千斤重压,气息为之一窒。
  小鱼儿心想:“可恨,可恨,这一下恐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阿呆心想:“惨啦,惨啦,这一次恐怕是天老子也救不了啦!”
  凤儿心想:“原以为骗住了老魔,便活命有望,谁知又出了岔子,真是时也!
命也!运也!”
  就在阿呆、小鱼儿心忖间,追魂手张飞虎乍然从花厅之外大步而入,道:“你
们两个混帐在这里做什么?”
  小鱼儿吓一跳,忙道:“我们在保护总瓢把子。”
  追魂手张飞虎脸一沉,道:“总瓢把子用不到你们来保护,滚。”
  “是!是!”
  二人不敢怠慢,忙不迭地退到一边去。
  张飞虎似有急事,一头闯进卧室去,慌张地道:“总瓢把子,事情有点不对。

  这话没头没脑,千面人魔当然听不懂,征愕一下,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倒
是把话说清楚,看你急成这个样子。”
  追魂手张飞虎声急语快地道:“本寨的哨卡被人挑了,弟兄们全部遇害,无一
幸免。”
  千面人魔也不禁紧张起来,道:“是明卡?还是暗卡?”
  “明椿暗卡一齐挑。”
  “共有几处?”
  “几乎全部。”
  “猛虎寨乃天险之地,怎会发生这种事,可知是哪一条线上的?”
  “现在还不知道。”
  “你是说尚未发现敌踪?”
  “属下怀疑,来人已化整为零,潜入本寨。”
  黑凤凰冷寒燕处事明快,急声说道:“或者来人本来就是数批,分批而入,还
不快派人去紧急搜捕,另布岗哨,再设防线。”
  张飞虎道:“猛虎寨全体动员,正在做这件事。”
  这件事早已惊动了王屠夫、张凶神、游全河等人,千面人魔夫妇父女亦已冲离
卧室,大家伙齐聚在花厅之内,略作商议,正准备出去一观究竟,大门之外已经发
生格斗,喊杀之声震天,惨叫之声不绝。
  这一阵打斗好不惨烈,也好不快速,千面人魔等人还没有弄清楚敌我的情势,
猛虎寨的弟兄已兵败如山倒地纷纷溃退进花厅来。
  一个个惊惶失措,一个个面如死灰,有的身负重创,有的尚在淌血,像是一群
丧家的狗。
  严然一堵墙一般,从大门外一下子撞进来六个人,将大门整个封死。
  凤儿看得清楚,从左至右,依次是:“天下无敌庄庄主狂夫辛幸、及子辛苦、
千杯不醉庄庄主醉鬼白云、及女白莺、白鹤、邋里邋遢庄庄主懒虫丁一。
  老规矩,醉鬼的手里提着一个大酒缸,一字先生的背上背着一张床,千面人魔
睹状猛地向前冲了好几步,勃然大怒道:“你们来得正好,十几年前,老夫断臂瞎
眼的血帐早该算一算了。”
  狂夫辛幸大声道:“雷天豹,这十几年来,你死到哪里去了?”
  “老子在野火山上修身养性。”
  “最近出现江湖,一个鬼鬼祟祟的叫千面人魔的家伙可是你?”
  “不错,正是你家贺爷爷。”
  “贺爷爷?原来你也是黄山派的叛徒,圣剑无影贺天雄?”
  “知道就少磨牙,咱们功夫上见真章。”
  醉鬼白云道:“快人快语快动手!”
  白莺道:“血洗猛虎寨!”
  白鹤道:“火烧虎头山!”
  懒虫丁一接喊一字:“干!”
  说干真干,背着床铺扬掌攻上来。
  他这儿一动,辛幸父子,白云父女也跟着动,六个人排成一道肉屏风,排山倒
海而上。
  猛听有人大声残喝道:“三位庄主且慢动手,四名江洋大盗乃是钦命要犯,官
府要缉捕归案!”
  神捕徐良、快刀周庆、铁沙掌马元度,身后还紧跟着一大群捕快密探,从侧门
一涌而入。
  睹此情状,千面人魔仍镇静异常,发号施令道:“上!
  给本座将这一群天杀的赶出花厅去,有功的重赏,退缩的砍头!”
  “是令主!”
  “是,总瓢把子!”
  应诺之声四起,花厅内万头钻动,自王屠夫、张凶神以下,皆奋勇争战,全力
冲刺,欲将三庄主、三捕头赶出花厅去。
  阿呆和小鱼儿最卖力,喊杀震天,奋不顾身,却纯粹是虚张声势,不玩真的,
乱打一通,突出重围,冲到花厅外面去了。
  另一道侧门,又及时杀进来三个人,一个是歹命夫人纪香云,一个是张婷婷,
另一位则是穿云堡罗家的老总管石友江。
  三人一现身,随即投入斗圈,群魔情势危殆,处境大险,千面人魔、冷寒燕、
雷玉娇、张飞虎等人,皆不得不亲自披挂上阵,全力拚搏。
  歹命夫人纪香云咬牙切齿地道:“老魔,穿云堡三百余口的灭门血债,本夫人
今天就要你全部偿清!”
  千面人魔大言不惭地道:“纪香云,当年留你一命,是个异数,早该跟随你老
公到九泉之下去了。”
  纪香云不愿多言,化悲愤为力量,发掌猛攻,一霎时连发十二掌,其势如涛,
其快如电,震得群魔马步不稳,连连后退。
  浪里白条游全河一见歹命夫人身手不凡,不由大惊失色地道:“夫人并非练家
子,几时学得这一身绝技神功?”
  千面人魔冷哼一声,道:“哼,都是你惹的祸,贪恋美色,留下后患,没有吃
到肉,却惹来一身腥,这个婆娘交给你,正是你带罪立功的时候。”
  游全河正自恼怒,这话无异火上加油,当下二话不说,立与歹命夫人纪香云大
打出手。
  石友江更快,早已抢在纪香云前面,道:“主母,游全河交给我,你云收拾雷
天豹,今天不论付出多少代价,务必要群魔授首,血债血还!”
  阿呆和小鱼儿的声音道:“对,一定要他们丧命亡魂,血债血还!”
  发话之初,人尚在门外,话未落地,已从第三个侧门闯进来。
  而且,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早将猛虎寨的衣服脱去,洗了一把脸,又恢复了
他们原来的样儿。
  千面人魔双眉一挑,刻意亲切地说道:“阿呆,小鱼儿,老夫正在思念你们,
快来助我一臂力,杀掉这一屋子的狗男女,天下武林就是咱们的了。”
  小鱼儿眼一瞪,道:“放屁,咱们早已一刀两断,只有仇恨,没有情义!”
  阿呆的话更毒:“妈的,你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运啦,阿呆先生要挖出你
的心来配酒喝。”
  二人身世已明,对他怀恨更深,吼喝声中,早已一个舞着乌剑,一个挥着太极
棍杀进来。
  千面人魔道:“乌剑、玉镯、太极棍就在这两个臭小子手中,杀掉他们就可收
回宝物了!”
  好像是一把火,马上在王屠夫、张凶神、游全河的心烧起来,摆脱眼前的对手
,攻向二小。
  可是,狂夫辛幸、醉鬼白云、懒虫丁一、神捕徐良、快刀周庆、铁沙掌马元度
、歹命夫人纪香云、石友江、张婷婷、辛苦、白莺、白鹤等人却不肯放松,亦步亦
趋,紧追不舍陡然间包围的圈子缩小了不少,群魔偷鸡不成,反而处境更险。
  衡情度势,千面人魔心知绝无取胜的可能,当机立断地道:“咱们撤!”
  当即与王屠夫、张凶神、游全河、冷寒燕、张飞虎联成一气,放弃二小,向第
四个侧门冲去。
  行进间仍不忘他的阴谋诡计,对凤儿道:“照计行事,回到臭小子身边去!”
  人算不如天算,群魔甫至门口,便被太极老祖给堵上了,盘开嗓门嚷嚷道:“
七杀凶神张小子是我老人家的,谁也不许动他,谁要是越过了界,我就跟谁没完没
了!”
  说得出,做得到,委实令人不敢恭维,单攻张忠一人,其他的人一概不管。
  小鱼儿万分焦急地道:“小弟弟,别单攻姓张的一人,快把出路堵住,我们要
一网打尽。”
  太极老祖返老还童,完全是孩童心性,根本充耳不闻,道:“我不管,我要张
小子就是啦,其余的人由你们去抓。”
  由于他的一念之差,卒被千面人魔等人夺门而逃。
  七杀凶神张忠亦乘机溜走,群豪大军压境,却连半个元凶主犯也没透着。
  原以为千面人魔必然会亡命虎头山,这结果自然大出群豪意料之外,立作鸟兽
散,四出追赶。
  追到天亮,没追到任何一个魔头,在山下,阿呆、小鱼儿又与歹命夫人、石友
江、张婷婷相遇。
  阿呆劈面就说:“夫人,恭喜,恭喜,你失散的儿子已经找到啦。”
  歹命夫人纪香云望了小鱼儿一眼,道:“老贼说那话的时候,我正在窗外,本
夫人全听见了。”
  “娘!”
  小鱼儿跪倒在地,以大礼拜见。
  母子二人,一个找到了儿子,一个找到了娘,想起了穿云堡罗家的灭门之祸,
不由皆百感交集,泪洒当场,纪香云拉起罗小龙,叫儿子不要哭,她自己的眼泪却
流得比小鱼儿还多。
  许久,许久,还是在石友江、张婷婷、阿呆的劝慰下,母子二人才止住眼泪,
破涕为笑。
  小鱼儿眼泪汪汪地道:“娘,王化、张忠、游全河、雷天豹罪大恶极,天人共
愤,不摘下他们的人头来,何以告慰父亲的英灵于九泉之下,事不宜迟,咱们应在
虎头山里再好好的搜一搜,务必要将他们掀出来,绳之以法。”
  纪香云沉吟一下,道:“龙儿,且先别管老魔的下落,我们应该火速回家,祭
拜祖先,并为死难的人收理安葬,同时,为娘的如果判断不错的话,老魔他们必然
会再去穿云堡、”
  阿呆道:“夫人之言极是,为了那百万两饷银,他们一定会去的。”
  纪香云慈祥的眸光,从张婷婷的脸上掠过,落在小鱼儿的身上,缓缓地说道:
“待群魔授首,诸事妥当后,为了罗家的香烟后嗣着想,为娘的打算给你早点成亲
。”
  阿呆击掌雀跃道:“好极啦,阿呆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小鱼帮终于要办喜
事啦,为小鱼儿高兴,也为凤儿高兴。”
  歹命夫人纪香云道:“阿呆,你会错了意,小龙要娶的媳妇不是凤儿。”
  小鱼儿脸色大变道:“不是凤儿?那是谁?”
  纪香云指着张婷婷道:“是婷婷。”
  张婷婷的耳根子都羞红了,道:“娘——我——这——”
  一时芳心大乱,心如鹿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纪香云和蔼可亲地道:“婷婷,你曾答应娘,一旦找到龙儿,愿意做我们罗家
的媳妇,怎么,现在反悔了?”
  张婷婷低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声如蚊纳般道:“没有,没有。”
  “那你是愿意嫁给小龙?”
  “一切全凭娘作主。”
  纪香云转对小鱼儿道:“这是你自己的事,为娘的想听听你自己的意见。”
  凭心而论,小鱼儿挺喜欢张婷婷的,但他更喜欢凤儿,却又不忍心拂逆母亲的
意思,只好含混其词地道:“孩儿年事尚轻,等过几年再说吧。”
  罗夫人为之一怔,道:“我儿心里可是另有意中人?”
  阿呆抢先说道:“有啊,有啊,有好几个哩。”
  纪香云愕然道:“都是哪几位?”
  阿呆如数家珍道:“白吃白喝,还有安乐公主。”
  “谁是白吃白喝?”
  “就是醉鬼白云的那两个丫头嘛。”
  “哦。”
  “不过,这三个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凤儿。”
  “小凤不是老魔的骨肉吗,怎可——?”
  “夫人误会啦,昨夜是在演戏,凤儿姓林,是林清风的女儿。”
  纪香云很为难地道:“跟婷婷的婚事,早已有言在先,当时根本没料到龙儿会
另有意中人,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石友江献计道:“夫人,假如少堡主、婷姑娘、凤姑娘都不反对的话,老奴以
为不妨一箭双雕,也好多为罗家生几个胖娃娃。”
  罗夫人正自思虑,主意未定,小鱼儿也还没有来得及表示意见,山上,箭也似
地射下来一个人,是凤儿,老远就嚷嚷道:“阿呆,小鱼儿,我来啦。”
  阿呆好机警,急忙迎上去,停在数丈以外,道:“凤儿,惨啦,惨啦,你有被
三振出局的危险。”
  凤儿莫名其妙地道:“阿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阿呆一本正经地道:“我说出来你就懂啦,小鱼儿的娘,就是罗夫人,要他娶
张婷婷为妻。”
  这话好像平地一声雷,震得凤儿的头脑一阵昏眩,半晌始信疑参半地道:“这
话可是真的?”
  阿呆以惯用的语气道:“骗你是王人。”
  “婷婷怎么说?”
  “一切全凭罗夫人作主。”
  “小鱼哥呢?”
  “在小鱼儿的心里,你的份量好像比婷婷重一点。”
  “他答应没有?”
  “小鱼儿拖拖拉拉,并没有马上答应。”
  “嗯。”
  “看来你还有一线希望。”
  “什么希望?”
  “嫁他做细姨!”
  “我不干!”
  小凤的答覆斩钉截铁,且有几分愤慨。
  张婷婷过来陪笑道:“小凤姐,别生气嘛,你不同意,婚约可以取销。”
  凤儿冷声道:“我没有不同意的权利,他爱娶谁就娶谁。”
  张婷婷措词谨慎地道:“小凤姐,你不同意婚约马上取销,如果你不反对共侍
一夫.就两头大好啦,谁也别做细姨。”
  凤儿想了想,道:“我现在的心情很烦,没有工夫想这些恼人的事,以后再说
吧。”
  心情恶劣,多一个字也不愿意说,转头往别处行去。
  最感尴尬窘迫的是小鱼儿母子,四目相觑,无言以对,由于罗夫人的望孙心切
,一时失察之下,竟然引起一场小小的风波。
  还好,不愉快的气氛被老猴子打断,疯人侯志拖着棺材从山下经过,人尚在十
数丈外,便拉开嗓门嚷嚷道:“阿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或者有没有找到我儿子
?”
  待他行至面前时,小鱼儿逗趣道:“老猴子,别痴人说梦,阿呆永远不会做你
的干儿子!”
  疯人侯志闻言大失所望,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棺材上。
  小鱼儿道:“不过,别难过,有好消息。”
  侯志瞪着眼睛说道:“有什么好消息?”
  小鱼儿道:“阿呆就是小和尚,他愿意做你的亲儿子。”
  阿呆双膝跪地,喜极而泣道:“爹爹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老猴子真绝,也跪在地上,将阿呆搂在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也说个不
停,别人却一句也听不懂。
  不,有一句话大家都听得懂,疯人侯志打开棺盖,泪流满面地道:“阿兰,小
和尚回来啦,我们的儿子阿呆回来啦。”
  阿呆扶着父亲站起来,道:“爹,娘早已去世,希望你老人家能面对现实。”
  疯人侯志的头脑似是清醒了许多,亦未再为此而大发雷霆,心平气和地道:“
爹知道,你娘早已去世,是为生你难产而死,只是爹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事
实,也一直生活在梦幻之中,现在你回来啦,爹要过正常人的生活,不然,谁会嫁
到我们侯家来做媳妇。”
  阿呆道:“爹,人死入土为安,应该将娘安葬才是。”
  老猴子道:“没错,是该择地安葬,走,我们回故乡去。”
  阿呆道:“现在我们还不能回家,雷天豹、张凶神等人在逃,小鱼帮的任务未
了,小鱼儿要回穿云堡祭祖,正可借此张网以待。”
  将罗夫人纪香云介绍给父亲,二人相互问候寒喧一番,疯人侯志道:“好,就
去一趟穿云堡,若能将那一群魔头一举歼灭,便除去了武林的心腹大患,亦可藉此
机会为我儿物色一房媳妇,听说醉鬼白云的两个丫头生得花朵儿似的……”
  话被雷玉娇打断了,嘴巴好甜,开门见山地道:“侯伯伯,你老人家不必为阿
呆操心,他已经有了。”
  “有了未婚妻。”
  “谁是我儿的未婚妻?”
  “就是侄女我,阿娇。”
  俏罗刹到此来的目的,阿呆心知肚明,心里暗骂一句:“不要脸的臭丫头!”
口里的话也不怎么好听:“你的脸皮好厚。”
  雷玉娇故意娇柔不胜地道:“阿呆,你说这话就未免太生分啦,难道不是事实
?”
  “是事实。”
  “你不喜欢我啦?”
  “我没有说。”
  “那是喜欢?”
  “我也没有说。”
  “阿呆,你变啦,记得你以前曾说过,爱我爱得要死,恨不能马上跟我结婚,
现在怎么这样冷冷冰冰的,叫人家好不伤心。”
  “是为了尊重你们,你母亲曾有言在先,我们年纪还小,需要多考虑考虑。”
  “如今我娘已经考虑好啦,决定让我们早日完婚。”
  “可是,我仍在考虑之中,尚无定论。”
  俏罗刹闻言大急,转而求助于凤儿,道:“小凤,你看嘛,他变心啦,以前说
的话全都不算数,不晓得看上了哪一家的狐狸精,你可要主持正义,替我说几句公
道话。”
  雷玉娇有所为而来,摆的是低姿态,用的是撒娇、耍赖、不要脸的招数,凤儿
甚为不齿,但在虎头山上时曾有替她穿针引线的承诺,自然不便食言而肥,当下给
阿呆使一个眼色,道:“阿呆,玉娇姐对你可是一往情深,死心塌地,不要拒人于
千里之外嘛。”
  阿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道:“阿娇,你真的爱我吗?”
  “当然,海姑石烂,此心不渝。”
  “可愿为我阿呆先生做一件事?”
  “什么事?”
  “到前面村子里,为大家买一份早点来。”
  “我们一起去吃不好吗,我请客。”
  “我们的行程并不经过那里。”
  “拐一个弯儿有什么关系?”
  “是故意考验你,爱的考验!”
  “好嘛,好嘛,你可要等着,不许离开。”
  “放心,我会等着你,不见不散!”
  一匹装骛不驯的野马,霎时变成一只小绵羊,疯人侯志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道:
“这丫头是谁家的孩子,生得挺标致的,倒也配得过我们阿呆。”
  小鱼儿道:“她叫雷玉娇,雷天豹的女儿,冷寒燕生的,此来的目的是想骗取
乌剑、玉镯、太极棍。”
  老猴子闻言大怒道:“什么?是个魔种,干脆送她一刀就解决啦,还噜嗦个屁
。”
  小鱼儿道:“穿云堡血案发生之时,雷玉娇尚在襁褓之中,我们不想祸连无辜
。”
  罗夫人纪香云接道:“龙儿之言甚是,冤有头,债有主,该杀该剐的是少数几
名元凶主犯,其余的人应该给他们一条自新之路。”
  老猴子道:“难不成我们还要等那魔种回来吃早点?”
  阿呆洋洋得意地道:“爹,这是儿子定下的调虎离山计,干嘛要等她,咱们这
就到穿云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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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穿云堡。
  又见穿云堡。
  穿云堡的大门之外,神秘兮兮地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来人一男一女,依依偎偎,甚是亲热。
  不是歹命夫人母子。
  也不是雷天豹夫妇。
  而是丁宁与赛珍珠。
  二人显得十分神秘,且有几许紧张,又带着无限兴奋,一入堡门,哪里也不去
,兀自来到那个山洞的铁门前。
  丁宁的手里,提着一个不起眼的麻布袋,捆得紧紧的,如刀似剑,打开来却赫
然是一支太极棍。
  又从他的腰里拔出一柄乌黑发亮的剑。
  同一时间,赛珍珠也亮出了玉镯及天王之星。
  二人面对乌剑、玉镯、太极棍、天王之星,相视一笑,还来了一个热吻。
  “丁哥,你看这四样宝物会不会有问题?”
  “应该不会,天王之星是从糟老头身上偷的。”
  “乌剑、玉镯是我亲手掉的包,凤儿根本毫无所觉。”
  “阿呆的睡相活像一头猪,换太极棍易如反掌。”
  “丁哥,快开门吧,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二人一齐动手,瞬间便将乌剑、玉镯、太极棍、天王之星放进铁门上的洞孔内

  皆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禁不住一阵喜悦袭上心头,经过一阵巧妙的旋转扭动,猛听一串“轧轧”之声
传处,厚重的大祆门年告应声而开.
  第一件映在二人眼里的东西,是一副骷骰白骨,就在入口
  处,赛珍珠惊叫一声,道:“这里面怎么会有死人,真吓死人!”
  丁宁胆大,抢在前面移开骸骨,随即将厚重的铁门关上,一片漆黑,伸手五指
莫辨,待点燃随身带来的小灯笼,这才看清楚眼前的景像。
  乍看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洞,一半天然生成,一半由人工修凿,很深很长,触目
之处竟空无一物。
  缓步而入,继续查找,很快便发现,洞内有许多支穴,纵横交错,星罗棋布,
在每一个支穴内,分门别类的,皆放置有一样或多样金银财宝,以及兵器秘笈等物

  百万两饷银果然全部在此,五千两一大箱,共是二百箱整,足足占去两条洞穴
,多数的箱子仍保持原封未动,丁宁打开其中一箱,都是百两重的元宝,看得他血
脉喷张,欣喜若狂。
  还有金砖、金块、翡翠、珍珠、马瑙、夜明珠等,琳琅满目,不胜枚举,大概
,天下的奇珍异宝,这里都有,穿云堡罗家的财富在此,雷天豹等人的抢劫所得亦
在此无疑。
  另有一个地方放的全部是武功秘笈,拳掌剑谱,不一而知,武林各派的各种技
艺,在此差不多均有陈列。
  兵器方面,尤其壮观,亘古神剑,中外名刀,如鱼肠、巨阙、莫邪、干将等皆
收藏在内,令人眼花撩乱,目不暇接。
  二人巡回一周,激动的情绪已经达到顶峰,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跃动,狂舞
,紧张地搂在一起,热吻一个接着一个……终于,滚在地上。……“我们发财啦!

  “我们发大财啦!”
  “从此将富可敌国!”
  “从此将无敌天下!”
  放声狂呼,尽力冲刺,这是宣泄情绪的最好方法,也是彼此道贺的最佳献礼,
鸣金收兵后,情绪大见稳定,这才开始考虑到现实的问题。
  “丁哥,这么多金银财宝,怎么搬?搬到哪里去?”
  “不搬,就存放在穿云堡,存放在此地,我们慢慢的取用。”
  “可是,穿云堡并非咱们的家呀?”
  “穿云堡罗家早已灭门,现在就是咱们的家。”
  “歹命夫人证实是纪香云,小鱼儿也有可能是罗家的少爷。”
  “珍珠,尽管大放宽心,孤儿寡母,不足为虑,杀掉他们就没事啦。”
  “雷天豹、王屠夫他们却势力庞大,必然是心腹大患。”
  “未见得,糟老头本事再大,照样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丁哥,我们的功力修为,连阿呆、小鱼儿都比不上,如何对付雷天豹、张凶
神等人呢?”
  “山人自有妙计。斗力不成,可以斗智,况且此地有现成的武功秘笈,我们可
以痛下决心苦练。”
  “我们背叛了雷天豹,又盗换了凤儿,阿呆、小鱼儿的乌剑、玉镯、太极棍,
它们定然四出追杀,绝不会轻易放过咱们,当务之急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珍珠,这一点我完全同意。”
  “丁哥,你想想看,哪里是安全!”
  “这里最安全!”
  “这个山洞?”
  “一点不错,就是这个山洞,没有乌剑、玉镯、太极棍、天王之星,任何人也
进不来。”
  “但是,这里并无食物,终非久居之地。”
  “珍珠,咱们带的干粮,可用几天?”
  “大约三日,省一点顶多可用四天。”
  “够了,三四天之内,大局就应该可以底定。”
  “丁哥,小妹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论是铁胆魔星雷天豹,或是凤儿、阿呆、小鱼儿,绝不会甘心受骗,定然
会来此一探究竟,咱们便可利用这个机会,或则各个击破,或则集体屠杀解决掉,
只要将这几个人锄去,便可高枕无忧地在穿云堡住下,假以时日,不难横扫江湖,
主宰武林。”
  一想到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奴才,一个别人泄欲的工具,一跃能领袖武林。就乐
得二人心花朵朵开,喜上眉梢,手携着手,穿梭于洞穴之中,重温一下自以为属于
他们的金银财宝。
  度过了一天平静无波的日子.第二天便又有人进入穿云堡。
  来的人不少,除罗夫人纪香云、凤儿、阿呆、小鱼儿、张婷婷、石友江、疯人
侯志外,小鱼帮的分舵主马魁,以及手下的十余名高手也结伴而来。
  此来的目的,一是为祭拜祖先,二是欲张网以待,钓入网的鱼儿。
  是以,他们悄悄地来,并未为死难者收尸埋骨,连祭拜祖先,镇八方罗四维墓
前上香烧纸,都是小心谨慎的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
  抑有进者,白天不举炊,晚上不点灯,大家住宿在一栋不起眼的低矮小屋子里
,一切沉寂如死,就好像无人居住一样,一日三餐,仅由专人出外买食。
  但戒备却甚为森严,重要的地方皆布有暗卡。
  小鱼儿特别交代,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包括铁胆魔星雷天豹、血手屠夫王
化、七杀凶神张忠、浪里白条游全河等人在内,但须暗中钉梢,掌握行踪。
  当天的夜里便发现敌踪,是雷、王、张、游,外加黑凤凰冷寒燕,及追魂手张
飞虎。
  然而,他们匆匆地来,仅在宝库前停留了一会儿,便又匆匆地去了,罗夫人纪
香云甫得到消息,便已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不知他们在打什么鬼主意。
  也未见他们再有进一步的行动。
  倒是第三天的下午,穿云堡又来了六位贵宾。
  来人乃鼎鼎大名的邀里激遇在庄主懒虫丁一、千杯不醉庄庄主醉鬼白云、天下
无敌庄在主狂夫辛幸,以及辛苦、白莺、白鹤。
  在马魁的亲自引领下,来到群侠居处,罗夫人纪香云的面纱早已除去,表明身
份后,深施一礼道:“罗家惨遭不幸,承一谷四庄仗义鼎助,香云铭感五内,永世
不忘,大恩不敢言谢,请受我们母子一辞。”
  话毕,当真跪倒在地,碰了一个响头。
  石友江、罗小龙亦磕头如仪,一丝不苟。
  最感人的是张婷婷,她是纪香云的干女儿,又是小鱼儿未过门的媳妇,也跟着
大家磕头谢恩。
  狂夫辛幸连忙将大伙拉起来,笑哈哈地道:“客气,客气,天下人管天下事,
何况罗堡主生前热心公益,牺牲奉献,待我等不薄,拔刀相助,乃义不容辞。”
  醉鬼白云又吟起歪诗来:“侠义道理当如此!”
  白莺的五言诗是:“双肩担道义!”
  白鹤也是五言诗:“一心为朋友!”
  懒虫丁一例不可破,依然是一个字:“对!”
  疯人侯志骂道:“懒鬼,你不能多说几个字,也不怕憋死?”
  一字先生摇摇头道:“懒!”
  说做真懒,身子一仰,倒在床上睡起大觉来。
  回想起过去对待四庄的态度来,小鱼儿甚觉歉然,重新施礼致歉道:“真对不
起,请恕小龙狂妄,多有冒犯之处,愿接受四位前辈责罚。”
  狂夫辛幸爽朗着声音道:“算啦,只要你小子以后不再找我们的麻烦就阿弥陀
佛了,看在你爹你娘的份上,这笔帐就此一笔勾销。”
  醉鬼白云道:“新陈旧欠一笔勾!”
  白莺道:“你不欠我们!”
  白鹤道:“我们不欠你!”
  一字先生道:“然!”
  又是一个字,老猴子真火,但他想到了另外的事,也无心骂人,仔仔细细,上
上下下,将白莺白鹤姐妹瞧了个够,道:“醉鬼,这两个妞儿可是你的亲骨肉?”
  醉鬼白云一怔,道:“血统纯正无虚假,猴子此言是何意?”
  疯人侯志受了感染。也跟着他吟起歪诗来:“欲娶令媛做儿媳。”
  白云道:“婚姻本是终身事,须问白莺与白鹤。”
  老猴子扭头问白莺、白鹤:“两位侄女意如何?”
  白莺瞟了阿呆一眼,道:“白莺没主见。”
  白鹤看了阿呆一眼,道:“全凭爹示意。”
  分明芳心已动,等于暗自默许,疯人侯志回头问自己的儿子:“阿呆我儿选一
个?”
  阿呆的胃口好大,吟着诗句道:“白吃白喝我都要。”
  醉鬼白云详怒道:“小子欲享齐人福?”
  阿呆的答覆好妙:“阿呆喜见燕双飞!”
  白云沉吟一下,道:“便宜便宜便宜你!”
  白莺道:“小心跪算盘!”
  白鹤道:“小心顶脸盆!”
  阿呆一听好事已成,乐不可支地胡诌八扯道:“一张床铺睡当中,左右逢源两
不空,白莺白鹤一齐杀,要我脑袋亦甘心!”
  听在辛苦父子耳中,却怪不是味儿,狂夫辛幸道:“老猴子,你家的小猴子一
箭双雕,我儿子到哪里去讨老婆?”
  老猴子吟诗上了痛,立以六言绝句作答;“世间美女多得很,天涯何处无芳草
,辛辛苦苦去找寻,如花美眷坐轿来。”
  妙在连“辛苦”的名字也嵌进去,赢得在场群豪的一致赞叹。
  罗夫人纪香云恭谨有礼地道:“请教三位庄主,此来敝堡是否有事?”
  狂夫辛幸道:“我们是为追赶千面人魔等那一群魔徒而来。”
  小鱼儿道:“这一群魔鬼的确来过,但又悄然退走,但据判断,十九是冲着那
百万饷银来的,必然还会再出现。”
  从未开口的辛苦说道:“不知少堡主可有应敌之计?”
  小鱼儿胸有成竹地道:“守株待兔,张网以待,以不变应万变。”
  阿呆道:“也就是说,等鱼儿上钩,自动送上门来。”
  凤儿道:“瓮中捉鳖!”
  婷婷道:“笼中捉鸟!”
  数日相处,张婷婷获益良多,不仅化解了与凤儿之间的介蒂,也培养出默契来
,能够附级马尾,在三小的言词间搭上腔。
  忽见马魁大步而入,道:“报告三位帮主,太极老祖来了。”
  小鱼儿道:“好极啦,快请。”
  马魁道:“他不肯来。”
  “这是为什么?”
  “他说他要找人。”
  “找谁?”
  “七杀凶神张忠。”
  “你没有说本帮主在此?”
  “说了”
  “那就该领来此地才对。”
  “太极老祖说要自己找。”
  “这又是什么玄虚?”
  “他说这样才够刺激,到处乱窜,大喊大叫,像个野孩子,更像疯子。”
  小鱼儿神色一紧,道:“糟糕,太极老祖童心大发,定然会将老魔吓跑,帮忙
不成说不定还会帮倒忙。”。
  阿呆十分焦急地道:“这可是天大地大的麻烦事,怎么办?”
  小鱼儿道:“不碍事,我自有治他的法宝。”
  将马魁叫过来,面受机宜一番,待他去后,亦与凤儿、阿呆随后跟出。
  马魁找到太极老祖后,当即单刀直入地道:“少年仔,你是不是决心想要找到
张凶神呀?”
  一句“少年仔”,博得太极老祖莫大好感,道:“当然。”
  “也想找到我们帮主小鱼儿?”
  “没错。”
  “告诉你,本帮的三位帮主已经藏起来了,向你挑战。”
  “挑战?什么意思?”
  “就是捉迷藏做游戏的意思啦。”
  “好啊,我最喜欢捉迷藏,捉人的功夫,天下第一,谁怕谁呀。”
  “这可不是普通的捉迷藏,还有赌注。”
  “有赌注更刺激,赌什么?”
  “找到了敝帮的三位帮主,请你白吃白喝,白住白睡,另外保证将张凶神的那
一条命留给你。”
  “找不到又如何?”
  “立即退出穿云堡,张凶神的人头由别人来砍。““好,就这么办,你们等着
瞧吧。”
  “少年仔,别忙走,再提醒你一件事。”
  “有屁快放。”
  “别大声嚷嚷,别明目张胆,轻手轻足,掩掩藏藏是获胜的不二法门。”
  “是,是,承教了!”
  甩一下朝天辫,还拱一拱手,当真弯着腰,放轻脚步,像捉老鼠的老猫般,蹑
手蹑脚地踏入一栋大楼内。
  隐身在暗中的小鱼儿看在眼里,笑得嘴都合不拢来了,道:“便宜,又是一桩
便宜事,等于免费请来一位清道夫。”
  阿呆道:“好计,他会将穿云堡内的每一个地方皆搜查一遍,让雷天豹等人无
所遁形了。”
  凤儿道:“高招,一石二鸟,稳住了太极老祖,也多了一位守护神,任何人皆
逃不过他的法眼。”
  话一说完,三人不稍停留,放步行至宝库山洞处。
  阿呆举起太极棍,一面往洞孔内插,一面说道:“妈的,可恶的千面人魔,若
是夺得天王之星,此刻就可以将铁门打开来。”
  突然发现,自己的太极棍,根本插不进圆形洞孔内。
  凤儿、小鱼儿发觉情况有异,赶忙拿乌剑、玉镯来试,同样不是嫌小,就是嫌
大,皆未能恰如其份。
  阿呆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道:“糟啦,糟啦,咱们的乌剑、玉镯、太极棍
显然又被人掉了包。”
  凤儿困惑不解地道:“会是谁?”
  小鱼儿跺脚道:“除了丁宁、赛珍珠外不会再有第三人。”
  阿呆恨声道:“奶奶的。他们不是要和咱们通力合作,共襄盛举吗?”
  小鱼儿道:“那是在演戏,鬼话连篇。”
  凤儿道:“不尽然,以前丁宁似乎很有诚意。”
  小鱼儿道:“一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有六万二千五百斤,堆起来可以堆一座
山,摆平了可以铺一条路,足以使一个人改变主意。”
  阿呆“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咱们三男二女分睡两张床
,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大好的机会。”
  小鱼儿颔首道:“错不了,当时他们无疑是为执行千面人魔的命令而来,可惜
咱们太粗心,没留意他们带着乌剑、玉镯、太极棍。”
  凤儿道:“不对呀,那天他俩大清早就走啦,应该比我们先到虎头山,但诸多
事实证明,这三件宝贝并未回到老魔手里。”
  小鱼儿剑眉一轩,道:“看来丁宁、赛珍珠已经背叛了千面人魔。”
  阿呆大呼小叫道:“惨啦,惨啦,这样事情就更加复杂麻烦啦。”
  凤儿道:“他们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不怕精老头抽筋剥皮,不怕咱们来宰?

  小鱼儿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银子的诱惑力太大,怕死如何能发得了财
。”
  阿呆道:“小鱼儿,你这一番推断,入情入理,事实的真象,大概差不多就是
这个样子啦,但有一点,我阿呆先生还是百思不解。”
  小鱼儿道:“哪一点?”
  阿呆道:“丁宁和赛珍珠,同样身中巨毒,背叛了精老头,如何活命?”
  凤儿接口道:“是呀,那天晚上,咱们还强迫赛珍珠交出一瓶解药来,他俩仅
仅换走了乌剑等,为何未将解毒药偷走,此非咄咄怪事?”
  的确是件怪事,透着邪门,小鱼儿也想不透,无词以对。
  猛可间,听到洞穴之内有“沙沙”的步履之声传出,三小不由皆倒抽了一口寒
气,一齐眇目凑在一个洞孔上。
  隐约中,支穴之内透出灯光。
  “沙沙”之声更加显明,不久便见到丁宁、赛珍珠从一条支穴内踱出,又踱向
另一条支穴。
  阿呆本要喊出声来,被小鱼儿捂住嘴,三人退至一旁后,阿呆还是抢先说道:
“小鱼儿,什么意思,干嘛要捂住我的嘴?”
  “是怕你胡喊乱叫瞎嚷嚷。”
  “我还想宰了他们呢。”
  “此非其时,亦非其地。”
  “怎么说?”
  “最简单的一个事实是,我们根本进不去。”
  “妈的,他们又是如何进去的?那天王之星本是在老魔的里。”
  “铁证如山,天王之星必然已被他们盗走,背叛不再是猜测,而是事实了。”
  “那咱们该如何面对这个变局?”
  “看他们神色从容,悠哉游哉的样子,一时半刻之间尚无离开的意思,想系欲
将宝库当作避难之所,咱们姑且按兵不动,见机再作计较。
  凤儿学起一字先生的语调来:“然!”
  召来马魁,叫他加派人手,全面监视这个山洞,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火
速通报。
  返回居处,已是薄暮时分,刚将耳闻目见之事,报告给大家听完,小鱼儿冷不
防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了。
  接闻太极老祖的声音残喝道:“捉住啦,捉住啦,终于被我捉住啦。”
  小鱼儿挣开他的手,转身道:“恭喜,你赢啦,这一场捉迷藏的游戏也结束啦
。”
  太极老祖很认真地道:“小鱼儿,你说话可要算话,不能赖帐啊。”
  “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要管吃管喝,管睡管住?”
  “小事情,本帮主做得到。”
  “七杀凶神张小子的那一条命留给我?”
  “可以,但你也得遵守此地的规矩。”
  “这里还有规矩?”
  “白天不举炊,晚上不点灯,不得大声喧哗,不准随便乱走。”
  阿呆道:“你要是不听话,就跟你绝交。”
  凤儿道:“从此,你过你的独木桥,我们走我们的阳关道。”
  这一着还真灵,太极老祖细声细气地道:“好嘛,好嘛,只要你们肯和我玩,
我就听你们的嘛。”
  讲身份,论地位,连石友江算在内,都得称太极老祖一声“前辈”,见他言行
如此,直如孩童一般,不由皆为之一笑。
  傍晚——彩霞满天。
  是第四天。
  山洞内有了动静。
  丁宁、赛珍珠吃完了最后一口干粮后,不得已走出了洞穴。
  赛珍珠发觉铁门没有关好,道:“丁哥,快去把门关好。”
  丁宁拉着他,隐身在数丈外的一块大石头后面,小声道:“是我故意留下一条
缝。”
  “为什么?”
  “想捕几只狐狸。”
  “可是有发现?”
  “嗯,感觉上似是已经有人在注意咱们。”
  “是哪一个?”
  “不是一个,是一拨,甚至两批。”
  “你是说,雷天豹、小鱼儿他们都来啦?”
  “可能。”
  “那咱们就更应该将铁门关紧,及时离开。”
  “我说过,想利用机会,捕几只狐狸。”
  “老的?还是小的?”
  “都好!”
  “怎么捕?”
  “诱他们进洞去。”
  “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哼,有进无出,金银财宝能看不能吃,会活活饿死!”
  “好主意,好主意!”
  凤儿、阿呆、小鱼儿就藏在他们身旁不远。
  三人有志一同,在心里暗想:“主意是不错,小鱼帮却不会上你们的恶当。”
  他们不直上当,片刻之后却来了六个上当的人。
  六人一女五男,系从穿云堡的方向鱼贯而来,依次是千面人魔、黑凤凰冷寒燕
、追魂手张飞虎、血手屠夫王化、七杀凶神张忠、浪里白条游全河。
  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六个人的警觉性都很高,来至铁门之前便停下来。
  血手屠夫王化语冷如冰地道:“我们又来穿云堡做什么?
  没有乌剑、玉镯、太极棍根本办不了事。”
  千面人魔四下里望一望,道:“等人呀,等丁宁跟赛珍珠。”
  七杀凶神张忠道:“我们已经等了三天,迄今未见到一影半踪,不能不令人犯
疑。”
  浪里白条游全河接道:“于情于理,他们两个倘若得手,应该回虎头山去覆命
,怎会跑来穿云堡?”
  察言观色,王化、张忠、游全河久候不耐,业已对千面人魔起了疑心。
  千面人魔耐着性子解释道:“猛虎寨已破,他俩无处覆命,熟知乌剑等妙用在
此,自会兼程赶来穿云堡。”
  王屠夫道:“算算时间,也早该到了呀?”
  千面人魔道:“许是路上有所延误。”
  张凶神冷声道:“怕是变节背叛就麻烦了。”
  黑凤凰冷寒燕的眼光,指着铁门道:“天豹,那铁门好像是开着的。”
  千面人魔也注意到了.弹身而上,伸手推门,铁门应势而开,不禁怒气冲天地
道;“混蛋!混蛋!这一对狗男女真的背叛了老夫。”
  游全河一征神道:“此话怎讲?”
  千面人魔以快动作搜遍全身,哪里还有天正之星,道:“老夫身上的绿林令早
已被他们盗去,能打开此门,就是叛变铁证。”
  王屠夫已抢先一步跨进洞里去,不小心被地上的白骨绊一下,紧跟在后的张凶
神道:“老王,这一副骨架子还记得是谁吧?”
  血手屠夫道:“当然记得,是为咱们打造这一道铁门的,一位很有名气的铁匠
师傅。”
  游全河补充道:“为了机密不至于外泄,只好请他上西天,服下雷老大的毒药
,果然连他自己造的机关门也打不开。”
  六人俱已进入洞内,铁门被雷天豹小心关起,他本想出其不意,将王化、张忠
、游全河击毙,但因洞内情况未明,吉凶未卜,故而未曾贸然行事。
  丁宁睹状好不高兴,声音也稍为提高一些,道:“成了,狐狸已落入陷讲,这
一下他们必死无疑,咱们身上有足够的银两,且去享受疯狂三天,回来的时候正好
为他们收尸。
  赛珍珠比较细心,道:“丁哥,不对吧,你忘了,铁门可以从里面打开?”
  丁宁道:“我知道,但已被我动过手脚,打不开了。”
  “那就快走吧,啃了三天的干馒头,肚子里的油水都被榨干了,此刻最重要的
事莫过于到城里去吃一顿大餐,洗个澡,买几件新衣服,然后——”
  “然后,再上床去乐乎乐乎,不必再打地铺,受活罪。”
  “不要,不要,这几天你贪得无厌,狼吞虎烟,人家的骨头都快要给你拆散了
,要休假三天。”
  “好,你休假,我去找别人。”
  “你敢,你是要胆敢和别的女人好,我就杀了你。”
  “好自私的婆娘,自己吃不了,也不让给别人吃。”
  “好了,别贫嘴,咱们走吧。”
  “等一等”
  “还等什么?”
  “想再捉几只小狐狸。”
  “你是指凤儿、阿呆、小鱼儿?”
  “他们应该出现在穿云堡才是。”
  “怎样捉?”
  “简单,打开铁门,也放他们进去。”
  “好计,让他们窝里反,自相残杀,老狐狸吃小狐狸,小狐狸吃老狐狸。”
  “只要这几个人一死,放眼武林,就皆不足为虑了。”
  计谋是不错。也很阴毒,但却骗不了三小,凤儿、阿呆、小鱼儿隐身暗中,暂
时还没有现身的打算。
  丁宁、赛珍珠苦候片刻,见无任何动静,只好起身离去。
  三小不肯放松,就紧跟在后面十数丈处。
  阿呆是个急性子,道:“小鱼儿,该动手了吧?”
  凤儿亦道:“凭丁宁、寒珍珠这两个饭桶,咱们可以稳操胜券。”
  小鱼儿道:“太极棍内的暗器十分霸道,乌剑、玉镯、天王之星亦皆锋利无比
,无坚不摧,我是怕他们情急拚命,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还有——”
  阿呆道:“还有什么?
  小鱼儿道:“万一老魔他们也及时冲离洞穴。局势便很难控制掌握。”
  凤儿道:“丁宁不是说过,机关被他动了手脚,已经打不开啦?”
  小鱼儿道:“尚待事实证明,咱们不可以掉以轻心。”
  阿呆鸡飞狗跳地道:“那要等到何时?”
  小鱼儿道:“选一个最有利的时机,务必一击致命,一战成功。”
  阿呆欲语未语,丁宁、赛珍珠已进人穿云堡的后院,从外面又来了一位娇客。
  是俏罗刹雷玉娇,一照面便亲切地招呼道:“啊,是丁哥与珍珠姐,幸会,幸
会。”
  二人先是一楞,寻思少顷,才想起来曾在穿云堡外有一面之缘,丁宁满脸堆笑
地道:“原来是雷姑娘,主人的千金,丁宁这厢有礼。”
  当真作了一个揖,表现得甚是恭谨,雷玉娇被他唬住了,戒心全无地道:“我
爹我娘有没有来?”
  丁宁道:“来啦,来啦。”
  雷玉娇道:“现在何处?”
  丁宁指一指前面的一栋精舍道:“正在屋里歇着。”
  雷玉桥道:“那我们过去吧?”
  丁宁作了一个让雷玉娇先行的手势,道:“小姐请!”
  俏罗刹雷玉娇也不客套,兀自当先向精舍行去。
  丁宁就在她身后不远,乍然举起太极棍,抽冷子射出一蓬梅花毒针。
  距离太近,又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雷玉娇如何能躲得过,呼了半声便栽下去

  没有栽在地上,被丁宁一把抱住,抱进了前面的精舍,三把两把,一眨眼的工
夫,便将俏罗刹的衣裳剥了个精光。
  哇塞!好动人的胴体,是上帝的杰作,双峰高耸,曲线分明,臀肥腿长……放
下太极棍,丁宁开始剥他自己的衣服。
  赛珍珠看得呆住了,道:“丁哥,你想干什么?”
  丁宁倒很诚实:“坦白说,我要她。”
  “你——你不要我啦?”
  “没有,但我必须要从她身上找回一样你缺少的东西来。”
  “我缺少什么啦?”
  “你被老魔头夺去童贞,我要他女儿来补偿。”
  “哦!哦!啊!”
  “你不会反对吧?”
  “我——?”
  “去把风吧,此事一了我们之间就算扯平啦。”
  事实来得太突然,赛珍珠一时无法适应,呆呆傻傻地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丁宁,早已……魂飞天外,神游太虚,丁宁已经进入忘我之境。
  突然间,赛珍珠从恶梦之中惊醒,咬着银牙暗语道:“我说过,你要是跟别的
女人好,我就杀了你!”
  眼前的事实委实太残酷,令她无法忍受,醋海生波,由爱生恨,拾起太极棍,
照谁丁宁的头颅砸下去。
  砰!脑袋开花,脑浆四溢,丁宁风流惹祸,赛珍珠一语成攕,丁宁临死之前连
半声惨叫都没留下,也不知道是否已经完成交易,便命丧黄泉,魂归九幽!
  赛珍珠的神情显得有点慌乱,眉宇之间的恨急依然未消,又上去踹了丁宁两脚
,喃喃自语道:“哼,我早就晓得你嫌我残花败柳,欲另筑新巢,姑奶奶也早有打
算,杀你不过是迟与早的事,这样也好,无尽的财富全是我赛珍珠一个人的了,再
见!”
  将乌剑、玉镯、天王之星小心收好,提着太极棍,步出精舍。
  这一切,全发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凤儿、阿呆、小鱼儿到达时,正好是丁宁
脑袋开花的那一刻,根本不可能采取任何行动。
  但,此刻,活该赛珍珠倒霉,却被三小堵住了。
  小鱼儿道:“青竹蛇儿口。”
  阿呆接道:“黄蜂尾上针。”
  凤儿亦道:“两般皆不毒。”
  张婷婷道:“最毒妇人心!”
  这位逍遥庄的遗孤,来得正是时候,默契又好,一首诗分从四人口中吟出,道
尽了赛珍珠恶毒的妇人心。
  不单是张婷婷到了,罗夫人纪香云、石友江,疯人侯志、懒虫丁一、醉鬼白云
、狂夫辛幸,乃至辛苦、白鹤、太极老祖等人也俱已到齐,黑压压的一大片,在精
舍的门口将赛珍珠围了个水泄不通。
  直吓得赛珍珠头皮发炸,透体生寒,畏畏缩缩地主动解释道:“小鱼儿,是丁
哥先对不起我,我是被迫杀人——”
  小鱼儿打断她的话,截口道;“这我晓得,姓丁的是该杀。”
  凤儿补充道:“但是,你也不是一个好东西。”
  阿呆更进一步地道:“是个烂货!贱货!臭货!下流货!”
  赛珍珠尽量表现出友善的态度来:“不论如何,我们的合作关系依旧有效。”
  小鱼儿破口大骂道:“放屁,你盗走了乌剑、玉镯、太极棍,还着谈合作二字
,你要不要脸啊?”
  “我愿将百万两饷银送你们一半。”
  “银子是朝廷的,你无权作主。”
  “可以改送你们金砖、金条、翡翠、玛瑙、夜明珠。”
  “这些东西多数都是我们罗家的,不必你来借花献佛。”
  “还有神兵利器,武功秘笈——”
  阿呆大吼大叫道:“鸡婆,鸡婆,全是人家穿云堡的,你省省力气准备挨刀子
吧。”
  赛珍珠道:“你们不能杀我,杀了我就是不仁不义。”
  凤儿道:“这是什么歪理?”
  赛珍珠道:“因为那天夜里,在客栈,我要是想杀你们,易如反掌。”
  小鱼儿琢磨一下,道:“嗯,歪理也有理,看来本座好像真的欠你一份情。”
  “同时,我还愿意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说!”
  “杀了我,你们三个也活不成。”
  “此话怎讲?”
  “千面人魔的解毒方子已被我盗得。”
  “哦,难怪老魔遍寻无着,难怪你不曾偷我们的解毒药。
  但不知是否已配成了成药?”
  “有,就在珍珠姐的身上,只要你们肯放我走,愿意奉送你们三粒。”
  小鱼儿跟母亲、凤儿、阿呆等人商量一下,道:“可以,将乌剑、玉镯、太极
棍、天王之星、以及解药留下来,就饶你一条狗命!”
  赛珍珠却不同意,取出一张陈旧的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很多药名,及数
粒药丸来,拿在手中,冷厉的声音道:“让开,谁要是胆敢出手拦阻,姑奶奶就吞
下药方药丸,叫他们三个娃儿毒发身亡!”
  话毕,当即迈开莲步,向外行去。
  群豪投鼠忌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纷纷闪身退让。
  罗母纪香云不敢动。
  疯人侯志也不敢动。
  凤儿、阿呆、小鱼儿却不接受威胁,如炸弹开花,似泻电奔雷,如疯似狂般扑
上去。
  “妈的,宰了她!”
  “妈的,送她上西天!”
  “妈的,送她回姥姥家!”
  吼声未落,人已攻到,铁葡萄、凤尾刺、麻将牌交织成网,折扇、软刀、金丝
鞭猛锐难当。赛珍珠来不及将药方药丸塞入口中,也没有机会使用太极棍,便连中
一扇一刀一鞭,血肉模糊的横尸当场。
  三小欺身而上,取过药方,服下解药,然后才将乌剑、玉镯、太极棍、天王之
星取回来。
  阿呆神气活现地道:“小鱼儿,这一下你可神气啦,既是穿云堡主,亦是小鱼
帮主,领袖白道,也统率绿林,又恢复了总瓢把子的身份。”
  小鱼儿掂一下久违的天王之星,义正词严地道:“阿呆,咱们出身名门正派,
要跟魔道划清界线,不干绿林盟主,也不要天王之星。”
  阿呆道:“不干绿林盟主可以,可不能不要天王之星,一颗闪闪发光的大钻戒
,很值钱哩!”
  小鱼儿道:“再值钱也是人家的东西,要还给人家。”
  凤儿道:“还给谁?”
  小鱼儿道:“安乐公主段菲菲。”
  有一个银铃似的声音接口道:“罗堡主真是一个信人,菲菲感激无涯。”
  循声望去,不知何时,安乐公主段菲菲也来到现场,宗轲将军,宫女武士们环
绕左右。
  小鱼儿说话算话,立将天王之星还给段菲菲。
  天王之星对大理国十分重要,安乐公主神情激动,铭感五内,道谢的话说了一
箩筐。
  小鱼儿道:“东西可以还你,但请稍待,等一下还有用得着天正之星的地方。

  段菲菲不明白他的意思,道:“干嘛?”
  小鱼儿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她,道:“开放铁门,捕杀雷天豹!”
  段菲菲切齿道:“皇天有眼,色魔受困,本宫要手刃此魔!”
  阿呆道:“这个老混蛋的仇人太多,捅一刀两刀没问题,却不能全部包给你,
断了别人报仇雪恨的路。”
  安乐公主道:“本宫自有分寸,会给别人机会的。”
  凤儿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公主该不会忘记吧?”
  段菲菲道:“凤姑娘是指——?”
  凤儿道:“小龙哥体内的蛊虫元神尚未解除。”
  安乐公主惊“哦”一声,道:“若非凤姑娘提起,本宫差点忘记,不知此处可
有清静的房间?”
  凤儿大惊道:“你要房间作甚?”
  安乐公主肃容满面地道:“不论用蛊收蛊,都有一定的程序,必须沐浴净身,
焚香膜拜,而且还要单独相对。”
  事实如此,根本没有商酌的余地,只好找了一间清静的房间,在宫女的服侍下
,沐浴净身,焚香膜拜,诸事完毕后,一名宫女出来招呼道:“罗堡主,你现在可
以进来了。”
  小鱼儿应诺一声,跨步入门,阿呆也跟上来,却被宫女挡住了道:“二帮主请
留步。”
  阿呆征了一下,道:“为什么?”
  宫女道:“收蛊必须单独相对。”
  阿呆道:“没有关系啦,参观参观不会碍事的。”
  宫女铁青着脸道:“不行!”
  阿呆碰了一鼻子灰,凤儿上前道:“我是他的未婚妻,应该可以进去作伴吧?

  宫女依然铁面无情:“苗疆收蛊大法,禁忌特多,不仅仅是要单独相对,还须
肌肤相接,虽近如夫妻,亲如母子,亦不得分观。”
  这话无异给罗夫人纪香云也打了一张回票,顺手将门关上,守在门外,等于回
绝了所有的人。
  阿呆耳闻目见,也不知是喜是忧,他的口头禅又来了,对凤儿道:“惨啦,惨
啦,肌肤相接,距离那么近,你有嫁一个二手货丈夫的危险。”
  疯人侯志骂道。“阿呆,你在胡说些什么,收蛊大法,庄严神圣,不得信口雌
黄!”
  老猴子发了火,小猴子哪还敢再多放半个屁,伸了一下舌头,闭上了嘴。
  凤儿与小鱼儿的感情已非一朝半夕,情真意诚,坚如铁石,与其说她耽心段菲
菲勾搭成奸,不如说她更关心能不将蛊虫元神顺利收回更恰当些。
  收蛊的程序相当繁杂,时间也拖得很久,直到三更半夜才大功告成。
  门打开了,小鱼儿与安乐公主齐肩并步而出,二人皆衣冠楚楚,不苟言笑,再
加上老猴子从旁以目制止,阿呆想问一下房间里的春光却开不了口。
  蛊虫已去,巨毒亦解,就剩下一件猎狐大事了。
  狂夫辛幸首先发话道:“走,咱们现在就打开铁门,将那几个老鬼拖出来,一
个一个的碎尸万段。”
  石友江比较稳健持重,道:“饿上他们三天三夜,岂不更省事省力?”
  太极老祖不答应,哇哇大叫道:“不干,我不干,杀死猪死牛多乏味,斗一斗
野猪野牛才够刺激!我老人家主张立即打开铁门杀进去。”
  疯人侯志道:“石老所言极是,等着去收尸,何等逍遥自在,何必一定要拚死
拚活找刺激。”
  无意中形成正反两派,彼此相持不下,罗夫人纪香云沉吟一下,道:“我看这
样吧,大家请先歇息一晚,明日一早与群魔决一死战。”
  镇八方罗四维领袖武林,纪香云同样名重江湖,尤其罗家乃是苦主,这一个折
衷方案,当即获得一致响应。
  醉鬼白云道:“精神饱满好办事。”
  白莺道:“先杀大野猪!”
  白鹤道:“再杀大野牛!”
  一字先生接口道:“好!”
  老猴子骂道:“好你的头,睡觉去吧!”
  这话纯属多余,懒虫已倒在床上,呼呼入睡。
  天亮了。
  旭日东升。
  群豪齐聚在洞穴门外。
  小鱼儿正在问马魁:“有没有动静?”
  马魁躬身道:“奇怪,没见任何动静,好似无人一般。”
  阿呆冷哼一声,道:“哼,他们倒沉得住气,我阿呆先生就不信能够憋多久。

  乍然一长身,冲至铁门前,通!通!踹了两脚,扬声臭骂道:“喂,你们可是
窝里反,自相残杀死光了,还有活人的话就放个屁。”
  “我操你们的亲娘祖奶奶,是英雄就打开铁门,功夫上见高下。”
  粗野狂妄,声似破锣,是七杀凶神张忠的声音。
  凤儿、阿呆、小鱼儿动作飞快,将眼睛贴在铁门小孔上。
  马上看到,千面人魔、冷寒燕、王化、张忠、游全河、张飞虎全部好端端的在
里面。
  突觉眼前一黑,凤儿、小鱼儿心里喊:“糟!”。扭头疾闪,毫发未伤,阿呆
占的是个大洞,反应又稍迟,呸!眉眼之上被王屠夫的一口浓痰吐中。
  气得他心火大发,骂不绝口:“老王八,老乌龟,杀千刀的,等一下看我怎么
收拾你!”
  血手屠夫王化的声音道:“开门,开门,再不开门王爷爷就要撒尿了!”
  可不是说着玩儿,过没多久,果见有一股尿线射出来。
  激怒了太极老祖,也惹火了狂夫辛幸,同声说道:“放他们出来,开始杀猪屠
牛。”
  英雄所见略同,凤儿、阿呆、小鱼儿、安乐公主亦正有此意,立将乌剑、玉镯
、太极棍、天王之星插入门上洞孔,将铁门打开来。
  轰隆隆!狂夫辛幸和太极老祖合力推出一掌,铁门洞开。
  怪哉!刚刚还狠嚎狗吠,此刻竟空无一人。
  群豪互望一眼,一涌而入,仗着人多,准备打群架,合力围捕。
  孰料,当他们没入一条支穴时,被人移至门口的六只大木箱,却突然冒出来六
个人,没命似的冲出洞外去。
  合该他们倒霉,仅仅奔出去十数丈,便被人截住了。
  来人一共三位,二女一男,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是黄山姥姥,一身尼姑打扮的是
无垢师太(凌波仙子上官婉倩),另一人则是葫芦谷主铁掌排云林清风。
  三人并非结伴而来,巧的是前后脚到达,正好堵住了千面人魔等六人的去路。
  千面人魔凝视着神仙谷主上官婉倩道:“婉倩,你怎么出家了?”
  上官婉倩对千面人魔却甚是眼生,道:“施主何人?”
  千面人魔真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又从脸上取下来一张人皮面具,露出来另
外一张脸,肉麻兮兮地道:“师妹,我是天雄,你的大师兄,我们曾经——”
  不待他把话说完,黄山姥姥已自截口说道:“逆徒,你罪该万死,我老人家今
天要清理门户!”
  亮出来一把宝剑,分心就刺。
  贺天雄人称圣剑无影,自亦是个中好手,也从洞内带出来一把剑,挥剑一封,
仍自对上官婉倩道:“婉倩,我们已经有孩子,为了小凤,盼能尽释前嫌——”
  上官婉倩截住他的话,道:“小凤不是你的孩子,是二师兄的!”
  群豪已奔离洞穴,团团围上来,小鱼儿怒冲冲地道:“不错,凤儿不是你的女
儿,是林谷主的!”
  阿呆道:“你亲生的女儿只有一个,是雷玉娇,可惜已经遭了别人的强暴。”
  黑凤凰冷寒燕脸色大变道:“是谁干的?”
  小鱼儿道:“是丁宁,可能还没有死,在她头上撒一泡尿也许还有救。”
  凤儿道:“丁宁也死啦,凶手是赛珍珠,她自寻死路,死在我们手里。”
  阿呆道:“换句话说,你的外援已经完全断绝。”
  千面人魔怒吼道:“小子,不要忘记,你们身中巨毒,生命尚握在老夫手掌心
里。”
  凤儿道:“人算不如天算,赛珍珠盗走了解毒方子,我们已取得解药,你休想
再敲诈勒索。”
  小鱼儿转对王化、张忠、游全河道:“你们三个混蛋听清楚,这个老混蛋,打
从一开始就想独吞山洞里的金银财宝。不仅命令我们夺取乌剑、玉镯、太极棍,也
叫我们取三位的命,卖到官府去算是你们命大——”
  太极老祖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大声嚷嚷道:“好啦,好啦,别再噜七八嗦,张
小子是我的,我老人家要杀人啦!”。
  像是一只怒虎,直冲七杀凶神张忠,大打出手。
  太极老祖放了一把火,顿成燎原之势,除张凶神外,每一个魔头皆遭到二人以
上的围攻,决心要置他们于死地而后已。
  第一个亡命的是浪里白条游全河,死在罗夫人纪香云的掌下,小鱼儿补了一扇
,张婷婷又加了一剑,算是为她死去的爹报了仇。
  第二个踏上黄泉路的是血手屠夫王化,死在狂夫辛幸、懒虫丁一、醉鬼白云的
手里。
  不是冷寒燕、张飞虎的运气好,或本事高,而是尚无大罪大恶,群豪高抬贵手
,给了他俩一条生路,抱头鼠窜而去。
  最有趣的是张凶神,不是太极老祖的对手,像是猫捉老鼠,捉了又放,放了又
捉,被戏弄折磨够之后,才要了他的命。
  最惨的是千面人魔,遭到黄山姥姥、上官婉倩、林清风、安乐公主的合力围攻
,最后被黄山姥姥一剑穿心钉在一棵大树上。
  小鱼儿雀跃道:“打啊,有仇的报仇!”
  阿呆声宏气壮:“刺啊,有恨的雪恨!”
  凤儿一脸怒容;“杀啊,有气的出气!”
  这位既是铁胆魔星雷天豹,又是圣剑无影贺天雄的千面人魔,恶性重大,罪与
天齐,人人恨他入骨,几乎在场的每一个人皆轮番上阵,拳打脚踢,刀劈剑斩。
  被刺得全身是洞,劈得肢体不全,剁成肉泥,捣成血浆,大家伙才在一阵急促
的脚步声中停下来。
  展目望去,来的是神捕徐良、快刀周庆、及铁沙掌马元度。
  神捕徐良横扫全场一眼,道:“四名江洋大盗中可曾留下一个活口?”
  小鱼儿道:“全部死翘翘。”
  快刀周庆道:“这下可麻烦了。”
  阿呆道:“可是耽心那百万两饷银?”
  铁沙掌马元度道:“是呀,二帮生知道下落?”
  凤儿指着山洞抢先道:“哦,全在那里面。”
  三位捕头大人闻言精神大振,拔腿就要走,被阿呆拦下来,道:“我们的奖金
怎么说?”
  神捕徐良道:“朝廷已应允,奖金加一倍,四名江湖大盗共是二十万两。”
  阿呆、小鱼儿在心里猛喊:“万岁!”
  凤儿道:“还有奖牌呢?”
  快刀周庆道:“一旦奏明圣上,定当颁旨召见,届时再面赐奖金奖牌,三位帮
生可务必要准时进京啊。”
  阿呆道:“保证不会迟到,一定携眷参加。”
  铁沙掌马元度道:“携眷参加?二帮主已经成亲了?”
  阿呆很神气地道:“还没有,不过快了。”
  徐良道:“不知是哪一家千金?”
  阿呆指指白莺、白鹤道:“就是那两个妞儿,白吃白喝。”
  马元度笑道:“恭喜,恭喜。”
  说完,足底抹油,三位捕头结伴闯进山洞去。
  同一时间,大家正在和初到的黄山姥姥寒喧,疯人侯志在罗夫人纪香云的受意
下,这时正容说道:“姥姥,候志想讨一杯喜酒喝。”
  黄山姥姥笑容满面的道:“可是要为我们凤丫头做媒?男方是哪一家的孩子?

  疯人侯志道:“其实我只是做个现成的媒人,他们早已情投意合,就是罗家的
少爷小鱼儿。”
  太极老祖插言道:“好,绝配,金童玉女,天作之合,我举双手赞成,老嫂子
要是反对,我老人家保证会翻脸!”
  黄山姥姥笑道:“我老婆子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反对,但得征得她爹她娘的同
意才成。”
  老猴子望了铁掌排云林清风一眼,道:“不知林谷主高见如何?”
  凤儿好机灵,急忙跪在林清风面前,叫了一声:“爹!”
  林清风忙将凤儿拉起来,热泪盈眶地道:“老夫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没有
资格做主。”
  太极老祖自告奋勇地问上官婉倩:“贤侄女的高见如何?”
  “阿弥陀佛!”上官婉倩双掌合十,宣了一声佛号,目不斜视地道:“贫尼身
在佛门,尘缘早断,不想再过问尘世间事,一切全凭老夫人做主即可,恕无垢失礼
,就此告退!”
  身形急转,头也不回地如飞而去。
  林清风哽声道:“婉倩我向你道歉,请等一等,我有话要对你说。”
  话说一半,人已随后追下去。
  黄山姥姥望着这一徒一女远去的背影,将凤儿搂在怀里,一时百感交集,姥泪
滚滚而下。

  ————剧终————



献花 x0 回到顶端 [楼 主] From:美国中部/南部(IANA) | Posted:2005-03-06 08: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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