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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露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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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 陰曆七月七
陰曆七月七─楔子

農曆七月是所謂的「鬼月」,七月一日鬼門開,七月三十鬼門關;其間的七月十五是中元,或稱燒紙衣節,是普渡孤魂野鬼的日子;而其中最令人恐懼的是七月七日,因為當天是魑魅魍魎陰氣最盛的時刻,生人稍有不慎,可能就會枉死黃泉。
  每到鬼月時,長輩經常會提醒晚輩要小心一些禁忌,如半夜不要外出、盡量不要到海邊游泳等,然而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紙娃娃務必要以盒子收起來,否則很容易會招來陰界的朋友。

  大約十年前,那時候我正在念國中,隔壁鄰居是一個小家庭,有爸爸、媽媽和一個十一、二歲左右的女兒;那對夫婦很喜歡打麻將,經常會跑到附近別人家插花,獨留小女孩在二樓的房間睡覺,甚至會鎖上房門。

  一天夜裡,我在家裡的一樓看著電視,正沉迷其中時,突然聽見「碰」的一聲巨響,我趕緊跑出家門,探個究竟,居然發現隔壁那個小女孩趴在地上,顯然是從二樓跳下來的;我是第一個目睹到那場景的人,而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她全身膚色都是不正常的白,似乎受到相當大的驚嚇;過一會兒,附近的人也都隨而出來察看,發現事情不對勁後,便立刻將她送醫。

  幾天後,事情的始末漸漸傳開,原來那個小女孩睡覺到一半時,突然感覺氣溫有點冷而醒過來,睜眼見到的第一個情景,居然是有個女人斜著背對她,跪在地上,身穿白紗的喪服,頭戴麻布的孝巾,玩著她的紙娃娃;那個小女孩因為太過恐懼而愣住,連叫都叫不出來;不到一會兒,她發現那個跪在地上的女人似乎正在轉身,她只好趕緊閉上眼睛裝睡,心裡不斷默念著「阿彌陀佛」;一分鐘後,她感覺到臉頰很冰冷,一睜開眼,居然發現,原本跪在地上的那個女人,已經改坐在床邊的地上,兩個人的臉差距不到十公分,眼睛互相對瞪著,而且那個女人正以手對著她的臉頰,不斷地撫摸;過度驚嚇下,那個小女孩於是奔到陽台,縱身一跳。

  那個小女孩出院後,他們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請人驅邪,第二件事是搬家,而我也從此沒有看過他們了。

  知道嗎,發生事情的那一天,就是陰曆七月七‧‧‧。



陰曆七月七(一)通靈




  「是黑白的,周圍都是黑白的;我知道了,是一輛遊覽車,我坐在一輛遊覽車裡;裡頭有好多的小朋友,應該多半只有十歲出頭而已,他們都好安靜喔。」雅雯坐在一張躺椅上,閉著眼睛,訴說著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是遠足嗎?妳看看車的前頭有沒有老師?」躺椅的左側坐著一位醫生。

  「等一下,我站起來看看;沒錯,這應該是國小學生的遠足,因為靠近駕駛座的走道,站著一位男老師,他拿著麥克風,好像在交代一些事,可是我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還有看到什麼嗎?」醫生急欲追問,但是語氣上仍盡量地保持和緩。

  「那個老師的後面,好像站著一個小女孩,但我看不到她的臉,只知道她穿著,穿著學校的制服,卡其襯衫,深藍褶裙,手裡抱著,抱著一個洋娃娃,是那種,呼‧‧‧舊式的洋娃娃,眼睛會,呼‧‧‧一開一闔的那種,呼呼‧‧‧。」雅雯似乎越說越吃力,好像有點快喘不過氣。

  「雅雯,聽著,我數到三,妳就會醒過來,一‧‧‧」

  「啊‧‧‧遊覽車掉進溪谷裡了!」雅雯突然尖叫了起來。

  「二,三!」醫生鎮靜地繼續數玩。
─ ─ ─ ─ ─
  蔡雅雯,年紀大約三十歲出頭,五年前結婚,夫家姓趙,兩人育有一個四歲的女兒。現在是一個標準的家庭主婦,但仍然保有二十來歲女人的身材。因為長年患憂鬱症的關係,所以必須接受定期的治療,而章勝麟醫師是她所看的第六個醫生了。

  「趙太太,我想再催眠個兩三次,應該就可以了。」在幾乎全白的診室裡,勝麟坐在辦公桌前向雅雯解釋治療的過程。

  「我不曉得為什麼,總覺得很恐懼。」雅雯微低著頭。

  「說實話,雖然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但是對於催眠這種治療方法,醫學界還是不太能掌握,所以難免會有點危險,但是我非常有把握,妳的痛苦應該是來自於某段被遺忘的記憶,所以如果能找出來的話,相信對於病情一定會有很大的幫助。」勝麟試圖說服雅雯。

  雅雯沉默不語,似乎沒抱太大的希望,因為這種話,她已經不曉得聽過幾遍了。

  「妳對於剛剛看到的影像,有沒有印象啊?」勝麟一邊低著頭開藥,一邊詢問著。

  「好像似曾相識,但是想不太起來。」

  「沒關係,慢慢來。」勝麟抬起頭,露出自信的微笑。
     ─ ─ ─ ─ ─
  趙禾明,是雅雯的丈夫,年約三十二歲,在一家外商銀行工作,收入不算少;因為喜歡游泳的關係,並沒有中年人的福態,只是最近一直在為掉髮的事煩惱;他和雅雯是大學的班對,相戀了四年,所以大學一畢業後不久,便立刻步入了禮堂。

  因為剛下班很累的關係,所以禾明一回家,便倒在沙發裡,眼睛盯著電視,手裡拿著遙控器,由一切到九十九,再從九十九切回一。

  「呤」、「呤」、「呤」‧‧‧,電話無預警地響了起來。

「喂。」禾明拿起聽筒。

  「阿明啊,我是雅雯。」

  「妳看完醫生啦,要不要我去接妳。」

  「不用,我想順道去算命,不過今天的晚餐你可能要帶小芸去外面吃。」雅雯的語氣有點不好意思。

  「算什麼命啊!」禾明有點不太高興。

  「就是上星期搬到我們家對面的那個算命師,聽說他非常靈驗,我想說既然他的店面就在醫院這附近,就順道去算算,搞不好對我的病會有幫助。」

  「我看不要去會比較好,那個算命師看起來怪怪的,上次我在樓梯那裡遇到他,明明是個瞎子,走起路來卻感覺有點太順,總覺得好像不是靠手上的柺杖在走路,而是有人牽著他一樣。」禾明試圖說服雅雯。

  「你想太多了,人家瞎子也有適應環境的能力啊!」雅雯反駁著。

  「拜託,他也才搬來沒幾天,哪適應這麼快,而且很多給他算過命的人都說,他在過程中一直會把耳朵朝向桌底,好像桌底藏有人,在指示他事情一樣,所以大家都懷疑他其實是有養鬼,靠鬼在算命。」禾明越顯不悅。

  「唉呀,阿明,不要這樣啦!」雅雯深知禾明吃軟不吃硬,於是趕緊改變政策。

  「算了,隨妳吧,不過不要太晚回來,今天可是農曆七月一日啊!」禾明不忘提醒著。

  兩人閒話了幾句後,就掛上電話;隨後,禾明將電視關掉,便走到女兒旻芸的房間,看到女兒正在為洋娃娃梳頭髮。

  「小芸,媽媽今天沒有要煮飯,我們去外面吃吧。」

  「喔,好。」旻芸順手將洋娃娃放在床上。

  「嘿,壞習慣,把娃娃放好;爸爸去客廳等妳。」禾明雖然是在訓斥,但是語氣仍保持地相當溫和,畢竟面對著一個早產瘦弱的小女孩,任誰都無法發起脾氣。

  旻芸將洋娃娃拿到櫃子上放好後,稍微看了一下,又伸手幫娃娃把頭髮給撥好;這是她最喜歡的洋娃娃,金色捲髮,藍色眼珠,細膩手工的連身藍裙;自旻芸有記憶以來,這洋娃娃就一直陪伴著她。

  旻芸走出房間後,看了一下對面的儲藏室,房門緊鎖,但是從門上的狹小玻璃,可以知悉裡頭是烏漆抹黑的一片;雖然爸媽的房間就在隔壁,但是旻芸仍一直對這間儲藏室有種恐懼感,總覺得裡面好像是通往另外一個世界;旻芸趕緊狂奔到客廳,而且為了壯膽,還一邊大喊著,「爸爸,我好了。」
─ ─ ─ ─ ─
  在外頭等候室待了許久,終於輪到雅雯;她走入一個狹小的長廊,因為燈光不足的關係,頓時暗了下來,四周透露著一股詭異的氣氛;盡頭有一間房間,並沒有任何的門,只有兩匹白布垂掛;雅雯掀開白布進去後,立刻映入眼裡的是一間四坪左右的狹小房間,裡頭掛滿著舊式的燈籠;燈籠是紅紙作的,表面還以毛筆寫滿了一堆符語,裡頭的燭火把整個房間照地通紅。

  雅雯注意到前頭有一張供桌,上頭擺滿一堆冥紙和水果;而一位年約六十歲的老人坐在桌前,臉上布滿皺紋,眼睛睜地大大地,只是裡頭並沒有眼珠,只可以見到被燭火照地發紅的眼白;雅雯心想終於見到這位新鄰居,應該先打個招呼,「龐先生,我是你住的公寓‧‧‧」

  「不用說了,我知道妳是誰,我也知道妳想問什麼?」這位老人突然打斷雅雯的話,然後臉就朝向桌底,嘴巴好像在說話,但是卻沒發出點聲音;不久,又對雅雯開口,「請走吧,我不算妳的命。」

  「龐先生,為什麼啊!」雅雯的臉上顯露出錯愕。

  雅雯的話才一說完,全身從頭到腳突然感覺到一陣涼意,好像房間裡有風在吹似的,心想會不會是錯覺之類的時候,才發現四周圍的燈籠不斷地在搖晃。

  「走!快走吧!」老先生轉以嚴厲的語氣命令著。

  雅雯還沒回過神之際,聽到「唰」的一聲,居然看到那張供桌自己在移動,迅速朝著她的方向撞過來;雅雯立刻轉身衝出房外,發瘋似地往前跑,耳裡還不斷傳來房內那位老人憤怒的叫囂聲。
─ ─ ─ ─ ─
  「小芸,洗個澡趕快去睡覺,否則媽媽回來後罵人,我可不管喔!」禾明在吃完飯回家後,催促著旻芸就寢。

  旻芸迅速從客廳跑回房間,深怕多看了儲藏室一眼;而一進入房間後,她立刻將房門關上;正準備拿衣服洗澡時,她突然楞住了,因為出門前放在櫃子上的洋娃娃,現在居然躺在床上,而且棉被還覆蓋著它的身軀‧‧‧



陰曆七月七(二)密室




  旻芸站在房間裡,看著床上的洋娃娃,楞了許久;一直到聽見客廳裡傳來禾明和雅雯的說話聲,才回過神來,於是趕緊步出房間,朝著客廳跑去。

  「我早說過了,那老人陰陽怪氣的。」禾明語氣中有點責備。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雅雯邊擦著眼淚。

  「我不是怪妳啦!」禾明發現自己說錯了話而感到後悔。

  雅雯在算命館受到驚嚇後,趕緊回家向禾明訴說一切;禾明心中難免半信半疑,但還是努力在幫忙想解決的辦法。

  「唉,與其在這邊瞎猜,直接問最快,等一下那老頭回來,我再去找他問個明白,看他在耍什麼猴戲!」禾明顯出一副保護雅雯的決心。

  「我看也只有這樣了,但你自己要小心點‧‧‧」雅雯話說到一半,才發現站在一旁的旻芸,「小芸,怎麼了,是不是爸爸媽媽吵到妳?」

  旻芸猶豫了一會,心想自己離家前到底有沒有收好洋娃娃,其實也不是很確定,那要如何向父母說明一切呢;「沒事啦,只是來跟你們說晚安。」
    ─ ─ ─ ─ ─
  半夜十二點多,在幾乎全黑的客廳裡,只剩下電視不斷閃動的光線;禾明一個人躺在沙發上,等著住在對面的算命先生回來,但是等待的時間顯然超出了他的預期,以致於眼睛一直無力地想闔上。

  「從今天開始起三十日內,就是所謂的鬼月‧‧‧」電視正播報著鬼月的訊息,而禾明早已經精神不濟,半夢半醒了,「‧‧‧在這個月裡,當然最主要的活動就是普渡好兄弟,另外還有放水燈、樹燈篙‧‧‧。」

  「叩」、「叩」、「叩」‧‧‧,從樓梯口傳來柺杖敲打地面的聲音。

  禾明猛然一醒,趕緊從沙發上爬起來,跑到家門前,「匡噹」一聲打開鐵門‧‧‧令禾明沒想到的是,眼前居然是寧靜的一片;他狐疑地走到樓梯前,往下望了一會,但仍是沒有看見任何的人影。
     ─ ─ ─ ─ ─
  「呵呵」、「呵呵呵」、「呵」‧‧‧,禾明耳裡不斷傳來小女孩嘻笑的聲音。

  禾明張開眼睛,從沙發上爬起來,看了一下四周,但是客廳裡除了他以外,根本沒有別人,心想應該是在作夢‧‧‧「說到鬼月的禁忌,有不要到海邊游泳、半夜有人拍你背時不要隨便回頭‧‧‧」電視還在播報鬼月的事。

  禾明看了看手上的手錶,心想,「哇,一點多了,那老頭怎麼還沒回來;算了,先去睡好了,明天再說。」

  禾明順手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掉;就在電視被關掉那一瞬間,禾明聽見對面似乎有人吵架的聲音,但是相當的微弱;禾明心想,「奇怪,難道是他回來了,而我沒發現。」

  禾明又匆忙地跑到對面,氣憤地按了門鈴,「呤」‧‧‧此時他才發現吵架聲早已不見,而且那算命師的家裡也似乎沒有任何人在;禾明雖然心想會不會是自己太睏的關係而聽錯,但是仍忍不住地敲了敲門,「龐先生,開門啊!」‧‧‧禾明還是不死心,「龐先生,快開門!」

  「阿明,你在幹什麼,他還沒回來吧。」雅雯被禾明的聲音吵醒,趕緊走到家門外,阻止禾明魯莽的舉動。

  「對不起。」禾明突然發現自己有點太衝動,表情顯得頗為僵硬而尷尬。

  「算了啦,先睡覺,明天再說吧。」

  禾明無奈地隨著雅雯進了家,並順手將鐵門關上。
─ ─ ─ ─ ─
  半夜三點多,旻芸的手握在房間門把上,猶豫著究竟要不要去洗手間,如果不去,可能會尿床,免不了又是挨罵,但是如果去的話,必然得經過那令她恐懼的儲藏室。

過了一兩分鐘後,旻芸還是提起勇氣,打開了房間門‧‧‧旻芸的眼睛圓瞪地相當大,眼前儲藏室的門居然是打開的,而裡面的裝潢居然和她的房間一模一樣,床、書桌、櫃子,還有洋娃娃;旻芸回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房間,居然有種照鏡子的錯覺;不知不覺地,她走到儲藏室的門前,直愣地看著裡頭,心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在旻芸腦中一片空白之際,突然一回過神,才發覺自己的左肩上,放有一手掌,她的後頭站著一個人,而且她從眼睛的餘光瞄到,那是小孩子的手,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



陰曆七月七(三)寒意




  早上九點多,雅雯正在飯廳裡收拾著早飯的餐盤,心裡不斷想,「為什麼昨晚龐先生看到我會這麼生氣,那張桌子怎麼會自己移動,唉,心好像揪成了一團。」雅雯不禁放下手邊的工作,無力地坐在椅子上發呆,試著什麼事都不做,好讓自己的心情回復平靜,可是似乎沒有太大的效果,她只是越來越覺心煩,甚至有種想哭的衝動。

  「嘟‧‧‧」有人按了一樓大門的電鈴。

  雅雯勉強地打起精神,走到家門前,拿起對講機的話筒,「找誰?」

  「‧‧‧玆‧‧‧玆‧‧‧玆‧‧‧」話筒傳來一陣陣詭異的刺耳聲。

  「奇怪,會不會是對講機壞了啊!」雅雯心想,「到樓下看看好了。」雅雯將話筒放回,手正靠近門鎖時,突然門鈴聲大作,「叮咚、叮咚‧‧‧」,雅雯著實被嚇了一跳。

  「來了,來了!」雅雯趕緊打開家門。

  隨著內側的木門和外側的鐵門被打開後,雅雯愣住了,因為她並沒有看到任何人,而且就在同時,一陣涼意滑過背脊,全身不禁打了個冷顫;過了一會,她趕緊將家門關上,快步轉身走回飯廳,看到椅子後,就趕快立刻坐下,但是身體還是止不住地發抖,心裡也不斷地在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 ─ ─ ─
  禾明正開著車送女兒旻芸去托兒所,他眼睛雖然看著前方,但是心裡卻一直想著別的事,就在剛剛,他刻意繞道到那位算命師的店面,沒想到大門居然深鎖,令他頗感疑惑,因為那算命師好似憑空消失了一樣。

到了托兒所門前,禾明將車停下來,心想後座的旻芸一定又在打瞌睡了,於是轉過頭想叫醒她,「小芸,下車囉。」

  意外地,旻芸並沒有睡著,只是微低著頭,眼睛直視著手裡抱的洋娃娃,臉上看起來好像沒什麼表情,但嘴巴又好像有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不一會兒,旻芸打開車門,朝著托兒所的方向走去。

  「奇怪,小芸怎麼看起來怪怪的?」禾明邊發動著車邊想著,卻沒有注意到旻芸在走路時,腳跟並沒有完全著地‧‧‧
─ ─ ─ ─ ─
  坐了許多小孩的遊覽車翻覆、那算命老人的怒斥、對講機的刺耳聲、自動響起的門鈴聲‧‧‧一堆一堆的影像和聲音,毫無秩序地交雜在雅雯的腦海中;她已經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件事令她心煩,只覺得胸口非常悶;吞下一堆藥後,雅雯坐在房間的電腦前,一遍又一遍地瀏覽著關於驅魔的網頁,她已經打從心裡決定改求宗教的幫忙。

  雅雯因為太過專注的緣故,沒注意到已經是下午五點多;而且,因為一方面沒有打開房間裡的燈,它方面天色也開始漸漸昏暗,所以房間裡的視線顯得有些模糊,只剩下夕陽從窗戶照射進來的光,把其中的一個角落染得泛黃。

  雅雯握著手裡的滑鼠,目不轉睛地盯著螢幕,深怕會漏看任何一個字,但是令她失望的是,網路上幾乎找不到有幫助的資訊;過了不久,就在轉換到一個黑色為底網頁的瞬間,雅雯從螢幕的反射裡,瞄到自己的背後站了一個小女孩;雅雯反射性地轉過頭,只見到被夕陽染黃的床鋪。

  「‧‧‧窸窣‧‧‧窸窣‧‧‧窸窣‧‧‧」窗外不斷傳來微風摩擦樹葉的聲音。

  雅雯感覺到窗外似乎有股吸引力,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緩步走到窗戶前;夕陽雖然不是很刺眼,但是那黃光還是令人有股不安的壓迫感;雅雯微微瞇著眼睛,往前一望,隱約中,她居然看到,在對面公寓的陽台上,站著一群十來歲的小孩,個個面無表情,不斷揮動著右手,好像在示意著,跟他們走‧‧‧


陰曆七月七(四)壽衣




  「關於上次那個遊覽車撞毀的事,我已經請人去查了,一有消息時,我會馬上通知妳。」勝麟一邊準備催眠的器具,一邊說明著。

  「遊覽車撞毀‧‧‧」坐在躺椅上的雅雯,神情有點恍恍惚惚。

  「趙太太,怎麼了?」

  「不曉得耶,我好像不太記得了。」

  勝麟察覺事情不對勁,心想雅雯會不會是失憶,這是部分憂鬱症病人會出現的症狀。

  「章醫師,我不知道怎麼了,有些事都想不太起來,像昨天似乎發生了一些事,但我怎麼想就是‧‧‧」雅雯皺了皺眉頭。

  「沒關係,放輕鬆點,等治療成功後,一切一定會好轉。」

  勝麟準備就緒後,輕輕地推動三腳架上的鐵球,那球就開始有如節拍器一般地擺動,「答」、「答」、「答」‧‧‧雅雯眼睛盯著鐵球,左右左右地移動‧‧‧過了五分鐘後,雅雯開始覺得腦中一片空白,眼皮非常沉重,睏意開始包圍,不知不覺地,闔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識,慢慢地,慢慢地‧‧‧

  耳中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答」、「答」、「答」‧‧‧聲音消失了,四周只剩下一片寧靜,雅雯不禁睜開了眼睛。

  眼前有一座懸崖,雖然周圍視線非常昏暗,但往下看還是可以發現,這座懸崖居然深不見底;雅雯直視一會後,腳開始發軟,身體漸漸無力,感覺整個人好像快掉下去似的‧‧‧雅雯趕緊將目光轉移,平息自己心中的恐懼;此時,她才驚覺自己聽不到勝麟的指令,而且周圍空無一人,這和前幾次催眠的經驗截然不同,感覺好像迷路了一樣。

  雅雯到處望了望,發覺自己左側有一座百尺長的吊橋,可以通往懸崖的對面;那座吊橋顯然很老舊,支撐的麻繩很多都已腐蝕,橋面的木板也斷裂了不少片,而且奇怪的是,兩旁掛滿了燈籠,裡頭居然發出暗藍色的光,佔據了四周,隱約透露出一股不安感;雅雯小心翼翼地走上吊橋,眼睛直盯著底下,深怕一失足就會屍骨無存。

到了懸崖的對面後,映入眼裡的是一片斜坡,上頭有著數不清的墳塚,而前方正中央有一座三尺高的隧道;雅雯自然而然地走到隧道入口,裡頭是一片全黑,看不到出口。過了一會,雅雯感覺似乎有其它的東西在周圍,抬頭一看,隧道上頭居然坐著一個洋娃娃,眼睛半開半闔,她立刻想到,是上次催眠中所看到的那個洋娃娃;「呵呵」、「呵呵呵」、「呵」‧‧‧一個小女孩的笑聲,突然傳到耳裡,雅雯低頭朝著聲音來源處看去,才驚覺到,那個穿著卡其襯衫、深藍褶裙的小女孩,正趴在她的懷裡‧‧‧

  「啊‧‧‧」雅雯驚醒了過來,發覺自己正坐在躺椅上。

  「妳沒事吧!妳剛剛沒聽見我的指令嗎?」勝麟充滿疑惑地問著。

  雅雯無力地攤在躺椅上,微微搖著頭,只覺得自己快崩潰了。
─ ─ ─ ─ ─
  禾明因為這兩三天發生的事情,於是趁下班後到了廟裡一趟,希望能祈些福,但是沒想到,廟祝似乎不認為有什麼嚴重的。

  「可惡,廟果然是騙錢用的,去他媽的!給那麼多香油錢,問他能不能幫忙,居然就只給個保身符,現在都已經八點多了,真是浪費時間。」禾明開著車回家,一邊喃喃自語。

  就在車子快到家門時,那算命師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車頭燈的照映前,禾明嚇得趕緊煞車;車子停住後,禾明立刻走下車,怒氣沖沖,「搞什麼,走路是這樣走的啊!」

  令禾明想不到的,他居然找不到那老人,眼前根本一個人都沒有;禾明正疑惑地準備回到車內時,一轉頭,居然從有些刺眼的車燈裡,看到那老人坐在駕駛座,面無表情的,禾明立刻箭步跑到車門前,但就這一瞬間,那老人又不見了。

  「為什麼?等一下,他剛剛穿在身上的衣服,怎麼好像是壽衣‧‧‧」



陰曆七月七(五)索魂




  「嘟、嘟、嘟‧‧‧」禾明正準備進家門時,手機響了起來。

  「請問是趙禾明先生嗎?」

  「嘿,我是。」

  「你好,我是你太太的心理醫生,我叫章勝麟。」

  「喔,章醫師,你好。」

  「趙先生,是這樣的,我剛剛得知到一件事,我猜這可能是你太太得到憂鬱症的原因,但我不想直接告訴她,怕會刺激太大,反而對病情不利,所以能否請你找個時間慢慢跟她說,讓她接受事實。」

  「‧‧‧」禾明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是這樣的,大約二十年前,你太太唸國小的時候,有次全班出去遠足,結果車子翻覆,死了大概十來個學生,其它的學生也都受有傷,報紙還提到,其中一個女學生甚至刺激過度而發生了選擇性失憶,我剛剛向你的岳父求證過,那個女學生就是你太太,聽你岳父講,死亡的學生當中,有一個還是她非常要好的朋友。」

  「‧‧‧我了解了,章醫師,很謝謝你。」

  禾明掛上電話後,不禁感到自責,「原來雅雯承受了這麼多的壓力,我一直以為只有四年前那件事而已,唉,看來我真的太疏忽了‧‧‧」
    ─ ─ ─ ─ ─
  雅雯洗完臉正準備就寢,發現禾明躺在床上,眼睛卻直試著天花板,似乎在沉思某事。

  「阿明,你在發什麼呆啊?」雅雯關掉日光燈,並隨手打開小燈。

  「沒有啦!」禾明不想讓雅雯更心煩,決定不提算命師的事。

  「阿明,我不曉得怎麼了,心裡覺得好煩,甚至好害怕,但是又說不出在怕什麼‧‧‧」雅雯幾乎全身都縮在棉被裡。

  禾明轉過身看了看雅雯,但是卻不曉得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她。

  「‧‧‧像今天催眠時,我在一個很奇怪的地方迷路,不曉得會走到哪裡,甚至好害怕永遠都回不了家‧‧‧」雅雯語氣中有些啜泣。

  禾明往前抱了抱雅雯,「雅雯,我答應妳,我絕不會讓任何不好的事發生。」
─ ─ ─ ─ ─
  半夜三點多,雅雯還是無法入眠,不曉得已經換過多少睡姿了;外頭風摩擦樹葉的沙沙聲,聽起來格外擾人;雅雯轉身瞧了瞧,禾明已經睡得相當沈。

  雅雯循著小燈微黃的光,小心翼翼地下床;就在準備離開臥室,手要轉動門把時,她突然聽到一個相當微弱的說話聲。

  「阿明,你說什麼?」雅雯很自然地轉頭‧‧‧但禾明仍睡得很沈,顯然沒講過任何話。

  「奇怪,我會不會是聽錯‧‧‧」雅雯不禁疑惑,「剛剛怎麼好像有人說『救我』‧‧‧」
─ ─ ─ ─ ─
  「‧‧‧今天是初四,距離鬼節已剩三天,而我們現在看到的是,師傅們正在趕工做水燈,有紙厝、紙筏、紙偶‧‧‧」電視正播報著鬼月的習俗。

  雅雯覺得不是很舒服,順手將電視關掉,然後慢慢走到音響前,想聽聽自己喜歡的詠嘆調。因為檯燈的光度不是很足,甚至可以說客廳是昏暗一片,所以雅雯花了點時間才找到。將CD放進去後,音響開始撥放,「‧‧‧今天我回來,你們剛穿新棉袍‧‧‧」,是一個小女孩清唱著童謠;雅雯心頭震了一下,趕緊將音響關掉‧‧‧

  「‧‧‧今天我回來,你們剛穿新棉袍‧‧‧」聲音仍然存在;雅雯發現是從家門口傳過來的,慢慢轉身走向家門,一步、一步、一步‧‧‧那個洋娃娃,正側身坐在上頭的氣窗,還緩緩轉過頭來,睜開眼直視著;雅雯不禁向後退,全身也抖個不停‧‧‧一隻手瞬間地拍了雅雯肩膀一下,雅雯趕緊轉身,但背後卻空無一人;愣了一下後,雅雯直覺地,抬頭一望,那個小女孩,在天花板上,慢慢地,攀爬著,甚至還轉頭,瞪著雅雯,露出令人發毛的微笑;雅雯想大聲尖叫,卻喊不出聲,頸部感覺到有隻手,緊緊地掐著‧‧‧過了一段時間後,頸部的壓迫終於消失,但雅雯也感到全身無力,不禁兩腳一跪,頭低垂了下來,氣大口大口地喘著;就在雅雯覺得快昏厥時,突然一雙手,捧住她的頭,抬了起來;那個小女孩,她在雅雯的前方,面對著面,距離不到二十公分,還一直不斷靠近,眼睛越睜越大,微笑越來越詭異‧‧‧


陰曆七月七(六)牌位




  早上七點多,禾明醒過來時,發現雅雯仍在睡夢中。因為長期患憂鬱症的關係,雅雯經常會失眠,甚至幾乎每天五點多時就會起床,所以禾明認為這是好現象,決定不叫醒她。

  禾明正要外出買早餐時,在樓梯間遇到二樓的鐘太太。

「嘿,趙先生,你是不是在找那個剛搬來不久的算命師啊?」

  「妳怎麼知道?」禾明有些疑惑。

  「‧‧‧呵,因為你前幾天晚上在他家門前大呼小叫的,所以我就想‧‧‧」鐘太太表情略顯尷尬,這令禾明有點難堪。

  「不要管這些啦‧‧‧」鐘太太語氣突然變得嚴肅,「‧‧‧跟你說,那個算命師已經死了‧‧‧」

  禾明心頭一顫,沒想到自己的猜測果然是真的,「‧‧‧是發生了什麼事?」

  「聽說他店面的房東去收錢時,發現他死在裡面的房間,而且已經開始發臭‧‧‧警察判斷是上吊自殺的,而且可能死三四天了,但奇怪的是,他是用繩子綁在天花板的樑柱吊死的,但是聽說那樑柱離地面至少有五公尺高,而他腳下也沒有任何可以爬的東西,怎麼會是自殺的,難不成他會飛‧‧‧」

  「‧‧‧」禾明說不出一句話來。

  「‧‧‧所以啊,大家就說這一定和他養鬼脫離不了關係‧‧‧」
─ ─ ─ ─ ─
  「有沒有人在這裡?鬼來囉!」旻芸的幼稚園老師走往游泳池間,尋找玩捉迷藏的小朋友。

  那位老師慢慢地靠近,耳裡不傳來小孩的嘻笑聲‧‧‧「呵呵」、「呵呵呵」、「呵」‧‧‧她不禁心想,小孩實在很天真,這樣一下子就被抓到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開毛玻璃門,游泳池間裡卻一個人也沒有‧‧‧她正準備轉身離開時,又再度聽見‧‧‧「呵呵」、「呵呵呵」、「呵」‧‧‧回頭仔細一瞧,池裡的水居然有些許波動,好像裡頭有人在玩水似的,又過沒多久,水被強力地波來波去,還夾雜著小孩的嘻笑聲‧‧‧那位老師愣了許久,直到水停止了波動,才發現那個看不見的小孩似乎已從水中爬起來,地面出現一個接著一個的水腳印,逐漸她逼近‧‧‧

  「啊!‧‧‧」那位老師連滾帶爬衝了出去,卻沒發現旻芸躲在一堆浮板後頭‧‧‧

  「呵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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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明耳裡傳來窸窣的說話聲,不禁醒了過來。

  雅雯閉著眼睛在睡覺,嘴巴卻不斷地念念有詞。禾明可以聽清楚每個字的發音,但是拼湊起來卻是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

  禾明看了看手上的錶,是半夜三點多。今天一整天雅雯幾乎都在睡覺,醒來時也是精神恍惚,禾明不免開始有點擔心。

  禾明決定叫醒雅雯,正轉頭時,發現雅雯的雙眼居然已經睜開,而且瞪地圓大,只是不像是在看著禾明。

  「雅雯,怎麼了?」禾明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在雅雯眼前上下移動,好確定她是否醒著,但雅雯卻完全沒有任何回應。

  沒一會兒,雅雯緩緩起身,離開了房間,六神無主地,任禾明怎麼叫都叫不醒。

  「奇怪,雅雯會夢遊嗎?」禾明覺得事情很不對勁。

  禾明跟在雅雯後頭,發現她站在全黑的客廳裡,輕輕晃著身子,繼續念念有詞;禾明趕緊走向前,用力搖著雅雯的肩膀,還一邊喊,「雅雯,怎麼了,妳不要嚇我啊!」

就這樣不曉得過了多久,雅雯終於說了一句禾明聽得懂的話,「這是哪裡,那個小女孩是誰,她要帶我去哪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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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星期六,禾明原本要加班,但他向公司請了假,在家好好照顧雅雯。折騰了一整天,醫生勝麟也盡了全力檢查,但還是找不出原因,最後只開了一些鎮定劑。

  雅雯剛剛終於睡著,停止了詭異的行為,禾明才鬆了一口氣,躺在客廳的沙發休息。為了避免影響旻芸,禾明也要旻芸上床睡覺。

  「到底我該怎麼辦?」禾明望著天花板,第一次感到非常無助。

  「叮咚、叮咚、叮咚‧‧‧」電鈴響了起來。

  禾明拖著沉重的腳步打開家門,眼前站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

  「趙先生,記得我嗎?我是陶桑。」

  「你是‧‧‧」禾明感到非常熟悉。

  「你前幾天來廟裡找我幫忙,說你家人碰到一些不尋常的事。」

  「啊,你是那個廟祝。」禾明想起來了,那時找他幫忙,他居然只給了個護身符,「怎麼啦,我錢給得不夠嗎?」

  「趙先生,你誤會啦,是這樣的,那天你一進門時,我就感應到你家確實有鬼魂,但是它的波動是正面的,換句話說,它對於你們不會有傷害,甚至這種魂魄通常就是你們往生的家人。」陶桑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

  「那你又現在來幹什麼?」禾明語氣有些不悅。

  「可是那天你回去後,我發現廟裡的樹燈篙居然自己往上升高一丈之多,我才驚覺事情不對勁,查了好幾天,才知道你住在這裡。」

  「什麼樹燈篙啊?」

  「樹燈篙就是一跟竹竿,上面掛著燈籠,是鬼月用來招鬼魂的,而那燈籠莫名其妙在你來後就自己升高,表示你家確實有鬼魂,而且是怨念非常深的那種。」陶桑語氣非常誠懇,希望釐清禾明的誤會,「我還想不通為什麼感應和樹燈篙會相反,但我只知道你或者你的家人非常危險。」

  「陶桑,你先進來吧,我們再談。」禾明感覺事情似乎露出了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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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明好不容易說服了公寓的管理員,拿到那位算命師家裡的鑰匙,因為陶桑在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認為起因必定和雅雯去算命脫不了關係。

  走進屋內,裡頭的家具沒有幾樣,桌子、椅子、鞋櫃,其他幾乎是空蕩蕩的一片,還到處佈滿了灰塵;禾明走進內裡右側的房間,找到日光燈的開關後,將它按下,才發現上頭根本沒有燈管,只有昏黃的小燈;燈被打開後,禾明才發現,眼前出現了和這屋子極不協調的畫面,一張供桌,上頭擺滿冥紙、魚肉、蔬果,而最前方有張遺照,是一個小女孩的畫像;左側有一洋娃娃,已經非常破舊,而右側有一牌位,上頭寫著「黃」、「小」、「紅」三個字。

  陶桑站在禾明身後許久,頭微微向上,一直都沒講話;禾明轉身發現後,正想問陶桑有沒有什麼發現,陶桑卻先開了口,「道兄,你想幹麻?」

  禾明被陶桑嚴厲的語氣嚇到,他緩緩把頭向上,發現那算命師正吊在上面,用手努力在掙脫繩索,眼睛睜的圓大,鮮紅的舌頭也往外吐出,臉部已經扭曲了十分,表情更是痛苦萬分。

  「趙先生,麻煩你到外頭等我。」陶桑的語氣非常鎮定。

  禾明全身早已顫抖不停,但還是勉強保持冷靜,慢慢走到外頭。
     ─ ─ ─ ─ ─
  「你老婆國小時和黃小紅是同班同學,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但是其實小紅一直很羨慕你老婆,或許應該說是忌妒,因為一個有健全的家庭,爸爸是家長會會長,另一個卻是孤兒,親戚推來推去的小孩;一個上下學有車接送,另一個卻連吃飯都有問題,甚至到了死時也是如此。」陶桑將他的所知告訴禾明,「她們一次遠足時,遊覽車掉入溪谷,那時候你老婆和小紅都只有受傷,但是腳被座椅卡住,無法離開,而車子正在漏油,隨時會爆炸,她們的老師進去救時,想都沒想就先救你老婆,任由小紅大喊救命都沒用,你老婆被救出後,遊覽車隨後就爆炸了,小紅活活地被燒死‧‧‧」

  禾明不禁閉上眼睛,嘆了一口氣。

  「‧‧‧那時候會通靈的龐先生正好經過,發現小紅的冤魂,於是供養她來賺錢,而他幫小紅不被鬼差帶走‧‧‧可是上星期,小紅與你老婆相遇,決定要加害於她,可是龐先生反對,結果反遭毒手‧‧‧」

  「那現在呢?」禾明語氣非常急迫。

  「‧‧‧龐先生一直想告訴你,但因為他是被勒死的,所以無法說話,只好一直向你現身‧‧‧小紅她不想直接要你老婆的命,她想帶走你老婆,讓她感受什麼叫痛苦‧‧‧你老婆三魂七魄已經被帶走了九成,如果不趕快帶她回來,恐怕一入冥界,她會變成植物人,只剩一具軀殼‧‧‧」

  「陶桑,拜託你,幫幫雅雯吧!」禾明語氣非常激動。

  「趙先生,如果我可以幫忙,早就幫了,但是問題是我也無計可施,因為現在是鬼月,那麼多魂魄,我根本不曉得到哪找你老婆?」陶桑表情充滿抱歉。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的‧‧‧」禾明跪了下來。

  「趙先生,你不要這樣,這是劫數,我一個凡人‧‧‧」陶桑沉默了一會兒,「‧‧‧有一個辦法,但非常危險。」

  「什麼辦法?」

  「趙先生,你和你老婆生活在一起很久,我也感覺得出你們感情很好,所以你們之間的頻率應該非常接近‧‧‧我可以幫你落陰,就是靈魂出竅,用孔明燈指引你通往冥界的路,或許可以找到你老婆,但是‧‧‧」陶桑略顯猶豫。

  「但是什麼?」

  「‧‧‧找到你老婆,同時表示會遇見小紅,她一定不會放你們走的,我怕到時候你們兩個都回不來,偏偏我又要幫你落陰,不能一起跟去‧‧‧」

  「我了解了,就這樣,幫我落陰吧!」禾明毫不猶豫。

  「‧‧‧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決‧‧‧」陶桑也決定一試,「‧‧‧但是,記得找到你老婆後,跟著孔明燈走,千萬不要回頭,否則燈會熄滅,你們就永遠回不來了,還有‧‧‧小紅應該會在陰曆七月七的子時帶你老婆進入冥界,所以你必須在這之前完成,否則到時候做什麼都沒用了‧‧‧現在離陰曆七月七只剩半柱香的時間了‧‧‧」



陰曆七月七(終)陰陽




  陶桑在禾明家的客廳裡起了一座臨時法壇,隨後點燃了一盞黃紙作的小燈籠,「記得,孔明燈可以帶你出入冥界,還可以避免其它厲鬼看見你,所以千萬不要讓它熄滅。」陶桑囑咐完後,將兩面鏡子擺在沙發的兩旁。

  「不要回頭,我記得。」禾明堅決地回答。

「鏡子互相照射,會影響磁場的混亂,讓陰陽相通,就是所謂的『陰陽子午線』。來,坐到這中間。」

  禾明坐到沙發上,深呼吸了一口氣,拿起一條紅布巾,綁在眼睛上。

  「只要撐過這次,小紅就會被鬼差帶回冥界,以後你老婆就不會有事了。」陶桑隨後在臨時法壇上點了半柱香,「你只有半柱香的時間,千萬不要耽誤。」

  陶桑拿起法壇上的法鈴,開始不斷搖晃,嘴裡也一邊念著符語‧‧‧「呤」、「呤」、「呤」‧‧‧「嘛泥侔莫」、「囉喇魃多」‧‧‧禾明一開始覺得這些聲音非常吵雜,但是後來居然感到很協調,甚至是悅耳‧‧‧一股檀香味傳到禾明的鼻子裡,全身自然而然地被放鬆‧‧‧禾明開始覺得非常疲倦,耳朵裡的聲音慢慢地消失,體重也越來越輕‧‧‧「呤」、「呤」、「呤」‧‧‧「呤」、「呤」‧‧‧「呤」‧‧‧聲音完全消失了,禾明也突然清醒了過來,一瞬間,眼前是他從來沒看過的情景‧‧‧

  一座深不見底的懸崖,一百尺長的老舊吊橋,上頭的燈籠將橋面照地一片暗藍;禾明環視了四周,感覺有如深夜一般,黑漆一片;禾明找到了孔明燈,就在吊橋上方,他趕緊走上吊橋;孔明燈往懸崖對面移動,禾明毫不猶豫跟著往前,只是破舊的橋面稍微阻緩了速度。

  禾明到了對面,才發現眼前是一片斜坡,上頭有著數不清的墳塚,而四周吹著陣陣的冷風;冷風摩擦過墳塚旁的雜草,產生一股股的沙沙聲,聽起來有如人在啜泣一般,不禁令禾明打了個冷顫;孔明燈繼續往前飄,禾明才發覺前頭有一座看不到盡頭的隧道,而孔明燈正是飄進了那隧道裡頭。

  禾明走進了隧道,一開始除了孔明燈的燈光外,全是黑鴉一片,但是不曉得走了多久後,周圍出現了一些火光,呈現綠色,到處飄動;因為這些綠色燈火的關係,禾明才發現隧道兩旁各有一條溝渠,上面浮著幾個零星的紙厝、紙筏及紙偶,而裡頭傳來了陣陣的吵雜聲,有嗩吶聲、法鈴聲、符語聲、親人淒涼的呼喚聲‧‧‧

「這應該是鬼月大家送來的東西,所以這裡是通往冥界的道路,對,絕對不會錯‧‧‧」禾明心想,「‧‧‧我一定要趕快找到雅雯。」

  不曉得走了多久,周圍的場景卻只是不斷地在重複,禾明心裡開始慌張了起來,「怎麼辦,我好像在原地打轉,半柱香的時間應該所剩無幾了吧。」

  就在禾明逐漸灰心時,突然想起他向雅雯說過的話─「我答應妳,我絕不會讓任何不好的事發生。」

  禾明重新打起精神,正準備繼續往前時,他訝異地發現,雅雯就站在離他不到五公尺處的地方,緩緩地往前走;禾明趕緊跑到雅雯的前方,抓著她的肩膀,「雅雯,是我,阿明啊!」

  雅雯原本精神相當恍惚,但是被禾明這麼一喚,逐漸恢復了意識,「阿明,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等會再跟妳解釋,快跟我走。」就在禾明講完這句話時,前方傳來一女孩的歌聲,「‧‧‧今天我回來,你們剛穿新棉袍‧‧‧」

  「阿明,是她,她把我帶到這裡‧‧‧她來了‧‧‧」雅雯的表情充滿著驚恐,身體無力地快倒下。

  「走,快走!」禾明趕緊背起雅雯,轉頭往回狂奔,而孔明燈也迅速地往出發處移動。

  不曉得跑了多久,終於看到隧道的入口處,禾明正欣喜時,卻發現有個小女孩抱著洋娃娃,鐵青著臉站在一旁,和算命師家裡的那幅畫像幾乎一樣;孔明燈仍繼續往前移動,離開了隧道,禾明猶豫了一會兒,決定閉上眼睛,不顧一切往前跑,這是他唯一的選擇‧‧‧「呵呵」、「呵呵呵」、「呵」‧‧‧耳裡不斷傳來小紅的笑聲‧‧‧禾明覺得已經跑出隧道外後,睜開了雙眼,眼前果然是那座吊橋。

  禾明因為背著雅雯,所以走在橋面上腳步略顯不穩,「雅雯,妳還好吧。」

  「嗯‧‧‧」雅雯似乎已經很累,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

  ‧‧‧「呵呵」、「呵呵呵」、「呵」‧‧‧小紅的嘻笑聲從背後傳來‧‧‧「小雯,救我!」‧‧‧一瞬間,雅雯的回憶全部湧上來,二十年前,老師背著她往車外跑,卻不顧小紅的求救聲‧‧‧到了車外後,一陣爆炸的巨響聲,雅雯轉頭,親眼見到小紅被活活燒死‧‧‧「小紅,不要啊!」雅雯一驚醒,背後是那數不清的墳塚‧‧‧孔明燈在黑暗中消失了‧‧‧

  「為什麼?」禾明找不到孔明燈,完全不知所措。

禾明輕輕讓雅雯靠在橋邊,「雅雯,妳剛剛是不是有轉頭‧‧‧」

  雅雯無力地點頭。

  「糟了,我忘了跟妳說‧‧‧」

  ‧‧‧「呵呵」、「呵呵呵」、「呵」‧‧‧小紅詭異的笑聲傳遍了整個懸崖‧‧‧「禾明,怎麼有好多人講話的聲音‧‧‧」雅雯疑惑地問‧‧‧禾明驚覺確實有一些吵雜聲,而且越來越多,是從懸崖對面傳來的‧‧‧禾明緩緩轉頭,全身止不住地發抖‧‧‧斜坡上的墳塚一一突起,裡頭冒出一具又一具的屍體,有的血流滿面,有的斷手,有的眼睛往裡頭凹‧‧‧成千上萬的厲鬼迅速向吊橋上的禾明和雅雯靠近‧‧‧禾明想重新背起雅雯逃跑,但是此時才驚覺,橋面下已經冒出了成堆的厲鬼,用手拉住禾明和雅雯的腳‧‧‧深知無法脫身,禾明緊緊地抱著雅雯,祈求這些厲鬼只會傷害他‧‧‧雅雯的表情越來越驚恐,只能緊緊地抱著禾明,「不要啊!‧‧‧」‧‧‧
    ─ ─ ─ ─ ─
  「小姐,我要這些小黃菊。」

  「包成一束嗎?」花店的服務小姐問著。

  「嗯。」

  服務小姐一邊包著花,一邊問, 「是送給誰啊?」

  「我丈夫。」

  「喔,難得看到有人結婚後還這麼相愛的。」服務小姐露出羨慕的表情。

  雅雯帶著包好的花束,離開了花店。一路上,心裡都不斷地想著,「一年了,事情已經過了一年,卻好像昨天才發生一樣。」

  雅雯到了一座墓地,站在一墳塚前,墓碑上寫著「趙」、「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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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前,就在禾明和雅雯被厲鬼追得走投無路時,身旁出現了另一個小女孩,「爸、媽,我是旻薰。」

  旻芸和旻薰是雙胞胎姊妹,但是旻薰因為難產的緣故去世了;禾明和雅雯因為捨不得的關係,所以在旻芸房間的對面佈置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房間,這也使得旻薰每到鬼月時,都會回來附身在旻芸身上,尋找失落的親情。

  陶桑在幫禾明落陰後,發現屋裡那股正面能量的魂魄確實存在,一尋找下,發現了旻薰;因為旻薰已經往生,當然知道通往冥界的路,所以在陶桑解釋後,旻薰決定前往冥界。

  「旻薰,快帶妳媽離開‧‧‧」禾明奮力撥開那些抓住雅雯腳的厲鬼,但是成千上萬的厲鬼又隨後趕到,禾明不得已,只好犧牲自己,擋住這些厲鬼,好讓旻薰有充足的時間帶雅雯離開,「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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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雯從墓地回到了公寓,裡頭一片空蕩蕩,家具和行李幾乎都已經搬走了。一方面為了避免觸景傷情,它方面為了讓禾明和旻薰不要留戀,雅雯決定離開這個傷心地。

  「小芸,走囉!」雅雯喚著在房間裡的旻芸。

  旻芸從房間裡跑到客廳,緊緊牽著媽媽的手,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因為失去了爸爸,讓她更加珍惜媽媽。

  她們走到家門口,準備離開時,雅雯直覺地回頭,她看見禾明牽著旻薰從那間一向緊閉的房間走了出來,微笑地向她們揮手道別。

  雅雯轉回頭用手擦乾眼眶的淚,牽著旻芸離開了家,「阿明,謝謝你,給了我一個最美的七夕。」



獻花 x0 回到頂端 [樓 主] From:台灣省和信超媒體寬帶網 | Posted:2005-01-18 14: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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