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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话] [转贴]夜吟项链
夜吟项链

我从事宝石这个行业超过十年,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宝石。
它大约有一个硬币这么大,以这样的尺寸而言,我很难相信这会是一个红宝石,但是从它显现出的那种艳艳的红色,又与柘榴石的暗透、红碧玺的轻明截然不同,倒是和红宝石里最高等级的「鸽血红」有点类似。
仔细地观察,它那种红度,也与「鸽血红」的粉嫩不大一样,除了红艳,它还多了一点深沈,让这颗宝石整个感觉起来好像重了许多。宝石的价值是以重量为主,多以0.2克的克拉作为计算的单位,有这种沈重的感觉,绝对是可以增加这个宝石的质感的。
这种感觉也许对于真正测量宝石重量时没有什么帮助,但是对于买客看起来的感觉,绝对是不可小视的。
因为我凝视了很久,突然发现这个宝石里面有一种阴阴的沈暗,让宝石本身的那种通红,变成了非常怪异的艳红,甚至你可以说那是一种妖异的血红!
我从来没有看过可以给观察者这么深沈感受的宝石。更夸张的说,它甚至给人一种有生命的感觉,而且还是非常奇异的生命,回然不同于人们一般的理解,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宝石的座台,以剔透的碎钻作成十二道光芒,用白金双绞花模式的链子相连,整个宝石是作成一条项链。
一条你可以一眼就看出来非常特殊、而且价值不菲的项链。
我虽然对这个宝石项链有点好奇,但是并没有想到把它拿去用分光仪或雷射频谱仪检验。
因为这条宝石项链并不是我的,而是一个朋友暂时请我替她保管。
这个朋友,我通常都叫她晶晶,是我工作上认识很久的老朋友。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在为了被一家会计师事务所裁员,找不到其他适合的工作而烦恼。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和这个不知道未来怎么办的小女孩投缘吧!就把她介绍给常来批发我宝石的一个珠宝商那里去工作。
没想到她的特长还蛮适合走这一行的,没有多久,就累积了非常丰富的经验与客户群,最后就自己出来做了。
她的鉴赏力一流,又很能讨得客户的信任,不到一年就在市中心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地点,自己开了一家小小的店面。
从她出来自己做,一直到开了店面,她的珠宝都是由我这里供应的。而因为她的眼光犀利,杀价又狠,常常也能够从经济临时有点困难的客户那边,弄到品质和获利,都很不错的好珠宝,所以我有的时候,也会和她的战利品作些流通。
她的精力非常旺盛,又能专注于事业,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不到三年就把她那个小店变成大店,生意兴隆,越作越大!
我常常劝她别这么拼命,身体搞坏了可划不来。她虽然是把我当成她大姊般的尊敬,不过还是把我的话当成了马耳东风,从来不放在心上。
半年前听说她发生了车祸,我去看她时,她才比较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经过这次车祸的教训,让她想了很多以前不会去考虑的事,人生还真的有些东西是无法追求的,等到失去了才后悔那就来不及了。
我明白她天生是个动来动去,静不下来的人,这次躺在家里快两个月,一定是会有很多以前不会去想到的感受,这让我觉得发生一次小车祸,让她更明白人生的体验,对她而言倒也不是件坏事。
也许是心境有所转变,她不到两个月,就活力充沛地从家里跑出来,又开始工作了。我看她后来复原后,对于工作的态度确实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让我心里非常的欣慰,觉得晶晶真是一个非常灵慧的女孩子。
从她车祸以后,晶晶不知怎么竟然对古董产生了兴趣,不是问我一堆有关古董的问题,就是进了一些奇奇怪怪,连我都不知道她从那里弄来玩意儿。我几乎以为她除了那家珠宝店外,打算另外开家古董店了。
这天早上,晶晶突然跑到我这儿来,我一看到她就吓了一跳,因为她戴着风帽、围着围巾,披着大衣,说是有一趟远行,还从她大包小包的行李中,拿出了这条项链要我替她保管,并且特别用严肃的语气对我说明∶
「我可不是要卖你喔,」她特别还用双手轻挥来表示她的强调∶「只不过这次我去的地方,绝对不能带着这样的宝石项链,而我的保险柜,又正在整理,不能放东西,所有的珠宝我都暂时转放在我妹妹那里。只有这个宝石项链是最贵重的,我实在不放心搁在其他地方,只好找你暂时替我保管一下。」
「这么贵重吗?」我开口向她打趣∶「又是那个有困难老客户的古董?你打算卖多少钱?瞧这付慎重其事的样子┅┅」
「不卖不卖┅┅」晶晶猛摇其头∶「这条项链可是我花了多少力气才弄到手的,我要自己留着,绝对不卖。」
对她的反应我有点惊讶,我们从事宝石生意的,没错是会把自己喜欢或是真正少见的宝石留下来,不随便卖出。不过不随便卖可不是不卖,只是找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价码罢了,不大可能会对人家说「绝对不卖」这么坚决的话的。
「你这么喜欢呀?」我惊讶地问∶「还绝对不卖?」
晶晶点着头∶「没错,就是绝对不卖,出多少的价钱我也不卖。」
我忍不住又望了手里的宝石项链一眼∶「真的假的?不管有人出多少价?」
她仍然不停地点着头∶「绝对真的┅┅所以你不用找你的客户来看,最好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有这条项链存在过┅┅」
我笑了起来∶「这么小气?连让别人看看也不行?」
她也回了我一个笑容∶「不是小气啦,是避免麻烦棉,你又不是不知道会买这种东西的客人,是什么样子的脾气?」
她说的倒是事实,我只好点了点头。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说到看,你得答应我几件事┅┅」
「什么事?」我问。
「你得答应我别用分光仪或雷射机去检验它┅┅」她注视着我∶「反正这个东西我已经检验过了,而且也不卖给别人,所以你就不用再看了。」
「怎么啦?检验检验又不会破坏宝石什么┅┅」我随口说着。
「不行,你得答应我,不然我就只好找别人帮忙了┅┅」晶晶非常认真地说。
望着她直视着我的眼睛,我知道她一定是不希望我知道什么东西的。我们虽然是非常久的老朋友加老伙伴,但是生意归生意,还是有些东西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心里想到这个,我轻松地笑着回答∶「好啦好啦,你不想让我知道,我也不会这么不知趣啦,不看就不看喽,反正这是你的东西。」
晶晶点了点头,有些行规暗距,是不用说得太明显的。
「你刚才说要我答应你几件事,这意思是还有其他的条件喽?」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别这样啦,梅姊,我们认识这么久,帮个忙也不行呀?」晶晶伸手拍拍我的掌背∶「等我回来,保管费一定照付,请你答应我几件事算是帮老朋友的忙好吧?」
我笑着抽开手∶「少来了,我又没说不帮你,还有什么快说吧!」
「另外还有两件事┅┅」她的目光透着犹豫的眼神,一副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的样子∶「这两件事听起来也许有一点奇怪┅┅」
「你别这么不干不脆的,晶晶,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对于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觉得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从事这一行,你知道都是很实际的人,」她这话太含蓄了,没有非常精于计算的头脑,是不能从事这一行的,因为每笔交易金额都不算小,一个错误就会造成非常大的损失。不过接下来她的话又有点让我不明白了∶「所以也许我现在说的另外两件想请你帮忙的事,听起来会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要求,不过我想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不可以不要问原因?好不好?」她的语气听起来温软中又带着异常地严肃,好像她要说的事是什么很严重的事一般,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和她彼此间的气氛,似乎在这一刹那间,凝重了起来┅┅
我有点楞楞地看着晶晶,一会儿才醒起来她还在等我的回答,只得赶紧点了点头。
她看我点了头,便接着说∶「也许这些事是有点奇怪,不过梅姊你一定得相信我,这些要求都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了,晶晶,没关系,有什么要注意的你就说吧┅┅」看她这么坐立不安,我忙不叠地安慰∶「你放心,我不会问什么我不该问的东西的啦┅┅」
做我们这一行,本来就有一些属于客户、上下游配合者、暂时流通物及周转事务的禁忌,不大希望有无关的人知道,徒增很多困扰。我看晶晶那一副不大好启齿的样子,赶紧先做个声明。
「不是你想的那些事啦,梅姊┅」她听了我的声明,格格地笑着说。
「那不然是什么?」我愕然地问。
「除了梅姊你不用去检验这个宝石的成分外,就是记得把宝石项链放在这个箱子里。」她一边说着,一边就从她的袋子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箱子,还顺手把它给打了开来。
我一看这个箱子,就有点傻住了。
那是一个大约足足有二十公分的黑色正方箱子,如果没有打开来,依我的揣测,大概一个排球都还塞得进去。等到晶晶顺手一打开,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因为箱子里实实地都是黑色的金属块,只有中间有一小格空格。这个已经不能叫做箱子了,根本就是个中间有个小格子的正方金属块!
难怪她之前一进门,我就觉得她平常拿来放珠宝的袋子非常沈重,本来我还以为她带了些水晶球来,没想到整个袋子,就是塞了这么一个沈重的金属块。
你也可以这么说,其实整个箱子,都塞满了金属的物质作为中间那个小空格的衬 。我一看就知道那层厚厚的金属是什么,这也让我大惑不解。
那是铅块!
几几乎你可以这样说,这个箱子就是一个大约二十公分长的立方铅块,从中间剖了开来,在正中挖了个洞,作为放东西的地方。
如果之前我不晓得有这个宝石项链,我会认为这是一个专门储藏高危险放射性物质的特殊箱子。像是储存钴或是铀的安全隔离箱。
但是这还不是让我最惊讶的地方,让我最不可思议的,就是这个黑色铅块的周边,箱子的表面,竟然密密麻麻地刻了许许多多的符 与咒文!
咒文看起来我也完全不认得,不像中文,不像梵文,不像任何一种我有点印象的文字。
从符 咒文的雕刻来说,我可以非常明确地知道绝对不是任何名家的产品,因为那种刻法我从来没有在近代或者是任何古董上见过。刻工细致到让你无法想像的地步,说个更具体一点,那些密密的符 与咒文,竟然像是一个神仙画好了符咒之后贴在本来平滑的箱子上,而这些符咒化入了本来平滑的箱体,彼此连成一气,变成了一个整体。我几几乎无法在这个箱子的外表,找到一丝丝雕刻、镶嵌或是溶合的地方。
光看这个箱子细致到难以想像的雕纹,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个稀有的宝物了。尤其是它所散发出来那种好像来自远古不可知世界的神秘味道。
黑色的箱子、隔离放射线的铅块、古老的黑色浮雕符咒,整个给我的感觉是那么神秘而又有点诡异!
望着这么一个怪异到了极点的箱子,我有点不能置信地问∶「这个┅这个┅箱子就是用来放那个宝石项链的吗?」
晶晶显然对我的反应并不惊讶,只是点点头∶「你要记得这个宝石一定要放在这个箱子里。」
她这样的说法,好像现在在我手上的那个红艳艳的项链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东西一样,我忍不住又低头望了那个淡淡中透着沈重的宝石,心里想问问为什么要放在这么个奇怪得有点离谱的地方,陡然记起刚刚才答应她不乱问问题的,只得把已经吐到舌尖的话给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我的动作和表情一定没有掩饰得太好,因为晶晶看着我的样子就是一副忍俊不住的模样。
「没有什么特别啦,因为这个项链和这个箱子,本来就是一套。我买来就是这样,不希望它有什么改变。」她不等我问问题,就自己自动地回答了。
「你是说这个项链和这个箱子,本来是一套?」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本来就是这样嘛,我看来看去,也看不出这个红色的宝石项链,和那个古怪的黑箱子,有些什么相关的地方。它们两者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东西。
「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买来的时候,它们就是放在一起的。」她显然是有点言不由衷,因为她在说这个话的时候,眼光闪烁,看起来就很心虚。而且不等我有什么反应,马上就抢着继续说∶「反正不管怎么样,梅姊你照着我说的话做就对了啦!」
我耸了耸肩,知道再问下去,她也不会再说些什么了。
于是我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她∶「除了这两件事要注意外,应该没有其他了吧?」
她又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看她这个样子,我马上就明白一定还有事。
「好啦,总共还有那些怪里怪气的要求,你就一口气说出来算了┅┅」我对这个晶晶实在是没有办法,哪儿来这么多奇怪的讲究?
「没有其他了,只剩下最后一件,也是最最重要的一件┅┅」她吞吞吐吐地,不知道到底还有些什么古怪事项。
「晶晶,」我轻轻叹了口气∶「你还有什么要我注意的,干脆点说吧,你这么支支吾吾的,我反而容易忘记。」
她听我这么说,好像也下定了决心一样∶「其实不是我故意不说,实在这第三点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因为会发生意外的可能性根本是很低的,所以我才这么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
我又耸了耸肩,想着她这么些古怪的要求,我想不听也罢。
她专注地看着我好一会,我明白她心里还捉不定要不要把这个「第三点」告诉我,于是也不理睬她,只是细细地端详着那个古怪而又神秘的黑箱子,和手上散发着特殊感觉的宝石项链。
「梅姊,我想好了。」晶晶终于下定了决心∶「因为这个禁忌实在太重要,所以尽管发生的可能几近于零,不过我决定还是告诉你一下,免得真的发生了什么万一┅┅」
我把目光望向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梅姊,请你千万千万记得┅┅千万千万┅┅」她的嘴唇因为紧张,竟然有点颤抖∶「这个宝石项链的宝石,千万千万,不能沾到血液,尤其是人类的血液┅┅」
我听完她千叮万嘱之后,竟然说出来的是这么一回事,心里不由得一阵荒谬与可笑┅┅
看她这么严肃又严重的表情之下,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真是让我差点当场爆笑出来┅┅
千万千万不能沾到血液?尤其是人类的血液?
我用尽了最大的力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晶晶┅┅你是说┅┅这个宝石项链,千万不能沾到血液?尤其是┅┅人类的血液?这个┅┅你是这样说的吗?」这个晶晶该不会是故意开我的玩笑吧?
晶晶的眼光里半点也没有因为我的反应,而减轻了任何严肃的感觉,相反的,我竟然还从她严肃得不得了的表情之下,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那是什么?
我望着她,她也望着我┅┅我心里那种忍俊不住的笑意,因为受她毫不动摇的样子感染,变得比较没那么困难压抑了┅┅
我呆呆的望着晶晶,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我答应她不乱问问题,我现在一点也不担心我会一下子忘了而问溜嘴,又让她还要为不想给我知道而乱编一些奇怪的藉口。
因为现在就算是她叫我问,我也不知道问什么了┅┅原因是这个问题与答案,相差了实在是十万八千里般的接不拢。
宝石有些确实是需要特别的保养,有的可以用玉油,有的一定要用植物油或矿物油,有的因为硬度或韧度不够,非得用单独的盒子保存,有的特别对湿度敏感,还要在保存它们的地方作湿度控制,甚至有的还非得吹冷气不可,因为不同的温度,宝石结晶的形状会有些微的改变,有可能降低了它的价值。
但是┅┅不能沾到血液?还特别不能沾到人类的血液?
沾到血液,是不是会引起什么宝石晶体结构的变化先不去说,会有什么样的机会,一条挂在脖子上的项链,会沾上血液的?还特别是人类的血液?
「我也知道这个注意事项听起来实在有点荒谬,」晶晶的话里透着明显的无奈∶「不过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个禁忌发生的可能实在是不大,我之所以会说出来,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我吞了口唾液,对于差了这么远的「万一」,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她静静地看着我,眼里的严肃与认真,并没有因为她说的话而有所改变,还是那么坚定┅┅
这回我感觉得更明显了,她严肃的表情之下,有着一些什么┅┅
那是什么?藏得这么隐晦?
「梅姊,你还没回答呢┅┅」晶晶突然开口催着我。
「什么?」我一下子弄不清楚∶「回答什么?」
晶晶眼里的严肃依旧∶「你得答应我绝对,绝对不让这个宝石项链沾上血液,特别是人的血液!」
竟然还是要我答应这个荒谬的要求?
「好吧!」会有多少机会,让这个宝石项链沾上人血?「放心吧,我答应你,绝对不让这条项链沾血。」
她的眼神一下子松了,对着我露齿一笑∶「嗯,那就好,既然这三件事梅姊都答应了,那么我就把这个宝石项链交给你,暂时替我保管。」
她眼神下那个隐晦的东西消失了,显然和我答应她这些事有非常密切的关连。
那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奇怪?
她又坐了一会,和我闲聊了一阵,那个我很熟悉的精明老练的晶晶感觉上又在她身上恢复回来了。
然后她要赶飞机,便要告辞离去。这一次她连搭机去那里都不让我知道,一副密探要去执行任务的样子,神秘得不得了。我也懒得追问她。
晶晶的事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想就算是在她身上用起十八种刑罚,她也是不会透露半字的。
她守密的名声,在上层的珠宝客户里是非常有名的。
望着她背起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件件的,一点也没有紊乱。
我也不是没有国内国外这样跑的经验,但是看到晶晶每次出国所带的东西,连我也不得不佩服这个个子看起来娇娇小小的女子,竟然能够带着这么多的东西到处跑!听说蚂蚁可以举起体重十倍以上的重物,我有时候会觉得晶晶不知道在那一世里,必然是苹蚂蚁!
她在临走前,又回过头来对着我,那种眼中极严肃至极的表情又出现在我的面前∶「梅姊,最后再提醒一次,千万记得,这个宝石项链,绝对┅绝对┅┅不能沾上人血!」
说完她就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我站在那里,心里的震撼有点让我不能动弹,怪异的宝石项链,怪异的存放箱子,怪异而又怪异的要求与禁忌,这次事情的诡奇,真是超出了我的理解程度之外。
方才她在作着那最后一次听起来非常可怕的提醒时,我又在她眼底看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这次我突然感受到了那些隐藏的事物┅┅非常清楚┅┅
而这也是我为什么会站在那里,全身被震撼得差点不能动弹的原因!
我明白了!我明白她那严肃认真的表情下,隐藏着什么┅┅
那是恐怖!
一种深入骨髓,隐藏了很久的恐怖┅┅

  说实话,晶晶这次异常的行迳,让我心里隐隐有一种不详的感觉,似乎整件事都笼罩在一股疑云与诡异的气氛里。让我觉得又不安,又忐忑,好像会有什么恐怖的事情会发生一样。但是我非常相信这种感觉,其实是一种错觉,完全是由于晶晶大异常态的行为所引起的,我并不认为是因为这个宝石或是那个怪箱子所造成的。所以我必须承认,我其实并不太把她所说的那些怪怪的注意事项放在心上。
不去检验这条宝石项链的要求,我可以理解,也许她不希望我知道这条项链的真正价值。但是非得用那个怪箱子装?这我就不大在意了,因为打从我看到项链和怪箱子开始,我就不认为它们本来是在一起的。一个是看起来还蛮有价值的宝石项链,一个是外面雕满符 与咒文的怪箱子,谁会把这两个完全没有关系的东西放在一起?这不是太奇怪了吗?至于什么别沾人血,那更是无稽之谈,不值得一笑!
那天晶晶走了之后,我又花了点时间观察那条宝石项链,看来看去,实在是想不出它有什么怪异之处。最后我的兴致低了,便如晶晶所说的,把它给放在那个怪箱子里,收进宝石保险柜存放,然后就把今天所发生的这件怪事情给抛到了脑后。
因为一星期后我要参加一个宝石展的开幕晚宴,而我在展览场的展示点上到底要拿那些特别的宝石去展览,都还没有决定,所以我有很多的事都还没安排好。实在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让我在晶晶的这件事上花太多的心思。
接下来的几天我忙着安排展示点的展示柜怎么摆,灯光要怎么装,角度要怎么取,不同的宝石要怎么放,颜色要怎么配┅┅一大堆事情忙得我晕头转向,店里的四个小姐也一样累得半死,每天她们都得在展览中心搞到快八九点才能回去。
而在这一段时间内,我回到店面楼上的住家时,至少都超过了晚上十点。
就在宝石展的前一天晚上,我还在为了展示场的一个角落,是该放黑绒底面,上铺蓝宝石袖扣、祖母绿项链还是三克拉的钻石戒指而拿不定主意时,干脆跑回隔几条街的店里,把保险柜打开,看来看去,想找个比较特殊的东西来凸显我的卖场。
正在伤脑筋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那个我已经不去注意好几天的黑色怪箱子。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顺手把黑箱子拿了出来,望着它外表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黑沈符 与咒文发呆。
现在已经是深夜的时候,所有的员工都回去了,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店里明亮的灯光全部都熄灭,只有保险柜外,点了一盏黄色有点暗淡的灯,光线把我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拉出长长的一片阴暗┅┅
在这样的环境下,看着如此一个神秘中带着诡异的怪箱子,我竟然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不由自主地从我心底升起。
这倒底是什么东西?倒底是干什么用的?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储藏那条宝石项链?
我伸手打开箱子,惊讶地发现我作动作的手指竟然颤颤地在发抖┅┅
怎么搞的?好像我的深层意识里,对于这个诡异的东西,吓得半死的样子?
再一次看见那红艳艳的宝石,让我真的吓了一大跳。
因为光线的关系、环境的关系还是什么的,乍然再次看见这条宝石项链,我竟有一种某类生物被关了很久,然后突然牢门打开,猛然要跳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着实吓了一大跳!
揉了揉眼睛,宝石项链还是静静的躺在周围都是铅块的那个小格子里,那有什么东西跳出来?
什么跟什么,我别自己吓自己了!
这条宝石项链,在午夜此时看来,跟我记忆中的样子,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红色的光泽显得非常浓稠,一点也不像宝石类的通透,这跟我上次在白天看时的样子,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怎么会这样?是光线的关系吗?这种红色┅┅浓得这么地┅┅就么地┅┅
我凑进脸,仔细地观察┅┅
没错!和我上次看真的完全不一样,这种浓稠稠的感觉,简直就像┅┅就像┅┅
就像鲜血!
我的心不由得抽了一下,赶紧把项链丢到铅块中间的格子里┅┅
一种无法形容的妖异气氛穿透了我的身体┅┅
这倒底是什么东西?宝石怎么会让人有这种感觉?
想到宝石,我哎呀一声,顾不得心里有些什么乱糟糟的感受,大着胆子把项链拎出来,还好没有摔坏┅┅
这种越看越有点恐怖的东西,还是另外收起来的好,别再看了┅┅
我找了块绒布,把宝石项链蹑手蹑脚地包了起来,放进保险箱边边的空处,心想等会再把它放回去。
然后我就把注意力放在装项链的奇怪黑箱子上。
暗淡的灯光映照下,这个黑色的箱子,正散发出一种古老而又古老的气息,那种悠远的感触,会让人以为这个黑箱子,简直就是来自一个早在远古以前就已经湮灭的世界,那种年代的累积,我几乎可以从它那令人完全陌生的外壳纹图上,强烈地感受到,就像我听得懂它在说的话一样。
这绝对是一个不得了的古董!
灵光一亮,我想到了一个主意┅┅
如果在展示场的这一边,放上这么一个怪箱子,一定能吸引很多客户的注意。因为我很有把握,绝对没有第二件类似的东西,会在展览场上出现的┅┅也许这会造成一些人潮┅┅
不过如果有人问这个箱子是做什么用的,或是这些外面雕的符号是什么,有什么作用的话,那我该怎么回答?
我把放大镜从抽屉里翻出来,在这个黑箱子的外层,照来照去地研究了半天,最后只有一个心得,那就是我确定我真的没见过类似这样的符咒,也完全不明白它的内容是什么,更不了解这些符咒雕在箱子外层,是有那些宗教上或是艺术上的意义!
我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弄了半天,一点成果也没有,让我有点沮丧,正想放弃的时候,突然有种想法闪进了我的脑海。
把这些符咒给画下来,拿去让老叶研究研究,他是专门作古物考究的,也许能够看得出来这种怪异的图案与文字,倒底是什么时候的作品,这样既不破坏箱子,也好对箱子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我记得晶晶说宝石项链是绝对不卖的,但是这个怪箱子可没有这么说,如果老叶的鉴定结果是非常有价值的话,那么也许我有些客户会对这种怪里怪气的古董箱子有兴趣。
嗯,就这么决定了。
我找了几张白色的薄纸,和几支铅笔,轻轻地开始工作┅┅
将白纸贴着箱子的一面,用铅笔把上面密密麻麻凸出来的图纹给小心地拓在纸上┅┅
不过这个微微凸起的图形实在是太密太细了,我试了好几次,只要稍微用大力一点,纹路马上就糊了,完全看不清,只好重来。
就这么折腾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把第一面给拓好。已经花了我快一个小时,不但满头汗水,肩颈的部位因为不习惯的紧绷,也隐隐透着酸痛┅┅
我的妈呀,这样的速度,等到六面都拓好,岂不是天亮了?
虽然已经有点不耐了,但是为了明天的展览能够有最好的效果,我勉强自己继续工作,还好第一面是不习惯,等到我掌握了诀窍,倒也是速度蛮快的。等六面都拓完,我估计大概超过午夜了。
这个怪箱子一定能帮我在展览场上招来不少好奇的客人┅┅
我边这样想着,边因为太累了,便把箱子和拓好的白纸留在书桌上,准备明天再收拾。于是顺手把保险柜关上,切熄了灯,就上楼准备睡觉了┅┅
我半夜醒来的时候,看了一下黑暗中冷冷闪着萤光的闹钟∶两点半。
怎么搞的,全身都不大对劲,很不舒服┅┅
我的颈项到背部的肌肉,隐隐地有些酸痛!一定是睡觉前为了把那个古怪黑箱子外壳密密的图文拓下来,维持那种特定的姿势太久了,才会肌肉这么不舒服。
真是的,为什么我不早点想到这个点子,非得在展览的前一天,才把自己弄得这么筋疲力尽?
心里虽然在抱怨着自己,但是马上就联想到一副人潮聚集,都在讨论与惊讶这个黑箱子是从那里来的影像。
嗯,还好我统统拓下来了,等我把这个资料送去给老叶,也许他马上就能告诉我一些讯息,也免得明天真的有人来问我这个黑箱子外面符 与咒文的意思时,我只能微笑而且遗憾地说不知道。
「梅小姐,」我自己对自己咕哝着∶「你得早点休息,明天就是展览开幕日,晚上还有个宴会,还不知道会弄到几点哩┅┅」
朦胧中,我只觉得肩颈肌肉的酸痛似乎还可以忍受,便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种非常怪异的声音┅┅
那是一种我从来没听过的声音┅┅很低沈,但是又很隐约,似乎并不像是从人类的嘴里发出来的声音┅┅
不过朦胧中,在我的深层意识中,却好像又非常明确的知道这是一个人的声音,而且正从从人类的嘴里所发出来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听过有任何一个人会发出这种声音┅┅
这是谁?怎么在半夜里发出这种声音?
我在床上本来想要再次朦胧地睡去,在听到这种怪异到了极点的声音之后,我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直竖起来┅
这是什么声音?这么奇怪?
除了全身的毛孔以外,我的耳朵也竖得直直的┅┅
那是一种人类的声音┅┅在仔细聆听了好一会儿后,我心里很有把握地肯定┅┅
但是,我也确定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那里听到过这种声音!
那就像是┅┅那就像是┅┅
乍听之下,你会误以为是某一个人闭着嘴巴,轻轻地哼着,发出那种类似呻吟的声音┅┅
但是那种声音却又没这么单纯,有点破破的,沈沈的,还间接夹杂着细细的泡沫声┅┅
我无法明白这是一种在什么样的状况下,才会有人发出这种怪异中带着点可怕的声音,不过这是人的声音,我却是可以肯定。
不是冷气机、不是任何电器、不是电视、不是动物、不是鸟类┅┅是人的声音。
在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时,我最先想到的是∶「这个声音从那里来的?」
是那儿的声音?
通常我们听到某一种声音,一定会去找出它是从个方向传来的,但是我现在躺在床上,却完全无法分辨出这个怪怪的哼声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它阴阴的语调,隐约得就像从地下传上来,但是仔细分辨,又发现似乎每个方向都有这种淡淡的,不注意很可能会疏忽掉的声音传来┅┅
隐隐地,但又沈沈地┅┅
这是谁?
难道是强盗?小偷?
绝对不会!
如果是强盗或是小偷的话,唯恐发出声音让人发现,怎么会这么反常地发出这种奇怪的呻吟?
我更是集中神经地倾听着这阵若有若无,但又非常明显的怪音┅┅
这简直就像是有个类人的怪物,在垂死之前所发出的痛苦呻吟┅┅
我只听得汗毛直竖┅┅越听越有一种恐怖的感觉从心底爬上来┅┅
「哎┅┅哎┅┅嗯┅┅哼┅┅」
「哎┅┅哎┅┅嗯┅┅哼┅┅」
我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认为这是一种呻吟的声音,但是那种声音里除了夹杂着的细细泡沫音之外,我却好像身同感受般地听得出这阵呻吟所表达的意思┅┅
那是一种痛苦┅┅怨恨┅┅不甘┅┅惨厉┅┅的感觉┅┅
这个声音似乎正在承受着非人能受的苦难┅┅那么凄厉┅┅那么惨烈┅┅让这个不成人形的人无法忍受,发出了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呻吟声┅┅
背上一股冷气直冒,我竟然忍不住躺在床上瑟缩地发起抖来┅┅
这种可怕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是太恐怖了┅┅
我有心爬起来,看看这种令人受不了的呻吟到底是从那里来,但是手脚发软,全身颤抖┅┅
不是我不想动┅┅实在是这个恐怖的呻吟吓得我无法动弹┅┅
我只能紧缩在薄毯之下,蒙住头脸眼耳┅┅希望能不要听到这一阵一阵宛似地狱鬼哭的呻吟┅┅
不知道是我心里作用还是什么,尽管我缩在毯里,竟然还是觉得寂静中传来的这一阵阵哭吟是那么清清楚楚,比我之前乍听时明显得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心里的惊骇已经让我的意识有点模糊┅┅
然后在朦胧宛似梦境的感觉中,我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就是非常尊贵美丽的贵妇人。
身上穿着一袭我从来在记忆里没有见过也没有任何印象的红色华丽晚礼服。在红色丝绸般的质料上嵌镶着上百片金光闪闪的金片,包覆着丰腴而又 纤合度的身体,鳞鳞的金片让她的身体看起来就像一条线条流动的鱼。显得优雅而又那么尊贵。
她的头发高高地盘起,虽然发稍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但是从她那又顺又亮的高髻发型看来,显然她有一头又多又长的纯黑色秀发,挽髻的是一支琥珀色的玉钗,长长的钗柄镶着七彩的宝石,让人觉得她雪白的皮肤在七彩的宝光映照下,益发散放着令人摒息的美丽。
秀气的颈子围着一条淡粉红色不知道是什么质料作成的丝巾,那种柔软轻盈和她纤细的腰身,使人会误以为她可以不受地心引力的影响,随时会翩翩飘起,离地而飞。
她的胸部却是那么鼓胀饱满,被礼服拉绷的弧度紧紧地包束着,开得低低的圆弧胸线把她白软软的胸部上方挤出令人销魂的雪绵团,那种撑绷的感觉,好像等会儿礼服的质料抵不住她胸前饱胀的乳房,便会爆然撕裂的样子┅┅让人这么提心吊胆,却又暗暗期待┅┅
礼服的袖子雅致地只过手肘,露出了一截白嫩得可以滴水的雪软手腕,一手提裙,一手持着白色的羽毛扇,边朝着我走近,边以羽扇轻盈而又优雅地遮着她大半的面孔。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办法看清楚她被遮住大半的容貌,但是从她超然而又尊贵的身态,迸射四方的艳丽气势,让人毫不怀疑她藏在白色羽毛扇下压尽所有女性的美貌。
我从来没想到我会见到这么一个令人摒住呼吸的女性之王,尽管我自己也是一个女人,却仍然被她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所震摄住!
望着她深遂而又清彻的眼眸,我明白她像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我┅┅那么急切,但是却仍然那么优雅┅┅
我是那么清楚她的意图,以致于当她靠近我时,我还低下头,以耳相就,想听她急着想说的话。
她把羽扇拿开┅┅
我立刻被她完美得近乎无瑕的秀丽脸庞所吸引,怔怔地望着她轻轻开启已经就在我眼前的红润美唇┅┅
雪白的牙齿如编贝般的完美┅┅口中吐出的气息是那么凉舒而又带着清香┅┅
我全神贯注地听着她急切想告诉我的话┅┅
一阵低沈而又怪异的声音┅┅
如同呻吟般的声音┅┅
宛如在地狱中煎熬般┅是那么痛苦┅凄惨的呻吟┅┅┅
一种怪异得不像是人类声音的呻吟┅┅尖尖地刺入我开放的耳膜┅┅┅
我只觉得脑门「轰」地一声,一股从心脏中心爆然出现的恐怖,倏地贯穿了我的身体┅┅

  我惊醒时,已经是全身被冷汗浸湿,一阵一阵的心悸还好像在我的心脏抽动着,那种冰冷得让我打颤的余波,似乎还在我整个身体里荡漾┅┅
我喘气的声音就像是全力汲气的风箱,在早晨的微光中「呼啦呼啦」地响动┅┅
我现在在那里?从窗外轻轻洒进来的光线,照在床头的闹钟上面∶
七点刚过┅┅
我的全身酸痛,就生似昨夜根本没有睡一样┅┅
对了,昨夜到底是怎么了?
我努力回想着,还没有想起清楚的回忆,刚才闹钟指示的时间跳进了我的脑袋里┅┅
哇呀已经七点了!
我几乎是跳着起床,顾不得身上隐隐的酸痛,冲进浴室里开始盥洗┅┅
在热气腾腾的水流冲洗下,我的头脑渐渐恢复了平日的理智┅┅嗯,昨天大概是太累了,竟然作了一个恶梦,梦见了一个怪东西┅┅
七点五十分我盥洗完毕,快速地上完妆,挑了一件红色的礼服,这次我选择衣服的速度真是令我自己也惊讶不已,毫不犹豫地穿上那件红色的礼服,把头发整个挽高,便冲进楼下的店里,顺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黑色怪箱子,和昨晚才拓好的纸张,正要转身,却发现了一件令我震摄在当场的事┅┅
那些图案┅┅我目瞪口呆地望着手上空白的纸张┅┅
那儿去了?昨天拓下来的图案那儿去了?
难道是我收进了保险柜里?
赶忙把宝石保险柜打开,只见边边放着一个用绒布包着的小包┅┅
除了该有的东西都依然放在原位外,并没有看见任何的纸张┅┅
怎么搞的?难道是我不知道把东西放到了哪儿,然后忘记了不成?
我又回头在桌上翻了一回,还是没见到昨天拓下来的任何纸张踪迹┅┅
怎么搞的?我又回头在保险柜里寻看着┅┅
那个绒布包里┅┅会不会我把它收到绒布包里?
伸手把绒布包拿起来,小心地翻开,晶晶交给我保管的那个红宝石项链灿然出现在我眼前┅┅
红透而又有点暗沈的艳色,让人有种沈重的感觉,很能增加观赏者的价值感┅┅
一切和当初晶晶拿给我看时没什么两样┅┅
但是并没有任何昨晚拓下来的纸张痕迹┅┅
奇怪了,怎么才隔了一个晚上,就这么活生生地不见了?
我顺手把晶晶交给我保管的那条宝石项链往颈上一套┅┅
难道是风吹到了什么地方?
我蹲下来,四处搜寻着,依然没看到任何纸张┅┅
又找了一会,我终于放弃了┅┅
真是的,昨晚的风一定是蛮大的,不知道把那几张纸吹到了什么地方去了┅┅一定是的,我还记得昨晚风吹的声音好像还挺诡异的样子┅┅

  我赶到展览会场时,店里的小姐已经都到了,正在把最后几个展览品放到定位。这些东西的位置都是经过计算试验至少二十次以上的,每一个精芒毕露的展览宝石,都把它最灿烂美丽的一面展现出来,让参观者欣赏到它们纯粹的天然奇迹与精致的人工技艺。我把特别带来的黑色怪异箱子放在我摊位的一角,调了至少八盏珠宝灯的灯光照在它箱身的每一面上,让它精细得让人不敢至信的纹路图案能够映射进每一个经过的参观者。
不说别的,就在我调灯聚焦的时候,我店里的几个小姐已经是兴趣盎然地对着这个怪箱子问长问短了∶
「梅姊,这个黑箱子是那儿来的呀?怎么从来没有在店里看过?」
「哇!这个雕在外面的是什么?像是一种符咒耶┅」
「这个是雕的吗?那能雕得这么细?好像是一张黑色的薄纸贴上去的┅」
「嘿!这是文字吗?是哪一国的文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看起来就知道一定是古董,而且看这种古老的感觉,可能是夏朝或是商朝的东西喔┅┅」
因为我拓下来的符 咒文,都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也没有时间问问老叶,对于她们的问题,我是一个也答不出来,只好故作神秘地微笑着,不说一句话。
好不容易调得有那种感觉了,便把其他的事交待交待,往门口冲去。
我打算趁着这个快开始前的空档,到外面附近的一家美容院简单的把头发整理一下。
在走向展览场门口的当儿,我还注意到这几个女孩子,仍然在讨论着梅姊从那里弄来了这么一个黑箱子。
嗯,我想的没错,这个黑箱子一定可以为我的场子招来不少客人的┅┅
我呼了口气,心想总算忙到今天,可以开始展览了。心里轻松了不少,快步走到附近的美容院,一进门老板娘就看见了我,客气地请我坐下,还问我今天是又有展览吗。
「是呀,忙了快一个多礼拜┅┅」我随口回答。每次我参展,总是会在开始前来这儿整理头发,老板娘都已经可以算是老朋友了。
「你们赚大钱的都是这样啦,也不过就是忙这一段嘛┅┅」老板娘对着我打趣。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她也很快地上来替我解开头发,准备开始整理。
这个时候她店里只有三四个早起的客人,小妹们正努力地为她们工作着。通常老板娘已经是很少自己动手了,除非是店里忙不过来才会也拿起发剪替客人服务。
另外就是一些特别的客人,非指定她不可,她才会主动的过来。我就是其中之一。
她已经为我在这种场合整理头发十几年了,不用多说什么,她就知道要怎么做。
但是今天她竟然边准备帮我解开头发,边充满惊奇地说∶「梅姊,我从来没见过你挽过这么高的髻,怎么今天你会把头发全部包到上面?还包得这么高?」
「挽髻?」我的心里有点不大明白∶「我从来不会挽髻的。」
「我替你做了这么久的头发,怎么会不知道你不会挽髻?」老板娘边端详着我的头发,边对着我说∶「我的意思是说你这个头发明明是早上才找人做的,怎么又跑来要整理?」
听她这么说,我更是一头雾水∶「什么早上才找人做的?我今天起得还晚了,不是我动作快,现在还在路上赶来呢┅┅」
她的声音格格笑着∶「梅姊你别开玩笑了,这么密的结扣,那里是早上赶得出来的?哇!这个发环扣得真好,恰恰可以把这近浏海的散发短根箍住,看起来就一点不乱了┅┅┅嘿┅┅这里的上梳角度怎么处理得这么流利?看起来又顺又滑,嗯,是因为角度的关系,没有用任何固定胶┅┅┅啧啧啧┅┅梅姊你早上是在那里做的头发?手艺之高我作了三十年的头发,还从来没见过┅┅」
我瞠目结舌地望着镜中的我,完全没注意她在说些什么话。
镜中所显现出来的我,一头黑亮的秀发高高的挽起,在头上结了一个复杂的发髻,所有的发丝都收束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一丝不乱。那里像是要让人整理头发的样子?简直就是才刚花了三个钟头的时间,由最专业的发型设计师精心整理完成。
整个发型又流线又清爽,隐然有一种尊贵而又优雅的气质自然流露。
我楞楞地呆坐在椅子上,心里的困惑真是到了翻江倒海的地步。
这是怎么回事?我早上洗完澡,只是简单地把头发挽起来而已,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而且说实话,我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把头发弄成这个样子,怎么这样的发型会突然出现在我的头上?
这个发型又高雅又特殊,我却是好像在那里看到过┅┅
我应该是没有见过这种发髻型式的,但是怎么我又觉得好像有点熟悉?
此时我坐在那里,整个人被一种诡异到了极点的感觉所充斥着┅┅
镜中的人应该是我,但是隐约里我又觉得她根本不是我┅┅
心中的迷糊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听到老板娘也吱吱喳喳地说着话,她好像已经忘了我来这里是找她整理头发的,只是一个劲儿地在赞叹着我的这头高髻发型是多么地特别,手艺是多么地精巧,连她专门作这一行超过三十年的经验,都从来没想过头发的变化可以这么精致┅┅
不知道呆呆坐在那里有多久,终于我被她聒噪的语音吵得有点受不了了,于是起身丢了一句∶「老板娘,这次的时间来不及了,下次我再让你整理好了┅┅」说完便赶紧推门出来,仍然是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今早我是什么时候跑去做了这么一个连专做头发的专家都不敢相信的发型┅┅
更怪异的是,方才我望着镜中的自己,心里却又有一种不知道在那儿见过镜中女子的感觉。这当然是我在做这个头发时,所看到自己的影像┅┅┅只是我今天可能是生病了,一下子竟然想不起来了┅┅
我的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安慰着自己,但是又疑惑地回忆着从早上突然从恶梦里惊醒开始,直到现在,每一分钟的记忆都清清楚楚,没有那一段是模糊的┅┅连一点模糊也没有┅┅
我停下脚步,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吐气,一边告诉我自己∶「一定是展览的事让我太累了,加上昨晚拓那个怪箱子外面的怪图文,又是筋疲力尽,然后再加上昨晚不知道做了个什么恶梦,这整个事件凑在一起,就让我的脑筋有点迷糊了┅┅连早上跑去另一家美容院做了头发都给忙忘了┅┅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展览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可得打起精神来,今天还不知道要弄到多晚呢┅┅别想这些了┅┅快恢复正常┅┅恢复正常┅┅」
我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喃喃地说服着自己。
好一会儿,激荡的心情总算是稍微地平复了一点。
不经意地看到对面大楼前的大时钟∶九点整。
哇呀!展览已经开始了。
才平复下来的心情,又随着展览会的开始而紧张起来。
我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快跑进场里吧┅┅
早上的开幕一向是展览会场最枯燥的一段时间,找了一大堆名人来致词,讲话,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现在站在台上的是一个身材乍看之下非常浮凸惹火,但是内行人一看就会明白,那个曲线没有一寸不是用钞票堆起来的。她的脸孔远远望去还眉目分明,看来似乎又非常地均匀清秀。但是我和店里的小姐们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她的容貌绝对不能近看的,每次和她接近说话,我们都是把视线的焦距散掉,看起来似乎是很亲切地的望着她,其实视线分散,什么都是一片重叠模糊。
我们之所以会这样,实在也是迫不得已。这倒不是说这个七个企业集团的老板娘,长得真的这么恐怖,而是她这张脸就我们所知道的,就至少开过十五次刀美容过。没见过的人恐怕很难想像一个女人的脸开过十五次刀美容整型过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子。我们每次和她说话,如果视线一不小心聚在一起,就会发现自己面前正站着一个塑胶脸的塑胶娃娃,在一张一合着嘴地说着话。那种恐怖的感觉,真不是笔墨能够形容的。
可是偏偏,她却是我们珠宝界里,有名出手最阔气的超级客户!从不讲价,从不满足!
曾经有个做珠宝的同行,叫她「送子娘娘」。送的可不是孩子,而是金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现在会站在台上致一些她自己口沫横飞,但心里也不清楚,听得人猛点头,但其实一句也不明白的词的原因。
每次有什么宝石展览类的活动,「超塑」企业集团的董娘,必然是贵宾中的贵宾。
从展览会一开始,我带来的怪异黑箱子果然一直吸引了不少人。甚至连主办这次的展览会的珠宝会理事长李姊,都在来跟我打了个招呼后,盯着那个怪箱子对我说∶「下个月我们有个古董展,小梅你倒是可以把这个怪怪的箱子也带来,给专家们评鉴评鉴┅┅」
我心里明白她会这么说,就是希望我可以事先把这个黑箱子的资料,给那些「专家」们瞧瞧,敲定价码,然后再由那些「专家」们评估定价,找个「合适」的买家,然后分红。
平心而论,她愿意对我开启另一个封闭的市场,实在已经是卖了极大的面子,除了我和她的交情可以放心之外,这个黑箱子显然也是让她非常有兴趣的。
其他的客人到了我这里,眼尖的人总是一下子就看到了我放在显着角落的那个黑箱子,趋近前去,总是会被那个黑箱子外面,精细的雕工,诡异的符 ,怪怪的文字,古老的感觉所吸引,一个上午过去了,冗长的开幕式终于在李姊邀请贵宾们光临晚上酒会的邀请下结束,而在这个期间,至少已经有超过十个客人询问过这个黑箱子。令人感到遗憾的是,我对于这个黑箱子的资讯也是非常缺乏,只能告诉所有的人,这个古董是由一个朋友所借,只是参展的宝贵物品之一,并不出价。甚至连李姊问及时,我也是只能这么回答。
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一副这种话听得多了的样子。我也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因为我知道李姊的反应正是我的反应。
下午来参观的人更多了,而注意到黑箱子的人也更多,问的人当然是随着比例增加。这使得回答他们的询问变成一件颇有负担的事,让我考虑是不是明天开始别再把这个怪箱子摆出来。但是想到它所带来的人潮,今天还没有结束,我已经做成了好几笔生意,又让我觉得把它放在那里实在是个不错的主意!
下午差不多今天展览时间快结束时,大家正准备收拾一些东西告一个段落,店里的小姐小惠突然对我说∶「梅姊,我今天看你很不一样耶,感觉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还没等小惠说完,旁边已经在收东西的金铃马上就附合着说∶「对呀,我今天一看见梅姊就觉得她特别不同┅┅」
我边把今天卖出的货物编号抄到帐簿上,边笑着说∶「瞧你们说的,我还不是我,难道真的变成另外一个人?」
通常最沈默,而且做事最卖力的阿兰这时也开口凑一份热闹∶「真的,梅姊,我看你和昨天就非常不同,感觉上确实是焕然一新的样子┅┅」
「喔?」听她们这么说,我也有点好奇∶「阿兰你倒是说说看,你觉得我和昨天有什么不同?」
不只是阿兰,所有四个小姐都围了过来,对着我上上下下的猛看,我突然才察觉她们并不是开玩笑,而是好像她们真的认为我有很大的不同,而且显然已经在私底下讨论过了的模样∶
「我觉得梅姊一定是发型改变了,所以才会让我们有这种感觉┅┅」
「不对不对,不只是发型,我觉得梅姊的身材好像也不大一样了┅┅」
「嗯,没错,去年我们还去了一趟东南亚,梅姊一直后悔,说皮肤白不回来,可是现在┅┅」
「奇怪的是,我总感觉梅姊好像丰满了一点,但是又好像纤细了一点┅┅有点搞不懂┅┅」
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我忍不住望向对面那个摊位的反射镜,看看自己真的像她们说的一样,有这么不一样的改变?我自己怎么完全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同┅┅
对面是一间专卖钻石的摊位,为了展现钻石闪亮的透度,整个店面都用晶亮的反射镜作为装饰,我可以清楚地看见我自己端然地坐在柜台的写字桌,有那里不一样?
我集中注意,凝视着反射镜里的那个清秀的女人,浑然不顾旁边的小妞们,兴奋而且可以不在意我就在身边的讨论┅┅
那是一个看来很高贵的女人,头上的秀发挽成一个高而雅致的发髻,整齐干净没有一丝散乱的发丝,身上红色的礼服显得极为贴身,虽然她是端正而又自然地坐在透明塑钢椅子上,却仍然让人可以清楚地感觉出她身体流畅的曲线,是那么丰富而又蕴涵着热情,正在写字的姿势,使得她两苹雪白的手臂,在珠宝灯光的映照下,更是如滴得出水般的诱人,清秀的颈子上,挂着一条如圆币般大的红色宝石,沈沈地发着光┅┅一股尊贵而且优美的气势,明显而且毫不保留地散放出来,在周遭珠宝的衬托下,简直有点让人不敢逼视┅┅
这个镜子里的女人,看来一点也不像是这个珠宝摊位的老板,倒像是闲暇时安逸地逛着宝石店,轻赏细玩之余,坐在那里休息的女王┅┅那一股自然而又天生优雅的风韵,直令人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会打乱了那种完美的安适┅┅
我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同时也见到了镜中的女王饱满而且鼓涨的胸部明显地耸动着,挺硕的乳房似乎就要破衣而出┅┅
这个是谁?看起来实在是不像熟悉的自己。
我从小照镜子照到大,看过镜子里的自己没有一万遍也有八千遍,为什么我从来没有现在这种感觉过?
摇了摇头,心里的困惑又如海般地涌了上来┅┅
今天是不是中邪了?怎么老发生这种怪事?这一切为什么都透着一股诡异到了极点的气氛?
还没有找出答案,我已经听到了一个精细而又充满气势的声音∶
「小梅,怎么样?我看你今天成交了不少生意┅┅以第一天业绩来说,恐怕你的店必然排在前三名里面了┅┅」
我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心里有点吃惊地站了起来。
「我这个人最喜欢锦上添花了┅┅」展览会的主办人李姊站在店前,旁边挽着另一位身材浮凸的女性∶「瞧我给你带谁来了?整个珠宝展最大的客户喔┅┅」
「其实不用李姊带我,我也是会来这里的啦┅┅」送子娘娘方董娘笑着对我说∶「我和梅姊可也是老朋友哩┅┅」
我急忙着把双眼的视线岔开,笑容亲切地说∶「早上听到方小妹的致词,我就一直在想,下午非把方小妹拉来不可,现在可好,李姊算得上是真的好朋友了┅┅」
模糊的视线下,我只感觉到有个人形的影像不停地抖动着,发出格格的娇笑声∶「我好久没到店里去看梅姊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今天在这里见了梅姊,大出我的意外,梅姊是去做了什么吗?是到那一家去做的?工夫这么好?你非得告诉我不可┅┅」
我初听方董娘的话,还有点不大明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接着李姊在旁边补充∶「对呀,小梅,早上我看你就觉得有点不一样,经专家这么一说,原来你什么时候跑去美容了喔?难怪整个人完全不一样了┅┅」
我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腔,耳边却听到店里的小姐们一个个因为有点忍俊不住而避了开去。
方董娘显然也是非常以这方面的专家自居∶「是呀是呀,梅姊,你去的这家手艺真的是非常特别,我一看就知道,你告诉我,我至少可以帮你找二十个人去┅┅」
我只好猛打着哈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事实上我也无法解释,因为到底是怎么搞的,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
「没关系,方小妹,小梅是咱们死党,她现在不方便说,那天非得逼她招出来不可。」她的语音一转∶「方小妹你来这里看看,古董你见得多,这个黑箱子你瞧是什么时代的作品?」
我立刻明白了李姊的用意,为了避免误会,赶紧解释∶「李姊,这是一个朋友放在我这里的,只展不卖,因为听说这是她们家传家的东西,连出价都不出的┅┅这是真的┅┅」
「任何东西都能出价的┅」李姊笑着对我说∶「因为这是人世间评估的唯一方式,除非这个东西不是来自人世间,不然总是有价的┅┅」
我又苦笑着说∶「原则是这样没错,但是┅┅」
李姊的眼光闪着深深的用意∶「你放心,出价不代表这个古董的价值,而是这个拥有者的认定。你应该明白,我们不是向这个古董出价,而是向这个拥有者出价┅┅」
我怔了一下,转头正想由根源,也就是方董娘努力,看看是不是可以挪移掉她的注意力,却没想到方董娘直楞楞地,连看也没看那个李姊正打算推销的黑箱子,只是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
怎么了?难道她想找出我是那里去开刀整型?
「梅姊,」她的目光紧盯着我∶「你的那个项链可不可以拿下来借我看看?」
我没说什么话,只是把项链取下来,交给方董娘。
她把宝石项链放在手上,深深地凝视着,脸上一副非常喜爱的样子┅┅
李姊见势就收,立刻靠近来,也饶富兴趣地研究着∶「这是什么?小梅?红宝?柘榴?蔷薇石?红碧玺?红猫眼?」
我望着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检验,因为这也是我那个朋友的┅┅」
李姊笑着打趣∶「也是朋友的?这个别是也不卖的吧?」
我点了点头∶「没错,这个也是她不打算卖的┅┅」
李姊眼里的目光像是充满了怀疑∶「怎么搞的?小梅你不是在做生意的吗?」
我知道李姊的意思是说我既然参加宝石展,怎么这也不卖那也不卖,一点也不像卖宝石的,倒像是个收藏家似的。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看着方董娘专注地盯着手里的红宝石项链。
然后我就发现她的脸虽然充满了人造的感觉,不过习惯了倒也还没那么不能忍受。
方董娘好不容易抬眼看我∶「这个项链┅┅」话没说完却停了下来。
我正想听她说些什么,然后再找个什么藉口┅┅没想到她却突然住嘴┅┅便往她望去,却发现她张着嘴,脸上现出非常怪异的表情,两眼瞪着我,就像是见了什么怪物一样┅┅
连李姊也觉得方董娘的表现实在特殊,跟着望了我一眼┅┅
孰知李姊也睁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瞧,脸上奇异的表情,生像是我的头上就在一瞬间,长了朵喇叭花一般。
「怎么了?你们怎么了?」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脸∶「干嘛这个样子看着我?」
方董娘好不容易脸上的皮肤松弛了下来,低头又望了望手上的项链,然后和也恢复了正常的李姊对看一眼,声音有点嘶哑地对我说∶「你再把这条项链挂上去看看┅┅」
我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是仍然按照她的请求,把项链再次戴回项上。
「我的天┅┅」李姊一向极为冷静自持,但是连我也没想到我的动作才作完,她竟然会忍不住轻呼出声。脸上惊讶的神情我从来没见过∶「这条项链┅┅这条项链┅┅」
方董娘拦住了她的话,只是伸出手∶「请你再把项链拿下来好吗?」
我简直什么都搞不清楚了,就像个按照指示做动作的模特儿,又一次地把项链拿下来,交在方董娘伸得老长的手里。
方董娘一拿到项链,立刻就低头更加专注地盯视着项链,一句话也没话,更没有向我说明为什么会请我这么把项链拿上拿下的。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李姊马上也低头凑了上去,口里还直问着∶「是不是颜色的关系?还是这里的灯光?┅┅怎么会这么怪异┅┅」
怪异?看着她们两个奇特的举动,心里不禁想,真正怪异的,恐怕还是你们两个┅┅
这话我当然不能说出口,但是我依然有点提高音量地说∶「李姊,方小妹,你们谁来说一下好不好?倒底是什么事让你们这么奇怪?」
她们抬起了头,一副你难道不知道的模样。李姊问我∶「你不知道你戴着这个项链和没戴着的样子吗?」
「什么样子?」我摇了摇头∶「这个项链我是今天才戴上的,之前从来没有过。」
她们两个停了一会,李姊才有点困难地说∶「你有戴和没戴着这条项链的样子┅┅实在是┅┅实在是┅┅差得太多了┅┅」
我听是听懂了她说的话,但是我自己是卖宝石的,就算这个项链让我看起来特别亮眼好了,也不用露出这种这么夸张的表情吧?
方董娘突然把手上的项链往自己头上套去,口里还对着我说∶「我戴给你们看看┅┅」话音有点颤抖,好像还怕我会去阻止她的样子。而且她说这个话,显然并不是只说给我听,同时也是说给李姊听,活脱脱就是试穿什么叫我们替她看看的语气。
我正想说这个项链是不卖的时,却发现我要说的话卡在喉咙,半点说不出来了┅┅
我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方董娘,心里却浮起一种诡异至极的感觉┅┅
在戴上这个项链之前,方董娘那张有名让人翻胃的脸孔,虽然我发现渐渐习惯了,所以她的脸其实并没有以前那种让人受不了的感觉,但是平心而论,虽不致于落荒而逃,但是退避三舍的威力却依然还是在的。
不过就在她戴上项链的那么一瞬间┅┅整个感觉已经完全改变┅┅
我突然发现方董娘的脸庞轮廓是那么清楚,皮肤是那么白细,身材的曲线是那么丰富,眼睛就算我知道至少做过了三次以上的手术整型,却依然不得不承认那明透清晰的眼眸,是让人觉得那么灵慧与动人┅┅
胸部的突出就像是活的火焰,挺翘的角度让我身为女人,也不得不为其俏拔的模样感到有点口干舌燥┅┅
开高叉的窄裙,透着多少矜持与大方,暴露出来的双腿,修长而顺畅的腿线让人只觉得存在于完美的画中┅┅
我的天,现在的方董娘,整个人绽放着令人神为之夺的美艳,尤其她姿势的收敛与优美,真是让人觉得宛似女皇般的尊贵┅┅
方董娘看着我和李姊这一副傻在当场的样子,兴奋得呼吸不由得有点急促,白嫩的脸颊上染起两朵晕红,更添艳色。
她急忙转身,从对面那个卖钻石的反射镜中,仔细地端详着自己┅┅
戴上项链,就像是被仙女的魔法棒点中一般,又像是在那一瞬间换上了最美丽的衣裳,整个人完全地改头换面┅┅
仔细看看,她的所有眉目容貌,一点也没变,完全还是方董娘的样子,但是┅┅但是┅┅那种感觉┅┅却已经是和戴上之前的那一刹那完全不同。
望着这样不可思议的改变,我只觉得心里充斥着不安的感觉┅┅
这种情形实在是太诡异了┅┅
我听到了方董娘惊喜的尖叫声∶「这是我吗?这是我吗?┅┅这真的是我吗?」
我和李姊对看了一眼,有点困难地回答∶「当然是你啦,从头看到尾,不是你是谁?」
我虽然口里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明确地有个声音在说∶「方董娘,这不是你,而是有个不知道是什么充满诡异的东西,暂时披着你的外皮罢了┅┅」
我被心里这个声音所说的话给吓呆了┅┅┅
一阵惊悚,我背上的一股寒气,从尾椎直窜上来┅┅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晶晶交待,因为在我离开前,方董娘试了那串我现在觉得诡怖异常的项链之后,整个人的感觉完全改变,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是如此的尊贵美艳┅┅
然后┅┅然后┅┅然后她就死也不肯再把那个怪项链拿下来还我┅┅
我苦口说明那个项链不是我的,而是另一个朋友的,绝对不会肯卖的。但是她依然是不听,怎么说就是不愿意把项链给拿下来,只是口里直叫我开价,不管什么价格,她一定要买到!
那时场面实在有点尴尬,还是李姊出来打圆场,说干脆借她戴一下好了┅┅
怎么办?总不能在第一天就让展览会的主办人难堪。
加上旁边不了解状况的人也都一起劝说,让我非常难以强要方董娘把项链拿下来┅┅
谁不知道我是卖宝石的?谁不知道方董娘是珠宝界最有影响力的客户?谁敢得罪她?
更糟糕的是,我其实自己也不明白戴着这么一条项链,会有什么坏处?至少在晶晶回来之前?
最后方董娘静静地对我说∶「梅姊,你别这么不给我面子,看在李姊的份上,你卖不卖以后再说,至少先让我戴到今晚开幕晚宴以后,算是我暂租的,这样可以了吗?」
大家的劝说虽然让我很难不答应,但是真正使我不再说话,把事情放到后面再说的,却是方董娘那隐透着怪异的眼神,与优雅威严宛如女王的气势。在那一瞬间,我记起在那里看到过这样的一个人┅┅
就在我昨天的梦里!
口里发出令人毛发直竖、惨厉呻吟的那个女人!

  等我坐进豪华的轿车里,惊讶地发现开车的竟然是方董娘,难怪打开让我进来的是前门而不是后门。
就在我准备参加展览会晚宴的前一个小时,我接到方董娘打来的电话,为了下午的事向我道歉,并说要派车来接我到晚宴会场。
我听她的语气还和善,虽然心里有着一层恐惧,但是仍然硬着头皮答应了。
不用多久汽车就来了。
我从来没见过方董娘自己开车,以前我也坐过她的豪华轿车,都是由她的司机在开。
「我把那个司机支开了,」方董娘边自己开着车,边对着我说∶「等下到了晚宴场,恐怕其他的杂人太多,所以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和你把话先说清楚┅┅」
她的语音清楚而坚定,我望着她挂在脖子下那个红色的宝石项链,虽然她的模样比下午更让人目不转睛,但是我却好像是顾忌着什么,边不安地绞着双手,边思考着该怎么对她把话说清楚┅┅
她想把话说清楚,我也是很想┅┅
「你先告诉我,」方董娘的语音非常清楚∶「别瞒我,这条项链到底是不是你的?」
我立刻非常诚恳地说∶「方小妹,真的,没骗你,这条项链不是我的,而是我一个朋友的┅┅」
她一手握着真皮的方向盘,一手止住了我的话∶「好,我相信你,那么你怎么如此确定你的这个朋友绝对不会卖?」
我被她问得一怔,说实话晶晶也只不过是口里说不卖,但是她真的什么价码都不卖吗?或者这仍然只是一种抬高价码的手段?
我吸了口气,轻轻地回答∶「关于这一点,我其实也没有什么把握,这样好了,我把这个项链是怎么到我手里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到底该怎么办,方小妹你自己想,只是别让我难做人┅┅好不好?」
方董娘转头看了我一眼,肯定的点了点头。
于是我把晶晶那天将项链交给我保管的经过概略说了一遍。
她一听完,又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所以其实以你的了解,你并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绝对不肯割爱,对不对?」
我只得点了点头,回答∶「你说的没错,我只是听她这么表示,但是她是否真的绝不肯割爱,我并不能代她回答┅┅」
她的安静与明理,倒是让我有点意外,因为本来我以为向方董娘解释这些,将会是非常困难的事。谁知她目前所表现的态度,却是我原先所没想到的。
「好吧,既然如此,那么你这个项链,可不可以先让我借戴,等到你的朋友回来,我再带着这个项链去找她谈谈看?」她依然平静如昔的说∶「你放心,借用期间的租金我仍然是照付。」
既然她已经说得这样,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方法。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对我语重心长的说∶「梅姊,虽然我叫你梅姊,但是我们都知道,你其实比我年轻许多,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明白∶女人的青春一旦逝去,那是一件多么令人难以忍受的事┅┅」
我对她吐露的心声,倒也有几分明白,不过说到年老,这个谁也不能避免,所以我也只有沈默以对。
她继续望着我∶「与其变成鸡皮鹤发的老太婆,让人见了反胃,我宁愿去死!」
她的死字刚出口,我就看到了一件怪事。
她本来挂在胸口的那个红色宝石项链,突然放射出非常怪异的光芒,让我的视线一下子抓住了这个奇特的现象,而方董娘显然也发现了,连忙低头察看。
就在这个时候,我目睹了一件凄惨的意外,就发生在离我不到一公尺的方董娘身上。
因为她低头看着发出异光的红宝石,以致于没有注意到前面的车况,竟然毫不减速地轰然一响,撞上了前面车子的后面部位。而更糟糕的是,前面是一部载货的卡车,车上装满了货物,作为搬货时起降用的钢板,因为装的货太多,只是用绳子把货物捆着,并没有将起降用的钢板竖起来,而是平平地撑着多出来的货物┅┅
这一片平平的钢板,就这么迎着我们的车插入,穿破了车子前面的档风玻璃,插入了刚抬起头的方董娘颈项之间┅┅
我一听到撞击声,本能地缩在椅子上,逃过了一劫,但是我却活生生地目睹了那一片钢板,插进了方董娘的脖子,巨大撞击的力量立刻把她的脖子硬生生地拉断┅┅她的头因为撞击的力量过大往后面飞去┅┅
我清楚地见到了她的颈子被巨力所拉,越来越长┅┅最后皮肤拉紧迸裂┅┅里面的筋络血管就像是拉断的橡皮般绷然垂在外面┅┅如唧筒般的血注一股一股地喷射而出┅┅因为失去头颅的固定,鲜红色还在抽搐的大动脉更像是没人握住的水管般,左右甩射着鲜红的血液┅┅
我的神经已经完全麻木,连眼睛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注视着方董娘还在一阵阵痉挛着的,被拉断了头颅的身体,坐在驾驶座上,手脚已经失去指挥般地乱挥乱踢┅┅简直就像是一个活的无头僵尸┅┅
我最后看见的是从她晚礼服领口,几条被硬拉出来扯断,还在乱扭的动脉旁,大量红色的血液迅速地往下蔓延┅┅红色的血染线就像推骨牌一般,跨过了领口┅┅跨过了钮扣┅淹没了那个正发出诡异红光的宝石项链┅┅然后我才觉得阵痛从我身上传来┅┅接着失去了知觉┅┅

  这一幅我在近距离目睹的恐怖景象┅┅让我的头脑宛似僵硬了一般┅┅我即使在失去意识的状态下,仍然一直不断地看见方董娘那往后飞去的头颅┅┅如蛇般股动喷射的血管筋肉┅┅受剧痛刺激无意识扭动抽搐的四肢┅┅一切的一切┅┅让我即使在昏迷之中,也震骇地想要尖叫┅┅
等我的神经因为过于劳累,无法对超载的惊吓再起任何反应的时候,我觉得我才无力地清醒了过来。
第一个映入我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的世界┅┅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
这里是医院。我正躺在医院的床上┅┅
我的全身扎满了绷带,看起来像个白色的木乃伊。身体并不觉得痛,可能是因为医生给我注射了些止痛剂,因为我的感到四肢麻麻的,没有什么知觉。我环顾了一下,并没有少了胳臂还是腿脚什么的,让我的心里安定了不少,也觉得庆幸自己的幸运。
看了看四周,虽然医院里一般给人的印象是光明洁净,不过我的这间病房却是例外,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只留着床头那一盏孤伶伶的台灯,还一闪一闪地像是随时会熄灭的样子。整个房间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说句实话,我才刚从那令人尖叫的感觉里清醒过来,面对着这样子的病房,实在是有点让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拜托,我已经被吓得濒临崩溃了,千万别再来什么儿童不宜的画面。
我望向就在我旁边的窗子,外头一片漆黑,显然现在正是深夜┅┅我不禁呻吟一声,埋怨起自己为什么不在阳光明媚,好友七八个来探望时醒来,偏偏在这个最不恰当的时候醒来┅┅
时间?时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喔,钟在墙上,我看到了┅┅什么?才两点半?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我这个时候恨不得给自己两拳,让自己能一昏到天亮!可惜我现在手脚都麻麻的,我怀疑连握拳的力气都还不知道有没有,更惶论给自己一拳了。
放弃了异想天开,我开始面对现实地观察起环境来┅┅
这间病房是间四人房,我躺在最里面,靠外面的那一张还躺着另一个人,白单蒙头,背对着我,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奇怪的是那个家伙一点都不动,生像就是个尸体似的┅┅
想到了尸体,我的头皮不由得直发麻,忍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
这个家伙别是等会儿翻过来,是一苹绿色的大头鬼吧?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望了那个怪人一眼┅┅
这一眼我看到了一个很有用的东西。嗯┅┅那个人的桌上,放着一个日历,我集中眼力,想看清楚上面的日期┅┅
二十七?我低头算了算,忍不住又呻吟了起来┅┅
上天对我未免也太不公道了吧?经常看电影上还是电视上所播放的,通常发生车祸,昏迷之后醒来,总不是三两个月,也会至少十天半个月的,那时所有的事件,也差不多该告一个段落了┅┅为什么我这一算,离发生车祸的时间才刚过二十几个小时?这个意思也就是说,我目睹到的那幅惨剧,也不过才是前天晚上的事而已。别的不讲,也许方董娘那被硬生生拉断头的尸体,说不定还停在这个医院的停尸间里。
想到这点,我已经浑身开始颤抖了。任何人见了我亲眼目睹的那一幕,我相信一定会离任何可能勾想起那种恐怖场面记忆的东西越远越好┅┅想到那个事情,才刚过一天,就让我惊骇的心不由自主地碰碰剧跳起来┅┅
病房里出奇的安静,只有床头医疗用的一些仪器,发出轻而又轻的单调机械声,因为层层的绷带,缠得我难以行动,只得乖乖地躺在床上。
我的清醒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而且从这个看起来极为普通的病房推测,显然我虽身上缠着这么多的绷带,但是论起病情,应该是没有什么太严重的状况才对。至少,我并没有住进病情紧急的加护病房里去。
我从头开始回想这整件事情,从晶晶请我保管那个显然有点怪异的宝石项链开始,古老而神秘的黑色箱子,莫名其妙消失了的拓图纸张,神奇得有点诡异的配戴效果┅┅
这一切的一切,是那么令人不可解,那么让人摸不着头绪┅┅
突然一阵非常轻细的声音,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了过来┅┅
这是什么声音?轻轻的┅┅淡淡的┅┅但又非常明显┅┅
好像有人紧闭着嘴,有气无力地哼着,不过在那种听起来非常奇怪的声音里,却掺着细细微微的气泡声┅┅仔细分辨又不像是从水里冒出来的┅┅是一种极难形容的诡异声音┅┅
我有点悚然地觉得┅┅这个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哪里的声音?我虚弱地四周寻找着┅┅从哪里传过来的?┅┅
不知道为了什么,听着这阵奇怪的声音,我只觉得从心里直有一股毛骨耸然的惊悚感受在扩大┅┅
我吸了一口气,再次把头举离病床,往空荡的四周寻找着┅┅
床头上有点暗淡的台灯放射着一闪一闪有气无力的光芒,不但没有让病房里因光线而比较清明,反而被它随时好像会灭的状态弄得更为怪异┅┅门外走廊上的灯火倒是非常通明,从紧闭的门缝下透进来,似乎正在嘲笑着室内的昏暗┅┅虽然景象更让人不安,但是我并没有看见什么┅┅
忽然,我明白了这阵听来会让人心脏抽起的怪声是什么了┅┅
这是人的呻吟声┅┅
不知道是那里传来的呻吟声┅┅
想到这点,我的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在医院里听到呻吟声,这不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吗?我干什么在那里疑神疑鬼的?
我该可以放心了┅┅但是等等┅┅为什么我还是在那一阵一阵若有若无的呻吟中直直地心悸不已?
我仔细地聆听着┅┅
「哎┅┅哎┅┅嗯┅┅哼┅┅」
「哎┅┅哎┅┅嗯┅┅哼┅┅」
那种声音给人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就像你明明非常确定这是人的声音,但你又更清楚正常的人类根本无法发出这种音调┅┅难道是某种类人的怪物?
我的心又抽紧┅┅
天啊┅┅我记起这个声音了┅┅这个可怕的声音,正是我在展览会前一晚,半夜里听到的怪声┅┅
也就是我梦里那个妖异的女人,一张开嘴所发出的恐怖呻吟┅┅
充满了怨恨┅┅痛苦┅┅不甘┅┅凄厉的呻吟┅┅
等等┅┅等等┅┅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我这一下吓得胆子都差点破裂┅┅因为我骇然地发现┅┅这个声音竟然越来越大声┅┅并且已经渐渐朝我逼近的样子┅┅
我的脑袋一阵因恐惧引起的晕 ┅┅
因为我又抬起了头,却发现从门缝下,看见了两苹脚的影子遮住了走廊透进来的光线┅┅
发出凄惨呻吟的怪物显然现在就站在我病房的门外┅┅
我想发出恐怖的尖叫,却发现我的声音就像被那个怪物所发出的呻吟声给压住了一般┅┅哑着喉咙┅┅只能挤出呃呃的窒噎声┅┅
「哎┅┅哎┅┅嗯┅┅哼┅┅」
「哎┅┅哎┅┅嗯┅┅哼┅┅」
我的冷汗从额上往下直淌┅┅
不可能的┅┅那个妖异的女人┅┅应该只存在于我的梦里才对┅┅不可能在现实中出现的┅┅
但是明明就有人站在我的病房门外┅┅而且现在那可怕的呻吟,也已经大到我非常确定就是由门外的那个人所发出的┅┅
细细的气泡声,在这种距离下显得更为明显┅┅那绝对不是一个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卡答」一声┅┅我的胃整个抽搐了起来┅┅这个怪物竟然把病房的门把转开了┅┅
「吱哑」┅┅门绞链发出了变形的呻吟┅┅我的头皮已经麻得失去了知觉┅┅
我紧闭着双眼,心中的恐惧已经到达了顶点,连麻麻的手脚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那一阵阵的颤抖┅┅
脚步一沈一沈┅┅好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失去了平衡一般,抓不住重心┅┅
恐怖的感觉,胀满了我的胸口┅┅
我不敢张眼┅┅但是连已经迟钝的感官,都察觉到了那个正发出可怕呻吟的怪物,在我的床边停了下来┅┅
凄厉的呻吟现在简直就像是即将刺破了我的耳膜般┅┅细细的气泡声已经变成了沈沈的咕嘟声┅┅
没想到那个不知是不是人的东西,竟然作了一个几乎使我吓昏过去的动作┅┅
「它」竟然弯下了腰,在我的耳边尖声的呻吟着┅┅
我的肉体已经吓得失去了感觉┅┅冰冷的恐怖已经让我完全无法动弹┅┅
在那阵让人尖叫的呻吟中,我竟然发现我能分辨出语音里的话┅┅沈沈的气泡声让人几乎感觉不到那里面的话音┅┅
「帮我缝回去┅┅帮我缝回去┅┅」
因为突然明白了这阵呻吟的内容,虽然在惊骇之中,我竟轻轻地睁开了眼,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惨叫一声┅┅睁开的眼睛,吓得再也闭不回去了┅┅
那是方董娘┅┅
她站在我的床边,失去头颅的身体颤巍巍地弯向了我┅┅被拉断的颈部筋肉萎垂在胸前,红颤颤地摇晃着┅┅与她挂在胸前,也正在摇晃晃的沾满血迹的宝石项链同时晃动着┅┅从她身躯的颈腔里┅┅一片恶心的暗红中┅┅有个细细的小孔┅┅那是她的咽喉孔┅┅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细细的暗红色气泡┅┅尖锐凄厉的呻吟正从这个本来该连到她的声带,然后自嘴中发出声音的地方挤开来┅┅颈腔中随着她传出的呻吟,一阵一阵地往外冒着黑黑的血液┅┅
然而最恐怖的是┅┅我无法闭起的眼睛赫然发现┅┅这个无头的尸体┅┅已经泛黑的右手弯竟抱着个女人的头颅┅┅长发披散宛如鬼魅┅┅我不用分辨就看出那是方董娘硬被拉断的头颅┅┅脸上的皮肤整个迸裂了至少十几处裂痕┅┅就像十几张长在脸上的恶鬼嘴巴┅┅正张大着口┅┅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生前整容下刀的地方┅┅最让我魂飞魄散的是┅┅我竟然发现┅┅她┅┅她┅┅竟还睁着她那一双死气沈沈的眼睛┅┅邪气四溢地望着我狞笑┅┅
「┅唏唏┅帮我缝回去┅┅唏唏┅帮我缝回去┅┅」
伴随着她诡异的语音┅我已经再也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接着又是一阵突然┅┅一苹白色的人手从她无头的身体后方出现┅┅一把握住了血淋淋宝石项链的项后链条┅┅用力一抽┅┅
因为戴着项链的是个无头的尸体,那苹白白的手立刻毫无阻碍地拉走了那条恐怖的项链,在那一瞬间┅┅立着的身体马上开始痉挛起来┅┅头颅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表情┅┅已经死了一天的头颅,竟然还能显现出表情┅┅我还来不及反应,无头的尸体显然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猛然往地上趴去┅┅头颅掉在地上发出碰地一声,接着骨碌骨碌的滚动声┅┅然后我看见了她┅┅
晶晶还是本来的装束,风帽、围巾、大衣,手里紧握着刚从无头尸身上抽起的宝石项链┅┅
看她的样子,显然风尘仆仆,刚赶到的模样。
我张大了眼,也张大了口,这一连串急剧而又恐怖到了极点的事件,让我完全失去了说话的力量┅┅
「这个死人不快点来,害我在那第一床窝了快一天┅┅」她手里握着项链,对着我嘻嘻笑着∶「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千万┅千万┅不要让这条项链沾上人血?」
我还是目瞪口呆地大张着嘴巴,无法回话┅┅
「这是一条人类上个文明所遗留下来的魔法项链┅┅」她偏着头望着手中的项链∶「只要一接触到生命的泉源,也就是血液,就会立刻触发它驱动生命的魔力┅┅」
我很努力,但依然是目瞪口呆地大张着嘴巴,无法回话┅┅
「只要再找到女皇的七彩发钗,」她转过头仍然对我嘻嘻笑着∶「它所驱动起来的生命力,就会整个完整起来,否则总还是有些缺憾的┅┅」
我立刻连想到我梦中的那个妖异的女人,高高的发髻,七彩的发钗┅┅
「这次我再到那里去,」晶晶细心地向我解释∶「就是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七彩发钗,如果运气好的话,那么魔女皇就可以重生,再现人间┅┅而我就可以真正地长生不老,与宇宙永存┅┅」
我这次不用努力说话,因为我又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可惜的是┅┅我没有找到┅┅」她很惋惜地摇摇头∶「不过没关系,你看┅┅」
她伸出另一苹手,手上竟然是另一条跟前面那个款式一模一样的宝石项链,只不过这是个湛蓝如深海的蓝色宝石┅┅
「魔女皇的红蓝两大护法┅┅」她的笑容显然另有含意∶「也是魔女皇回归世间的先导人┅┅」
我还没反应,她已经把蓝色的宝石项链挂上了颈项,一伸手,把另一条往我的脖子套来┅┅
「这红蓝护法,引导魔女皇降临的红蓝护法人,」她把红色的项链在我脖子上套好,我完全无法动弹∶「一个就是我,另一个就是我选择的你┅┅梅姊┅┅」
她一缩手,在衣服下摸了一阵,拿出了一个让我心惊的东西。
那是一柄雪亮锋利,专门用来切割肉类的尖刀,锐利的刀锋闪着蓝蓝的冷光。
「现在我就帮你处理,让你变成跟我一样的护法人┅┅」晶晶手握着尖刀,目光移向了我的脖子┅┅
我突然明白她要做什么,心中的恐怖又霍地升起┅┅身体却依然无法动弹┅┅
她望着我惊恐的眼神,淡淡地说∶「梅姊,想变成护法人,引导魔女皇的来临,自己一定要在魔法项链的魔力驱动中的┅┅」她把项间的围巾拉开,我赫然看见她颈子那儿可怕的景象┅┅
晶晶围着的围巾下,竟然是一圈泛着死黑的线条,仔细一看┅┅
那竟然是用粗粗的皮线,一层一层密密缝着的缝线┅┅缝线附近的皮肤泛着暗青的死尸颜色┅┅黑色的血管被缝线所挤,怪异的浮凸了出来┅┅显然晶晶的头早已经被切了下来,竟然被她又以这样的方式缝了回去┅┅┅
我充满恐怖地望着她的脖子┅┅晶晶竟然早就是个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尸体┅┅
她死鱼般的眼睛直视着我┅┅桀桀桀地怪笑着∶「这是我上次车祸的结果,只不过我撞的车上载着的是锋利的玻璃┅┅梅姊┅┅别怕┅┅你很快会跟我一样┅┅我会仔仔细细地,把你的头给缝得漂漂亮亮的┅┅」
然后在绝望中,我看见了反射着蓝色冷光的锋利刀刃落了下来┅┅
  ……完……



幸福是一种感觉。
没有道理,没有原因。
当我看见你,甜美的微笑自然涌上眉间,
那就是一种幸福。
来自于你给的,幸福。
献花 x0 回到顶端 [楼 主] From:台湾中华电信 | Posted:2005-01-17 16: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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