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寧

「聽話」。
意思就是說，父母親要常常聽孩子的話。
這就是親子溝通的無上妙法。

有一個熱烘烘的夏天，系裡師生一行十餘人到北京參加學術會議。
公餘不免要到故宮一遊。
週末假日，遊人如織，摩肩接踵，為了怕大夥被人潮衝散，我戴頂紅色棒球帽，
自告奮勇在前面領路，因為來過幾次嘛，老馬識途，錯不了。

哈，正如你所料，這種事做不得。
進了御花園只顧著喀喳，喀喳地攝影，回頭一看，半個同伴的影子都找不到。
心頭一急，立刻拔步三宮六院，胡七八糟地亂找一通。
來來往往，前後左右都是黃面孔，卻一個都不認識，暗叫一聲慚愧，
走遍了五湖四海，今天真的是在故宮迷了路。
人找不到，又沒大家的電話號碼，真的是無計可施，
套句北京話，買花沒買盆－－栽到家了。

謝謝手機的發明，雖然出門在外，我和家人天天都有熱線通話，
唉，無計可施，百無聊賴，打個電話給女兒訴訴苦吧……

「喂，元元嗎？乖不乖啊？爸爸現在還在北京，
運氣不太好啦，全團出來玩，只有我一個人迷路了，
跑來跑去到現在還找不到大家，很可憐吶，沒辦法，找你聊聊天啦……」

「爸爸，你不是每次都告訴我，迷路的話，
就站在原地不要動，別人會來找你的，你亂跑就找不到了，
趕快跑回原地去啊，說不定大家都在那等你哪。」
小學三年級的大女兒一言驚醒夢中人，趕緊三步併成兩步。
急急奔回御花園。哇！我的寶貝女兒真料事如神，
全體師生都在就地枯坐，愁眉苦臉地等我。
向大夥賠了不是，中午請全體吃一頓聊表歉意。
席上有同學問我：「老師，你怎麼找回來的？」
「女兒教的。」我大聲地回答，心裡挺得意。

不是嗎？
弟子規，聖人訓，首孝弟，次謹信，汛愛眾，而親仁，有餘力，則學文…。
我們教起孩子來何等地鏗鏘有力，字正腔圓，自己又做到了多少呢？
如果自己都做不到，又憑什麼去要求孩子呢？
學到老，學不了，自從自己做了超齡奶爸之後，我開始認真地聆聽孩子說話，
也開始認真地聆聽自己說話，發現到孩子與我都在進步，好樂。

台北的秋老虎十分燠熱，週末午後，女兒邀我一起出門去買冰奶茶。
賣茶的小弟兩隻耳垂上掛了至少八個耳環，頭髮紅黃參雜，好像稻草著火一般，
如果說三年就有一個代溝，那我倆可能隔著一個太平洋。
我要點的奶茶，他做錯了，偏要怪我點錯了，長話短說，一言不合，
一老一少口角了起來，我一氣之下，拉了女兒掉頭就走，算了，不買了。
父女二人悶悶地走了五分鐘，女兒打破沈默，發言了：
「爸爸，我要是你，就把那杯點錯的茶買回來……」

「為什麼？」

「你看，一杯茶不過二十五塊錢，就算弄錯了，也是杯奶茶嘛，
拿回去送給弟弟，還做個人情多好，他一定很高興。
現在你氣嘟嘟地，我又沒喝到奶茶，白跑一趟，很划不來啦。」

這叫做醍醐灌頂，當頭棒喝。
奇怪？我怎麼沒想到呢？原來女兒的情緒管理遠比老爸高明啊！
我二話不說，拉了女兒的手，回頭再走，
小元元驚慌失措，以為說錯了話，老爸又要回去吵架。
到了店門我無限慈祥地向紅髮耳環弟弟說：
「不好意思，剛才好像是我點錯了，我買兩杯。」
紅髮耳環弟弟笑瞇了眼抱歉地說：
「對不起，剛才是我做錯了一杯，這樣好了，
對的那杯你買，錯的那杯免費，店裡請客。」
我堅持要付帳，他堅持要請客，唉，真是八字不合，差點又吵起來了。
最後，我還是接受了免費奶茶，快快樂樂地與女兒手牽手回家，
可能是我表情有點尷尬，女兒一直抿著嘴偷笑，
心裡大概在說：「老爸，好傻。」

「聽話的老爸最偉大！」我深情地凝視著可愛的女兒，心裡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