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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 家書-7.8
7.
夢又來了。
夢還是那麼紛亂,毫無頭緒。麗好像回來了?不是,我和麗還在老家的那個院子裏。麗在拉著我的手道歉,她說她再也不離開我了。她的手還是那麼涼。咦?怎麼是熱的?她的手裏有熱水麼?不是,是血!哪裏來的血?是貓的血吧?貓不是死了很久了嗎?沒有,貓還沒有死!
麗又在殺貓!她用雙手死死地扼住貓的脖子,將貓按在水缸裏。貓在拼命地撲騰著。貓血從它嘴裏滲出來,染紅了整缸水!熱熱的貓血飛濺到了我的身上,還有手上,熱熱的粘乎乎的感覺,很不舒服。
喂!你幹什麼要殺貓?貓要殺你?胡說八道!停下來!快,聽見沒有?停下來!貓什麼時候變成黑的了?不是白貓嗎?白貓你已經殺過了?快停下來不許殺它!你不能再殺了!
不許殺!
我伸手拉麗,但不知為什麼手裏沒有力氣。怎麼會使不上勁?力氣都到哪裏去了?我還是死死的拉住她,手上的血染紅了麗白色的裙子。咦?你不是從不穿裙子的嗎?不對,你不是麗,你不是麗!你是誰?!快跑!院子怎麼沒有門?你是誰?你不要過來。你殺了貓了?殺了貓就能殺我了?
快跑!怎麼跑不出這個院子?迷路了?什麼東西粘在手上熱乎乎的?是貓!貓只剩一個頭了!它在用帶血的舌頭舔我的手!
我猛地睜開眼,發現原來只是場噩夢,不禁長舒一口氣。外面天已大亮了,間歇著有鳥兒清脆的鳴叫聲和遠處汽車經過的聲音。這一夜總算過了。
不對,空氣中的血腥味好重。手上怎麼是粘乎乎的,還有點熱,是什麼東西?我舉起手來一看,不禁尖叫出來。
是血!還是熱的血!但不是我的血,是誰的血呢?難道是磊?
我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縮在牆角邊上,赫然發現屋子裏血漬到處都是!恐怖的景象讓我不敢動彈,只有高聲叫了起來:“磊--你在嗎--快來啊--磊--”沒人回答。沒有磊的聲音。難道磊不在了?
我閉上眼睛,希望這一切都是夢,我還在那個噩夢裏沒有醒過來。但沒有用,刺鼻的血腥味在房間中環繞,濃鬱得讓我直欲作嘔。我睜開眼睛,血漬還在眼前,清晰的殷紅血跡刺激著我的每一個視覺細胞。我用嘴大口吸了幾口氣,迫使自己稍微鎮定下來,仔細地看著周圍,胃開始抽搐。血跡並不是雜亂得無際可尋。只見斑斑點點殷紅的血跡從床上我睡的地方順著下來,直到腳底,下了床,再在地毯上繞過床腳,彎彎曲曲地直到門口,從虛掩著的門縫裏鑽出去。
我再深呼吸一口,壯了壯自己的膽子,拉開門。血跡一直通到衛生間裏,衛生間的門是關著的。血跡是怎麼出來的?我的胃抽搐不已。我回頭看看磊的房間,門是開著的,裏面沒人也沒有血跡,客廳也是如此。難道磊的屍體在衛生間裏面……這個時候想什麼都多餘了!我咬緊牙關,強忍著胃部的收縮和太陽穴呱呱地跳動,猛地推開衛生間的門。沒有磊!我心裏稍稍放寬了些。血跡一直往前通到馬桶水箱的蓋子上裏。我蹣跚著走近馬桶,馬桶裏赫然是一桶的血水,刺鼻的血腥味讓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哇”的一聲嘔了出來。
過了良久才稍微緩和下來,大概是胃裏沒有東西了吧?我虛脫地想道。伸手摸到馬桶開關,一按,一大股血水噴了出來!我愣愣地站在哪裏,再也不敢動一下,思維也停止了運作,更不可能去想“馬桶水箱早就壞了”這個問題。只是愣愣地看著馬桶裏的血水沖走了我吐的穢物,看著血水打著漩渦,慢慢的平靜下來,我可以看見旋轉的血水映出自己的臉,飛速轉動的血水不斷劃過我的臉,而我的心髒卻越跳越快。
馬桶水箱蓋忽然“砰”的一聲自動打開滑落跌在地上。我心裏猛地一收縮,胸腔猛然一痛,一股令我窒息的熱流從胸口迅速上升到大腦裏蔓延開來。但我卻沒有昏厥過去,只好仍然站在那裏不敢動。往水箱裏面瞟了一眼,裏面赫然浮著黑貓的屍體!
黑貓的屍體浮在一缸腥臭無比的鮮紅的血水中,我愣愣地看著它,頭腦裏空白一片。只覺得心髒在瘋狂地跳動著。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不知道站在那裏有多久,直到有蒼蠅飛進來盤旋在黑貓上,我才將看黑貓的眼光收回來,卻仍然不敢動一下。於是我重新去看馬桶。馬桶裏的血水已經完全平靜,可以很清楚的照出我的臉。我感到心跳還是很快,很口渴。我忽然覺得我每一次眨眼的時間都是如此之長,長得有一個世紀。大概是因為我身上的器官本身開始自我保護,拒絕主動去接受刺激。
忽然,在我一眨眼之後,在殷紅色的血水中探出了另一個腦袋。一個有長發的腦袋!她在看我!通過血水看我!她還在笑!
我想閉上眼睛,但眼珠被一種說不出的壓力壓著,而且還在不斷地瞪大,仿佛要脫眶而出;心髒猛的加速跳動到我無法辨認的程度;兩邊太陽穴旁的幾根血管此起彼伏地交替抽搐著。
“醒醒!醒醒!”我感到有人在拍動我的臉。虛開眼睛,模糊間磊的那張長臉在眼前不停的轉動。“醒醒!”我感到我的頭枕在他的大腿上。“哈,醒了!嚇死我了。來,喝口水。”
“我、我在哪裏?”喝過水後我清醒了很多,眼前的事物不再打旋。四下張望,原來還是在衛生間裏。地下的血跡已經幹了,變成紅褐色的血斑。頭還是昏昏沉沉的。
“在家……”磊輕聲道。
“天啊!”我把頭埋在他懷裏,嚎啕大哭,“我們究竟犯了什麼錯?為什麼要讓我看到這些?為什麼要找上我們?!”
“沒事了,沒事了……”他輕輕地拍著我的背。
“不就是請筆仙嗎?我以前從來沒有請過,不試一下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說是不是?你說是不是?”我扯著他的衣領。
他不說話,我看見他的嘴角抽搐了幾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現在回想起來,很苦澀。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為什麼不說話?我知道,你怕刺激我,不說?我幫你說!你是不是要說我們不該玩那個東西?你是不是要說從一開始我們就錯了?你是不是要說神可不信但不可不敬……”
“沒人說那些話,別孩子氣了,來,聽話……”
“不,不要管我,走開,讓我說完,我清醒得很……”我想推開他,但力不從心,力量在身體裏象油燈枯竭一樣慢慢地流逝消失掉。
“好了好了,不要多說話,來,進我房間休息一下,”他用一股比我大得多的力量夾住我,把我扶起來,“你不會在茅廁裏睡了一天一夜吧?呵,你真***有夠沉的,操,比老子抱過的所有女人加起來還沉。你***是不是該減肥了……”他還說了些什麼我再也聽不清了。
再一次醒來天色已暗,外面斜飄著牛毛細雨。一股冷風透了進來,我冷不丁地打了個噴嚏:“阿嚏--”穿上衣服,出門看見磊盤著腳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周圍圍著一圈他的那些書。看見我出來他沖我一笑:“醒啦?頭還昏嗎?”
“還有點昏,大約是睡得太久了。不然就是感冒了。今天星期幾?”
“星期天,怎麼?”
我嚇了一跳:“星期天?你敢確定?”“當然!今天下午回來就發現你在廁所裏挺屍,還有一大灘子血。我還以為是你的血,嚇了我好一大跳。”
“慢著慢著,”我掐著指頭算著,“今天是星期天,我是星期六早上昏倒的,就是說一共昏了一天一夜還多。難怪會感冒了。恩?你到哪裏去了?看到家裏出的事了吧?你***怎麼看起來挺高興的?”
他收起笑容,點點頭,默不作聲的點上支煙。末了,他說:“我是想出了一點頭緒來。
貓的屍體我已經處理掉了,血跡也打掃幹淨了。來,還是你先說說你遇到的事吧。”
我慢慢坐到他身旁,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他:“……然後我想我是昏倒了,直到你回來。”
“果然,不出所料!”他聽完一拍大腿。
“什麼不出所料?”
“貓!就是那只貓!我操他姥姥的!你看這個。”他從旁邊拿起一個沒有粘口的信封。
我打開一看,裏面是十七八塊金屬碎片。“這是什麼?”我奇道。他將煙叼在嘴裏,不說話,將碎片全部抖落在地毯上。又隨手挑了幾個碎片,擺在一起,慢慢地把其它碎片往上湊。還沒拼湊完,我已經看出了端倪:“是貓!風鈴!風鈴的墜子!”
“對!”他停下來望著我,“是那個失蹤了的風鈴墜子。”
8.
“昨天淩晨你一進房間睡覺我就聽見窗外有貓叫聲,叫你兩聲也不答應。來不及了,我只好一個人出去追趕,一路跑到雷山後面高速路旁的一家小旅館外才沒了蹤跡。當時本來想回來,轉念一想也好,本來我就說過如果你我兩人分開說不定事情會有好轉,再加上又困又累,幹脆就在旅館裏睡一覺。想著你在睡覺,也懶得給你打電話。後來睡醒想打電話跟你說說,家裏卻一直沒人接電話,手機也關了。我以為是你一個人在家害怕就跑了出去。於是又在那裏過了一夜。後來越想越不對,要是你睡醒了見我不在肯定會想辦法跟我聯系的,我卻一直沒等到你的電話。於是想著多半出事了連忙往回趕。出來結帳的時候那個門房就說有人留下東西給我,就是這個--”磊一指面前殘缺還沒拼湊完的貓狀風鈴墜子,“當時我不知道是什麼,但知道情況不妙,忙問門房是誰留給我的……”說到這裏磊停了下來,吸了一口煙。
“誰……誰給你的……”我意識到了什麼。
“那個門房說,”磊頓了一下,他的聲音透露他內心的恐怖,“那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男人穿著黑衣,女的穿著白衣。”
“從那時起我就確定你肯定出事了,連忙邊往回跑邊打開信封看,從裏面抓出幾塊大的碎片,光憑外表手感就知道正是我在找的東西。”他拿起一塊碎片捏了捏,我看見上面的紅鏽夾雜著新碎開的裂口,在燈光下返著詭異的光芒。
“唉,鈴碎了,貓死了。可惜!”他歎了口氣,“你其實已經知道是誰殺的它吧?”
“你是說……那個,鬼?”
“不錯,你做的夢已經很清楚地告訴了你一切。是那個,或者那兩個鬼殺的。甚至連原因都告訴你了--不殺掉那只黑貓,就無法真正傷害我們!我說過,每次我們出事都在黑貓出現之前,這就意味著每次我們被鬼上身也在黑貓出現之前。黑貓卻總是緊要關頭及時出現,將一次次的危險化險為夷。從頭說起吧,我們請了筆仙之後,風鈴就不響了。那其實是在向我們提示危險已經將降臨了。鈴墜一定是那個時候不見的,黑貓也一定是那個時候出世的。第一次差點翻車一定是它及時阻止的,甚至之前它還坐在將要爆胎的輪胎上面,暗示我們左前胎已經被動了手腳;第二次車燈自行打開熄滅,那時鬼已經坐上了車來,就坐在你我背後只是你我不知道而已,但黑貓卻知道。我們迷路走到那條黑路上,一定也是被鬼做了手腳,黑貓卻及時出現。它張牙舞爪不是針對你我,而是針對坐在後座上的鬼。後來它跳到前面來,我想要不就是因為要提醒我們倆,要不就是鬼已經上了我們一個,或者兩個都被上了身。後來路旁的大樹被弄倒,肯定也是黑貓弄的,它是想阻止我們再往死亡的路上走。你後來肯定是被鬼上了身,咯咯咯咯的邊開車邊笑,到後來卻越開越憤怒,但還是開了回來。我想這是一定是因為黑貓把所有的岔路都弄上棵倒樹,只剩回家一條生路,那個鬼只好無可奈何開回來。從那時起,鬼就知道要對付我們必須先對付那只黑貓;所有才有第三次,你夢見了鬼,鬼甚至向你現身殺貓,那是在潛意識裏給你種下殺貓的意念。後來馬桶出現怪聲音,同樣也是在暗示你殺貓的方法。再後來鬼上了我的身,但黑貓一出現就一切都平安了。我們後來聽到的男女對話,想必是他們在爭論殺貓的方法;第四次鬼上了你的身,在鬼地誘導下你想開車撞貓,但貓卻閃開了攻擊,反而誘導你撞樹讓你清醒過來。這個方法行不通,但鬼卻沒有善罷甘休,他們准備了第五次的攻擊。這一次,他們竟然成功了。”
“你是說,那只黑貓,一直在保護我們?”這個說法太離奇了,我一時難以接受。在我的概念中黑貓一直是不祥之物,經曆了這幾個星期的事後更是對黑貓深惡痛絕,“黑貓,不是象征著厄運嗎?”
“不是象征著厄運!它是專門對付惡魔的,當然哪裏有它哪裏就有厄運,不然還對付個屁。你來看看這個--”磊拿起一本他面前攤開的書,指著其中一段用紅筆勾出的話:“玄貓,辟邪之物。易置於南。子孫皆宜。忌易動……”後面的話我便看不懂了。我合上書面,上面寫著“明清陰陽風水學說”幾個字。
“這是我找了一個星期找到的唯一有用的一句話,”磊插話道,“寫這段話的人叫陳元鏡,清朝道光年間的人。他本人並沒有什麼見解,自己也承認都是抄書轉訴前人的話。你看明白了嗎?‘玄貓’就是黑貓,是辟邪用的,後人大概是只從表面現象看,覺得黑貓出現便有厄運發生,便不分青紅皂白把一切罪責推在黑貓的頭上。‘易置於南’是說養在門口最好,古人把大門都朝南開。‘子孫皆宜’大概是說會一直管用,保護這家房子的主人甚至後代。或者就是說這只黑貓的後代也行。‘忌易動’是說一旦養了就不能動,更不能換主人……”
我不耐煩聽他掉書袋:“那現在怎麼辦?現在這只黑貓已經各兒屁了。它倒死得輕巧,把我們擱一邊了,我們怎麼辦?咦?它怎麼會死?既然它是辟邪的,鬼怎麼殺得了它?”
“是啊,這也是我在想的問題。對了,那只貓多半是被溺死的吧?可怎麼會出那麼多血呢?……那只貓的血怎麼會在你手上的?”
“也許是被殺害的時候掙紮著跑出來想叫醒我做什麼?說不好……”我胡亂猜道。
“唔,也有道理,”磊摸著下巴出了一會兒神,“想不通。還得再查書才行。得去查一點更老的書來看。”他站起身來,又回過頭來:“你如果想到了什麼,一定要及時告訴我。恩?……易置於南,易置於南……”
他都想不到,我怎麼能想到?我還沒來得及將這話說出口他又自言自語地走開了。於是我端起酒瓶。醉生夢死的生活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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