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phenLai
   
 
 ★☆☆★
|
分享:
▼
x0
|
已經五年沒回過來了。
步出機場，四周景物沒多大變化，轉變了的，只是我的心情。
不再那麼沉重了。
「姐。」一把熟悉而又略帶陌生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回頭一看，真的是她，雅文，我的親妹妹。
「雅文，很久沒見了。」久別重逢，竟是更多的惆悵。
「姐，是我不好，你回來吧，不要再走了，好嗎？」雅文的眼裡有淚。
誰是誰非，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五年前，我已經把一切豁出去了。
回家前，我和雅文打算去看看你。五年不見，會想我嗎？
天下著鵝毛雨，二月的天氣總是那麼濕冷。記得那天，從你家跑出來時，也一樣是二月天，下著一樣的雨。
還記得我們是怎樣認識的嗎？那時我們都還是大學生，我是學校報刊組的編輯，你是負責畫插圖的，來往多了，或許真的是日久生情，我們成為了公認的一對。那時候，我是那麼的好勝倔強，而你始終細心溫柔。
我們的交往雖然平淡，卻細水長流。直到畢業時，我們仍舊是一對。四年的戀愛長跑，幾乎到了論及婚嫁的地步，旁人都說看好我們。畢業以後，我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在一家出名的報社當編輯，而你則在小學裡當美術老師。
由於報社工作繁忙，我幾乎每天都工作到三更半夜才下班。那時跟我相依為命的雅文，才唸高三。礙於我長時間不在家，為了讓雅文安心準備高考，我拜託你替我照顧我這唯一的妹妹。
「凌，這就拜託你了，你知道雅文對我有多重要，能讓我信任的人也只有你。」依偎在你胸膛，我的雙手緊緊環抱著你。
「傻瓜，你的妹妹就等於我的妹妹一樣啊，放心吧。」
凌，你對我就是這麼溫柔。你大概不知道，早在我們剛交往時，我就已經認定了你，你總是讓我那麼安心。
工作越趨繁忙，我們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晚上在電話裡頭總是聊不上多久，我便已經呵欠連連。
「凌，對不起，我總是那麼忙，很久沒陪你了。」我確實感到內疚，卻又以為無論甚麼事情，你都會包容我的。
「睏了就去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工作啊。」我聽得出你聲音裡的失落。
掛上電話，準備回房間時，看見雅文站在背後。
「雅文，這麼晚怎麼還不睡？」
「姐，」她聲音裡帶著一絲激動：「為甚麼你總是不能留下一點時間來陪陪凌哥哥呢？難道你的工作比他還重要嗎？」
我很錯愕，看著雅文的背影，我感到很悲傷。她的話正中我的死穴，我沒能反駁。那晚，我徹夜未眠。
每天疲於報社的工作，偶而偷閒，趁午飯時間約你出來聚一聚，我發現，我們之前多了一層無形的隔膜。你的眼神依然溫柔，卻多添了一份寂寞。
「雅文她有沒有麻煩到你？」為了打破僵局，我主動尋找話題。
「沒有，她很乖巧。」
「你知道嗎，有一晚，她還為了你而教訓我呢，這個妹妹真是的。」我輕笑，希望能緩和一下氣氛。
可是，你卻突然沉默了。抬頭望向你，我著實愣住了，兩行淚，正從你的臉滑落下來，這是我頭一次看見你哭。
這次之後，我們的關係無形中越顯疏落。不光是你，就連雅文，我親愛的妹妹，似乎也對我多了一份冷漠。大概是我忽略了她，也忽略了你，使她為你抱不平吧，我這麼想。
週末半天的假期，本想約你外出，碰巧你卻不在家。桌子上壓著一張便條，是雅文留的：「姐，我到同學家去溫習功課，中午不回來吃飯了。」難得的假期，還是要獨自一人過呢。
坐著無聊，我打算收拾房子。幫雅文整理參考書時，一張夾在裡頭的照片跌了出來。照片背後寫著「於海邊留影」，番過來時，我呆了一下，照片上，雅文旁邊的你，笑得多麼燦爛。
一整個上午，我就那麼呆坐著，思索著我們的過去和將來。像雅文說的，或許我應該多騰出一點時間來陪陪你。對於那張照片，我不能想得太多了。一個是我愛的妹妹，一個是我愛的男人。不能再想下去了。
實際上，也沒有多餘的時間供我去想工作以外的事情。有好一段時間，我忙得連睡眠的時間都沒有。整天通宵達旦地工作，終於完成了手頭上大部分的工作。我拿了半個月的假期，打算和你到國外旅行。我記得，你在大學的時候說過，你很想和我一起到芭提雅去看看。
想趕快告訴你這件事情，我撥了個電話過去。
「凌，有空嗎？有好事情要告訴你。」
「啊，如玥，抱歉，我現在有點事情。」
「那，你忙完了打給我吧。」
掛上電話，感覺有點無趣。牆上的掛中顯示著四時五十分，早點回家吧。途經甜品屋時，我買了一盒雅文喜歡吃的蛋糕，算是為我忽略了她而賠罪。
開了家門，屋內有光。我站在玄關，聽見客廳裡有人聲，很熟悉的聲音，是雅文和你？
「凌，姐一直視你於不存在，一定很痛苦吧。」是雅文！我愣住了，她想說甚麼？
「跟如玥在一起，壓力很大，她總是那麼優秀，而我只是很普通的一個男人。」我從來不知道，你會這麼想的，我的心揪緊了。
「凌，你清楚我的心意的，我不會像姐那樣棄你不顧，我喜歡你。求你，凌，抱緊我。」
我已經無法思考了，我的心在淌血。
艱難地靠近你們，看見你們相擁的畫面，我已經接近失控了。
「你們．．．這是在做甚麼！？」我怒吼。
「姐！」雅文因我的出現睜大了雙眼。
「如玥，你聽我說．．．」我轉身準備離開，你過來拉住了我。
「還有甚麼好說？枉我一直那麼信任你，你卻背叛了我！」淚水爬滿了我的臉，我的心痛得欲裂開，沒想到，你們竟會對我這麼殘忍，我的愛人，我的好妹妹。
逃離你的身邊，我拔足奔出三人的困局。當天看見那張照片時，我便該預料到出事了，是我太過相信你了。
一聲刺耳的尖叫聲從背後傳來，我回頭，看見雅文臉色蒼白地站在不遠處，而你，倒在血泊之中。
接下來的日子，是漫長而熬人的。你選擇了逃避，你忍心嗎？你要沉睡到甚麼時候？這是對我的報復？
在你昏迷的期間，雅文一直陪伴著你，每次我到達病房時，她便已經陪在你身邊。我不忍心打擾，彷彿，我才是第三者。
送你進醫院的那天，雅文哭昏了，我想，她真的愛上你了。我只能沉默在一旁，默默流淚。
「病人雖脫離了危險，可是仍然昏迷，能否醒來，就看他自己了。」醫生只為我們帶來這句話。
雅文嚎哭，她拉扯我的衣服，叫喊著：「是你把他害成這樣子的！是你！」
我僵在原地，任雅文放縱，真的是我的錯嗎？一直以來，我以為無論怎樣都會得到你的支持和包容，卻不知道，就因為我只顧著工作，到頭來，種下了這麼一個惡果。傷害了你，傷害了雅文，也傷害了自己。
那段日子，雅文沒再和我說過一句話，甚至搬到同學家去了。我知道，她恨我。
辭去了報社的工作，天天徬徨地過日子。到你的住處替你收拾日常用品時，也順手拿走了你的日記。
揭到最後一篇，這麼寫著：
今天如玥說，雅文為了我而教訓她，我感到很難過。幾年來，我一直深愛著如玥，可是最近，我覺得有點累了。無論何時，如玥總是那麼耀眼，和她相比起來，我感到很自卑。如玥拜託我照顧雅文，和雅文相處久了，我覺得她是一個很動人的女孩子。最令我驚奇的是，她跟我有著一樣的心態，比起如玥，我們都同樣感到無地自容。和雅文在一起，我感到很輕鬆快樂，不同於跟如玥相處時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前幾天雅文突然對我說，她喜歡我，我的心實在很亂。我不能傷害如玥，卻又放不下雅文，我該怎麼辦？
合上日記本，我倒在地上，任眼淚流個夠。我從不曉得，我的存在為你們兩個人帶來了那麼多的痛苦。或許，你們才是真正的一對，或許，我並不適合戀愛。
我決定任性一次，離開這個讓我心痛的地方，反正，也容納不下我。臨行前，我去了探望你，醫生說你毫無起色。我沒有和雅文道別，我沒有勇氣面對她。
「凌，快醒來吧，別讓愛你的人久等了。」這是我離開前，對你說的最後一句話。
沒想到五年後，你還是不肯去面對。
「雅文，這五年來，辛苦你了。」明顯地，她瘦了很多。
「我去倒杯水來，你們談談吧。」
坐在你身邊細看你，五年來，除了你不曾醒過以外，你的一切都沒有改變。這麼久以來，雅文為你付出太多了，她始終沒有放棄，天天守在你身邊，我實在比不上她的堅強。
「凌，你好嗎？我是如玥。」握著你的手，我俯在你耳邊細語。
「睡了很久了，還不願醒來嗎？」
傷感再次罩住了我，我咬咬嘴唇，憋住快流下來的眼淚。
「不是跟你說了，別讓愛你的人久等嗎？」
突然，我感覺到我握住的你的手動了一下。
「凌？」
「快醒啊，求求你。」
「雅文等了你那麼久，你不能辜負她啊。」
「一切重新開始吧，快醒啊。」
「我已經原諒了你了，凌。」
一滴淚，自你的眼角流下，我準備按鐘叫醫生過來。
「嗶─」尖銳的聲音催命地響起，心電圖紀錄儀上沒有了起伏，連成了一條直線。
我的腦袋轟地空白一片，愣在當場。
回頭時，我彷彿看見了你的微笑。
來自：http://www.icehp.net/
作者：懸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