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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话] [转贴] 【恐怖故事】☆泥娃娃传说
在这个世界上,有信鬼神的人,也有不信鬼神的人。

对于相信有鬼神的人而言,不信鬼神的人又叫作『铁齿』的人。

而铁齿有分两种;一种是不信鬼神,但也不会故意做出某些举动来证明世上没有鬼神的人。

这种人面对鬼神之说,最常见的一套说辞就是:「要我相信有鬼,除非我亲眼见到。」

而这些人通常也没啥机会见到。

而另一种铁齿的人就不同了,这种人不但不信鬼神,还经常想证明这世上没有鬼神,愈有人说如何如何会撞鬼,他们就愈想要试试看;换句话说就是『白目』。

举凡鬼屋探险、冒犯禁忌、坟场夜游、碟仙钱仙等等,这些人可能都尝试过;说不定还到过意外现场或在丧礼上说出『好可惜』这一类的话。

如果这么做以后仍然平安无事,那么他当然可以大剌剌的继续对灵异鬼怪之说嗤之以鼻。

但是,如果出了什么差错,那就……


在我们学校有个地下社团,社员人数不很多,只有五个人;没有什么组织章程,也没有干部与社员的分别。

社团活动经费来源:社员们的父母。

社团成立宗旨:挑战为现代人所诟病的传统。

社员活动、聚会、吃喝拉撒睡的地点:大里的一栋四楼透天厝。

没错!我们是一个由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所组成的社团。

社团名称就叫做:『铁齿俱乐部』。

我们这五个人大部分都是从北部下来中部念书,只有一个是南部人,叫做阿光。

阿光虽然家住高雄三凤宫附近,但他却不信三太子,也不跟着家人信基督。

他说每次庙里有大拜拜,尤其是中元普渡的时候,他都很想冲出门挥刀杀人。

而每次看到乘着游览车前来的进香团的时候,他都巴不得这些人出车祸撞死。

虽然我也蛮讨厌信仰道教的人,但我也不会想要叫他们去死,或许是因为我没有住在神威显赫的大庙旁边的关系吧。

总之,成立这个『铁齿俱乐部』正是阿光的主意,覆鼎金夜游也是他带我们去的。

而我们已经在这房子里玩过碟仙、钱仙、笔仙不下数十次。

北部的各个着名『观光』景点,我们也大致都去过了,除了基隆的爱三路鬼屋找不到……

而到北滨公路那次,除了车子熄火一次以外,也只有收音机断断续续罢了,根本就不可怕。

也因此,我们『铁齿俱乐部』不断的寻找更刺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新玩法,直到发生了

那件事情以后……

我们所租的这一栋楼总共有五个房间。

二楼三楼各两个,四楼一个。

四楼不知道是不是房东后来加盖的,整层楼就只一个房间,所以空间是其他房间的两倍大;里面住的是中兴森林博二的老吴。

他是我们这五个人之中最老的一个,也是最有身价的一个;开着一部ACCORD,家境优渥为人又慷慨,经常借车让我们去载美眉。

其实他并不是那么铁齿的一个人,只是个性豪爽,由着我们一群小伙子带着他一起去胡作非为。

三楼住着阿光和阿森,阿光是老吴的硕士班学弟,阿森则是中山牙医的高材生。

不知是凑巧还是怎么的,这两个人正好是我们这些人里面最铁齿的两个;鬼点子最多,最爱鬼混,最爱把马子。

阿光是文大考进我们学校研究所的。

他说他在阳明山半山腰一间破平房住了两年,别说狐仙,连狐狸尾巴都没见过一条。

所以我想他的胆量必定是从那时候培养出来的,加上他们森林系不时要到各个山上采集,一待就是好几天;而且不分男女,人人都是一个背包,一套采集用具,有时候半夜三、四点都还在山里晃来荡去。

这也难怪一直以来他对魑魅魍魉的传说嗤之以鼻。没办法,没见过嘛!

至于阿森,他并不像阿光是因为历练与经验才磨出一身胆;他是因为凡事讲求科学证据,所以才对灵异鬼神抱持怀疑的态度。

而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一边看着灵异节目,一边向我们提出一切可能的科学解释。

被他教育了将近五个月之后,我们也都能够对大部分的灵异事件提出合理的怀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家可是念医学院的呐!

至于二楼,则是我跟小贝贝住的;我念食科所硕一,小贝贝则是昆虫系三年级的学生。

听到小贝贝这个绰号,你们一定会猜他要不是个GAY,要不就是长得像女孩子。

其实你们都错了,小贝贝是他自封的,他最初的绰号叫做贝哥哥。

贝哥哥是什么意思,我想这就不需要我再多做解释了吧!

小贝贝最喜欢制作标本,而且不局限于昆虫的范围;只要大小不超过标本箱的SIZE、来源不是太难取得的生物,大概都可以在他的房间找到。

记得一次邻居家的狗生了六只小狗,其中一只一出生就死了;要不是我极力阻止,恐怕这小狗就成了一具荫尸了……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去年的USO曾经播出过半夜钉草人下诅咒的内容。

过了一阵子,八大也播出国内在金斗瓮里找到好几张被插针的大头照。

当时我们一群人常常一起看这些灵异节目,特别是USO的『都市传说』。

有一天我、阿光、阿森三个正看到一半,阿森突然冒出了一句话说:「欸……我们也来下诅咒好不好?」

我白了他一眼,故意挖苦他说:「怎么?医生不念想去当降头师啊?」

阿森摇摇头:「非也,不是真的下诅咒。我想的是有一点像那种『连锁信』之类的东西。」

「好像有点老套,这样有什么好玩的?」阿光不以为然的说。

此时阿森诡异的笑了笑:「老把戏有新玩法,这个游戏可是融合了各家之大成……」

他停下来喝了口可乐之后又继续说:「我的想法是这样,我们来作一堆草人,写张诅咒的字条或符咒之类的贴在上面,然后把它们一个一个寄出去,看看收到的人会有什么反应。这样一定很好玩。」

阿光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出他自己的点子:「我觉得这样还不够刺激。而且作草人的话,人家一看就知道我们在模仿电视了……」

「我想……用陶土或瓷土来作你们觉得怎么样?嗯……字条上最好写上『泥娃娃』的歌词,最后再加一个『遗弃我将有报应』。你们觉得这样好不好?」

阿森听了之后不禁为阿光的IDEA喝起采来。

而我……光是听到阿光这样说,我的头皮就已经麻起来了。

因为当时我的心里马上回想起『泥娃娃』这首歌的歌词。

如果你没听过,或是已经忘了,让我来提醒你:

泥娃娃 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她有那眉毛 也有那眼睛 眼睛不会眨
泥娃娃 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她有那鼻子 也有那嘴巴 嘴巴不说话
她是个假娃娃 不是个真娃娃
她没有亲爱的爸爸 也没有妈妈
泥娃娃 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我作她爸爸 我作她妈妈 永远爱着她

了了吗?跟之前网路上流传的『妹妹背着洋娃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多加了阿光所想的那句话,真不敢想像收到这种东西的人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阿森跟阿光两人接着又兴高采烈的讨论着。

我问:「那你们打算寄给哪些人?」

阿森听我这么问,低头沉吟了几秒,随即抬起头来,满脸笑意的说:「就我们学校的护理系吧。她们常被自己的学姊讲一些医院里的鬼故事吓得半死,想来应该是蛮胆小的……」

「还有……你的问题提醒了我,泥娃娃用寄的可能不太方便,我们自己送货到府好了。呵呵……」

阿光这时兴奋的接口说:「上次一群大学部的死孩子惹的我们几个助教不爽,我也要趁机捉弄他们一下。嘿嘿嘿……」

我听他们这么说,突然想起企管跟园艺那一群很恰又很卢的学妹,不免也心痒痒的。

不知道她们收到这种东西以后会不会气的破口大骂,就像之前我们联谊迟到那次一样。嘻嘻……

 《之二》

当晚小贝贝回来之后也加入我们的行列。

正当我们七嘴八舌讨论的正热烈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了我家学长的电话,说是要我隔天跟

他一起到台大食科所去学新的技术。

什么嘛?明天就要出发,今天晚上才通知。

我不禁在心里嘀咕着。

但我还是很有礼貌的说:「喔……好!我知道了。学长再见。」

挂掉电话之后,我在猜是哪个学姐自己不去推到我这边来。

虽然我是台北人,家里跟台大也近,但是学长又不是要带我去玩,干嘛不是研二的去学,要我一介菜鸟去瞎搅和,真的是圈圈叉叉。

当时我的心里面真是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不过事后想想,如果那时我没被学长拉到台北去,恐怕这件事就要由别人来叙述了。

讲到这里,我还真要感谢平时在实验室里对我『照顾有加』的学长姐们。


等到我三天之后回到台中的时候,大伙儿正挤在小贝贝的房间里盯着电脑。

我往里面望了望,并没有看到老吴。

我问:「咦……?你们看A片没约吴老大呀?」

阿光回头说:「A你个头啦!我们在验收成果啦!」

「验收三小?」

我不禁也好奇的凑近看看他们在干些什么,只见萤幕上是BBS的画面,黄色字体的文章

标题是:『Re:我收到了怪东西 怎么办?』

这么一来我就了解了。

我又问:「你们总共送出多少个娃娃呀?你们做的是什么样子的,还是用买的?」

「草图在这,你看。」阿森扬了扬手上的一张纸,我接了过来看。

「哇靠,你们还画符喔。」我惊讶的看着纸上所画的娃娃说。

这个娃娃的造型就跟道士作法的纸人差不多,构造超简单又很丑,加上娃娃肚子上那一道几可乱真的鬼画符,看起来真的是超有感觉的。

我想没有人愿意爱这样的丑娃娃一辈子吧!

我问他们:「这符看起来很像真的,你们怎么会画啊?」

阿光举起手自首︰「是我照着电视上画的。怎样?很帅吧?」

我笑笑说:「很帅啊,以后你失业可以去当神棍,哈哈……」

「对了,你们给了哪些人?」

小贝贝翘起二郎腿,一边抖着脚说:「阿森他们学校护理系送了四个。我们学校农资院各系都有份,一共有二十来个吧。尤其是应经的最多,送了七、八个。」

话说完他还得意的扬起嘴角微笑,一副忘形的样子。

「唉……可惜,没整到那一群学妹。」我说。

这时阿光指指房子的西边说:「我们隔壁巷子就有一间陶艺教室了呀!再去请他卖点陶土给你不就有了。自己动手乐趣多喔。呵呵……」

我摇摇头:「算了,我要忙专讨。对了,老吴也有参一脚吗?」

「什么……他要比你失踪更多天好不好……他去考察古迹啦!」阿光一边按着键盘一边回答我的问题。

「喔……」我走回自己房间,留下他们三人继续看那些回应文章,房里还不时传来阿森大笑的声音……

当晚我一直在房间里整理文献到十二点多。

后来实在觉得整理到很烦,所以就开了BBS来看。

一看之下才知道『收到怪东西』这篇文章的回文已经有两百多篇以上了。

其中有不少人说自己丢掉娃娃之后开始倒楣,还有人说娃娃晚上会笑会讲话什么的;讲来讲去似乎是这土做的丑娃娃真的有什么魔力一般。

我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这是什么时代了,身为大学生居然也这样被骗的团团转。

「书真是白念了。」我说。

我又接着跳过几篇,突然一个眼熟的ID出现在我眼前,那是我们系上一个大四的学妹小雯。

我按进去她的文章一看,内容写说她把这个娃娃带回南部去给了一个妈妈的朋友看;她妈妈的这个朋友是一个修道场的会长或主任委员之类,具有通灵的能力。

他看过娃娃身上的符咒以后,说这个娃娃有点邪气,符咒也画对了,只是还不到可以拿来害人的程度。

至于字条的部分,他则不认为有什么诅咒的作用。

我看完之后不禁打了个冷颤,原来阿光这死家伙还真的把符给画对了,难怪我一看到娃娃的设计图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这个学妹并没有讲还不到害人的程度是什么意思,是欠缺了施法念咒的手续,还是对方的毛发指甲等等。

电视节目都有讲过,说什么画符要有信仰的念力灌注进去才会有效或什么的,我也不是记的很清楚。

我靠在椅背上,反覆想了又想,真不知这件事该如何来收尾。

这时我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于是我从纸箱里拿了碗泡面走到一楼的厨房去。

刚好阿森跟阿光都在客厅里看电视,我端着冲好热水的泡面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正要开口问阿森,阿光就先开口问我了:「熊仔,你看过我们学校的BBS了吗?好多人吓的哇哇叫呢,真是好笑……」

「有啊,有看了几篇。看来心理状态真的会严重影响人的行为,尤其是这种不理智的恐惧。哦……阿森,我讲的对不对?」

阿森点点头,表示认同我所讲的。

其实这些话都是他以前告诉我们的,我把它拿出来讲,一半是有点儿故意在挖苦他,没想到他还真的点头说对。

他接着说:「没错,这些人被吓的不但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把自己的失常归罪到运气头上。其实,撞车跟你的运气又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自己不小心嘛,怪谁?」

「有人撞车喔?」我问。

阿光抢着回答说:「对啊……就是阿森他们学校护理的啊。我们系上的更扯,还有人说晚上睡觉被鬼压的咧。接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说他被泥娃娃附身的,有够夸张。」

我忍不住哼哼的冷笑了两声,因为阿光那副嘴脸真的是贱到了某一个程度。

「没有想到这个IDEA居然可以造成这么大的反应,而且大多数的人还都深信不疑,以为一个由不值钱的陶土捏成的丑娃娃会有诅咒人的能力。再过一阵子,我打算把这些文章收集起来,写成报告交给我们老师。主题就写……『道教信仰与符咒迷信所导致之行为』

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阿森此时的笑声跟脸部表情让我感觉有点怪怪的,似乎有点阴森森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印堂发黑』。

这时我没有再接腔,呼噜呼噜的吃起我的泡面来了。

又过了三天,到了礼拜五,阿森念北医的女朋友小真下来台中看他。

小俩口从下午回来就一直关在房间里没有出来,我担心瘦瘦的阿森不晓得禁不禁得起这样子操。

阿光这个时候不在,只剩我跟小贝贝在一楼客厅看电视兼收听三楼的LIVE秀。

到了大约十点多的时候,老吴终于结束一个多礼拜的考察,带着大包小包的名产回来。

他吆喝着所有人都下楼来吃名产,我告诉他说:「阿光不在;阿森跟他女朋友在房间里,别打扰他们啦。我们自己先吃就好了。」

老吴看看手表说「哎呀!长夜漫漫。你上去叫他们先下来吃东西,要干嘛晚上有的是时间。」

我侧过耳朵去听楼上的动静,好像安静了蛮久的了,这才打算上楼去叫他们两个,要不然多不好意思啊!

我沿着楼梯走上三楼,正要去敲阿森的门,这时我才听到原来小真在唱歌。

她之前应该唱的很小声吧,所以我刚刚上来的时候一直没有听到。

我稍微聆听了一下,咦……?

「……她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

小真唱的居然是『泥娃娃』!

是阿森要她唱的吗?这似乎有点可能,因为这首歌的歌词是我写给阿森的,所以阿森应该是不会唱。

那他要小真唱给他听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接下来要送人家诅咒CD了。

想到这,我自己也不禁觉得好笑。

我敲了敲门,要他们两个下来一起吃老吴买回来的名产。

这时小真的歌声停止了,刷的一声就突然打开门出现在我面前,我被她这样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两只手举起来挡在脸的前面像个怕被揍的俗辣。

过了两秒之后我才发觉自己的动作实在很可笑,所以就慢慢的放下手来,尴尬的对她笑了笑说:「吴大哥买了东西回来请我们吃,叫阿森一起下来吧。」

小真不理会我,面无表情的自己走下楼梯。

这时我才看到房间里的状况,阿森光溜溜的躺在床上,看起来似乎睡很久了。

我心想: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个样子,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丢着脱光光的阿森自己下楼。

我进房间去打算叫醒阿森,谁知道我差点都快把床踹翻了,阿森还是不起来。

我一火大,下楼要叫小真自己去叫阿森起床。

我才走到二楼,刚好老吴跟小贝贝也上来,他们问我说:「阿森跟小真吵架是不是?怎么小真自己走掉了,我们叫她也都不理。」

我带着他们上三楼看躺在床上光溜溜的阿森,气呼呼的说:「你们自己去问他吧!」

《之三》

老吴跟小贝贝过了半个小时以后下到一楼来。

我坐在沙发上转头看着他们,老吴对我摇摇头,无奈的说:「我们也叫不醒他。」接着就走过来坐下。

三个人当时都安安静静的看着电视不说话。

小贝贝不发一语的吃了一块老吴买回来的凤梨酥,然后突然开口问我们:「阿森会不会是嗑药?不然哪有人能睡成那样子的。」

老吴皱了一下眉头:「不可能吧!熊仔你觉得阿森会去嗑药吗?」

听到老吴问我的看法,我不置可否的回答他说:「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不过刚刚小真的样子让我很怀疑,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把小真给气走。」

老吴点点头,因为小真离去时的样子他也看到了。

小贝贝这时候说:「不管了,让阿森自己去解决。等他明天清醒了再跟他讲小真的事情。」
老吴跟我都点点头,因为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隔天是礼拜六,所以我不用那么早到实验室去,我就让自己睡到自然醒。

大约十点多的时候,一楼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把我吵醒。

我下楼要去看的时候,小贝贝也刚好从房间出来。

我们两个一起下去看的时候,只见阿森面无表情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问阿森:「阿森,刚刚是什么声音?」

阿森指着厨房地板上的一堆碎片,我跟小贝贝都好奇的走过去看。

地上是一堆碎掉的灰白色陶土片,我还看到不锈钢洗碗槽的旁边凹了一块。

阿光这时候也跑下楼,走到我跟小贝贝的旁边问我们:「干嘛?刚刚『碰』的一声好大声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回头问阿森:「阿森,你刚刚摔东西是不是?」

阿森这时候仍然面无表情,坐在沙发上冷冷的说:「是泥娃娃。」

阿光看了一下地上的碎片,然后转头问阿森说:「泥娃娃不是都送完了吗?怎么你还有留下来的?」

阿森这时候突然弯下腰,双手抱着头很痛苦的说:「不是我留下来的,是我今天早上在门口看到的。」

阿光走过去拍拍他的背说:「那就是有人在模仿我们而已啊,干嘛这么介意?」

阿森这时摊开他的右手,露出了他手上的纸条。

阿光拿起来,照着纸条上面所写的念着:「辛酉年元月二十四日早子时生,壬午年十月二十六日巳时死。」

听到阿光念的好像是生辰八字的东西,我跟小贝贝都好奇的围过去阿光旁边看那张纸条。

阿森继续抓着自己的头发说:「前面那个是我的八字,后面那个就是七天以后的早上九点到十一点。这张纸条是藏在那只娃娃里面的,我本来也以为是有人模仿我们恶作剧,后来看到娃娃的背后还刻上我的名字,就气的把它给摔出去,结果就看到这张纸条夹在里面。」

我看着那张纸条上的字,似乎是用毛笔书写的,字体很秀气。

我对阿森说:「我看是你们学校那群小护士反过来捉弄你的吧。生辰八字用你的国历生日对照一下农历就会知道了啊!现在算命的网站那么多,查农历又不难。」

阿森抬起头望着我,眼中泛着泪光说:「你会在自己的资料上写你是几点出生的吗?就算她们知道我的生日,那她们是怎么猜到我的出生时辰的?又怎么猜到我会在今天早上九点到十一点的时候把娃娃摔破?」

阿森一连串的问题让我哑口无言。

小贝贝听到阿森说的话,突然提出了一个好笑的看法:「干!这不就是学『七夜怪谈』的吗?看完录影带以后整整七天就会死掉……」

阿光跟我都笑了,只有阿森笑不出来,他哭丧着脸接着说:「我老实告诉你们好了,这纸条上面的字很像是小真的笔迹……」

「她很喜欢上算命的网站;有一次她要算我跟她的命盘合不合,硬是要我把八字给她;我没办法,打电话问我妈以后跟她讲了我的八字。所以最有可能的人就是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子咒我死,我好难过……」

阿森的话让我想起昨天小真在房间里唱过『泥娃娃』这首歌,再加上她离开时脸上的表情,让我很想相信阿森的推测。

我趁这个机会问他:「阿森,你老实说,你昨晚是不是因为嗑药把小真给气跑了?」

阿森听到我问他是不是嗑药,疑惑的反问我:「为什么你会怀疑我嗑药?我看起来像吗?你说小真被我气跑又是怎么一回事?」

小贝贝这时候插嘴说:「是我怀疑你嗑药啦!哪有人睡到捏都捏不醒的!你光溜溜的躺在床上睡的跟死掉一样,小真又对我们不理不睬的自己跑掉,我当然这样怀疑啊。」

阿森这时很努力的回想昨天晚上的事,看的出来他对于小贝贝所讲的感到很茫然。

我本来打算趁这个时候把小真在他房间里唱歌的事情告诉他,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好,就先等他把昨晚的情形告诉我们以后再看看吧!

阿森想了好久,好不容易终于说:「我不记得我有做什么事情惹小真生气,你们说我嗑药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我记得我大概八、九点的时候就累的睡着了,小真那时候好像还在用我的电脑上网……」

「等我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快十点,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小真已经走了,而且我根本不知道昨晚你们有进我房间叫我。你们看到小真走的时候是几点?她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小贝贝回答他:「我不是说过了,她对我们不理不睬的就自己走掉了,那时大概十点多快十一点吧。我跟老吴就是以为你们两个吵架才上去你房间叫你,谁知道你好像在练『龟息大法』一样,我跟老吴叫了你半天都叫不起来,不信你问熊仔。」

阿森转头看着我,我向他点点头:「嗯……小真是在我要叫你们下来吃东西的时候走的,她也不管你全身光溜溜的就让门开着,那时候我很生气,要下楼叫她的时候才知道她走了。」

阿森听完之后沉默不语。阿光又拍拍他的肩膀说:「可能她在你的电脑上看到我们捉弄人家的东西让她生气,待会儿打个电话向她解释一下就没事了。你就说送泥娃娃吓人的主意是我出的这样就好了。」

阿光这么说,我也觉得合理。

当时我听到小真在唱歌的时候说不定就是阿森列印歌词的存档被她看到。

不过小真也太绝了,怎么会气到反送一个泥娃娃给阿森呢!

我想到一个可能性,就跟阿森说:「会不会收到泥娃娃的人里面有小真认识的?她没想到这件事原来是自己的男朋友搞的鬼,所以知道以后才会那么生气。」

大家听了我的猜测以后,都觉得非常有可能,纷纷的点头。

阿森这时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如果是因为这样,那我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了。阿光你放心,我不会推到你头上的,这件事是我起的头,我自己去解决。你们再回去睡一下吧,不好意思吵醒你们。」

我们三个点点头,就都各自回房间去了。

当时我们全部的人都没有想到,这整件事完完全全不是我们大家所猜测的那么一回事……

中午我们几个要出去吃中饭的时候,阿森的宝狮206就已经不在了。

我们猜他是在电话中讲不出一个结果,所以干脆直接上台北去找小真了。

到了礼拜天,阿森还是一直没有回来。

我告诉老吴,老吴也觉得很担心,就打阿森的手机要问他现在的情形到底是怎么样。

没想到阿森的手机一直都没开,我们几个从晚上九点每隔十分钟一直打到大概快十一点,都还是联络不上他。

老吴忧心忡忡的说:「小真不会因为这样就跟阿森闹分手吧?阿森的个性她也不是不知道,为了一个恶作剧就闹成那么僵,有必要吗?」

小贝贝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唉……女人……」

这个时候客厅的室内电话响了起来,阿光坐的最近,顺手就接了起来:「喂……请问找哪位?」

阿光问完第一句话以后就没有下文了,我们三个人只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老吴在旁边问他︰「怎么了?是阿森打来的吗?」

阿光没有回答老吴,对着话筒说︰「小真,是不是你?」

我们吓了一跳,怎么会是小真打来的,阿森呢?

「小真,我知道你很不高兴。但是你也不要这样子,我跟阿森一样向你道歉嘛……」

这时阿光的口气不是很好,不知道小真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又过了几秒钟,阿光忿忿不平的把电话匡的一声挂断,让我们几个都当场傻眼。

「干伊娘咧,小真这个查某是在起肖喔!居然打电话来唱『泥娃娃』给我听!她妈的,我们是不小心招惹到她的客兄公喔,摇摆三小……」

我们三个人听到阿光一连串的脏话,都被他的凶恶表情给吓到。

可想而知阿光现在有多生气,因为他平常不可能这样子粗鲁的。

我小心翼翼的问他:「啊小真到底是说了什么?阿森到底跟她讲的怎么样了?」

「我阿灾!小真这个肖查某也不知道是被鬼打到还是怎样,一接起电话她就开始唱歌给我听,还整首唱完咧。」

阿光这时还是气的脸红通通的。

老吴又问他:「那她什么话都没说吗?」

阿光摇摇头,我以为他又会开骂,不过他没有。

我说:「看来这件事不得了了。小真那天晚上就是在阿森的房间唱『泥娃娃』这首歌,然后隔天就送泥娃娃过来了。现在她又对阿光这样,我看会不会是那些被吓到撞车还是出意外的人就是小真的朋友或亲戚什么的。」

小贝贝这时候担心的说:「那她接下来会不会把气出到我身上来啊?我可没有送给中山的喔,我做的都是给我们自己系上跟应经的而已。」

「她念北医,又不代表她的朋友一定就是中山医的,说不定就是我们学校的。不知道阿森有没有问出来,如果知道那个人是谁就好了,最多我们一起去赔罪嘛。」阿光不以为然的说。

这时老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我明天还有事,今天不能太晚睡。你们再打电话给阿森试试,如果事情真的像熊仔说的那样,到时我再陪你们一起去道歉。就降啦!」说完就上楼去了。

我们后来又打了好多通电话给阿森,不过阿森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就找不到人。

这不像他的作风,他的手机从来没有关机超过换一个新电池的时间过。

《之四》

隔天早上,当我刚要起床的时候就听到三楼传来阿光一连串的咒骂声。

我躺在床上侧过耳朵去听阿光究竟又为了什么事发火,刚好听到老吴说:「这个小真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过你也不要骂的这么难听嘛。我看我们还是等阿森回来以后再作打算吧。」

阿光这时的音量又提高了一点:「她妈的!看她是阿森的马子我才没有在电话里面干醮她,结果她还真的像熊仔说的一样咧,唱完歌然后就给我送个泥娃娃过来。她妈的!她一定是躲在她台中的姘头那里啦!阿森还傻傻的去台北找她咧……」

小真一直在台中?听到阿光的推测,这才提醒了我之前都完全忽略了这个可能性。

小真将近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离开,隔天一早阿森就在门口看到娃娃了。

如果这个娃娃真的是小真做的,那么一定就是她在这段时间之内做出来的,而且地点一定就在附近,否则时间上来不及。

那天我们看到阿森摔破的碎片又干又硬,所以一定是这样子。

我穿着内裤走上三楼,阿光跟老吴看到我走上来之后都突然变的沉默。

我伸出手对阿光说:「你也收到泥娃娃了吗?拿来我看一下。」

阿光一句话也没问,直接把娃娃递给我。

我接过来仔细的端详,发现这个十公分高的陶土娃娃作工相当精细。

除了有细致的五官之外,手指脚指跟性器官也一应俱全。

我把娃娃翻过来,看到在背部的地方刻着『潘光荣』三个隶书字体,那是阿光的本名。

这时我对我原本的推测产生了动摇,因为这个陶土娃娃很显然的是专家所做出来的。

如果不是,那我真的要为小真的美术天份鼓掌叫好。

我拿起娃娃的正面朝着阿光说:「你确定以小真的能耐真的能做出这么有水准的作品吗?」

阿光被我的话吓了一跳,仿佛被我一语惊醒一般。

老吴对着我手上的娃娃猛瞧,看着看着也不禁点点头赞同我所提出的怀疑。

他说:「经你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这个娃娃做的很有水准。早上我要开门拿报纸的时候被这个东西吓了一跳,也没仔细看就赶紧拿上来给阿光,现在我才看清楚它长这个样子。」

阿光沉默无言了半晌才把娃娃从我手上拿回去,然后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嘴脸说:「我随便挑个时间把它打开来看,我就不信邪。」

阿光言下之意是要挑战娃娃里头写生辰八字和死亡预告的纸条,看来阿森的前车之鉴并没有让他心服口服。

中午我跟研究所同学出去吃饭的时候,小贝贝打电话跟我说阿森回来了。

他说阿森是因为走的时候太匆忙,忘了带手机的替换电池跟旅充,手机又刚好没电,所以我们才会一直打不通他的电话。

又说阿森没找到小真,就连她的父母和同学都连络不到她,她的家人很紧张,打算再找不到人就要去报警;现在阿森则是在中兴跟中山医学院的BBS站上贴文章寻找认识小真的人。

我听了以后,又开始怀疑我早上的新推论对不对。

既然小真没回学校也没回家,那她极有可能就是留在台中的朋友家了。

不过小真在台中到底有没有认识的朋友,这点我们也没办法确定。

要说那个朋友是不是有被阿森他们整到,那就更没办法确定了,因为一切都只是我们自己在那里猜测而已。

我在猜,可能是跟小真很要好的朋友或亲戚被阿森害的出了什么严重的意外,否则两个人交往三、四年了,怎么可能说翻脸就翻脸,还上演这一出『失踪记』。

当我晚上做完实验回到家的时候,一开门就看到阿光、阿森、小贝贝三个人蹲在客厅的地板上围成一圈,阿光手上还拿着一支铁锤准备敲烂那个娃娃。

我一边换鞋,一边看着他乒乒乓乓的把那个娃娃一直敲到烂。

看来这个陶土娃娃还蛮硬的,因为阿光敲了好多下才把它敲开来。

阿光捡起碎片里的纸条,摊开来照着上面的字念了一遍:「庚申年七月二十三日亥时生,壬午年十月二十八日戌时死。干!戌时是几点到几点?」

阿森这时脸色变得铁青,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现在八点多,现在就是戌时了。你赶快再确认一下你的生辰八字。」

阿光这时赶快看了纸条上面的日期一下,然后拿起手机拨电话。

小贝贝问他:「你拨电话要干嘛?」

阿光转头对他说:「我问我妈。」

这时电话好像被接起来,阿光连忙回过头去说:「喂……是我。妈,我的生辰八字你记不记得?」

这时我们隐隐约约听到阿光妈妈的声音讲了一长串。

过了不久,阿光拿起手上的纸条看,脸色开始慢慢发白,看来是那张纸条又写对了。

阿光挂断电话以后把手机放在桌上,突然揪着阿森的袖子说:「阿森你老实讲,你是不是跟小真联合起来要整我。」

阿森扯开阿光的手,很生气的说:「你别冤枉我!我为了小真的事已经够难过的了,你还要这样乱讲。」

阿光这时脸红脖子粗的又冲上去要抓住阿森,我跟小贝贝连忙挡在两人的中间把他们架开。

阿光用尽喉咙的力气喊:「你她妈的!不是你去跟你那个臭三八说我的生日几号,她会猜的到?」

阿森听他骂的这么难听,不禁也火冒三丈,扯着喉咙喊说:「你自己不知道要问你妈的事情我会知道?那待会儿你是不是要怀疑我跟你妈有一腿啊?」

阿光抡起拳头就要往阿森的脸上打,被我硬生生的给挡下来。

我把阿光推到电视旁边,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他们三个人被我吓了一跳,客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接着我说:「整我们的人没揪出来,你们两个还有心情打架?」

阿光这时原本恶狠狠的脸色慢慢和缓了下来,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我转头看阿森,阿森神情落寞的看着地板,同样不说一句话。

我对阿光说:「早上我不是说过了,这个鬼玩意儿小真不见得做的出来,何况这张纸条事事都猜对了,小真又不是有特异功能。」

阿光这时候辩驳我说:「这可不一定,如果她会催眠就可以一切搞定了。」

阿森跟小贝贝听了阿光说的话,都不约而同的冒出一句:「啥?催眠?」

我也不知道阿光怎么会说出这个来,疑惑的看着他。

阿光接着说:「记不记得阿森自己说过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暗示』这种催眠的方法?我认为小真的歌声里面就已经有这种『暗示』的指令在里面了。」

阿森听完阿光的猜测之后低头不语,似乎是很认真的在思考他所讲的话。

小贝贝这个时候提出一个疑问说:「如果小真利用『泥娃娃』这首歌来下达指令,那最多也不过是让你们在特定的时间打破这个娃娃而已,她怎么会知道你的生辰八字呢?阿森的她知道那没话说,因为是他自己告诉小真的。你的生辰八字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她要去问谁?」

小贝贝讲的很有道理,到目前为止我们的推测还是都只能解释其一,不能解释其二,并不 能肯定事情就像我们讲的这样。

这一下子让在客厅里的四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我想起了我还没告诉阿森小真在他房间唱『泥娃娃』这件事,不过刚才阿光讲到『歌声里的暗示』的时候他并没有感到惊讶或怀疑,我猜是阿光已经跟他讲过了。

小贝贝这时又突然提出了一个好笑的想法:「不错欸……又学『七夜怪谈』、又学『催眠』的,小真的点子根本就比我们还棒嘛!」

他总是这样天外飞来一笔,只不过在这种状况下我们几个根本就笑不出来。

阿森叹了一口气说:「如果真的是小真搞的鬼,她对着我出气也就算了,居然连阿光也耍!我看我跟她是玩完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事情不见得是这个样子,很多事情要眼见为凭。阿光接到的电话不见得是小真打的,娃娃也不见得是她放的。说不定她在你房间里唱那首歌只是一个巧合,就是看到歌词刚好随口哼两句而已,别想太多。」

其实我讲这些话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虽然小真看起来不像报复心这么强的女孩子,但是天晓得……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安慰完阿森正准备要上楼去,老吴刚刚好进门。

他看到我们四个站在客厅个个脸色凝重,又看到地板铺着一张报纸,上面都是零零散散的陶土碎片。

他看着阿光问说:「你把娃娃打破啰?里头跟阿森的一样有纸条吗?」

阿光指着不知何时被他丢在地上的纸条面无表情的说:「在那里。真的什么都被它猜对了。」

老吴顺着阿光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就弯下腰去把那张纸条捡起来。

他看看纸条,又看看手表说:「现在还不到九点,真的是戌时没错。」

然后转过头问阿森:「阿森,小真还没有消息吗?」

阿森摇摇头,跟阿光一样都是面无表情。

老吴不知该跟两人说些什么,叹了一口气,把纸条递给阿光之后就背着背包上楼去了。

当天晚上我们每个人都很晚才睡。

将近凌晨两点的时候我还闻到一楼客厅传来阵阵的烟味,想必是阿森一个人在那里抽闷烟

《之五》

当我睡的正沉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我。

我刚睁开惺忪的双眼,就听见小贝贝在我门外大喊:「熊仔,快起床!快点起来,小真出现了!」

当我听到最后面这一句话的时候,我的睡意马上全部消失。

我套上短裤立刻开门冲出去,只见小贝贝神色紧张的站在我的房间门外,这时阿森他们三个也穿着拖鞋劈哩啪啦的从楼上匆匆的跑下来。

小贝贝看着我们大家说:「小真刚刚在我的窗户外面,现在应该还没走远,我们快点出去找。」

我们一听到小真还在附近,毫不考虑的就往一楼大门外冲。

我们五个跑到外面之后各自选了一个方向去找。

因为我没穿上衣,所以我不敢往大马路那边去,转进了房子右手边的小巷子里。

我沿着巷子绕到我们住的地方的后面,这时让我看见了小贝贝房间外面的光景。

小贝贝的房间只有一扇窗户,那扇窗户底下根本就没有可以站的住脚的地方,因为外墙是完完整整的一个垂直平面,从一楼一直延伸到四楼。

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当时心里的感觉,只知道当时我好像被人点穴一样定在那边瞠目结舌几十秒钟。

回过神以后,我慢慢的往回走,走到转角的时候刚好碰到阿光。

阿光问我:「有看到小真吗?」

我摇摇头,指指家里的方向说:「我们先回去,待会报你看一个地方。」

阿光这时候很紧张,不停的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他,继续往回走。

走回家里面以后,我告诉阿光:「我们先等一下,等他们都回来。」

阿光不明所以,焦急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过了五、六分钟,老吴跟小贝贝一前一后的回到家里来;我不想等阿森,就叫他们三个人跟我先上二楼去。

到了二楼之后,我推开小贝贝的房门进去。

我走到窗口推开纱窗,手伸到窗外去指着窗户底下的地方。

他们三个人一起走过来探头到窗外去看,阿光边东张西望边问我:「看底下干嘛?底下有什么?」

我站在窗户的旁边说:「你没注意到吗?窗外根本不可能会有人。」

老吴马上听出来我的意思,惊讶的嘴巴都合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看来他已经体会到我刚刚的心情。

小贝贝跟阿光过了几秒钟之后才恍然大悟我指的是什么,也是吓的瞪大了眼睛望着我。

小贝贝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是说……外面没有可以踏脚的地方……是不是?」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阿光这时连忙问小贝贝说:「你到底有没有看错?你刚刚是在作梦是不是?」

小贝贝这时惊魂未定,讲话还是一样结巴:「我……我刚才根本没……睡,我在做、做标本啊!」

我往小贝贝的书桌看过去,他的确不是在作梦;台灯底下真的有一只黑黑亮亮的大锹形虫被针插在保丽龙板上;旁边还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那是拿来饿死锹形虫用的。

「你们都没找到小真吗?」阿森从门外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问我们大家。

小贝贝这时走上前把手放在阿森的肩膀上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也不要害怕。呃……就是、就是……我怀疑小真已经挂了,刚刚我看到的可能是她的鬼魂。」

「什么!?你在胡说什么懒蛋!」阿森用吼的,他也不管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左右邻居都在睡觉。

我能体会他听到这种话的心情,所以也没有阻止他。

倒是小贝贝究竟看到什么情形,这才是比较重要的。

我问小贝贝「你刚才到底是看到什么情形?能不能说一遍给我们听?」

小贝贝这时面有难色,停顿了好一下子才开口说:「我、我看到小真站……不是…是…飘浮在窗子外面唱歌……」

「是『泥娃娃』?」我们四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提出同样一个问题。

小贝贝点点头,这时他脸上的表情简直就像苦瓜一样苦。

喔不!或许用黄连来形容比较贴切一点。

另一个表情很难看的人是阿森,他含着泪水的眼睛透露出一种既悲伤又恐惧的眼神。

可想而知他对科学的信仰已经到了濒临破灭的地步。

十一月二十六号礼拜二,小真的父母正式向警方报案。

这是阿森在下午的时候打电话告诉我的。

阿光约我们几个晚上一起到酒吧喝两杯,我们也都同意要来个不醉不归。

短短几天的时间,『铁齿俱乐部』都快变成『怪谈会』了。

这不合我们俱乐部的成立宗旨,所以我们要想尽办法把情势扭转过来。

我们喝到十二点多的时候,大家也都差不多有点酒意了。

老吴要我们就此打住,不要喝的太醉,回家再喝一摊,所以我们又在便利超商买了一瓶VODKA跟一瓶约翰走路。

当我们先在门口下车让老吴去停车的时候,最先下车的小贝贝开了院子的铁门以后就傻站在那儿。

我们被他挡住了路,都不耐的催他快点走。

小贝贝往里面走了两步,弯下腰在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转过来展示给我们看:「喂!我也有一只泥娃娃了。」

阿光跟我吓了一大跳,阿森有点儿东倒西歪,他大概是没听到小贝贝刚刚讲什么。

我把小贝贝手上的娃娃拿过来看,外表看起来跟阿光的一模一样,只是娃娃背后刻的是『侯镇远』。

我看完之后递还给他,要他赶快进门去,有什么话在家里谈。

进门之后,我把两瓶酒摆到矮桌之后跟小贝贝、阿光在沙发上坐下来,阿森则是到一楼浴室去洗脸。

我说:「现在有捏泥娃娃的三个人都被整回来了。小贝贝,你打算要怎么办?」

小贝贝嗫嚅的说:「我、我看我还是先把娃娃拿上去收起来好了。」说完就拿着娃娃上楼去了。

老吴这时停好了车子走进来,看见小贝贝心事重重的低着头上楼,不禁好奇的问我跟阿光「小贝贝怎么了?」

阿森这时刚好洗完脸出来,我故意大声的说:「『夺命娃娃』又来啦!」

阿森喝了酒以后好不容易有这几天来难得看见的轻松表情,这下子又开始愁眉苦脸。

我知道小真是他唯一有认真在交往的女孩子,现在她失踪了,室友又说看到她的鬼魂,换做是我遇到这样的情形恐怕也是他现在这副死德行。

老吴这时不高兴大家喝酒的兴致被破坏了,垮着一张脸大骂:「SHIT!难道就不能让我们好好的过一个晚上吗?」

阿森抬起头看着老吴,满脸的愧疚与无奈。

阿光这时候故作潇洒的说:「哎呀!什么都不要多说,继续喝下去就对了。」

老吴也附和:「对啦对啦!喝完好好睡一觉,管他个劳什子!」

我见他们两个努力的要让大家暂时忘记这一切不愉快的事,实在不忍心他们冷水,就从柜子里拿出了五只威士忌杯,决定大家一起喝个烂醉。

小贝贝过了好久才下楼,那时我们都已经喝到两瓶酒都各剩半瓶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把娃娃藏到火星去了。


我一直睡到下午一点多才到学校去上了两堂课。到实验室给HB4C5(人类融合瘤细胞)换培养基的时候,学长又约我晚上唱歌喝酒。

当时我心底第一个想法就是:啥?又要喝!

但是因为全实验室的学长姐都要去,加上别的实验室有两个辅大美女也要去,所以我就爽快的答应了。

当我吃过晚饭回家想先补个眠好应付晚上十二点那一摊的时候,家里面鸦雀无声。

我当时也没注意太多,只想赶快躺到床上去,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家里有什么异状。

等到闹钟叫醒我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在二楼浴室洗完澡,吹好头发换好衣服以后大约是三十分左右。

因为时间还很足够,所以我就慢慢的晃到一楼穿鞋。

在我拿着球鞋坐到沙发上的时候,不经意的瞥见垃圾筒里有一块一块的陶土碎片,上面还有一小片揉过的纸张。

当时我吓了一跳,因为垃圾筒昨天才倒过,那么这些碎块不就是小贝贝打破的。

我把那团小小的纸团捡起来摊开看,上面写着『壬戌年四月七日巳时生,壬午年十一月一日未时死』,我不知道小贝贝的农历生日,但是我很确定今天是农历十月二十三号,再过七天就是十一月一号了。

未时是下午一点到三点,看来是在我到学校去之后才发生的。

我当时心情实在是DOWN到了谷底,而且头上还有一个大问号;为什么小贝贝的娃娃会打破,他不是藏的好好的吗?

我本来想打手机给他问个清楚,但是我怕时间拖的太久,于是就先到学校门口去接学姐。

等学长姐都进了包厢之后,我留在包厢外面打手机给小贝贝。

电话拨通之后响了大约两分多钟小贝贝才接,我急急忙忙的问︰「喂……我熊仔啦!你下午的时候是不是把娃娃打破了?」

小贝贝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讲了一长串我听不懂的话,听起来很像是那些灵异节目里所介绍的『天语』。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跟我故意开玩笑,就有点不高兴的说:「别闹了!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没想到这时电话里传出了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谁跟你开玩笑!」然后就挂断了。

我当时感觉背脊有点凉,因为刚刚那个女孩子的语气斩钉截铁,一点儿也感觉不出是小贝贝跟人家串通好故意闹我。

我呆站在包厢外不知道多久,直到学长出来拉我进去『打通关』。

而我根本不知道小贝贝已经在家里昏睡了一天……

《之六》

当我被学长们灌到头开始昏的时候,全身飘飘然的也就忘记了小贝贝的事,还有阿光、阿森……通通都不记得了。

喝到酒兴正浓的时候,隔壁实验室我追了一个多月的长腿辣妹郁馨拉拉我的手,凑到我耳边小声的说:「我不能再喝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我一听,忍不住心里暗爽的连声说好。

美女当前,哪管学姐是要走路回家还是坐计程车。

我对学姐说:「学姐,我先载我同学回去,你再找学长载你好了。」

话才说完学长姐们就开始起哄,说我有异性没人性等等。

我说:「老规矩嘛,我知道。」

然后就拿起酒杯一人干一杯的喝了一圈。

郁馨看我为了要载她回家宁愿被学长姐这样子灌酒,害羞的脸都红了。

不过现在不是该脸红的时候,再不走待会儿学长姐又要来一轮我就挂了,于是赶紧拉着她一溜烟的跑掉。

牵机车的时候,我开始有点后悔会什么要这么急着走,因为如果我就这样醉倒了,那就算郁馨今晚肯让我『怎样』也是白搭。

我摇摇晃晃的坐上机车发动引擎,郁馨坐上来抱着我的腰,整个人趴到我的背上有气无力的说:「我住在国光花市那附近,麻烦你了。」

啥?花市!我心里面呐喊着。因为如果我不骑快点,恐怕在到达前我就已经意识模糊了。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强打起精神以时速八十往国光花市前进,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我在郁馨的房间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我努力的爬起来要去接,没想到全身没半点力气;等我的手好不容易构到搁在地板上的手机的时候,它已经不响了。

我把手机从地板上捡起来放在床边的梳妆台上,倒过头又要继续睡。

才过不到几分钟手机又开始响,我拿起来看也不看就掀开话筒说:「喂……我熊仔……」

「熊仔你在哪?家里怎么都没人?我的娃娃怎么会破了?」

听到小贝贝连珠炮似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我的头又开始痛起来。

我怕惊动郁馨,小心翼翼的下了床,然后躲到厕所去讲电话。

我坐在浴缸边上压低了声音说:「客厅垃圾筒里面的娃娃碎片不是你丢的吗?」

「没有啊,我一直在睡觉。今天是几号?我同学怎么说我翘了一天的课?」

「啥?」我不禁惊讶的问。

因为照小贝贝说的,他已经从昨天凌晨喝完酒一直睡到现在了。

如果是这样,那是谁打破了他的娃娃丢在垃圾筒里?

或者那是老吴的娃娃?但是老吴属蛇啊,怎么会是壬戌年生的?

许许多多的问题一下子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面,让我的头越来越痛。

我说:「你先去学校上课吧!有什么事等大家回去的时候再说。我现在头好痛……」

「好吧……等你们回来再说,我先去上课了。」

挂掉电话以后,我回到床上双手叉在脑后躺着,心想这会不会是小贝贝受到『暗示』以后在睡梦中自己爬起来打破泥娃娃,或者又是不知身在何处的小真在装神弄鬼。

这时郁馨转了个身把头靠在我的胸膛上侧睡,我伸出左手搂着她,不一会儿就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和郁馨有了亲密接触之后,我似乎没办法把思绪从她身上转移开。

一直到了晚餐的时间,我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郁馨家。

这样说或许你们会认为我重色轻友,不过没办法,发生在阿森他们身上的事就算再多十个熊仔也解决不了。

等我回到大里,客厅里只有老吴一个人在。

我问老吴说:「小贝贝人呢?」

老吴拿着鱼饲料洒了一点到电视旁边的鱼缸里,头也不回的说:「他们三个一起到高雄去了,我猜他们是要到阿光家附近那间三凤宫问一些事,不过他们不好意思讲出来。」

「三凤宫……」我站在门口喃喃自语。

没想到阿光他们终究还是向神秘的力量屈服了,我想主要是因为小贝贝看到小真出现在没有立足之地的窗外所导致的吧!

如果只是因为害怕泥娃娃里面的死亡预言成真,那就真的太不像是我们『铁齿俱乐部』的作风了。

话说回来,小真的下落毕竟还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

万一这一切的一切并不是如我们所猜测的一样,那么小真究竟在上礼拜五离开我们家之后遭遇到什么状况?为何会突然失踪?这些都是亟待找出答案的谜团。

一想到这里,小贝贝在房间里见到的景象不免让人担心。

如果他不是眼花的话,那小真恐怕凶多吉少了……

到了礼拜六下午,也就是泥娃娃预言阿森的『死期』当天,阿光突然从高雄打电话回来问我阿森是不是回来台中了。

当时我正在实验室里帮郁馨上网查资料,压根儿也忘了泥娃娃的预言这码子事。

我说:「啊!是今天吗?现在我不在家里,你问老吴看看好不好?」

阿光这时的语气听起来很焦急:「啊呀!老吴我问过了,大里家里的室内电话也打过了,就是找不到人啊……」

我又说:「那他的手机跟他家里呢?」

「阿森的爸爸说他没回台北,他的手机、行李根本就还在我家啊。唉哟!急死人了!」

我这时听的目瞪口呆,郁馨看我神色惊讶的样子,忍不住在旁边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插嘴,接着问阿光说:「你们回高雄是不是有到庙里面去?有没有问出什么来?」

阿光这时候似乎是欲哭无泪,沮丧的说:「我们三个昨天本来要到三凤宫去的,结果阿森刚出我家门口就昏倒了。我跟小贝贝把他送到大同医院去,结果今天他人就不见了。」

听阿光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感到全身无力,一股很强烈的寒意瞬间笼罩在我的身体周围。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把牙根咬紧说:「我……我知道了。我回家再看看他在不在。就降……」

挂掉电话之后,我感觉我人也快挂掉了。

除了在健身房作重量训练的深蹲举作到缺氧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

郁馨大概是看到我脸色发白,紧张的问我:「小熊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是不是?」

我这时扺受不住这种莫名的难受,趴在电脑前面把脸埋在臂弯里说:「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郁馨用手轻轻的抚着我的背,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我知道她此时一定很担心。

星期天一整天我们全部的人都准备出动去找阿森。

我们拿他留在阿光家的钥匙打开了他的房门,进到里面去翻出了他所有的电话簿准备一个一个先打电话问,再问不到的话就要开车回高雄去找。

我们四个人总共打了不知多少通的电话,甚至连阿森的小学同学都连络过了,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于是四人分别坐着老吴的ACCORD跟我的吉星一起南下高雄去了。

小贝贝坐在我的旁边拿着地图给我报路,我们一路从楠梓开到鼓山去,在大街小巷里绕到几次差点迷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我们在九如路、中华路的交叉口停下来打电话给阿光,当时已经天黑了。

电话一接通,我立刻问说:「阿光,怎样?有没有找到人?」

阿光叹了一口气,失望的说:「我们现在还在旗津找,我看今天是找不到了。你跟小贝贝先到我家去等我们,今晚就在我家过夜吧。」

隔天一大早我们四人就赶紧回来台中,因为老吴跟小贝贝一早就得到学校去。

回到大里之后,我站在房间窗口看着阿森停在巷口的宝狮发呆。

过不到五分钟,我开始喝欠连连,便把闹钟设定十一点半,上床睡觉去了。

不知道是太累还是怎样,闹钟响了将近十五分钟才把我叫起床。

我匆匆忙忙的盥洗一下,然后就骑着机车出去吃饭了,当时我也没有注意阿光人在哪里,也完全忘了今天就是阿光的『预言死期』……

上完下午的课,我到实验室作了一个小时左右的实验,然后带着郁馨到学校附近吃晚饭。

在吃饭的时候,郁馨问起了最近我东奔西跑的在忙些什么事情,我把整件事的始末一五一十的都讲给她听。

郁馨听完之后,惊讶的说:「原来送人家诅咒娃娃的就是你们喔!你的室友怎么这么爱恶作剧啊!」

我拿起面前的玻璃杯,喝了一口冰咖啡以后又放下来,不以为意的说:「我们这群人就是这样铁齿不信邪。本来我也有意思参一脚,后来是被学长拉到台大去才没有。」

郁馨这时看起来有点生气,嘟着嘴说:「我们辅大有一个学姊,她的弟弟就是因为爱恶作剧,后来在东海大学摔断脖子死掉。你在台中念书念了四、五年,这件事你应该有听说过吧。」

「东海……」

听郁馨这么说,我好像真有那么一点印象。

那件事好像是发生在我大二的寒假之前吧。

我沉吟了一会儿,轻轻握着郁馨的手背说:「等我们把阿森找回来,我会劝他们向所有收到泥娃娃的人道歉的。我保证。」

郁馨甜甜的笑了笑,我知道她原谅我了;只是小真愿意原谅阿森吗?

吃完饭后,我跟郁馨又回实验室去作了一下实验。

等我配好隔天实验要用的磷酸缓冲液之后,便载着郁馨回去大里。

没想到我跟郁馨才进门,小贝贝就跟我说阿光也失去联络不见人影了。

《之七》

小贝贝着急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喃喃念着:「今天轮到阿光了。今天轮到阿光了。今天轮……」

我恍然大悟,今天的戌时正好是阿光被预言的『死期』。

我转头去看墙上的时钟,正问说︰「戌时是几点到几点?」

这时钟响了一声,指针指向九点整。

小贝贝正要回答我,没想到我突然碰的一声就直直的往后倒在地板上。

小贝贝跟郁馨吓了一大跳,急忙跑过来要拉我起来。

这时其实我的意识十分清楚,只不过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连站都站不住。

小贝贝跟郁馨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把我从地板上拖起来,然后一左一右合力把我扶到沙发上坐下。

我整个人靠在沙发上,连动一根手指头都有困难。

郁馨吓得脸色惨白,不断拍着我的脸颊、叫着我的名字。

小贝贝则是忍不住呜咽的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呜哇哇啊……泥娃娃的诅咒成真了啊……呜呜呜……」

我想他是急的慌了,我根本就没被泥娃娃诅咒。

过了大约三十秒,我的身体慢慢能动了。

我勉强的坐直身子,只见郁馨跟小贝贝两人已经哭的跟泪人儿一样了。

我说:「我记起来了,戌时就是晚上七点到九点。」

郁馨听到我讲话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来看我;见到我没事了,高兴的紧紧的搂着我大叫:「太好了!你没事了……」

小贝贝这时才看到我人还好好的,诧异的不得了,抹去脸上的眼泪:「原来你没事。吓坏我了!」

我说:「上次我听到阿森在高雄不见了的时候也是差点昏倒,不过这次不一样,我连察觉自己快昏倒的时间都没有。」

小贝贝这时在另一头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皱着眉头说:「看来这个泥娃娃真的很邪门,我看小真八成已经变成厉鬼了。」

郁馨听到厉鬼两个字,忍不住往我身上靠的更紧。

我搂着她的肩膀,眼睛往鞋架的方向看去,只见阿光五花十色的十一双运动鞋都还好好的摆在上面。

我问小贝贝:「你说阿光不见了,为什么你会说他不见了?」

小贝贝转头看了一下阿光的鞋架,又转回来说:「你看!他没换鞋,楼上房门也没关,皮夹、钥匙、手机都没带。你说他这样子会去哪里。」

小贝贝说的没错,阿光就算到巷子口超商买东西也不可能只穿个拖鞋。

皮夹钥匙没带就出门那更是稀奇了,他绝对不是一个这样粗心大意的人。

我又问:「你有没有通知老吴?说不定阿光在研究室。」

小贝贝摇摇头:「没有!老吴在森林所找了老半天也没有找到他。我刚刚也到夜市跟附近去找过了,没有就是没有,不然我也不会那么紧张。」

这时我不禁把阿森阿光两人不告而别时我身上强烈的反应跟当初阿光画在泥娃娃身上的符联想在一起。

我记得那位大四的学妹在BBS上说过那道符的确是画对了,只不过她其它的什么也没讲。

我拿起手机翻查出那位学妹的电话,然后用室内电话拨给她。

小贝贝跟郁馨不知道我要打电话给谁,好奇的想要开口问我。

我把手机递给郁馨自己看,然后作了一个『不要打扰我』的手势。

过了一分钟,电话被接起来了。

我说:「喂……请找小雯。」

「我就是。」

「学妹啊,我是熊学长。我想问你一件事喔,就是上次你不是有在BBS上面说有关那个泥娃娃的事吗?我想问你知不知道娃娃身上的符是用来干什么用的?」

「喔!那个啊。我妈的朋友是说那只是很常见的『男女和合符』啦!好像叫『修脚符』的样子。不过那个恶作剧的人不懂『五术』,所以没用。」

「『武术』?要会武功干嘛?」我好奇的问。

「不是啦!学长。是一二三四五的五,不是武功的武啦!好像是指『易经』一类的学问,大概就是这样吧。」

「喔……原来是这样子,我知道了。谢谢。」

「学长,你也收到了是不是?」

「没有!我好奇问问。BYE。」

「喔,学长再见。」

「『男女和合符』?骗财骗色用的吗?」挂掉电话后,我好奇的喃喃自语。

郁馨问我:「你打电话给小雯干嘛?她懂法术的吗?」

我摇摇头:「不是,她拿着泥娃娃请教过专门的老师,所以我要问她是不是那道符反过来害到我们自己。」

小贝贝这时候说:「可是我们又不懂法术,画了顶多无效而已,怎么会害到自己?我看最有可能的还是小真死掉了跑回来报仇!」

「报仇?有可能吗?你们谁害死了她?」我不以为然的说。

小贝贝知道他讲这句话有语病,所以没办法反驳我,低着头不说话。

我站起来说:「我们上去把泥娃娃的草图拿出来看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是『男女和合符』

小贝贝点点头,便跟着我和郁馨一起上三楼。

到了阿光的房间,我把阿光书桌的抽屉每个都打开来翻了翻,最后在最下面一层抽屉里找到。

我拿起来仔细的看了一下,只见那道符最上方三个字是『庵雷令』,中间是一个人的脸跟一些勾勾和框框,再下来是宝盖头下面写着『押五方鬼阴兵』六个字,最底下则是一个十字上面画了一些箭头跟W。

我左看右看,怎么看也不觉得这是一道『男女和合符』。

我把草图递给小贝贝,小贝贝看了以后也说:「上面写『五方鬼阴兵』欸!什么样的男女需要『五方鬼阴兵』来结合啊?真恐怖!」

我扁扁嘴,因为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不过既然学妹这样子说,我们就姑且听之吧!

回头的时候我才看到郁馨一直站在门外不好意思进来,我对小贝贝说:「我们下去一楼吧!说不定再等一下阿光就回来了。」

小贝贝点点头,于是我们又回到一楼客厅去。

我们在一楼从九点多等到快十二点,门外终于有人进来了,只不过那是老吴。

老吴垂头丧气的说:「你们也还在这里等,那就是阿光还没回来啰。唉!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人,快急死我了!」

小贝贝这时低着头一直不说话,老吴注视着他,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顺着老吴的眼光看过去,原来小贝贝的眼泪一滴一滴的不断落到了地板上。

我坐到他的身边搂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说:「不用太担心,阿光跟阿森一定都会平安回来的。上次阿森上台北找小真的时候我们还不是一样一直联络不上他,最后他也是回来了啊!他们应该只是最近心情浮躁所以粗心了点,别想太多了。」

小贝贝听完我的话,终于打破了沉默:「事情没那么巧!阿光应该知道在阿森无故离开医院之后的敏感时刻是不能再这样无故失联的。就算是什么天大的急事,至少也该留个纸条什么的。他们两个一定是被泥娃娃害死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小贝贝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看我,突然就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因为他的脸上泛着一股黑气,不只是印堂,而是整个头整个脸。

我吐了一口气,惊魂未定的说:「我看你先上去洗个澡早点睡吧!礼拜三的时候我跟老吴都请假在家看着你,你说这样好不好?」

我转头看着老吴,老吴点点头表示同意。

小贝贝看看老吴,又看看我,脸上的表情终于舒缓了一些。

他抹去脸上的眼泪说:「有你们在我就安心一点了。我先上去洗澡。」然后慢慢的走上二楼。

小贝贝上楼之后,老吴拍拍我的肩膀问:「这位是你女朋友啊?」

我看着郁馨点点头。

老吴对着郁馨说:「不好意思啊!这些小老弟净给我惹些鸟事,没空招呼你。」

郁馨微笑着点点头说:「没关系。」

老吴也对郁馨点点头,然后转过来对我说:「你们早点上去休息吧!我今晚就睡在沙发上等门。」

「辛苦你了!」我拍拍老吴的肩膀,然后就带着郁馨上楼去了。

过了一个平安无事的礼拜二,礼拜三的重头戏终于登场。

我到超商买了一堆瓜子饼干准备长期抗战,老吴也拿出他珍藏已久的茶叶来泡。

从礼拜三的凌晨开始,我们一直泡茶嗑瓜子看电视直到天快亮,后来三个人实在忍不住想要睡觉,老吴便搬了一张行军床睡在门口。

这样一来除非有人踩过他身上还不会醒,否则任谁也没办法偷溜出去。

为了更保险一点,我也把沙发搬到楼梯口去睡。

小贝贝睡在电视前面的沙发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着了。

我想是有我跟老吴两个人一前一后保护他的关系。

睡到了下午一点多,我肚子饿得让我不得不醒过来。

我看他们两人还在睡,就上楼去要拿泡面下来当午餐。

没想到我上楼只是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下来以后小贝贝就不见了,客厅里只剩下血流满面的老吴躺在地上,行军床则是翻倒在一旁。

我扶起老吴,赶紧用一叠卫生纸压在他额头的伤口上。

我看到地上有茶壶的碎片,看来小贝贝就是用它来攻击老吴以后趁机逃走。

血止住了以后老吴似乎清醒了一点,我问:「老吴、老吴!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老吴点点头。

我又问:「老吴,刚才是怎么回事?小贝贝为什么要逃跑?」

「我……我也不知道。我发现他站在我身边的时候,他就拿着茶壶砸下来了。」

这时我把压住老吴伤口的卫生纸拿开,发现血又开始流出来,看来不到医院缝合不行,便对他说:「老吴,你自己压着伤口,我上去拿车钥匙。」

我扶着他把头靠在沙发上之后,赶紧上楼去拿车钥匙下来,然后开车把老吴送到最近的仁爱医院急诊室去了。

当我载着缝完针的老吴回家,时间已经将近下午三点了。

我扶着老吴回房间休息的时候,老吴摸摸额头上的纱布说:「还好只是陶壶,如果在桌上的是水果刀的话我就没命了。」

「陶壶?陶……?」这时我好像快要想起些什么,但是突如其来的恶心感让我没时间再继续想下去。

我赶紧跑到老吴房间里的化妆室去吐,一直吐到黄绿色的胆汁都出来了还是没办法停止。

老吴站在化妆室门口担心的问我:「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会这样?」

这时我吐完虚弱的靠在墙上,有气无力的说:「我也不知道,知道阿森跟阿光失踪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这可能是一种预兆……」

「你……你是说他们三个人已经都、都凶多吉少了吗?」

老吴说着这话的同时全身都在发抖。

我很不愿意这样推测,但我还是说:「恐怕是这样……」

我跟老吴呆呆的一坐一站在化妆室的门里门外足足将近十分钟,这时我感觉身上的力气慢慢在恢复,便手扶着墙站起来冲掉马桶,又在水龙头底下漱了漱口,然后捧起水来泼到脸上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对老吴说:「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然后就往房间门口走去。

老吴转过头来问我:「你要去哪?」

我一边走下楼梯一边回答他说:「你说起陶壶让我想到一个地方,我要去找当初阿森他们买陶土的陶艺教室。」

老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但我猜他当时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困惑。

《最终回》

我顺着房子的西边一直找,沿路一连问了十几个人都没人知道附近哪里有陶艺教室。

当我在附近巷子里绕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看到了一家兼卖冷饮的书报摊。

我向老板买了一瓶宝矿力水得来解渴,心里面打算喝完了饮料就要打道回府。

这时书报摊里面一个欧巴桑走出来,看来大概是老板的妈妈的样子,我心想再碰一次运气看看好了,如果再问不到就算了。

我客气的向欧巴桑打听:「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喔。请问您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陶艺教室啊?」
「喔,二二八巷那里就有了。」
我正想向她道谢,没想到她又说:「不过他们夫妻俩自杀死掉快十年啰……」

啥?我想任谁也没办法形容我现在脸上的错愕。

经营陶艺教室的夫妇死了将近十年,那阿光他们的陶土是向谁买的?跟鬼吗?

难怪我刚才问过一堆人都不知道附近哪里有陶艺教室。

这时我的心情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不过我的脸色有多难看是可以想见的。

欧巴桑拉过一张木板凳说:「来啦!少年仔先坐一下啦!我看你面色不太好看,身体不爽快是不是?」

我坐了下来,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又会昏倒,接着又说:「我没关系啦!再请问一下,他们为什么会自杀啊?」

欧巴桑这时坐在摇椅上安详的前后摇晃,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反问我:「啊少年仔你是记者是不是?怎么问那么多?」我摇摇头。

欧巴桑接着说:「当时他们夫妇就是生了一个怪胎,就是现在国语叫做『畸形儿』啦!他们从病院把查某婴仔抱回来以后整天关在家里不敢出门,大概是怕被人讲后背话。听我媳妇说在病院的时候他们都把伊盖住不敢让人看到。后来我媳妇听产房的护士讲说那个婴仔生作很恐怖,不过我嘛没看过。」

「后来呢?」我好奇的问。

欧巴桑这时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恐惧,虽然事过境迁已经将近十年,但是她现在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的那种恐怖气氛。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他们吊投自杀死以后,警察找不到人家说的婴仔;后来有一个刑事仔去把他们烧陶的电窑打开来看,婴仔只剩骨头灰而已。」

「啊……!」

听到婴儿被放在电窑里用上千度的高温烧成灰,让我倒抽了一口气。

这时候我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脚也忍不住一直在发抖。

欧巴桑大概没注意在看我,又接着说:「后来那里就没人敢住了。也不知道还要继续空在那里几年?」

我咽了一口口水,强迫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阿婆,是二二八巷几号?」

欧巴桑告诉我以后,我便拖着颤抖的双脚慢慢的往那间已经荒废多年的陶艺教室前进。

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好想打电话叫老吴陪我一起进去,但是回头想想自己像熊一样的身材,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会被人家笑。

说不定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我自己多心了而已。

想到这里,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大步的往二二八巷走去。

其实这个时候我心里并没有预期会在那里找到什么,只是听完欧巴桑说的故事以后纯粹想要进去看看而已。

说不定到时候也不会进去,只在外面随便看看,因为我并不能确定阿光说的陶艺教室就在这里。

找到欧巴桑说的住址以后,我站在外面往窗里看了看,不过玻璃实在太脏了,站在外面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我推开红漆已经快掉光的铁门之后,慢慢的走过堆满枯叶的小庭院。

短短四、五步路的距离,枯叶堆发酵的味道就已经让我快受不了。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大门前,只见堆满了灰的手把上好像有被人碰过的痕迹。

这时候我越来越觉得这里可疑,于是便伸手去推开大门。

当时一股霉味扑鼻而来,让我捂住了鼻子。

我探头进去看,只见地上是一些小板凳跟捏陶用的转盘,看来这里的确曾经是一间陶艺教室没错。

我在一楼看了一下,只见一楼都是一些木板架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陶艺品。

有一看就知道是小朋友捏的,也有一些作的很棒的作品,看来应该是经营这间陶艺教室的夫妇捏的,也不知道是男主人还是女主人懂得捏陶,刚刚没问欧巴桑,不过这并不重要。

我在一楼看不到什么特别奇怪的东西,就走到二楼要去看看。

没想到一走上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绻缩在墙角。

我激动的冲过去一把把那个人从地板上抓了起来,果然就是小真没错!

这时的小真全身都脏兮兮的,脸色枯黄,嘴唇也都干裂了,两眼无神,无论我怎样大声的叫她也没有反应。

我看她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营养不良导致她变成这副德行,一把抱起她就要往楼下冲,走了两步以后才想到她是警察局登记有案的失踪人口,就先打电话报警顺便要警察派救护车过来,然后又打电话给老吴。

在等警察跟老吴过来的时候,我看到躺卧在地上的小真在发抖,于是赶紧脱下我身上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看着小真原本俏丽的脸庞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我不敢想像这些日子以来她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更不敢想像阿森回来之后看到她会作何感想。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阿森自己也已经失踪五天了。

这时的我心急如焚,期待有谁来给我一个完整的答案。

原本是以为找到小真以后,一切的谜团就能够解开。

但是真的找到小真以后,阿森三人却都不见了,小真也像个活死人一样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过了五分钟,老吴终于赶过来了。

他看到躺在地板上的小真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忍不住摇头叹气。

老吴蹲下来轻声细语的问小真说:「小真,你知不知道阿森也失踪了?如果你跟这件事情有关……」

「不用问了!她现在对什么都没反应。」

我打断老吴的话。老吴惊讶的看看我,又看看小真,小真果然如我所说的眼神呆滞,对外界的风吹草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时我在二楼四处走走看看,因为小真失踪的这十几天似乎就是被人一直囚禁在这里,我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出来。

这时我走进了二楼厨房旁边的一间小房间,在里面我见到了一件让我怵目惊心的东西—欧巴桑口中那对狠心夫妇用来烧死畸形婴儿的电窑。

当我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不禁心生恐惧,当场就想转身就走,后来不知道是怎样的好奇心让我又走进那间原本用来烧陶的小房间,或许是因为老吴就在外面让我勇气大增吧!

在我对那座直筒状的电窑东瞧西看的时候,突然看到温度表上的指针指着摄氏九百多度,而且温度还一直持续在上升当中。

我吓了一跳,赶紧找到电窑的插头然后拔掉。

我在墙角捡起了一根扫把,然后站的远远的用它把窑门的开关触开。

窑门打开的时候嗤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一股白烟腾腾的冒上来,瞬间就把小房间的温度给提高了十几度,而且还伴随着一阵焦臭味。

老吴在外面看顾小真不敢离开,只站在原地大喊:「熊仔,里面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等一下!」

我等着弥漫整间小房间的烟散出去之后,伸头往那窑里面看去。

只看了一眼,我就一边大叫一边从小房间里没命的跑了出来。

这时候警察刚好一个一个从楼梯走上来,见到他们,我仿佛见到救星降世一般。

我惊慌的指着小房间对他们大叫:「警察先生、警察先生!有人烧死在那里面啊!在…在那座电窑里!」

带头的一个警察听到我说的话立刻跑到小房间里查看,隔了几秒以后我只听到无线电的声音嗡嗡作响。

我背靠着墙蹲在地上呆呆的望着正前方,只见到眼前有许许多多的警察匆匆忙忙的走来走去,其中几个警察跟老吴蹲在我的面前不知道在问我什么。

我抬起头,窗外透进来一阵蓝一阵红的闪光,除了警笛的声音,我真的什么都听不到……
电窑里另外两堆骨灰因为高温碳化而无法进行DNA比对,因此在鉴识身分上遇到了相当大的困难。

后来我跟老吴提供了阿森、阿光两人失踪的先后顺序以及失踪当时身上可能穿戴的衣物跟配件等资料之后,法医才以此为根据勉强的将阿森跟阿光的骨灰分开。

在帮忙处理完三人的身后事之后,我跟老吴同时搬出了大里的房子。

我在学校附近找了一间套房跟郁馨住在一起,老吴则是找了两个森林所的学弟租下了一层三房的公寓。

在离开之前,我望了房子最后一眼,脑海中回想着五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欢乐时光,还有在他们三人身上重演的惨无人道的悲剧。

我想我永远也不想再回到这个让我恐惧害怕、恶梦连连的地方,这个与恶灵比邻而居的受诅咒之地…

农历新年的时候,我约了老吴到小真家探望她。

当我们见到她的时候,都不禁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小真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幸福洋溢的说「已经十周了,这是阿森留给我的惊喜。」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老吴则是尴尬的笑了笑说「是啊!我们两个也很惊喜。」

小真招呼我们坐下来,这时我心里面正在盘算十周大约是去年几月几号。

小真从冰箱拿出饮料请我们喝,然后坐下来接着说:「医生说受孕的时间大概是去年的十一月二十二号左右,也就是我到台中去找阿森的那一天」

这时她的眼眶慢慢的泛红,泪光在她的眼底闪动着。

我跟老吴此时都能感同身受,因为我们都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男朋友也已经惨死的感觉一定相当不好受,不过现在我比较关心的是小真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怀孕的。

我问「你跟阿森是避孕失败?还是?」

小真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脸红的说「阿森每次都会用保险套,所以应该是」

老吴这时尴尬的笑了笑;不过我一点儿也笑不出来,甚至连一点尴尬的感觉都没有,因为我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我认为小真的怀孕是故意的,而且是在无意识之下的故意。

换句话说,我怀疑是当时附在小真身上的『东西』故意让小真怀孕的;别忘了,当天晚上阿森跟小真一个是昏迷、一个是毫无意识的一个状况。

想着想着,我越想越怕,连一瓶易开罐饮料都拿不太稳,幸好老吴跟小真一直都没发现。

离开的时候,我告诉小真生产之后记得通知我们,因为我的怀疑要等到那个时候才能获得证实。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么电窑里的畸形怨灵将在那一天重返人间。

今年的八月二十五号,小真打电话来说她已经从医院把宝宝带回家了。

听她的语气充满了初为人母的喜悦,我也如释重负的为她感到高兴,看来我几个月以来的担心都是多虑了。

这是我第一次想要为自己的推测错误大肆庆祝,也是第一次被女人为心爱的男人产下遗腹子的勇气所感动。

总而言之,在我挂掉电话的那一刹那,我忍不住的掉下泪来。

除了高兴,也因为我累积了几个月的压力终于获得解脱。

这段期间,我经常梦见小贝贝在电窑里被烤焦的尸体;我每次都恐惧的流着眼泪醒来,而且经常整夜无法再入睡。

我认为这阵子的我距离崩溃的边缘只剩下那么一点点了。

隔天,我兴冲冲的拉着郁馨跟我和老吴一起去探望小真母女。

到了小真家之后,我们发现阿森的爸妈也在,不过两家的家长似乎谈的不是很愉快的样子。

我们向他们打过招呼之后,三个人就兴奋的往小真的房间走,一点儿也没受到他们严肃的气氛影响。

到了小真的房间,小真抱着小宝宝坐在床上对我们笑了笑。

我看出她脸上带着一丝丝的烦恼,看来是阿森的爸妈想要把这个宝贝孙女带回家。

这也难怪,因为阿森是家里的独子,好不容易栽培到就快念完牙医,却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老吴将手上的礼物放到桌上以后,看着宝宝的脸在逗她。

我说:「小宝宝才几天大而已,她不会跟你玩的啦!」

老吴笑了笑,还是不停的在逗她。

这时郁馨在一旁看着可爱的小宝宝,忍不住向小真要过来抱。

小真把宝宝递给郁馨之后,又换成我去逗弄她,因为宝宝红通通的小脸蛋实在是太可爱了!郁馨也忍不住抱着宝宝香了好几个。

闲话家常一阵之后,小真下床走到门口对郁馨说:「你们要不要到隔壁看看婴儿房,我花了很多时间布置喔。」

郁馨点点头,抱着宝宝就要跟着小真到隔壁去,我跟老吴也都起身准备一起过去。

小真这时候说:「把她放在床上就好了,她到没有冷气的地方会大哭大闹。

「咦?」

这时候我起了一点疑心,心想才几天大的小婴儿怎么可能会这样怕热,印象中婴儿不都是要包的紧紧的吗?

我从郁馨怀里接过宝宝,然后对他们说:「宝宝我顾着,你们过去看就好了。」

「嗯!」郁馨点点头。

等到他们三个人都到隔壁去以后,我把门关上,然后抱着宝宝轻轻的唱着: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她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会……

唱到这里的时候,我一边唱一边低下头一看,赫然发现在我怀里的小宝宝正在恶狠狠的瞪着我。

我全身颤抖着不敢再唱下去……
因为……
我知道……
这一场恶梦……
并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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