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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分享] [转贴] 我在公司捡到一个十岁女孩
梳着两条发辫的小女孩至少第三次经过门口。
不是我特别注意她,只是刚好,刚好她梳着可爱的发辫,而我想要有一个女孩已经想了好久了。当然,面对萤幕的工作总得要偶尔放松一下眼睛与双手,所以,我不一定把次数算准确,只是刚好。
又一次,我看见小女孩,怯生生走了过来,盯着我的办公桌。
「电话可以让我打吗?」小女孩说。
「你要打给谁?」原来她盯的是我桌上的电话机。
「妈妈。」
我看看时间,下午四点十五分。小女孩握着话筒,熟练的按着数字键,大约响了七八次之后,她挂断电话。
「我可以在这里等吗?」
当然可以。
首先,我清理一张工作桌,好让她写功课。放下书包之后,她说没有功课,可不可给她白纸画图?没问题,我拿给她一张A4影印纸。然后,她打开书包,拿出铅笔盒,专注在那张我给她的A4影印纸上。
可是,我不能这样莫名其妙就收留一个孩子,虽然是个我盼望许久的小女孩,但她绝不是送子鸟驮来的,很明显地,太大了。
所以,我开始搜集资料。
原来她是离我公司步行约莫十来分钟小学三年级的学生,放学之后,等不到妈妈,就自己走了。好大的胆子!我是说,她好大的胆子随便就跑进来我的办公室?我记得到这里的路上有一间贴着爱心联防贴纸的皇冠租书店,学校应该有教导她们,碰到紧急事件,应该往那边寻求协助。这个不要紧,要紧的是,她的妈妈呢?接不到孩子一定很紧张吧!虽说偶尔有家长一大早扯着喉咙对着孩子大骂三字经,我们这里应该没有明显的坏人,只是,她是个孩子,虽然十岁了,毕竟又是个女孩,她的妈妈难道没有告诉她,要小心陌生人?即使是个看起来亲切善良的陌生阿姨!
我感到心中受到莫大的冲击。
一边翻着儿子的联络簿(儿子联络簿上有学校电话),一边问她是三年几班,叫什么名字?问了好几次,她才慢吞吞的回答,我发现这个小女孩在收发讯息之间有明显的迟缓。拨通学校电话,我告诉接电话的老师,我在公司捡到他们学校的学生,某年某班某某名字,有没有这个学生的家长打电话或者来学校寻找?接电话的这位老师说他这边没有家长来询问,于是帮我转到另一个分机。很妙的事情发生了,另个分机的老师对于这个小女孩有印象,「她刚刚有来借电话,才下课十分钟我要她再等一下,怎么就自己跑走了?」电话那头仿佛还责怪是孩子不对。我心里低声咒骂,难道不能先把孩子留在办公室?
理所当然,我很客气的留下我的名字还有联络电话,怀抱着一丝丝希望,希望孩子的母亲会打电话或者到学校寻找。
怎么就自己跑走了?
我也不知道,小女孩为什么自己就跑走了?当她专心画画的时候,我又拨了她告诉我的家里的电话好几次,还是没有人接听。离下午四点钟放学,已经过了四十分钟。小女孩的母亲没有任何消息,小女孩看起来也不慌张。我不知道小女孩的母亲接不到女儿的此刻心里有着什么翻搅,然而我眼前的女孩显然对于错过妈妈来接她这件事情所将导致的可能后果,丝毫没有任何警戒,或者,她根本不具备这样的能力?看她把全部心思放在那张A4影印纸,空白的纸张上开始填满口袋怪兽那一瞬间,我不禁想起我那刚上小一的儿子。
记得开学不久,如果我比儿子晚到约定的地点,那么我这个迟到的母亲就会发现儿子眼框泛红,坐在路旁的石头上掉眼泪,儿子的眼泪让我心疼也让我深自检讨,怎么一个十岁女儿不见四十分钟,她的妈妈呢?
后来,我很明确的告诉儿子,就算妈妈迟到了,也一定会到,千万不要乱跑也不要害怕掉眼泪,你看看,旁边还有导护义工妈妈呢!
不会是恶意遗弃,还是离家出走吧!
我可能想的太多,也许只是一个不经心的妈妈。可孩子不是生来不经心养着的,再怎么淡薄,十年终究不是须臾。虽说下午公司没有大忙的事情,一来不确定小女孩关于住家的位置是否正确,二来冒冒然就把孩子往不知为何的地方送也很怪,最后只好决定继续等待,以及继续拨打小女孩可能记错的电话号码。
五点整。没有找孩子的来电,电话那头依旧空响。
除了继续尝试那个电话号码,期待有人应答之外,我开始盘算下一步,究竟送她回去还是交给警察局?继续让小女孩待着也没关系,但到头来会不会被安一个诱拐儿童?思及此,心里顿时有些骇然。
「妹妹,平常妈妈都跟你约在哪里?」
「钓虾场。」
哪里有钓虾场?这下子我真的糊涂了。想起电视萤幕里出现的受虐孩子,我睁大眼睛仔细检查,还好,穿着夏天衣衫的小女孩,脸上、手臂上、以及两条腿上都没有伤痕累累。
但是,但是,她的妈妈呢?
再一次按下重拨键,响了约莫六七声之后,
「找谁?」电话那头响起稚嫩的童音。
「可以请马麻来听电话吗?」
「好。」
然后,那头没了声响,不要吧!好不容易有人接电话,好歹来个大人说一下话,也好解开我心中的迷团。
「喂。」
谢天谢地。
小女孩的母亲,听不出紧张的气味,只是抱怨孩子乱跑,在约好的地点不见女儿的人影,就先去接了弟弟,说她一个人要照顾三个孩子,来来回回的,疲于奔命,孩子又不听话。
小丸子额头上的三条线我终于感同身受。
「xx妈妈,你要不要先来接孩子?」
五点四十五分,终于见到小女孩的母亲。她看着不见两个钟头的女儿,脸上没有特别的神情,看不出来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小女孩见到母亲,也没有任何欢欣的表现,依旧埋头画她的口袋怪兽,就好像她的母亲来不来都无关紧要,而她只要能画画就好。那种感觉太奇特,我不禁要怀疑,她们真的是母女吗?
做母亲的跟我道了谢,又重覆一次电话里的埋怨,我猜想她们家是不看樱桃小丸子的,要不然不会没发现我额头上的三条黑线。那位母亲对着女儿还是那句,「为什么不在说好的地方等?」小女孩对于母亲的问题没有反应,也没有整理书包跟着母亲回家的欲念。
「妹妹,妈妈来了喔,把桌上的东西收收,回家啰。」
「这张纸给我吗?」小女孩关心的果然只有皮卡丘。
「这个孩子,整天只知道画图!」孩子的母亲似乎觉得很头痛。
现在,我有点明白了。分身乏术的母亲,把大部分的时间放在年幼的弟妹身上,小女孩慢慢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物上,而今天,三年级只上半天课,是女孩的老师留下女孩加强课业辅导,所以,小女孩究竟在路上晃荡多久,我不知道?她的母亲,一定也不知道!
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我突然体会有许多人许多的无奈,那种无能为力的无奈。看看长针短针合力把表面切割成两个大小相同的半圆,小儿子应该在幼儿园翘首等待着,关上铁卷门,疾步往幼儿园的路上,想起先前隔壁玻璃行老板娘开的玩笑,她说孩子的母亲应该付我临托的钟点费。
然而,这整件事情跟临托完全无关。 我不是保母,只是刚好,捡到一个十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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