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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励志] 快乐回家吧
摘至: 【商业周刊】 在英国,去年已有300万英国人选择「往低处走」,整个欧洲也有 1200万人趋向过简单生活,较1997年时成长30%。在台湾,则有 43的都市人,希望放下目前的工作搬到乡下生活,选择低薪而简单 的生活,已经成趋势。
「人生的遗憾不在于过去,而是很想做的事,到死都没有去做。」 广告文案创意人杨梨鹤迁居田园已经六年,提早十年去圆这个梦想, 是因为她罹患了癌症。杨梨鹤曾经走过一段标准台北人的工作狂生活, 她可以赶稿写作,七天七夜不睡;为了多赚钱,客户来者不拒, 写到手抽筋而莫名其妙大哭。生病让她解开了人生密码: 为什么一定要十年后!
都市人总是被「人往高处爬」这句古老的训辞,鞭策着向前。 但是,「赚多少钱才够去得一个癌症?」三十四岁的农夫赖青松说, 把一个健康的人生好好活过,不要等到生病、意外,才大彻大悟。 赖青松是一位「硕士农夫」,原本有机会继续在日本攻读博士, 但他放弃了。去年四月,在正值壮年时期,到宜兰乡下插秧, 选择过「不会赚到钱,但会得到快乐」的生活。
一撮黑发束在脑后,五十九年次的赖青松穿着一件领口已经松开 成荷叶边的T恤,脚上的黑污似乎怎么样都搓洗不掉。建中、成大毕业, 还拥有日本环境法硕士学历,赖青松却是一位全年照顾农地的 「田间管理员」。他每月领固定薪水三万,带着一家四口落脚在 一间废弃工厂后面的小铁皮屋。屋前的空地是客厅也是饭桌, 一次台风就能把杯碗吹上天;后院就像一般农家,养鸡、种菜。 他的外表很乡土,言谈间却很不农夫。
回溯赖青松的历程,从乡下到都市,又从都市回到乡下,这么多年来, 他一直在探索生命的着力点。
国一时,因为父亲生意失败跑路,赖青松被当佃农的祖父带回乡下抚养。 寄人篱下的这一年,他亲身体验:吃一口饭就得做一分工的农村法则。 每天跟着务农,赖青松看到祖父那种双脚踩在土地上的无畏和无惧, 才知道,人和土地是站在一起的,如何对待、它就如何回报。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种,一直在找寻适合的环境,」不能被种在漂亮的 花盆中,野地里赖青松才能成长。
但长大后,他还是不能免俗的要在都市闯荡。在台北,赖青松曾经在主妇 联盟「绿主张共同购买中心」当到副总经理,有时一周工作七天、还副总 兼司机,但是年轻自负的性格,使得他在组织内感觉压迫,终究离开。 之后,他从事日文翻译,但是他挑作品、不喜欢大量翻译,在你争我夺 的都市现实,不争就没机会。赖青松清楚知道这不是他长久想做的工作。
回归乡村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有一年的时间,赖青松过得很不快乐, 「怎么才能找到对的路?」赖青松直觉自己快要崩溃,必须彻底放空去想 清楚,于是他离开职场,到日本念硕士。
念完书后,他再度排徊于十字路口:继续读博士?或者回台湾?如果 回台湾,能做什么?他想回乡下的念头还是浓厚。后来,一位农友 何金富想出「榖东俱乐部」的点子,给了赖青松圆梦的勇气。 由榖东们以一台斤六十五元、一年至少预购三十台斤的方式, 共同成为委托种植事业的合伙人。简单来说,榖东出钱、他出力, 固定薪水让他实现当农夫的梦想而不会饿死。
赖青松拥有五十三岁的何金富所没有的年轻体力,何金富则有赖青松 缺乏的耕作经验,他们几乎是一拍即合。赖青松在宜兰冬山乡一片山脚下 的田里,终于找到生活和工作结合的生存方式。
问赖青松,成天在杂草和烂泥之间,会快乐吗?他的回答是:「 过去我羡慕别人的快乐,后来才发现,原来快乐并不是因为做的事情, 而是因为做的是『喜欢』的事情。」他描述回到乡下的日子,田里头的 事情,就像在玩game,但是没有破关手册,「台风来袭,仿佛子弹打中 我的心脏,」赖青松形容,丰收时就和破关的快感一样爽。这位硕士农夫 乐在其中。
赖青松或杨梨鹤的故事,并非特例。台湾前几年回乡开民宿成为风潮, 到今年一月为止已经有一千七百七十五家民宿,他们选择在林间布置 梦想之屋,取代高压无奈的都市生活。
‧ 回游潮流 越来越多人选择过低薪简单的生活
许多国家也都有人正在找回生活的真正价值。在英国,已经有越来越多 的人提早选择当个「回游者」(downshifter:原意是换低速档,引申为 寻找较轻松而低薪生活的人)。他们不汲汲营营于往高处爬,而选择往 低处走。根据《基督教科学箴言报》报导,更多的城市居民搬到乡间 去住,更多高薪的专业人员另外寻找自己感兴趣的工作。「往低处走」 的潮流正在英国蔓延,甚至,英国首相布莱尔的两位助理也加入这个行列, 其中包括他的新闻秘书。
英国人是欧洲的工作狂,根据一则欧盟的最新调查报告指出,英国人 每星期平均上班四十四个小时,比德国人、法国人、甚至是美国人都长。 而且英国也是欧盟国家当中,唯一不愿把每周合法工时限制在四十八个 小时以内的国家。在这种情况下,导致越来越多英国人选择退出这种 劳碌奔波、高薪水的工作,宁可去过报酬低一点、但简单一点的生活。
根据英国一家企业及产品资讯研究公司Datamonitor调查,到去年为止, 已经有三百万英国人选择当个「回游者」,其中包括寻找较轻松而低薪 的生活,甚至举家迁居农村等。他们期望从过分忙碌中解脱出来,提高 生活品质,享受「普通人应该拥有,而自己已经失去的乐趣」。 Datamonitor的调查也显示,往低处走的倾向不仅仅是英国人, 而已经在整个欧洲蔓延。目前,全欧洲共有一千两百万人趋向过简单生活, 较一九九七年时成长三○%。
不只在欧洲,过去十年,澳洲的三十岁到五十E岁的成年人当中, 也有将近四分之一的人已经改变生活。他们有的搬往乡村、有的依旧 留在都市,共同的是,他们不再为工作付出一切,或者从事兼职工作、 或者成为自由工作者。他们获得什么?那是一种巨大而无形的 回馈——高度的个人满足。
澳洲研究中心(The Australia Institute)主任克里夫·汉米尔顿(Clive Hamilton) 针对「回游者」进行研究,他归纳人们成为「回游者」的原因,有的是 想过不太物质主义的生活,有的则是想过接近大自然的田园生活。 当将近四分之一的澳洲人如此,在美国和欧洲国家也有相同比例的人 这样做的时候,克里夫·汉米尔顿认为这将代表一种巨大的变革。
在台湾,都市人想挣脱的渴望也显而易见。根据《花草游戏》 杂志和农委会农业资产交易网在去年八月份,针对北中南三大 都会区民众的电话调查,在一千零七十三份有效问卷中, 有四三%的都市人梦想住在乡下,同时希望放下目前的工作搬到乡下生活。 若以年龄族群来看,意愿最高的是三十五到三十九岁这群人。
返乡风潮从乡下土地热卖可以得到证明,例如宜兰,去年年中, 宜兰县政府在两个月内就卖出总价二十亿元以上的土地。今年一批 礁溪温泉地拍卖,不但最高价以底价近三倍落槌,甚至还有人包了 两辆游览车到台北参与竞标。
‧ 心境转折要赚「血汗钱」得先跨越心理障碍
但年轻人返乡,最大的反压就是家人。父母都希望孩子能有一份好工作、 好薪水,可以买房子、汽车,这样就是幸福。而黄仁栋的选择令母亲 难以接受:一个硕士儿子,为什么不继续留在人人称羡的花旗银行, 是都市待不下去吗?为何要举家搬回乡下,跑去卖菜!
黄仁栋确实在都市待不下去了。
拥有国外MBA学历的他,七年前是花旗银行私人银行部门的一员,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年他打算从消费金融部转战私人银行部时, 面试他进花旗的主管——现任美国运通台湾总经理江丕文说了一句 话:「你要去帮有钱人牵狗啊!」带着雄心壮志上战场,黄仁栋才 发现,帮有钱人牵狗不算什么,若是做牛做马就搞定一切, 日子也不会太难过。但是客户的钱放在他手上,他开始了半夜经常 吓出一身冷汗的日子,「数字大得太恐怖,」他发现自己的心脏不够强, 玩不起这么大的金钱游戏。有了小孩之后,一股冲动让他决定搬回乡下 老家。
没有规画,黄仁栋并不确定自己回乡能做什么。看当时景气不错, 以三年一千五百万元,标下一栋新竹科学园区附近改建的大楼, 楼上出租,一楼干脆自己做生意。翻阅国外资料的过程中发现, 欧美有机食品市场近七年来每年都有两位数成长,黄仁栋决定做 有机超市。
可是他没有任何专业背景,什么是「有机」都不清楚,于是一个人 从宜兰到屏东、西部到东部,拜访超过一百个有机农场。在台东, 跟着种玉米的原住民观察虫子吃雄蕊;在明德水库上游,沿路观察生态。 从一个不知农村样貌的都市人,深入了解有机作物生产过程。另一方面, 他也到美国、日本去上自然农耕、有机食品等课程,甚至拜访国外有机 农场,再把技术带回来和台湾农友交流。
有机超市「柑仔店」正式开业才是真正考验,开业后至少两年,黄仁栋 每天都得推一大车蔬菜回家。因为有机蔬菜售价高、民众接受度不大, 为了让客人了解有机蔬菜的内涵,黄仁栋自己站上第一线卖菜。他不是 害羞的人,过去对客户做简报也能振振有词,但是卖菜,这是很高的心 理障碍。明明应该是调度千万资金、赚取大笔佣金的人,现在却为了 三十五元一把的蔬菜,向婆婆妈妈解说得满头大汗。
目前「柑仔店」已经扩展出五家分店,一年营业额一亿二千万元, 打拚七年,去年才终于大致打平。曾经有过的优渥生活,难道不怀念吗? 黄仁栋说,很难想像回去过以前的日子,现在虽然没钱出国度假、 也没钱买房子,但是每天骑着脚踏车迎向晨曦,看着屋外一大片油绿绿的 稻叶随风摇摆,轻松的心情无以言喻。「压力还是很大,但至少每夜都能 睡得安稳。」他说,这就是最难得的幸福。
每个人在不同阶段,心理状态不同,需求不一样,对幸福的定义也会改变。 一九五四年,身为人本心理学中流砥柱的马斯洛(Maslow)出版了影响深远的 钜着《Motivation and Personality》(中译名:动机与人格),由下而上, 把人类的需求层次分为金字塔五阶式人格理论:从生理需求、安全需求、 被归属、接纳的需求,到自尊心需求,以及第五阶段的自我实现需求。
贫穷时候,期待的是有一口饭吃的幸福。当物质生活不虞匮乏后, 工作的价值与生活的意义,两者就常会在许多生命的个体中, 产生对话:到底是为工作而生活?还是,为生活而工作?于是, 人类潜藏的乡村性也冒出头。
‧ 价值重建 山顶并非每个人最后必达之处
于是,越来越多乡村性(rurality)较强的人选择回乡。谢雨生解释, 就像是一颗种子,在一个人社会化的过程中,有机会接受到乡村的 环境价值,包括人际互动、文化、价值观等,都会内化成为个人特质。 事实上,谢雨生说,乡村性和都市性在人的身上是并存的,只是互有 强弱。乡村性较强的人,可能比较不耐都市的高压和烦躁,自然比较 倾慕乡村的种种。
何立德也算是乡村性较强的人。三年前,他辞掉台北的工作,回到临近 基隆的深澳渔村,租下一间破房子,改装成旅游服务中心,开始小本创 业梦。但摆脱西装、领带后,何立德才发现当初想像的快乐渔村气氛, 事实上根本不存在,但他还是选择所爱,希望尽己之力改造渔村。在长 达五个月不出海的日子,他接下政府单位的计画,跑遍全省各地,甚至 绿岛、兰屿的渔村,去教当地人如何做旅游包装、社区营造。回到乡下 后,他重拾工作的热情。
虽然自己也才刚刚开始,但何立德相信,每个渔村都能包装出当地特色: 「全省有八百多个渔村,只要每个地方都有一个阿德,这个渔村就有希望。」 何立德说,许多人身上都有回乡的因子,用心的地方就是你的故乡。
女儿已经上大学,超过五十岁的廖鸿基算是乡村性很强的资深返乡人, 他在三十四岁时找到他的原乡——海洋。他放弃县议员助理的工作, 放逐自己到海上当个「海脚」(船上最低层的徒弟)。花了好几个月才 克服一上船就晕吐,也学会在海上如何食衣住行。静静望着远方, 大海令他沉静,廖鸿基厌倦的人际纠纷、家庭冲突,在海上统统没有。
廖鸿基只有高中毕业,也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放逐了五年, 他知道自己已经回不了陆地,大海开放了全身的触角,他没受过 文学训练却开始写文章,最后还集结成书。但他也同时注意到海 洋病了,开始投入鲸豚调查,更在一九九八年成立黑潮基金会, 召集一群年轻人共同投入海洋生态保育。对廖鸿基来说,海洋提供 了心灵养分,「用世俗的财富来看我是不合格的,但我的心灵和大 海一样丰美。」
开着一辆三手的红色小货车,赖青松光着脚丫踩油门,他说: 「我的青春敢拿来花用!」这位硕士农夫不只是劳力付出,也用 他的笔亲手绘写,每个月一张简单的刊物,让吃米的「榖东俱乐部」 榖东们都能了解土地上发生的种种。赖青松似乎找到自己生命的着力 点:「当农夫我只是三等,我做的是人和土地间的翻译!」
传统的价值观告诉人们,想出人头地必须奋力往山头爬,然而, 难道山顶是唯一目标吗?如果拐个弯,山涧里、树林间,不也都 可以安身立命,找出一条归返心灵原乡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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