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街燈，在妳的身上流轉。

　　為什麼加入暴走族？這大概是每個人看到我都一定會問的問題。因為我是個外表成績優秀，看似無憂無慮地活在世界上的人。

　　沒錯，這就是我一直戴著優等生面具的生活。

　　直到那天，我在街上看到了騎著R1呼嘯而過的妳。

　　迎風而飄揚的長髮就在我眼前掠過，跨在機車上的修長身材耀眼得像是書中走出來的女神一般。

　　不經意、彷彿目空一切的眼神向我瞥了一眼，而就在我屏息的瞬間，妳便已經飆離我的視線。

　　那一眼，竟讓我的心沸騰起來。

　　

　　沒有忘記，妳看到剛加入暴走族的我時驚訝的眼神。

　　「妳這種乖乖牌來這裡幹什麼？」

　　那是妳，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小心地，偷偷妳聲音的音質、語氣都刻在了心上。

　　「幹！我就知道妳是個麻煩！」

　　看到我連普通的機車都不會騎，妳就當著眾人的面臭罵了我一頓。

　　在妳責備的目光下，我的淚不爭氣地湧出。

　　我早已知道，我是個除了讀書之外什麼都不會的人。我的價值也只有在考試的時候才能顯現，為了那一張寫滿虛榮的成績單，我花費大半的青春歲月在書桌前啃那堆枯躁的課本，只求在高分上再增加個一分半分。

　　如果沒有遇到妳，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有所改變。

　　是妳改變了我。

　　這樣想著的我抬起頭，堅定地迎上妳的視線，鼓起勇氣說出了內心的話：「拜託請妳教我！麻美學姐！」

　　「靠！我才不是什麼學姐！別給我亂取名字！」

　　妳不甘願地用力拍著我的背，痞痞地吐出一句令我驚喜的話：

　　「要學的話就快來啊！」

　　就是貪戀妳這份不自覺的溫柔，我竟然在不久後就穿上了與妳一樣的特攻服。

　　我現在的夢想就是能與妳一同馳騁在湘南海邊的國道上……會不會，太貪心了點？

　　

　　我的心情不好。

　　直線下滑的成績害我被父母罵了一頓，我生平第一次地向他們頂嘴，吼出了我多年來的積憤。

　　我要拋卻父母加諸在我身上的未完夢想，因為現在，我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目標。

　　今天晚上下雨了，我衝出家門時沒有帶傘，雨水直接打在我身上，感覺好冷。

　　徘徊在行人漸稀的街頭，我感覺到四肢開始麻木。

　　突然，後方傳來妳的聲音，臉上擔心的神色讓我覺得好高興。

　　但妳劈頭就對我破口大罵。

　　「靠！妳找死是不是！這麼冷的天氣竟然在淋雨！」

　　「對、對不起……」

　　我顫抖著身軀說著，妳卻二話不說將我摟在懷裡。

　　妳的體溫……好暖。

　　多希望，這場雨能下久一點。



　　妳的家就如妳不拘小節的性格一樣，雜物把每個可坐的空間的填滿了──除了床。

　　我紅著臉坐在有妳的味道的床上，向妳坦承了今晚跟父母吵架的事。

　　妳逕自喝著冰啤酒，默默地聽我說完。

　　「幹，就這點小事妳就跑去淋雨？妳頭腦有問題啊？」

　　妳的毒言毒語令我不自禁又紅了眼，但我不敢在妳的面前哭，只好無聲地啜泣著。

　　「別哭了。」

　　妳坐到我身邊，無袖背心下的肩帶搖盪著我的心。

　　呼吸突然間變得困難起來，但我知道這不是病，而是迷戀上妳的症狀。

　　「我……」

　　絞著十指，我困難地嚥了嚥口水。

　　「幹嘛？說話別吞吞吐吐的！」

　　「我喜歡妳！」

　　我心虛地不敢看妳的反應，但妳暴跳如雷的聲音卻確確實實地傳至我的耳中。

　　「幹！」

　　只有一個單字。

　　「對不起……」

　　我只能道歉了，把它當作是一場認真的玩笑。

　　「妳把我當成男人了是不是！」

　　沒想到妳的反應會如此激烈，妳抓住我的衣領，把我整個人揪起來吼著。

　　「沒……沒……」

　　「靠！妳他媽的給我看清楚！」

　　妳生氣地扯開自己的衣服，細碎的背心立刻應聲斷裂，妳豐滿的胸部便呈現在我眼前。

　　「看啊，我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別把我跟那些臭男人混為一談！」

　　「我沒有把妳當作男人！」

　　禁不起妳的誤解，我開始為自己辯護。

　　「那妳到底想怎樣？啊？」

　　「我喜歡妳……」

　　沒有武器的我唯有一直重覆著這句惹妳生氣的話。



　　妳開始逃避我，在車隊裡也總是一個人飆在前面。

　　我只能，看著妳的背影了。

　　


　　要搬家了。想在最後向妳道別。

　　謝謝妳在這段日子裡教會了我許多東西。

　　謝謝妳讓我勇於邁出了一直以來的枷鎖。

　　我來到妳的家門前，緊張地按了按問鈴。

　　妳開門一看到是我，一臉的侷促。

　　「麻美學……」

　　記得妳不喜歡我叫妳學姐，於是又急急收口。

　　「什麼事？」

　　「我……要搬家了。」

　　妳吃驚地看著我，希望這是妳在乎我的反應。

　　但是……似乎想太多了。

　　「喔，再見！」

　　門關上的同時，內心好像有什麼掉落了。

　　還是……謝謝妳。

　　因為妳，我懂得了何謂愛──以及痛。

　　


　　回來了。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景物。

　　騎著R1的我獨自飛馳在國道上，在以前常摔車的轉彎處停下。

　　堤防上站著一個修長的人影。

　　波浪捲的長髮迎著海風飄揚，鹹鹹的味道竄入鼻腔。

　　我摘下安全帽，讓一頭黑色長髮披瀉而下。

　　那是……為了要追隨我腦海裡的那個影子而留的。

　　不過，睹物思人，卻因此讓妳的身影沒有淡去。

　　前方堤防上的身影轉過頭，一雙熟悉的眸子與我的視線相纏。

　　「麻美……學姐……？」

　　習慣，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幹！還叫我學姐？要我砍死妳嗎？」

　　我茫然地看著她奇怪的表情，嘴上說著髒話，卻笑得燦爛。

　　妳，沒有生氣麼？

　　「幹嘛不說話？」

　　「我……」怕一說，妳又生氣了。

　　「妳……」

　　妳拋掉煙頭，慢慢向我走來，毫不理會我的驚慌。

　　「妳變得……好成熟。」

　　妳不知是感嘆還是讚美，手指爬上我的髮。

　　「麻美……」

　　學姐兩個字被妳突襲的唇封住，這是我第一次──只叫妳的名字。

　　心裡漲得滿滿的我，希望這是另一個習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