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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分享] 爸爸情人
當我發現世界中心不是繞著自己轉的時候,看到的週遭,像是一個大轉輪一樣,不斷的轉動著,身邊的朋友們,不再是當初所熟悉的那人;以前常見的景物,樹木變的更高大,躲在巢裡的雛鳥變成叼著小蟲返巢的母鳥;爸爸的肩膀不再是挺直的,何時發現他頭上的白髮突然變多了起來,他臉上的細紋變的明顯;而我也從被扛在爸爸肩上小女兒,轉變到替爸爸蓋被的大女兒;唯一不變的是爸爸鞋上的塵土,頑強的佔據了爸爸的每一雙鞋。

傳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我一點也不這樣認同,我一點也不想要有個整天不在家的情人,眼中只有工作的情人,沉默寡言的情人,不曾對我說他關心我、疼愛我的情人。

十年前景氣正好的時候,每一天都看不到我的父親,我起床上學的時間卻是父親睡覺的時間;下課後,回到家後,陪伴著我的只有一台電視機,而不是父母親;睡覺的時候,沒有人在床頭說故事、幫我蓋被,更別說幫我關燈說聲晚安,每一晚都是自己走近漆黑的房間裡,自己蓋上被子,對著小妹說晚安;而我們睡的正熟的時間卻是父親下班的時間,我從不知道我的父親到底有多晚下班,睡夢中依稀感覺有人開了房門,漆黑的房間滲入了一絲光線,我來不及睜眼認清楚是誰,房間又頓時變回漆黑,而我卻一直以為那是夢,那是一個爸爸回家了的夢,有了這個安心的夢,而夜裡的我睡的也更沉。

每一年的運動會,看著同學們的爸爸媽媽都會來學校看他們,看著他們奔跑在跑道上,問著他們肚子餓不餓,拍拍他的肩膀告訴他今天看見他努力的跑到終點;而我無奈的也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因為我父親的眼中好像沒有我,只有工作,從未因為我而來學校參觀過,卻常常因為工廠裡的一通電話,即使是星期天也匆忙的出門;一天早上睡遲了,哭著不敢去學校,怕遲到被罵,那一天,父親用最平常的語調說:『別哭,我等一下載你去上學。』那是父親第一次走進我的學校,陪著我走進教室,也是我第一次在非假日時候看見他,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視線範圍。

每一年的暑假都是我最期待的日子,每天都不用上學,而且也不用每天一定要寫功課,暑假作業嘛~來日方長何必此時寫?!每一年的暑假末,都是因為我這樣的想法,害死自己在暑假結束的最後一天,一邊哭著一邊趕作業,規定要在暑假的時候畫四張圖畫,吵著跟媽媽說我不會畫,母親拿起畫筆,大筆一畫,又是古厝一間,前面養幾隻鳥不像鳥、雞不像雞的禽類,看了古厝看完了雞,大哭著說:『又是畫廟,每一次你都給我畫廟,我不要廟拉!!』然後氣的把母親畫的圖擦掉,而母親也不想理我,叫我自己想辦法,那時一邊哭著,一邊打著電話給加班的父親,哭嚷著說我不會畫,可是母親又畫廟給我,明天就要開學了,我會被老師罵,那時,父親的一句:『別哭,我回去再幫你畫。』便這樣輕易的安撫了我,夜裡我把三張圖畫紙,和色筆放在樓下桌上,要父親一回家不會忘記替我畫畫的事,那夜不知怎樣,睡的即不安穩,半夜裡爬起來,跑下樓看父親是否有畫給我,在黑暗的樓梯口,我看見樓下的燈亮著,躡手躡腳的走了下去,看到的是父親很認真的拿色筆在著色著,紅色畫完,換黃的,終於整顆懸浮著的心鬆懈了下來,而我又躡手躡腳的爬上去睡覺,因為我知道,父親絕對會完成它的!

父親在我的眼中,是個不愛說話、也不常笑的人,父親從未哄過我們,也很少跟我和小妹玩過,從小到大,我和妹妹玩鬧時,若是父親也在看電視,你絕對會在開心頂端被吼罵聲嚇的跌下來,父親也很少跟我們講話,因為他的雙眼僅盯著電視,直到家中有一隻狗出現後,他的眼中才多出一樣東西,那隻狗,他可以跟那隻狗講一大堆我們從未聽過的童言童語,問它要不要吃飯飯,冬天冷的時候,緊緊的把他包在外套裡,害怕他會感冒,彷彿那隻小狗才是他的小孩;一天,我發現了家中的零食裡,突然多出了三包科學麵時,我嚇到了,因為那些零食都是父親買回家的,而我們也樂於這樣的零食,因為這是我和小妹搶著吃的最愛,一人一包可是卻多出一包的科學麵,我和小妹兩人猜拳爭著要那一包,第二天,我卻發現零食又多了六包科學麵。

上大學的第一年,我到了離家最遠的地方去唸書,那時,父親氣我填這麼遠的學校,三天對我不理不睬,去到了那裡,我只能靠著電話,聽著母親的聲音,想著家,自己也決定想要轉回離家近一點的學校,而電話那頭媽媽告訴我,父親知道我要考回去,雖然只有點點頭,但是父親的嘴角卻是上揚的,那時的我,頓時下定決心一定要考回去!因為父親不愛說話,而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和他講話,我選擇寫信,動手寫第一封信,其實真的很難為情,因為..我從未向父親撒過嬌,從不愛粘著父親,要我如何告訴他,我心裡對他的思念不亞於母親,我只敢在信上寫我很想家,我保證一定會用功唸書考回去。過幾天後,媽媽打電話來說父親把信拿回家給她看,雖然嘴巴裡唸著『這麼想家,當初就不該填到這麼遠』,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很柔和的。一次我犯胃病,從家裡回到學校後,第一個晚上媽媽打電話來問胃病好點沒,也告訴我,父親從一進家門就開始問我的身體好點沒,叫媽媽趕快問一下,之後的一個禮拜父親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媽媽我的胃病怎樣。

爸,小時候你是我的大樹,替著我頂著天地;長大後,你仍然是我的大樹,但是卻歸還了屬於我的天空,讓我恣意的在陽光的滋養下成長,讓我攀附著你的枝幹向上生長。而我也不再是你眼中的小女兒,哭鬧著寫不完的作業、吵著要吃科學麵;你的小女兒已經轉變成足以支持你的大樹了,我陪伴著你看電視、問著屬於我們兩個共同的興趣,不在埋怨晚上沒人蓋被,因為你不是我的情人是我的爸爸,所以..我要替你蓋被,陪著你度過每一個夜晚。

情人只是一時的,父親卻是一輩子的,而你是我擱在心裡頭的父親。



獻花 x0 回到頂端 [樓 主] From:台灣中華電信 | Posted:2005-02-01 14: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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