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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品] 我們的動作片
早在恰克‧帕拉尼克小說改編電影『鬥陣俱樂部』,這部談論虛無與存在的電影上檔之前,我們同儕間早就有所謂的『Fight club』。不過,那可不是某地下舞廳的娛樂活動,也不是哪個暴力集會的休閒消遣。那是個學習認識自我的教場──鍊心場。
鬥陣俱樂部,是在一個酒吧樓下進行。而我們的荒蕪時代,諷刺的反而是在新竹外租的宿舍,鐵架圍成的天台上頭。雖然地點不同,也沒有所謂的發起人,但我們就是這樣,純粹為了發洩而鬥毆。後來,因鬥毆而成長。
憑藉著一盞微弱的日光燈,我們脫去上衣,吐掉銜在口中的香菸,一對一的釘孤隻。即使是入冬的天氣裡,熱汗和鬥毆而來的痛楚都讓我們無心在意寒冷。更正確地說,是忘了寒冷。
當痛覺深入骨子裡,竄流於神經傳導細胞中時。才懂得一種簡單、卻又被說濫了的哲學──存在主義;吐出口中的血液,噴出鼻子裡的瘀血,讓它呈放射狀的擴散一地。由此我們才懂得如何去看待自己。
是的。如同小說『鬥陣俱樂部』所說的:在鬥毆中,你才能了解自己。有些人在感受到如狂流般而來的痛苦時,會選擇逃避、或是自主反應地哭了起來。我們並不會因此而取笑或安慰他。因為,他需要的是被肯定,被同儕或自己認同,而不是同情。而站在水泥地上肯試著一搏的人,都是大夥所認同的。
遇到如猛虎般的強者時,我們不會讚賞,也不會激昂的喊叫。因為,他需要的不是這些虛無的稱讚,而是自發性的內心昇華。懂得珍惜自己擁有的一切──自由或是對自我存在的一種虛榮。最起碼在這裡,沒人會叫你準時上課,沒人會在意你的體重,沒人會在乎你有錢與否──我們只在乎你自己是不是在乎?
當時在這天台上頭鬥毆的朋友,有些是懂得武術的,有些則是門外漢。但是,鬥毆並不是為了求勝,而是為了求生存。或許這麼說吧,老虎的爪子雖然猛烈,但也有被山羊牴角反撲的時候。所以,沒有人會是永遠的勝者,充其量只有能繼續站著的人。因為能繼續站著,能熬過精神與肉體上的磨練,所以當我們遇到不可解的問題時,即使要花上好一陣功夫,我們依然會積極向前。
釘孤隻沒有規定技巧,也不好嚎叫喊聲。當兩人在流血搏鬥時,無事的人只會冷眼旁觀、佇立一旁,或許點著菸,或許喝著冰水。可永遠都不會在意廝殺的結果。我說過,這不是表演或比賽,這只是種暴力鬥毆。去他的暴力美學,它不會也不能出現在這兒。
你聽過真實血肉之軀的撞擊聲嗎?那種聲音只會讓你覺得可怕,覺得膽戰心驚。但對我們而言,那是種語言,是種表達方式。語言的交流效果各半,有時你所說的並不會有人在乎。但這痛苦的撞擊聲,只會讓兩人更懂得對方。說穿了,就像是賽後擂台上的握手一般。
時間延伸到半夜兩、三點,也該是休息的時候了。大家夥穿上衣服,扣上釦子,甚至於撿起自己被打斷的牙齒。等收拾一切之後,群鳥各自回巢。隔天清晨醒來當你站在鏡子前時,你不會擔心別人異樣的眼光,因為你知道這是你盡全力付出的結果。哪個戰士會在意自己臉上的傷口呢?
不諱言,我們懂得什麼叫『痛』,什麼叫做『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但我們所做的,不是傷害自己的肉體,而是進入自己的心。在這個世界裡,我們都太在乎一些原本不應在乎的事,而這些事讓我們變得庸庸碌碌、失去了自我。而這些事物,讓我們忘了是該找尋自我。而這些日子裡的釘孤隻,只是種強迫教學。就像是早已過時的武士決鬥。
那個類似『鬥陣俱樂部』的地方,永遠是我們無法忘懷的。那些日子裡陪伴我們的星辰與明月,其閃耀光芒也是無可比擬的。面對未來的困境,即使指結上的傷口還未癒合,雙腿的瘀青還沒暈開。我們仍會繼續站著,給予重重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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