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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分享] [转贴][文史记录报导]云豹故乡--鲁凯族新好茶村文史环境略记
心里总是有梦醒着。
曾经想当画家,现在只会随性涂鸦。 曾经想当诗人,现在却少了一些酵母,诗作经常难产。 曾经想当人类学、考古学家,真实的生活里却比较像个浪人,带着热情,不学无术地四处晃荡,看人生活,记录感动。
梦,总是有些距离。
因为咪基的关系,认识几个文化发展团体的朋友,而有了这次云豹的故乡之行。这,也算小小的圆梦吧。
原本想跟着他们,翻越山头一赌鲁凯族的故居,旧好茶村,奈何久未爬山,只能半路放弃绕回新好茶村落。不过,这对我来说也是好的,反而让我更能了解鲁凯族的部落文化。虽然,鲁凯族光一个旧好茶部落就有六、七百年的居住历史,两天两夜的用心观察也只能算是冰山一角;虽然看见的不是华丽的庆典,只有朋友在废弃的教室中举办的田野调查,村里的一些平常生活,不过我想,收获也算颇丰了。
在一些短短的烟酒闲聊中,有幸认识几个朋友,印象都很深刻。
当地作家邱金士是其一。
第一次看见他是在小杂货店的庭院,记得他戴了一顶西部皮帽,方形老花眼镜,还有部落特有的热情相迎。我请大家喝酒,围坐闲聊,相当愉快。
夜里又碰见他,他热烈地和我相拥,带我去部落后面,他弟弟的家闲聊。他弟弟是个多角色的人:医生、工人、农夫。我们坐在有芭蕉的庭院,露天炉火,他弟媳正烧烤着成山的鸡肉;青烟袅绕,我喝着邱金士特地准备的咖啡加维士比,吃鸡肉,大碗的面。言谈间聊起创作,有些孤独。
再看见他是第二天的中午,他换了一顶西部草帽,穿背心、短裤,在撞球桌边喝咖啡加维士比。见到他弟媳带着母亲回来,眼眶转红,轻声哭了。
据说,只要见到他瘦小的母亲都是这样,一种感动、感恩。
我无法忘记,那个午后邱金士和他母亲的对谈和宠爱,他接近原始脱口而出的歌咏:
母亲啊。当年你的胸部是如此地壮硕、甜美啊。像木瓜一般,我吸了六年始终不曾匮乏啊。
母亲啊。我依稀记得你穿的衣服上面还有高高荡着秋千的图案啊……
我看着他重听的母亲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在少女的时光中翻越额头的皱纹走过,坐在旁边无以言语,只能低头牵起他母亲干瘦、刺青,贵族的手,轻轻吻着。
李中华爷爷是其二。
他的出现在我和他打招呼之后有了戏剧性的演出,让我惊愕、感动,一个始终未曾忘记,永远是个猎人的英雄,不是因为离开旧好茶而患了失智的老人。
原来他不停在说的不是日语,是他的猎人事迹;原来他柱的不是一根普通的角材,是心里的矛;原来他随手拿的不是塑胶袋,是远行狩猎的干粮袋。他的手脚始终乌黑粗壮地触摸旧好茶山里的每一寸土地。
排湾族的邮务士颜秀美是其三。
她是个爽朗的女人,大眼粗眉,画了很深的蓝色眼线,皮肤黯黑,穿一身绿衣绿帽,骑重型摩托车,沿着山路挨家挨户送信。
她大声地笑说李爷爷曾经拉住她的摩托车,硬要她载他下山,怕李爷爷搂在她腰部的手乱来,只能骑得很快很快,一路飞下山,就差没翘起机车前轮。
一个率性的女人。
王友邦是其四。
一个瘦高的男人,五十几岁,住高雄,在南亚上班,一次登山机缘踏入好茶村,从此经常背着相机,骑摩托车上山,记录好茶村的人文。
这一记录就是十年,头发半白,热情仍在。随身携带的摄影本子厚厚一叠,随便一翻都是让人感动的故事。
一切都只是面对生命的感动。
其他如蔡万的后代,蔡国夫热心地戴上他祖先的荣耀,手制,百合盛开的猎人帽,穿上鹿皮背心让我拍照;水源商店的伊娜,更是穿了一身传统服饰,戴上十几万的老琉璃嫁妆,面对我的镜头;还有巴舒浪摘了野芒果,削皮,弄了一些盐,请我品尝;做雕刻,忘了问名的帅哥;戴着越南草帽,闲聊中少说话,很有气质的头目的妻子;第一个晚上,在杂货店误认我是潘小侠的大黑熊,一个体重一百多公斤的男生。很多人都让我无法忘记。
也许,套句邱金士的说法:「我的灵魂已然坠入山中。」哪天厌倦山下的纷扰,我想我会背了相机,带了笔记,再次上山,看那些令人感动的朋友。
写于20040512。台北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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