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吉他


昨夜無夢，滿心是你懷抱吉他的身影。

纖長的手指和著琴弦，音符在你閣樓小屋飄蕩，悠悠一曲「閃亮的日子」。時空於是轉換，我便似那塞外女子，唱著那首帶著歲月痕跡的古老曲調，簡簡單單的曲調，帶著一些歡笑，帶著一些淚水，你愛聽，我喜歡，只因那音符裡面有我們走過的記憶。


記憶向著出海口，一路延展開來。


一張樣式簡單的木床，一張大書桌，房間裡的擺飾，惟有各類的書籍，還有一把棕色木紋吉他。你說，這就是你的堡壘，一個可以讓你忘卻紛爭感覺自在的地方。我點點頭，眼睛捕捉著從你鼻息呼出的淡淡白霧。音符就乘著霧雲，嬉遊在書頁之間，撞擊著我縹緲的愁城。


我在林蔭小徑，抬頭遠望你的窗，有一顆永恆的星辰。


山風若送來清脆的叮噹響聲，我便知曉你是開了窗，向著我來的小徑；設若只有綠樹低喃，那麼你的堡壘顯然是唱著空城，留在窗邊的亮光只為了指引我的前路。不管晴天還是雨天，不論炎夏抑或寒冬，那盞終年不滅的燈，永遠溫暖著我正在小徑上的心房。


有的時候，換成是我開了窗，等待你走上小徑的身影。那是一種奇異的感覺，我就是知道你走在小徑上，正側耳頃聽綠葉的嘈嘈切切，那風還頑皮地掀開你的衣襟，揚起你微捲的髮，我就是打從心底明白，感覺如此踏實的愉悅。不消多少時候，門外便會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座落後山的小閣樓，以樂音，以朗朗笑聲，書寫青春。


而青春，其實也在唱著歌兒。不識愁滋味嗎？不識才好，對不？你說這是我短淺的逃避，說是人間的愁滋味，何只為賦新辭？


「聰慧如妳，說不識就算不識？真是孩子氣。」


說我孩子氣呢？你正說著孩子氣的我給你送上一杯熱茶，騰騰的蒸氣向著天上跑，溫暖的感覺，是不分季節的。溫暖的感覺就在春花盛開、在夏蟬鳴叫、在秋楓小徑、在冬雪山頭，在你的手握著我的手的時候。


「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得不分手，妳會好好的繼續走下去，答應我！」

「你放心，我會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然後擦乾淚水，泡一杯熱茶。」


你摸摸我的頭，輕輕拂走飄下臉頰的髮絲，說我果然孩子氣。


你說的孩子氣的我喜歡瘋狂的趕場看電影，然後在你的閣樓慢慢倒轉那些匆匆吞下的場景，一幕一幕慢慢演，緩緩的說給你聽。還記得那年的印度之旅，還有那年的梁山伯與祝英台。尤其是梁山伯與祝英台，遠山含笑之後是一連串歡樂的氛圍，十八相送，唱到樓台會，唱到素服哭墳，嘩啦嘩啦地在你的深色棉衫上畫了一個湖。


「所有的歡樂就為了最後的悲絕，看妳哭得像個孩子。」你把毛巾覆在我紅腫的雙眼上，彈了一整晚的「戒指花」。


昏昏沉沉，我似祝英台哭斷肝腸，卻無法化作蝴蝶，與你翩翩相伴。


「你曾聽說嗎？那戒指花……」

是風在唱嗎？


終究，你的閣樓留不住，我留不住你，那些閣樓上的夜晚以及琴音，還有那幅斜倚窗台的女子，一併還給你。


那年的冬天，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