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春來雪未消

農曆年除夕午後，有位朋友突然問我：「想不想去花市逛逛？也許，幸運的話，可以來花販收攤回家吃團圓飯之前，買到物美價廉的花卉。」
老實說，平日的我不會想要在人潮洶湧的時候去市集湊熱鬧。但是，那天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立刻答應，約好傍晚五點在花市見面。
來回逛了一圈，依然兩手空空的我，在花市的出口，看到一攤即將打烊的花販，他主動認出我來，說很喜歡看我的書，並且指著水桶裡最後兩把植物，問我想不想要，他願意以很便宜的價格出售。我走近看看，發現那是含苞待放的梅枝，於是立刻買了下來。
趕回到家，團圓晚餐開動之前，我將兩把梅花供養在水瓶裡。母親轉身對我說：「你怎麼跟你爸爸那麼像！」
那一刻，我竟是有點驚懼惶恐，臣服於生命冥冥中的力量。在此之前，我完全沒有理解到父親遺留在這個家庭的影響力，讓我急急忙忙裡外出，然後不由自主地買了梅花回來，在客廳佈置了相同的場景，只為了感覺父親不曾離去。
回顧童年時期，住家沿路上，有幾棵梅樹，冬盡春來時節，我經常和父親一起駐足欣賞，即使只是梅樹的枯枝，也有傲骨的姿態。等待花開的心情，一如對生命的守候。我的青少年時期，非常慘澹。成績不好、人際關係也很差，連高中都沒有考上。
當時，我有幸能夠碰到一位很關心我的老師，他在教室的牆面上為寒窗苦讀的孩子，貼了一句勵志的對聯：「不經一番寒澈骨；焉得梅花撲鼻香？」經過很多年以後，當我的人生碰到失意挫折，還是會想起這句對聯的勉勵。
生命的場景，無論歡喜悲愁，終會一幕幕過去，像年年開落的梅花。唐代詩人張謂的作「早梅」寫道：「一樹寒梅白玉條，迥臨村路傍溪橋；不知近水梅花發，疑是春來雪未消。」
經歷許多人生聚散、成敗起落的我，學會以珍惜的心情，在每年雪消春來的時刻，細細觀賞梅花綻放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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