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

西城门外的郊区林间，传说有一棵奇特的树。所谓奇特，并不单只是因为它立在林间与众不同的浅绿色，最主要是树的左枝节末稍上长了朵多蜜的红花。

听说距离上回的采蜜者悄悄告别之后，花中的蜜汁已逾一年多未经蜂蝶采收，浓郁的蜜香，阵阵地飘在树的周围。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蜂和蝶同时闻到了林间的那阵花香。早在远远的两公里外，蝴蝶便已经靠着她的触角及前脚胫节上的味觉感受器，嗅到远处传来的花香味。然而因为蜂就在离花不远的一公尺处，再加上蜂本身飞行的速度远比这只蝶来得快许多，待蝶飞抵这花心时，蜂早已来过了。

蜂一靠近花之后立即扑食那花中令人心醉的蜜汁，芬芳香甜的蜜汁让蜂一尝就爱上了，在蝶还来不及尝食前，蜂的捷足让他先占有了这棵树的范围。

前后不到一个晚上的时间，当蝶欣喜若狂的在花前拍打着翅膀，正准备吸取蜜汁时，树的声音像是风一样的吹过她的耳边。

「几个小时前，已经有蜂采过我的蜜了，我这朵花现在已经有主人了。」蝶听到树的声音，原本兴高采烈的脸上骤然布满了愁云。

再找到另一朵更多蜜的花并不是不可能，只是对蝶来说，她飞了这么远只为了这朵花，而这花香深深地震憾着她所有的味觉，尤其是站在这花的面前，她更确定这就是她要的，但是她不应该做夺食者的。

她在花前愣了一会儿，接着拍动双翅准备往原来的路飞去。

「呃…」在她还没飞远之前，树轻柔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她停下，看着树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竟然再也无法狠下心离去。

蝶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问：「如果我不会跟蜂争夺你的花蜜，你能不能分一角给我？只要一角就行了？」

或许是因为蝶的哀求打动了树，也或许是树根本就没打算让蝶飞离他的范围，所以当蝶提出这样的要求时，树开心地笑了。

无论是花先恋蝶或蝶先恋花，在他们相遇的这一天开始，没有人提起任何应该分开的理由，既使是蝶辛苦的避着蜂，悄悄地和蜂分享着花的蜜、偷偷的躲在蜂看不见的树顶丛间。

那一段时间，蝶只能利用蜂不在的空档偷偷飞到花中尝蜜，总会利用那一点点的时间，飞绕在花的四周，时而飞舞时而唱歌，只有在靠近花时，她才是完全开心的。然而当她躲到远远的高处，看着蜂盘旋在花的周围时，她好几次难过的掉下眼泪，自己偷偷拭去，甚至小心翼翼的将眼泪收起来，深怕眼泪滴到树的身上惊动了树。

她不是没想过完全占有这朵花，但她真的做不到伤害蜂，即然做不到，她也只能继续自己拭掉眼泪，至少她还有这棵树为她挡风遮雨、还有花的一角可以尝蜜，就算只是分了一半，她还是拥有的。

再难受，她也从不向树做出任何要求，毕竟她是后到，说她没资格也好、说她心肠软也好，她从头到尾没做过任何罢占的要求。

那一天，蜂走了，而树哭了。

树和蜂说了些什么，蝶并不知道，只知道蜂的离去跟她脱离不了关系，看着蜂难过的背影，蝶并不好受；看着树背着她偷偷流泪，更是难受。

她什么都没问，也不说，只是静静的窝在花的旁边、陪着树。虽然蝶知道自己就是凶手，可她却不想做出任何事来补偿什么，因为蜂走了，树和花就完全属于她一个人的了，她当然知道自己是自私的。

但自私不就是万物的天性吗？

她难受的时候，什么也没做；而如今蜂走了，她还是什么都没做，所有人却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夺食者、掠食者。

爱情到底何罪之有？

※

西城门外的郊区林间，传说有一棵奇特的树。所谓奇特，并不单只是因为它立在林间与众不同的浅绿色，最主要是树的左枝节末稍上长了朵多蜜的红花…

而红花旁，如今多了一只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