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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分享] 堕落天使
小小的办公室内,由于光线的不足,透着一股深沉的灰,寥寥数个员工全都埋头做着自己的事,使得原本空气就不挺流通的房内气氛更显得异常沉闷。 在那个有着一对强力雷达眼的上司严密的监控之下,没有一个人有那个胆敢摸鱼,工作又不是不想要了,想想,这个老板嘴巴刻薄归刻薄,但薪水却也还不是低得那么令人难以忍受,在工作难找的现在,就咬紧牙忍受点吧。 转了转灵活的眼珠子,茜茜偷了个空停下了手中忙碌的笔,抬起头悄悄将视线投到斜前方去,脸旁浮起宛若傍晚落霞般动人的红晕。 仿佛是感受到她的注视,子亚抬眼朝她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去做自已的事,茜茜被他那一笑,两颗眼珠子差点就不可自拔地往他身上黏去;坐在茜茜身旁的玉娟用手肘撞了她一下,低声说道:「你还看,雷达眼扫过来了。」 茜茜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假装努力地做事。唉,这对她来说真是残忍的酷刑,内心思慕的人明明就坐在近在咫尺的前方,而她,却连偷偷看他一眼的权利都不被给予。 都怪那小气鬼,少做几秒钟又不会死,干嘛连活动活动眼睛的时间都不给人家。 「你似乎是很闲?工作太少了吗?」就在茜茜正在心里臭骂着小气上司的同时,他不知何已走过来站定在她身边了。 茜茜吓得手一滑,原本在手里转动着的原子笔掉落到地上,「没……没有呀,我只是眼睛累,休息一下而已。」 「休息?」雷达眼冷哼一声,「你要不要干脆点,回家去休息算了?」 「对不起。」垂下眼,茜茜低声下气地道着歉,她不想失去这个工作,那可是会将她推入无边的地狱的。 「下次再偷懒你给我试试看!」瞪了她一眼,雷达眼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继续他的监视。 对他身后扮了个鬼脸,茜茜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还好,保住工作了,不然她可不知该去哪拿钱养活母亲及那个老酒鬼了。 * * *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茜茜一进门便往自己的房里钻,她可不想在历经一天的疲劳之后,回家还得见到何明那令人作呕的嘴脸。 何明右手拿着酒瓶,邪笑地挡住她的去路,「好歹我也是你的养父,难道你学校的老师都没教你应该有的礼貌吗?那你读那么多书是在做什么的?」 茜茜略带嫌恶地瞥了显得有点醉意的何明一眼,不语,绕过他,迳自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讨厌他!她真不是普通地讨厌他,只是这是母亲的选择,她这做女儿的,又能够说些什么呢? 沈默吧!讨厌他离他远点就得了,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 嘻嘻笑了声,何明旋身又挡在她前面,摇摇晃晃的身子有些站不稳,他伸手便往茜茜臭着的脸摸去,「哟,丫头,几天没见你又更标致了,陪我喝两杯吧。」 茜茜一把挥开他的手,忍住想一脚踹过去的冲动,「要喝你叫妈陪你喝,我明天还要上班。」 闻言,何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妈那把贱骨头,哪有那个命喝酒啊,现在大概是在医院里吊着点滴吧。」 听他这么一说,茜茜才猛然察觉到,对喔,今天怎么客厅没听见妈在看歌仔戏的声音呢?「妈她怎么了?」收拾起不耐烦的心,茜茜急急探问。 「都跟你说是上医院吊点滴去了。」何明仰头灌了口酒,不挺在乎地说道。 「废话!」茜茜翻了翻白眼,「我是问你妈为什么会上医院去?」妈平时身子虽不是说得硬朗,但却也没什么大毛病,应该是不会严重到必须上医院去吊点滴的才对啊。 何明摇摇晃晃地倚在墙上耸耸肩,「被讨高利贷的人打的。」 「高利贷?」茜茜尖呼一声,他们什么时候欠高利贷的人钱了?「高利贷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家里打人?」 何明打了个酒嗝,咿咿呀呀地唱起歌来,却还不忘要回答茜茜的问题,「我赌钱赌输了,欠了高利贷五十万,他们就跑到家里来要钱了。」 五十万?很好,五十万!茜茜要自己不要尖叫加歇斯底里,「那他们来的时候你在哪里?」他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这太奇怪了。 「当然是去躲起来了,不然还傻傻在那里等着人家来打你啊?」何明白痴似地睨了她一眼,又大口大口地灌起酒来。 茜茜忍住想到厨房拿把菜刀剁了他的冲动,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他自己欠的钱,却要妈去替他挨打?
「哪家医院?」这笔帐,等她回来再慢慢跟他算。
何明醉眼迷濛地看着她,露出一抹淫邪的笑,丢下酒瓶伸出双手便往茜茜身上搂,「哪家医院不重要,来,先陪我爽一下吧。」
茜茜用高跟鞋的鞋跟狠狠踩了他脚一下,再大力掴了他一巴掌,「你这畜牲,去死吧!」语毕,便往门口冲,是白痴才会让自己再继续暴露在眼前这只淫兽的威胁之下
「呵呵呵……」何明拉住茜茜的手用力往里拖,「够辣,我喜欢,比你老娘还要有看头,先陪老子爽一爽,我就告诉你你妈在哪家医院。」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用力甩着手,茜茜惊慌地叫道。
「乖,不要怕,」何明拉着茜茜往房里走,「让我好好疼你,哈哈哈……」
听他的语气似乎不像在说假,他已经喝醉了,恐惧顿时全部袭上茜茜的心头,「爸,你喝醉了,先回房去休息吧。」对一个喝醉酒的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茜茜只好让自己先软下声音来。
「休息?」何明微偏着头,状似思考,然后又淫笑起来,「是要休息,不过要你陪我呀。」说罢一把把茜茜拖进房里,再把房门踹上。 背抵着房门,茜茜惊恐地看着何明愈往自己逼进,不,不要,她不要…… * * *
衣衫凌乱地趴在床上,茜茜的泪一刻也不曾止过,就在这一刻起,她深深觉得世界所有的希望都离她远去,包括她的爱……
她已变得污秽,连单纯的喜欢都不再被允许,她已经没资格了。
何明打开她的房门,站在她门前睨着她,「你不要在那边给老子哭衰了,」他往后叫了下,「陈姐,来,就是这里。」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伴着浓郁的香气,扭着屁股走了过来,「哎哟,她这样趴着我怎么看得到她的脸啊。」
「是是是,」何明搓着手哈腰赔不是,随后往房内吼道:「死丫头,还不赶快把脸抬起来,好让陈姐看看你。」
茜茜转了个身,把脸面向墙壁,「你给我滚出去!」
「嗯哼……」何明哼了声,「死丫头,你是跟我对上了是吧,想想看你在医院中的老娘。」他狞笑着威胁道。
茜茜一震,哭肿的眼睛转过去瞪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何明搓着下巴一双眼色咪咪地看着茜茜,这死丫头瘦归瘦,倒还满销魂的,「不怎么样,只是我在外头那五十万的债……」
「我没钱!」茜茜一扭头,凭她一个月万把的薪水,到哪找五十万给他?
「我当然知道你没钱,去赚就有啦。」
赚?她上哪去赚呀?「你以为钱很好赚吗?」也不想想到在家里是谁在供的,尤其妈住院还得要医药费,她学历又不高,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跟着陈姐,保证钱多到让你赚不完。」说罢,还看了茜茜裹在薄被下,曲线玲珑的身体一圈。
「哟,还真是个美人胚子,还是不是处女呀?」拨拨头发,陈姐扭着屁股尖着声音说道。
茜茜瞪了那花枝招展的老女人一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八成是在卖的,「你快点滚出去好不好,看到你会令我想吐!」处女?问得可真好听!
「你……」何明气得发抖,「你这是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父亲?」茜茜笑得比哭还难听,「你觉得你有资格吗?」他是禽兽、是畜牲,但绝对不会是个「父亲」,他不配!
何明走近茜茜的床边,一把把她从床上给抓了起,「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火起来你也别想好过。」
茜茜啐了何明一口口水,偏过头去不哼气,好过又怎样?难过又如何?反正她现在也已是生不如死了,能痛快地死一死倒干脆。
只是……妈妈还在医院,自己不能就这样丢下她。
「够种是不是?」何明伸手把脸上的口水抹掉,一巴掌甩到茜茜脸上,清晰的五爪印马上在她脸上显现出来,「你给老子小心一点,别忘了你老娘还在医院里。」
茜茜的脸顿时惨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把妈怎么了?」她不敢相信他竟然会真的那么没人性,就算没结婚,好歹妈也跟了他十几年了啊。
「现在没怎样,不过以后就得要看你的表现了。」何明尖尖细细的脸上擒着阴沉,让茜茜的心整个发冷,他是在说真的。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茜茜不顾左颊上热辣辣的痛处,冷冷地问道。
何明满意于她的乖顺,指着陈姐要她看,「你以后就跟着陈姐,她会好好栽培你的。」
茜茜低下了头,为自己的遭遇喝采,很好,老天究竟是跟她开了什么玩笑,好吧,既然要堕落就堕落到底吧,让她沉入黑暗的深渊吧,反正,明亮对她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 * *
端着酒杯,茜茜逼自己融入酒店的灯红酒绿之中,在这个地方,她不属于她自己。
「楚茜茜?」完全将自我封闭的茜茜在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叫喊声从壳里惊醒过来,不,这不是事实,怎会是他?
撇过头去,茜茜暗暗在心中祈祷他会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真的是你?」远远地看见,子亚还不相信,等到走近一看时,才发现真的那个忽然就辞职不做的楚茜茜。
「不是我,先生,你认错人了。」掩住脸,茜茜马上要离开,心中却仍不免自嘲,哈,她到底还在奢望些什么呢,现在让子亚看到了,不就正好断了她心中那未绝的希望吗?
子亚一把拉住欲逃开的茜茜,「明明就是你,你不会以为我会连共事多年的同事都认不出来了吧?」
「我真的不是楚茜茜,」茜茜再抬起头已是满脸泪痕,绝望地看着依旧令她心动的心上人,「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你所认识的楚茜茜了。」
她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能够静静、悄悄地看着恋慕多年的伊人,竟也是一种难求的奢侈。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子亚不让她逃避问题,为何那个向来洁身自爱的楚茜茜会……会来这种地方上班?
茜茜不住地摇着头,泪止不停地奔流,「你不要再问了,就当是我自己犯贱、贪慕虚荣好了,反正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是的,她与他,从来就没有任何牵系过,现在的她,更是没那个资格。
甩开子亚的手,茜茜迅速跑离,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随着她的剧烈晃动,在半空中挥洒成流星。 * * *
素芳心疼地抚着茜茜的脸,老泪一颗颗地掉,「我可怜的孩子,让你受苦了。」一步错,全盘输,她没想到自己当初的一错步,竟然害了女儿的一生。
茜茜反握住母亲的手,摇摇头,「妈,你就别再说了,你那么辛苦地养育我长大,现在也该是我报答的时候了。」
素芳泪动地握紧茜茜的手,「茜茜,你就不要再做了吧,反正我都已经在这边了,钱还不出来他们也找不到我,你就不要再糟蹋自己了,你这样让妈好心疼。」
茜茜用袖子拭去母亲的泪,安慰道:「放心吧!妈,我现在已经存到四十五万了,只要再五万块就行了。」
咬紧牙,茜茜努力不让自己脸上流露出疲色,她不要让母亲为她担心,「放心吧。」
望着女儿渐显憔悴的背影,素芳心中除了自责还是自责,何明那畜牲简直不是人,竟然把她心爱的女儿迫害成这个样子。 * * *
写下了最后一个句点,茜茜把信与支票放进信封封好,搁在桌子上,然后决然地走向自己的床。
坐在床上,她无血色的脸白得吓人,紧握着刚从医院拿回来的报告,AIDS?好个耸动人心的名词啊。
盯着床头上那一瓶药良久、良久,她缓缓、缓缓地绽出一个笑容,她的笑里充满了解脱,是的,她马上就可以解脱了,从这污浊的世间解脱。
在无边的黑暗向她袭来的那刹那,茜茜心中感到无比的安详,放任自己沉入深渊,在那里,她可以保持着自己圣洁的灵魂、圣洁的身体,以及圣洁的心……她可以在那里好好想着、念着、慕着她的子亚,直到永远永远……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千蛛网,中有千千结,她的堕落与逃避,所夹带着的,是永恒无止尽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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