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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愛情] [轉載]你有沒有暗戀過
001
你有沒有暗戀過一個人﹖

  如果有﹐你一定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天空好像要下雨了。

  我站在校門口的雨棚下﹐不一會兒雨水已經大到﹐足以濺濕我剛換上的白色
襪子。

  " 江曉竹。你家人不來接你嗎﹖"

  一名隔壁班男生跑到身邊問我﹐我知道他叫李維倫﹐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因
常在模擬考榜單上﹐看到他的名字。

  這雖是一間貴族學校﹐但跟其它學校一樣﹐女學生總喜歡討論出風頭的男生。

  " 當然會。"

  我的態度很冷淡﹐因為我討厭沉悶的模范生。

  " 可是我看你在這裡等很久了。"

  " 不關你的事吧﹖" 我抓了抓頭上那一叢亂發﹐把凌亂的短發撥的更亂。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凶狠﹐因為他馬上低下頭﹐而且講話開始大舌頭﹑吞
吞吐吐起來﹕" 如果……如果你沒帶傘的話……我的借你……"

  " 不需要。"

  我拒絕他﹐懷疑他沒事獻殷勤的動機。

  被拒絕後﹐他沒有馬上離開﹐反而開始找話題。" 天快黑了﹐如果等不到司
機來接你﹐我可以叫我家的"

  " 老黑﹗"

  老遠的﹐我看到老黑開的賓士S600加長型飛快地開過來﹐我對他招手﹐然後
很快的從這個模范生旁邊跑開。

  泥濘的雨水噴到我的牛仔褲上﹑濺濕了我的破布鞋﹐不過我一點都不在乎。

  " 對不起﹐小姐﹐路上塞車。" 老黑簡短地解釋他遲到的原因。

  " 噢……沒關系。"

  我含糊地回答﹐濕透的手﹐隨意在皺巴巴的襯衫上抹了一把。

  車上彌漫著一股濃郁嗆鼻的香水味……

  老黑的理由其實很老套﹐我早就知道﹐" 路上塞車" 絕對不是老黑遲到真正
的原因。

  老黑沒有塞車﹐他是奉老板的命令﹐先開車送老板的女人回家。

  我扭動臀部﹐感覺到屁股底下有股怪異的硬物感﹐于是伸手摸索﹐終于從椅
墊下面﹐拉出一條夾在門縫邊的網狀性感褲襪。

  我從夾縫裡﹐迅速扯出那一團烏漆抹黑的東西﹐捏在手心上。它很薄﹐幾乎
沒有重量﹐上面還有濃濃的香水味。

  " 哥哥在家嗎﹖老黑﹖" 我試探地問﹐毫不在意地打開車窗﹐把絲襪扔到馬
路上。

  " 江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

  我從眼角余光偷瞄到﹐老黑從後視鏡看了我一眼。

  " 你知道哥哥什麼時候回家嗎﹖"

  我追問他。

  " 我不清楚﹐小姐。"

  我沒再問下去﹐因為我知道﹐老黑並不打算告訴我實話。

  老黑是唯一清楚哥哥幾點會回家的人。他是家裡的司機﹐最重要的工作就是
負責載送他的老板也就是我的哥哥。

  至于接送我上下學﹐只是老黑額外的工作。老黑很清楚他的老板是誰﹐所以
每回當我問他﹐哥哥今晚會不會回家﹖老黑就會說﹕他不清楚。

  這套把戲﹐從我十歲以來就不斷上演﹐當我終于知道" 不清楚" 代表的意義﹐
就是哥哥會留在女人家裡過夜﹐我就不再對老黑逼問真相了。

  車內很靜﹐與車外下著滂沱大雨﹑行人四處走避的混亂場面﹐簡直就是兩個
世界。我安逸的坐在車子裡頭……

  今天﹐我願意相信哥哥一定會回家。

  因為今天﹐是我的十七歲生日..
…………………………………………………………………………………………..
座落在中山北路七段的大房子﹐是我的家。

  當我十歲來到這個" 家" 的時候﹐我就愛上了它﹐因為它寬闊的庭院﹑用手
指胖樹藤編成的秋千﹑與四季盛開的美麗花朵﹐跟孤兒院潮濕狹小的院子相比﹐
簡直就是天堂。

  孤兒院﹐它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 郁馨育幼院".

  十歲以前我住在育幼院那幢糊著水泥﹑外牆灰扑扑的矮趴趴房裡﹐每晚跟十
個小朋友擠一床大通鋪﹐與上百名幼童﹐同睡一間不到三十坪大的寢室。

  直到十歲後我來到這個" 家" ﹐這個美麗的﹑不平凡的﹑像天堂一樣的仙境。

  除了院子﹐我對這個家那幢矗立在庭院正中央﹑碧藍色游泳池前方的白色兩
層樓建筑物﹐有一股深深的依戀。

  我的房間在這幢白色建筑物的東邊﹐與哥哥的房間比鄰而居﹐我們露臺相連﹐
只隔著一道雕花鐵欄。

  夏天的時候﹐我會關掉屋子裡的燈﹐走出露臺﹑趴在欄杆上﹐貪看東方天空
的牛郎織女星。

  偶爾﹐我能從厚重窗帘下透出的燈光﹐得知哥哥房間裡的大燈還沒熄滅﹐那
時我會望著那一方安靜的落地窗﹐呆呆地坐到半夜﹐直到月亮落下﹐還舍不得回
到房間。

  但經常的﹐那窗帘下是一片黑幕。我知道隔壁房間空無一人﹐那時候﹐我幾
乎整個夏天不走出露臺t.

  " 小姐﹐先用菜吧﹗"

  李管家走到我身邊﹐低聲對我說。

  " 不﹐我要等哥哥回來。"

  我任性地回答﹐眼睛牢牢盯著大廳盡頭﹐那兩扇白色鑲金框的大門。

  現在已經是晚間十點鐘﹐從學校回來後﹐我耐著性子﹐任由菲佣給我穿上水
綠色紡紗禮服﹐短發綁上了綠色蕾絲緞帶﹐像個傻瓜一樣﹐任由旁人把我打扮成
滑稽的芭比娃娃﹐乖乖坐在餐桌上等待我的哥哥。

  長型餐桌上﹐優雅地布置著鮮花﹑長頸蠟燭和水晶燈﹐那兩份早已經冷掉的
晚餐廚師精心烹調的法國菜﹐隨著時間流逝﹐在等待中已經失去色香味。

  瞪著那一盤看起來已經凝固的紅酒煎鵝肝﹐我忽然發現﹐縱然是美食﹐冷掉
後一樣會讓人失去食欲。

  在長桌盡頭是一只安靜的﹑兩層白色奶油草莓蛋糕。

  那只蛋糕蓋的很像房子﹐它讓我聯想到這幢白色的家﹐蛋糕裡面漂亮的草莓﹐
是盛裝打扮﹑滑稽可笑的我。

  我皺起眉頭﹐目光移向角落的鋼琴﹐心情稍微好些。

  這架黑色靜物才是我的伙伴﹐今晚我會在哥哥面前﹐彈奏我最愛的曲子。

  " 小姐﹐江先生的電話。"

  李管家突然走近我身邊﹐手裡拿著家裡的無線話筒。

  我回過神﹑慌忙接住話筒。" 喂﹖江浩南"

  " 我說過很多遍﹐不要連名帶姓叫我的名字。"

  電話另一頭﹐男人低沉的聲音通過話筒﹐緩緩傳到我的耳朵裡。

  我可以想像﹐他皺著眉頭的樣子。

  " 我在等你回家﹗"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的心不再悵然若失。

  我迫不及待地﹐告訴他自己的期望﹐希望他聽到我的等待﹐心底會產生一絲
愧疚。

  " 不必等了﹐今晚我不會回家。"

  我愣住。"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在他掛電話前﹐我急迫地追問。

  我了解他的習慣﹐他一向習慣交代事情後﹐立刻掛斷電話﹐從來不多說一句
廢話。

  電話那頭猶豫了兩秒﹐卻像永恆那樣冗長﹐我屏住呼吸﹐希望等到我要的答
案……

  " 生日快樂。"

  他終于溫柔地說。

  我松了一口氣﹐胸口有一些什麼東西﹐揪得好緊……

  " 你會回來嗎﹖"

  我再問一次﹐語氣是急迫﹑軟弱的。

  " 抱歉……"

  我愣住了。" 為什麼﹖"

  " 我還有事﹐不多聊﹐明天早上老黑會送你去挑禮物。"

  電話掛上了﹐話筒裡傳來連續的嘟嘟聲﹐兀自刺耳地回響。

  " 小姐﹖"

  直到李管家輕聲呼喚我﹐話筒還緊緊捏在我的手中。我的手關節﹐已經僵硬
得幾乎張不開了﹗

  " 小姐……"

  " 我餓了﹐不等了。"

  我說﹐然後把話筒交給李管家﹐接著拿起刀叉﹐開始吃那盤已經冷掉的煎鵝
肝。

  寂靜的室內﹐只剩下叉盤交撞﹑發出的清脆聲響……

  我埋頭吃著﹐一口接一口﹐吞下那盤冷卻的鵝肝﹐眼淚卻悄悄滴落到我的餐
盤上﹑和著變味的食物﹐我無聲地吞下淚水﹐咀嚼它苦澀的咸味。

  透過迷蒙的淚眼﹐我望向鋼琴﹐那首練習一個月的曲子﹐再也沒有機會﹐在
今晚彈奏。

  我重要的﹑即將告別少女﹑邁向成人的十七歲生日﹐我唯一的哥哥選擇留在
女人身邊過夜﹐他以為一通電話和禮物﹐就能彌補遺棄對我的虧欠。

  " 小姐﹐主菜涼了﹐要先熱一下"

  " 李太太﹐我很討人厭嗎﹖"

  我低著頭問李管家﹐不讓她看見我臉上的淚水。

  " 小姐……"

  " 要不然哥哥為什麼不回來﹖"

  起先是一片安靜﹐然後我聽到李管家柔聲告訴我﹕" 江先生一定很忙﹐所以
才不能趕回來。"

  抬起臉﹐我盯住管家任性地嘶喊﹕" 他不在乎我﹐是因為我不夠漂亮﹑還是
我不夠溫柔﹖﹗"

  李管家愣住﹐我知道自己的話一定讓她吃驚了﹗

  可是我再也管不了這許多﹐再也不想掩飾我對哥哥異常的感情﹐再也顧不了
別人一旦知道﹐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 小姐﹐你想太多了。"

  我猜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

  因為她垂下了眼﹐不著邊際的回答著﹐明顯的不想惹上是非。

  " 他不知道﹐我會難過嗎﹖" 淚水再一次不受控制﹐滑下我的臉頰。

  沉默又填滿我們之間﹐這一回﹐李管家無法再回答我什麼。

  我跑回自己的房間﹐像只鴕鳥一樣把自己關在房裡頭。

  夜漸漸沉了﹐這一晚即將過去﹐而我的十七歲已經一去不回頭……

  第二天一早﹐我紅著眼睛從房間走出來﹐像洋娃娃一樣平靜地坐在鋼琴前﹐
彈奏不成調的單音。

  我討厭哭泣﹐也不承認自己哭了一夜。

  但是當李管家﹐一早把客廳的窗帘全部拉開時﹐陽光放肆地射進屋子裡﹐亮
晃晃的刺傷了我的眼睛……

  恍恍惚惚的﹐我回想起來﹐哥哥曾經告訴我﹐三歲那一年﹐我從這個家走散
那件事。
……………………………………………………………………………………………
三歲的時候﹐有一天我告訴忙于事業的父母﹐自己想去上學的願望﹐他們理
所當然﹐沒有把一個三歲小孩的話當真﹐然後﹐我竟然真的一個人走到公車站﹐
混水摸魚的尾隨大人搭上公車﹐然後從此走失。

  事後撿到我的愛心人士﹐把我安置在育幼院﹐一直到我十歲那年﹐我的哥哥
終于找到我﹐而我的雙親已經去世。

  很簡單卻奇怪的故事﹐我一直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登尋人啟事﹖為什麼沒有
及時找到我﹖或者﹐他們根本就不想找我﹖然而這一段往事﹐其實並不存在我的
記憶裡。

  並不是因為當時我的年紀太小﹐而是因為……………

" 曉竹﹖"

  熟悉的聲音揪痛我的心臟。

  以往只要一聽見這個聲音﹐我就會立刻跑到他身邊﹐但現在我強迫自己坐在
沙發上﹐無論如何不能軟弱﹑不能站起來奔向他。

  " 這麼早就坐在這裡﹖吃過早餐了﹖"

  從門口徐步踱到我身邊﹐我的哥哥江浩南瞇起眼﹐英俊的臉孔掛著淡淡的笑
容。" 怎麼﹖舌頭被貓咬掉了﹖" 他嗤笑。

  他手上叨了一根煙﹐身上有我熟悉的煙草味。

  一大早就抽煙﹐大概﹐是為了掩飾身上女人的氣味。

  " 我有事找你。" 我說﹐低垂的目光盯著自己單薄的膝頭。

  " 不高興﹖為了昨晚的事﹖"

  他盯著我紅腫的眼睛﹐突然咧開嘴﹐然後吐出一口煙。或許是故意的﹐這口
煙直接噴到我的臉上。

  往常﹐我會立刻伸手擰熄煙頭。

  我的哥哥雖然是個霸道的大男人﹑但還能縱容我這點任性……就因為我是他
的妹妹。

  " 你在乎嗎﹖" 我抬起眼凝視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其實﹐我知道無論如何偽裝﹐他一定看穿了我的心思。

  他咧開嘴。" 好﹐我道歉。"

  " 你常常道歉。" 我幽幽地說。

  在生日會上缺席﹑在家長會裡缺席﹑在畢業典禮上缺席……" 工作" 就是他
用來搪塞我的借口。

  這樣的道歉我聽過上百遍﹐早已經麻痺。" 我不是跟你談這件事的。" 我垂
下頸子﹐再一次盯住我的膝頭。

  松開西裝領結﹐他坐到沙發上﹐捺熄煙蒂。" 有事就直說﹐只要做得到﹐你
知道我向來不會拒絕你。" 他道。

  " 我想到College of Williamand Mary念書。" 我很快的說出口﹐以免自己
沒有勇氣﹑甚至後悔。

  美國﹐那是距離他多麼遙遠的地方。

  " 那是一所寄宿學校。" 他瞇起眼盯著我﹐深邃的眼神開始認真起來。

  " 我知道。" 我輕輕說﹐眼角余光注意到他的凝視。

  困難的咽下口水﹐我感覺到喉頭緊縮。已經有三個月﹐他不曾這樣認真的看
著我﹑聽我說話了。

  " 你在開玩笑的﹐怪我昨夜沒回家﹖" 他盯著我﹐低嗄地道。

  我知道他懷疑我認真的程度。

  我用力搖頭﹐以表示決心。" 那是一間很有名的藝術學苑﹐你知道我一直很
喜歡音樂。"

  沉默突然充斥在我們兩人之間。他忽然不說話﹐而我認真盯住膝頭﹔努力控
制自己的呼吸和心情……你不會喜歡穿制服上大學﹑住宿舍﹑遵守僵化的作息時
間。"

  片刻以後我聽到他低沉﹑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

  " 我不必喜歡﹐反正我只是去念書的。"

  " 你沒弄清楚自己正在要求什麼﹐這是你人生中很重要的決定。" 他的聲音
嚴肅起來。

  " 我很認真﹐而且很清楚。" 我抬起頸子﹐倔強地盯住他嚴厲的眼神。

  " 你認真而且清楚自己離開這個家﹐就等于脫離保護﹐往後必須自己承擔責
任﹖"

  我知道﹐他以為我跟其他青春期的少女一樣﹐只是想掙脫束縛﹑想獨立。

  " 你也常待在大陸和香港﹐有時候一去就是整個夏天。" 我平靜地道﹐努力
讓自己不帶指控意味﹐只是在陳述一項事實。" 那時候我一樣照顧自己﹐從來沒
有惹麻煩。"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撇開臉點煙。" 如果真的想念那所學校﹐那就證明你的
決心"

  他轉過臉盯住我﹐沒有表情地說﹕ "除非領到畢業證書﹐只要你中途回臺灣﹐
就證明你的決心不足。"

  我怔怔地瞪著他……他很嚴厲﹑嚴厲得接近冷酷。

  " 沒領到證書﹐我也不打算回來﹗"

  我倔強地回答他。

  淚水逼到了我的眼眶﹐有的時候﹐我不知道他到底愛不愛自己的" 妹妹" ﹖

  或者﹐他的溫柔只會給床上的女人。

  " 好﹐那就如你所願。" 他瞪著我。" 你自己負責自己的未來。" 嚴酷地說。

  瞪著他上樓的背影﹐我站在原地﹐就像一棵樹一樣靜止﹐企圖把他的背影牢
牢記住。

  這是來到這個家後﹐我跟他第一次的沖突。而他﹐即使不高興﹐一定也認為
沒有一定得強迫我留下的必要。

  畢竟﹐我只是一個妹妹……

  而這也是我必需離開他的理由。

  如果我不走﹐情況永遠不會改變﹐除了妹妹這個身份﹐他永遠不會注意到我
的存在。

  是的﹐我的存在。

  像其他" 女人" 一樣的" 存在"。
…………………………………………………………………………………………….
002
四年後‧中正機場

  一下飛機﹐填妥入境表後人關﹐等待海關檢查行李空檔﹐我調整手表﹑校正
臺灣時間﹐然後松了一口氣。

  在美國四年﹐我始終沒習慣時差。

  這很奇怪﹑更無法解釋﹐我的中國同學說﹐我是得了慢性思鄉病。

  也許是吧﹗反正這種怪現象﹐誰也無法去追究真正的原因。

  拖著笨重的行李﹐我從中正機場第二航站大門走出來。

  " 小姐﹖"

  還沒停下來喘息﹐我已經聽到熟悉的聲音。是老黑﹐他來接機了。

  " 小姐﹐你長大了﹗" 老黑笑呵呵地下車﹐異常地熱絡。

  我激動地望著他﹐卻站在原地沒動﹐等著他走上前來替我提行李。

  老黑老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紀的人﹐老的特別快﹐我看到老黑臉上
的皺紋明顯地加深。

  " 小姐不再是小姑娘了﹗"

  我對他微笑﹐很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六月的臺灣﹐天氣異常炎熱。雖然在這裡住了十七年﹐但早已適應美洲大陸
的氣候﹐回臺灣前﹐我已經換上一襲粉紅色細肩帶碎花洋裝﹐原本凌亂的短發﹐
四年來已經長及腰際。

  我知道﹐這跟四年前只穿褲裝﹑隨便套一件T 恤﹑活像個毛頭小孩的我一點
都不像

  但四年的時間﹐很可以讓一個女人徹底改變﹐不是嗎﹖

  " 是個大女孩了﹗江先生看到了﹐一定很驚訝﹗" 老黑贊嘆地道。

  言下之意﹐哥哥沒有來接機。

  " 天氣真好﹐臺灣一點都沒變。" 我仰起頭望著蔚藍的天空﹐輕快地吁出一
口氣。

  哥哥沒來﹐這是意料中的事。

  我完全不感到驚訝。經過四年﹐我不再傻得期待什麼。

  " 小姐穿得這麼漂亮﹐別提行李﹐讓我來就可以了﹗" 老黑道。

  " 這沒什麼﹐在美國都是自己來的﹐我來幫你吧﹗" 我體貼地說﹐順手拿起
一袋不輕的行李。

  老黑不再堅持﹐只是睜大眼睛看我一眼。

  老黑對我的印象﹐還停留在以往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時期。我不擔
心他的想法﹐反正慢慢的﹐他會改變。

  " 小姐﹐江先生一大早出去了。" 見我沒反應﹐老黑接下說。" 所以﹐江先
生不能來接機。"

  " 嗯。" 我輕聲回應﹐表示知道了。

  老黑從後視鏡瞄了我一眼。他窺視主人的習慣仍然沒有改變。

  " 江先生……江先生沒說幾點會回來。" 他又接著往下說﹐像是不習慣我的
安靜。

  他所說的﹐是以往我會問他的問題。

  而這些問題﹐在四年後的現在一樣沒有答案。

  " 老黑﹐臺北要上哪兒領養一只貓﹖"

  " 啊﹖"

  " 小貓咪啊﹗在美國我有一只男同學送的貓﹐回國前我送人了。我還想養一
只貓。" 我露出笑容﹐天真地告訴老黑我的夢想。

  " 貓﹖" 老黑猶豫了片刻﹐然後回答我﹕" 寵物店大概有賣吧﹗可是……我
沒記錯的話﹐江先生不喜歡貓。"

  " 會嗎﹖" 我似問非問﹐沒期待老黑進一步回答。

  老黑從後視鏡再看我一眼﹐默默地觀察我﹐而我的眼神已經移向窗外。

  我知道他不喜歡貓。大男人通常不喜歡小動物﹐他們喜歡有侵略性的大型犬﹐
而我的哥哥﹐就屬于這種男人。

  很快的﹐我要回到那個久違的" 家" 了……

  四年不見﹐他不曾來看過我一回。

  他相信我會過得很好嗎﹖

  我輕輕咧開嘴﹐知道此刻後視鏡裡的自己﹐笑容一定很燦爛。

  站在熟悉的房間﹐除了每半年更新一次的家具﹐家裡一景一物﹐沒有多大的
變化。

  鏡子裡的小女人很美﹐她有一頭及腰長直發﹑發絲像電影明星一樣烏黑滑順。

  現在她穿著一襲水藍色無袖洋裝﹐蒼白的臉孔和粉淡的脣色﹐無言地說明她
的柔弱。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說實在的﹐我很滿意。

  現在的我很瘦﹐一百六十公分﹐體重卻只有四十二公斤。出國前體重直逼六
十公斤﹐那副小肉妹的模樣﹐已不復存在。

  " 當當。"

  鐘敲了十點。

  下午我剛從機場回到家﹐笑著等在門口的李管家就告訴我﹐哥哥十點鐘前會
回家。

  但我猜想他不會准時在十點前回家﹐十點半鐘是最好的時機。我知道他是一
個沒有時間觀念的男人﹐總認為所有的人等他是必然。

  走出房門前﹐我在脣上輕輕點了脣蜜﹐那粉紅的﹑像水一樣的質感有種" 一
親芳澤" 的暗示。

  " 李太太。"

  我下樓走到客廳﹐然後呼喚管家。這個殷勤的婦人一聽到我的呼喚﹐立刻就
從廚房裡走出來。

  " 小姐﹖"

  " 李太太﹐我想要一杯冰水。"

  " 熱了嗎﹖冷氣需不需要開大些﹖"

  " 嗯……但我還是需要一杯冰水﹐謝謝您。" 我和氣﹑有禮貌地微笑著請求。

  " 馬上就來。" 李太太笑了﹐似乎很高興自己能被小姐尊重。

  冰水很快就送到我的手裡﹐我將它捧在掌心﹐同時感到冷氣被轉強了。脫下
披在身上的小外套﹐我的手臂上迅速冒起一粒粒小疙瘩。

  這幢房子接近山區﹐雖然是夏天﹐夜晚還是有點涼。

  我用力緊握杯子﹐冰水很快就凍僵我的手掌﹐過冷的空調和單薄的衣著﹐讓
我的身體開始微微打顫。

  十點半鐘以前﹐我聽到老黑把車子駛進車庫的引擎聲。

  他回來了。

  我放下水杯﹐將杯子連同我的小外套藏在客廳角落﹐相信明天一早就會有佣
人來收拾它。

  然後我望向玻璃窗外。當然﹐我不是在觀賞夜景﹐而是借著窗外的夜色﹐透
過玻璃反照﹐看清自己臉上的表情。

  那是一張溫柔﹑甜蜜﹑柔弱的女性臉孔。

  我曾經練習過無數次﹐經過三年的努力和修正﹐才讓這樣楚楚動人的表情﹐
在我臉上保持得如此自然。

  " 曉竹﹖"

  我聽到他的聲音﹐那是疑惑﹑充滿試探的語調而那也正是我預期中﹐他應該
出現的反應。

  我轉過身﹐終于看到四年來﹐那雙在夜晚時常夢見的眼睛。

  他與印象中沒有多大改變﹐唯一的變化﹐只有臉上那抹慣常玩世不恭的笑容﹐
變得內斂深慮。

  " 哥哥。"

  我站在原地輕聲呼喚他﹐低粟的語調特意調和了溫柔和恭順。

  " 真的是你﹗"

  現在﹐他的疑慮轉成了驚訝﹐我看到他英俊的臉孔忽然有了笑容。

  " 過來﹐到我身邊讓我看清你﹗"

  不等我走過去﹐他卻主動走過來。

  我沒有移動腳步﹐站在原地安靜地等候他。" 我變了嗎﹖" 我笑著﹑輕握住
他的手柔柔地問。

  " 變了﹖" 他咧開嘴﹐性感的脣吐出低嗄的音調。" 變得大多了﹗現在是名
副其實的小女人了﹗"

  外表徹底改變﹐果然讓他注意到我。他的目光終于專注在我身上﹐細細看我﹐
觀察我的變化。

  " 但是也瘦太多。" 他接下說。

  我沒說話﹐靜靜地抿著脣﹐望住他微笑。

  " 怎麼﹖你的手好冷。" 他皺起眉頭﹐反握緊我的手。

  " 會嗎﹖大概是等著你﹐沒注意到天晚了﹐該多加一件衣服。" 我以盡量輕
快的語調﹐心無城府地回答他。

  " 等很久了﹖" 他挑起眉﹐注意到過冷的空調和我微微的顫抖。" 傻丫頭。
"

  這句話裡﹐有淡淡的憐惜。

  雖然是淡淡的﹐但卻是從來不曾有過的。我的心揪緊﹐卻沒有因此高興﹐因
為這只是計劃剛開始

  " 我才不傻﹐已經四年了﹐我好想你。" 我柔聲道﹐專注地望著他。戲劇化
的表情﹐就像電視劇裡的女主角。

  在美國四年﹐我從來沒有假日。

  周末假日留在宿舍研究錄影帶﹐是我的重要功課。神奇的是﹐臺灣的八點檔
連續劇錄影帶﹐一直是我的好老師。

  " 念了四年書﹐腦袋變傻了﹖" 他嗤笑著說﹐迷人的眼睛是微瞇的。

  我知道﹐他懷疑我。

  過去的我不是這樣﹐但四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女孩成長﹑並且有巨大的改
變。

  " 書沒念傻﹐只是好想家﹑好想你……哥哥。"

  我很自然的輕輕靠在他的胸前﹐像個小女人一樣﹐依偎在他的胸膛上。

  當然﹐這種動作和這種話都很虛偽﹑甚至惡心。那是因為過去的我﹐從來不
明白撒嬌的好處。

  但現在我相信﹐只要多做幾次﹐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我甚至擠出了眼淚。這對我而言不是難事﹐困難的是要對著他做出這些事。

  他向來有一眼看穿我的本事。因此﹐我心底一直存著被他看透的恐懼﹐只能
告訴自己﹐如果不能假戲真做﹐這四年光陰就完全白費了﹗

  如他所說﹐我不倔強了﹐並且學會虛偽。

  倔強只會把他推得更遠﹐如果想得到他的注目﹐我必需學會演戲﹑學會演一
個他想要的" 女人".

  是的﹐我暗戀我的哥哥﹐從十歲在育幼院第一眼看到他以後﹐就已經無法自
拔……

  這很荒謬嗎﹖不會的﹐因為從十歲開始我就在演戲﹐只是四年以前﹐我只會
演一出蹩腳戲。

  " 想家﹐可以回臺灣。" 他低嗄地道。

  " 是你說的﹐忘了嗎﹖" 我抬起臉﹐可憐兮兮地望進他難懂的眼睛。" 你不
許我回臺灣﹐還威脅我﹐如果中途回國﹐就表示我的決心不足。"

  " 我說過那樣的話﹖" 他低笑。

  我感到一只灼熱的大手貼到我的背心。" 原來你比我還賴皮。" 我輕輕說﹐
悄悄把身體的重量傾注到他懷中。

  " 很晚了﹐去睡吧﹗" 他道﹐放開我的手前﹐他喚來佣人把冷氣調小。" 明
天早上十點我才出門﹐我們可以一起吃早餐。"

  " 好。" 我笑著回答﹐表面看起採沒有眷戀地放手﹐笑容是燦爛的。

  在他開口前﹐我踮起腳尖抱住他的頸子﹐在他頰邊印上一吻

  " 晚安。"

  在他回過神前﹐我及時放開他﹐然後轉身上樓。

  我沒有回頭﹐完全不知道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但那一瞬間的接觸已足夠溫暖我的身體……

  令令令

  第二天一早﹐八點鐘我就下樓了。

  " 小姐﹐江先生要我告訴您﹐他有事不能陪您吃早餐了。"

  我停在樓梯口﹐並沒有感到特別失望。這是意料中的事﹐他對我的承諾永遠
不曾兌現。

  " 哥哥有交代提早出門的理由嗎﹖他昨晚才告訴我﹐早上十點才會出門。"

  " 江先生沒交代。不過﹐我聽老黑說﹐江先生要老黑送他到徐小姐家。"

  " 徐小姐﹖"

  這是誰﹖誰能讓我的哥哥在早上八點前出門﹖

  李管家掠過一抹失措的表情﹐但她隨即回復正常。

  " 那是徐若蘭小姐。" 她解釋。

  但我想知道的並不是" 徐若蘭" 這三個字。" 她是公司的主管嗎﹖" 我故做
不經意地問。

  我想知道的﹐是這位" 徐小姐" 跟哥哥的關系。

  李管家微微張開嘴﹐似乎在猶豫該不該告訴我

  " 這個家有我不知道的事嗎﹖" 我笑著說﹐語氣很天真。

  我相信我的模樣是無害的﹐因為李管家看起來松了一口氣。

  " 我想……江先生大概來不及告訴您吧﹗"

  " 到底是什麼事呀﹖" 我微微側著頭﹐俏皮地問她﹕" 是我不知道的秘密﹖
"

  李管家臉上有了笑容。" 也不是秘密﹐反正過不久﹐全臺灣的人都會知道江
先生即將訂婚了。"

  笑容僵在我的臉上。" 訂婚﹖他要訂婚了﹖怎麼沒人來告訴我這個天大的好
消息﹖" 我聽到自己平板﹑卻偽裝愉悅的難聽聲音。

  " 也許是想給您一個驚喜吧﹗" 李管家說﹐沒有發現我的異常。

  " 真的……真的是一個好大的驚喜。" 我喃喃地道。

  知道這個消息﹐把我打倒了嗎﹖

  當然不。

  經過四年﹐他收起玩心﹑不再游戲人間是可以預期的。

  我只是沒想到﹐這樣的消息是從李管家口中聽到的。他甚至不認為﹐有第一
時間告訴我訂婚的必要。

  我沒哭﹑更沒有沮喪。

  我一向了解他﹐他很冷漠﹐對我幾乎就是無情。

  只是﹐我為什麼會迷戀他呀……

  現在的我﹐最想做的事﹐居然是去見那名﹐即將成為他准未婚妻的女子。

  如果他的喜好沒有改變﹐我已經可以預期﹐那個女人的長相﹑氣質和穿著打
扮除非狀況脫出了常軌。
令令令

  " 鼎盛集團" 的辦公大樓﹐就矗立在信義計劃區裡﹐那幾幢高的不像話的摩
天大廈其中之一。

  我知道﹐就算他一大早就去見" 准未婚妻" ﹐也不可能整天不進公司。

  一個人有某些習慣﹐是不可能輕易改變的。更何況﹐事業是我哥哥的第一生
命。

  " 小姐﹖請問您找哪位﹖"

  大樓櫃臺的接待小姐打量我兩眼﹐語調雖然客氣﹐但是顯得敷衍。

  " 我找江先生。" 我回答。

  也許是我生嫩的外表讓她懷疑﹐她繼續打量我﹐完全沒有通報的動作。

  我放棄和她溝通的可能﹐直接跑到大廈外的公共電話亭﹐撥通老黑車上的行
動電話。

  我禮貌地請問他哥哥是否已經進公司﹐老黑客氣地回答我﹕" 小姐﹐我正在
天母﹐等江先生上車。"

  我明白他的意思﹐道了謝後﹐我輕輕掛斷電話。

  選了一處隱僻﹑卻能看到大廈車庫門口﹑來往車輛的角落﹐我安靜地坐在角
落的花臺邊﹐開始漫無止境的等候。

  時間是漫長的﹐太陽漸漸移到我的頭頂上﹑然後往西邊墜落﹐在下午兩﹑三
點的時候﹐我看到老黑的車子﹐從車道另一頭慢慢開過來。

  車內的視野﹐被車窗上黑金色的車窗紙擋住﹐我當然看不見車子裡的人﹐但
是我知道他回公司了。

  從花臺上站起來﹐我才意識到自己的雙腿已經坐到麻痺。

  我走到公共電話亭﹐卻沒有撥通老黑車上的行動電話﹐要求哥哥命令職員讓
我上樓﹐而是撥了另一通電話﹐給另一個人。

  然後﹐我攔了一部計程車﹐要求它載我到附近的超市。

  我想﹐我得吃一點東西。

  如果能讓哥哥丟下公司﹐陪著這位" 准未婚妻" 浪費一個早上的光陰﹐那麼﹐
他是認真的。

  既然這樣﹐我也該認真﹐認認真真演這場戲了。

  令令令

  我的胃潰瘍發作了。

  當天晚上我抱著肚子﹑痛得扑到地上打滾。

  老黑的車子一直到凌晨沒回來﹐大半夜的﹐李管家只能叫救護車﹐緊急送我
到附近醫院的急診室。

  我的哥哥﹐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出現在醫院的病房裡。

  " 醫生說是慢性胃潰瘍。" 他一進來就瞇起眼看我﹐沉思的說。

  我在他臉上發現一絲研究的神情。

  " 我記得你以前沒有胃病。" 他道。

  " 大概是趕報告﹑急出來的病。"

  我模棱兩可﹑有氣無力地回答﹐這兩句話半真半假。

  胃病是" 養" 出來。如果對自己太好﹐我就沒辦法改變外貌。

  變得虛弱﹐只是其中一項代價。我知道這個代價很大﹐但這也是一項武器

  必要的時候﹐只要一點辣椒就能讓我的胃潰瘍發作。

  但其實﹐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要拿我的胃潰瘍當武器﹐好讓我的哥哥﹐一
早就趕回我身邊。

  我已經讓李太太給你辦轉院﹐下午就會轉到' 正興醫院﹐。" 他突然岔開話
題。

  " 是江哥哥的醫院嗎﹖" 我知道﹐那是美國江氏在臺灣的產業。

  他點了下頭﹐伸手探進襯衫口袋。

  " 這裡是醫院﹐不能抽煙。" 我柔聲提醒他。

  他咧開嘴﹐從口袋掏出一包口香糖。" 我已經一年不抽煙了。"

  這又是讓我吃驚的消息。不抽煙﹐是因為不必再掩飾身上不同女人的氣味﹖

  那麼﹐早在一年前他已經開始跟" 她" 交往了﹖

  " 明天會有人來看你。" 他突然宣布。

  我知道" 那個人" 會是誰。這也是我生這場冤枉病的主因。

  到底﹐我是江浩南的妹妹﹐如果我生病住院了﹐" 她" 仍然不出現﹐那麼﹐
不是我的哥哥不夠認真﹐就是" 她" 不會做人。

  " 誰會來看我﹖江哥哥嗎﹖" 我故意問他。

  " 阿介人不在臺灣。" 他盯著我蒼白的臉﹐漫不經心地咀嚼看口香糖。

  " 那是誰﹖"

  " 見到人你就知道了。"

  " 很重要的人嗎﹖"

  他沒回答﹐就代表了他不想回答。

  " 我也想讓你見一個人。" 我道。

  他挑起眉﹐卻沒有問話。

  " 他很重要﹐也許﹐我會因為他再一次離開臺灣"

  " 以後再說。下午你辦完轉院後﹐新醫院那方面會有一連串的檢查﹐大概要
三天的時間。" 他打斷我的話。

  他向來就是這樣﹐只挑自己想聽的話說。

  似乎﹐他對于我可能再一次離開臺灣﹐不認為有深談的必要。

  我沒有就這個問題﹐繼續跟他爭執。" 可是我沒生病﹐不必大費周章做檢查
呀……"

  " 配合醫生才是一個好病人。" 他道。

  " 我沒有不配合﹐只是討厭必須留在醫院﹐剝奪我住在家裡的時間。" 我垂
下臉﹐懮郁的說。

  " 檢查完就可以回家﹐聽話﹐別像小孩子一樣鬧別扭。" 他笑道。

  " 你會每天來看我嗎﹖" 我問他。

  " 當然會。"

  我抬眼望住他﹐然後再一次垂下我的臉﹐直到長發覆住半邊臉頰。

  " 你別騙我﹐否則我胃痛了﹐就不吃藥喔。" 我垂著眼﹐用又輕又柔的聲音﹐
像催眠一樣低喃。

  " 你在威脅我﹖" 他笑著問。

  我輕聲嬌笑﹐然後抬起頸子﹐揮動手腕﹐調皮地朝他招手。

  他聳起眉﹐遲疑半晌﹐終于在我期盼的眼光下走近我。

  " 哥哥﹐" 我呼喚他﹐不顧他的反應﹐大膽的把臉靠在他寬厚的﹑我夢寐以
求的胸膛上。" 你是我的哥哥﹐一定要照顧我一輩子。" 我幽幽地說﹐之後伸手
環住他的腰。

  " 到美國四年﹐你越來越孩子氣了﹖"

  不知道是不是貼著他胸膛的緣故﹐他的聲音變得很低沉。

  我從來沒跟他這麼接近過﹐過去更不曾這麼大膽。

  我明知道自己的行為不恰當﹐但一切都是出于情不自禁。
…………………………………………………………………………………………...
003
第二天早上﹐在我開始接受醫院安排的全身檢查前﹐一名穿著時尚﹑氣質干
練的美女﹐出現在我的病床前。

  " 你是曉竹﹖長得好漂亮啊﹐浩常常跟我提起你呢﹗" 徐若蘭笑著說話。

  她輕聲慢語的﹑柔和的音調不緊不慢。

  她完全不是我想像中那種女人。

  情況的確脫出了常軌。看來我的哥哥對女人的品味﹐在四年裡有極大的改變。

  " 你好。" 我垂下眼帘﹐含蓄的回應她﹐表現出一個好女孩該有的禮貌。

  我知道她說謊。

  我對哥哥的了解比她多一百倍﹐他是一個冷淡的男人﹐絕對不可能" 常常"
提起我。

  "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給你帶來一盒巧克力。這可是我托人從國外帶
回來的﹐裡頭有果醬夾心﹐你一定會喜歡。" 她說著﹐動人的聲音和表情﹐都像
在哄一個三歲小女孩。

  雖然她很聰明﹐知道用巧克力討好一個年輕女孩。但我只是胃痛﹐並不是智
能不足。

  更何況﹐我偏偏不愛吃巧克力。

  " 謝謝你﹐我最喜歡吃巧克力了。" 我乖順的﹑諂媚的﹑甜蜜的微笑。

  一旁﹐我的眼角余光﹐看到哥哥挑起眉。

  他明知道﹐我對甜食有一種偏執的挑剔。

  " 那太好了﹐改天我請朋友多帶幾盒回來﹐我聽醫生說過﹐吃自己想吃的東
西是最容易消化吸收了﹐何況病人最需要的就是營養﹗其他的還有什麼需要就告
訴若蘭姐姐﹐一會兒我出去給你買來﹐千萬別跟我客氣啊﹗"

  她像是跟我很熟絡了﹐干脆坐到我的床鋪邊﹐緊握著我的手﹑像在安撫一名
即將進開刀房的重症病人。

  看得出來﹐她一定習慣以自我為中心﹐因此沒學會觀察旁人的心思。

  一盒巧克力﹐我讓這個養尊處優的女人以為﹐已經收買了我的心。

  " 可是我今天做全身檢查﹐從昨夜十二點開始﹐什麼也不能吃。" 我無辜地
說﹐暗諷她的急切。

  徐若蘭的臉色略略顯得尷尬。" 啊﹐浩﹐你怎麼沒告訴我﹖" 她轉過頭嬌聲
抱怨。

  " 昨天知道她的病況後﹐才臨時決定的。她一個人在美國待四年﹐大概不會
照顧自己的身體﹐把胃都弄壞了。" 哥哥靠在門邊﹐手臂抱胸﹑聲調平緩地解釋。

  他看起來並不熱絡﹐態度比我想像中冷淡。

  我的臉孔發熱﹐因為他的表現﹐讓我燃起了希望。

  " 從小到大﹐都是哥哥照顧我﹐哥哥是我唯一的親人﹐往後他也會照顧我一
輩子。" 我甜甜地說﹐眼中燒著火苗。我的話略嫌誇大了﹐我真正和他相處的時
間不到七年。但事實上﹐對我來說這與他在一起的七年﹐才是我人生的開始。

  看的出來﹐徐若蘭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了。她愣了一下﹐似乎在考慮我話中的
含意﹐我已經接下去說﹕" 徐姐姐﹐如果你跟哥哥結婚了﹐還會讓我住在家裡嗎﹖
"

  " 啊﹖當﹑當然啊﹗" 她言不由衷地回應。

  " 你會不會嫌我討厭﹑會不會想把我趕出去﹖" 我用可憐兮兮的語調接著問。

  " 當然不會了﹗"

  " 那麼"

  " 再十分鐘你就要開始身體檢查﹐該叫護士過來﹐准備起床了。"

  當我打算再度給這個" 未來的大嫂" 出難題時﹐哥哥走到我們之間﹐打斷我
的話。

  " 我怕再照一次胃鏡。"

  我皺起眉頭懮愁地撒嬌﹐並且伸出手﹐在徐若蘭面前﹐像只水蛭一樣﹐緊緊
抱住我的哥哥。

  " 別孩子氣。" 他拉開我過緊的環抱﹐低聲的笑。

  我望向他身後的女人﹐看到徐若蘭不自然的笑容。

  " 浩﹐我們先出去﹐讓曉竹妹妹准備一下。" 她伸出手挽住哥哥的手臂﹐動
作自然﹐顯然做過不下上千次。

  這般親密動作﹐讓我心底產生嚴重的妒嫉。" 哥﹐我還有話跟你說﹗" 我拉
住他另一條手臂。

  徐若蘭的手僵在我哥哥的臂彎裡﹐五秒鐘後﹐確定我不會先放手﹐她才訕訕
地放開。

  " 我在外面等你﹐你跟曉竹妹妹聊一聊。"

  徐若蘭識相的離開﹐大概考慮到﹐跟我搶親人有失她的體面。反正我只是一
個" 妹妹" ﹐跟我哥哥結婚後﹐我絕對搶不過她。

  " 你的任性還是沒改。" 徐若蘭走後﹐他望著我若有所思地道。

  " 我才剛回來﹐李太太就告訴我﹐你有未婚妻了。為什麼我不是第一個知道
的﹖" 我幽怨地道﹐眼睛裡已經含著淚。

  " 你在美國念書很辛苦﹐我希望你以課業為重﹐不要分心。" 他簡單解釋。

  " 嗯……我相信﹐你是為了我好。"

  我把臉頰貼在他的手臂上﹐柔柔的說﹐隔著男人的絲質襯衫﹐感覺到他身上
的溫度。

  其實我並不想聽他解釋﹐只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

  畢竟現在的我是一個柔順似水﹑弱質蒼白的小女人﹐" 任性" 跟我現在的身
份﹐絕不能有絲毫干連。

  他用分析的眼神研究我。" 你一向不喜歡吃巧克力。" 目光移注到放在我膝
上的巧克力盒。

  " 四年的時間會讓一個小女孩改變。"

  早晨的陽光從窗外射進來﹐我躲在他的羽翼下﹐讓他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高﹐
替我擋住陽光。

  我撕開裹住巧克力球的金箔包裝﹐做作地﹐舔了一口甜膩膩的糖球﹐然後用
舌尖﹐抵舐殘留在脣上的苦甜滋味。

  " 更何況﹐我現在是個女人﹐不是女孩了。" 我舔著糖球﹐看看他說完話。

  " 女人﹖" 他低笑﹐聲音有一絲不明的嘶啞。" 你知道﹐什麼是' 女人' 的
定義﹖"

  " 當一個小女孩長大﹐想要了解男人的世界﹐基本上她已經開始成熟了。"
我依偎著他﹐迂回地解釋。

  " 你想了解男人的世界﹖" 他低嗄地問。

  " 小女孩已經長大了。" 我垂著頸子﹐輕聲暗示他。

  " 是嗎﹖" 他咧開嘴﹐似笑非笑地道﹕" 那麼等下個月你生日那大﹐就辦正
式的舞會。"

  " 舞會﹖" 我抬起臉。

  " 把你介紹給全臺灣最有身價的男人。" 他道﹐凝視著我的眼睛﹐微微瞇起。

  我愣住了。

  " 多認識不同的男人﹐你可以充分了解男人的世界。" 他笑。

  我僵硬地咧開嘴﹐聽到自己的聲音說﹕" 那一定很有趣。"

  房門在這時被推開。由于我遲遲沒有到內科﹐開始做全天第一項健檢﹐護士
便自己推門走進來。

  " 江小姐﹐醫生在等您了。" 護士客氣地催促。

  " 去吧。" 他放手﹐笑著驅趕我。

  哥哥跟江介的關系很特別﹐因為我是江浩南的妹妹﹐所以在這所江氏集團創
辦的醫院裡﹐算是很特別的病人。我跟隨護士走出病房﹐毫無意識地走進電梯﹐
到達二樓診療室﹐事後完全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在病房門口遇到徐若蘭。
…………………………………………………………………………………………….
令令令

  生日那一天到來之前﹐我的哥哥讓老黑開車載著我﹐逛遍了全臺北市的高級
精品店。

  舞會前一晚﹐我在房間裡﹐檢視這四個星期來購物的成果﹐聽到樓下有聲響﹐
我拿起水杯﹐假裝下樓到飯廳倒水。

  " 刷了不少錢﹐看來你已經做好准備了﹖" 他問我。

  半夜才回到家﹐他看起來卻不顯得疲憊。

  " 你心疼了﹖" 我把水杯緊緊握在胸前﹐光著腳丫子站在客廳冰涼的地板上﹐
無辜地凝視他。

  " 都買了些什麼﹖" 他笑著問。

  " 衣服﹑鞋子和鑽石。" 我嬌笑著回答。

  " 聽起來全是' 女人' 用的東西。" 他撇撇嘴﹐幽默地道。

  我回他一笑﹐像個小女孩一樣﹐輕快地轉身跑上樓。

  打開房門﹐房裡昏暗的燈光立刻包圍我。

  攤在我的雙人床上的﹐是一件火紅色的低胸﹑露肩緊身晚禮服﹐而被擱在床
邊的﹐是一雙紅色鑲鑽的三寸細跟鞋。

  鏡臺上是各式各樣的化妝晶﹑香水和整套的鑽石首飾配件。

  這件禮服和這雙鞋﹐我用的是存款現金購買﹐信用卡帳單上絕對查不到這筆
資料﹐在它曝光前﹐沒有人知道它存在我的衣櫥裡。

  至于刷卡購買的﹐全是一些我根本不會配戴的鑽石﹑款式清純的晚禮服﹑和
安全的低跟鞋。

  之所以這麼仔細分別﹐是因為我了解我的哥哥。

  雖然﹐他是個冷淡的男人﹐但卻有極強的控制欲。

  我知道﹐只要我在他的羽翼下一天﹐他就會查詢我的信用卡帳單﹐在我明天
走進舞會之前﹐他就會預先掌握我即將穿什麼衣服﹑穿哪雙鞋子﹑佩帶哪件首飾
出場。

  而當一個柔順﹑蒼白的小女人﹐當然不是我的終極目標。

  當情況改變﹐我也必需做出應變措施﹐省略整個計劃旁支末節的步驟﹐直接
進展到核心

  讓他看到我的嫵媚。

  看到四年後的我﹐成為一個真正女人的這一面。

  令令今

  李管家告訴我﹐為了這場舞會﹐哥哥對外發出許多邀請帖。

  傍晚時分﹐天色剛剛暗下來﹐我打扮好自己後﹐站在房門前做了三次深呼吸﹐
然後打開房門沿著旋轉臺階﹐在眾人驚嘆的注目下﹐一步步跨下樓階。

  空氣裡飄浮著食物的香味﹐每一個角落都有鮮花﹑水果﹑點心和香檳。

  這是一個美麗﹑浪漫的舞會﹐樓下賓客少說有上百人﹐但不管多少人存在的
地方﹐我總能第一眼找到他的視線。

  挺起胸﹐我微笑著步下樓階。

  我知道這件低胸禮服夠惹火﹐絕對是今晚注目的焦點。

  " 各位﹐這是我的妹妹﹐江曉竹。"

  看到我下樓﹐他走向我﹐朗聲對廳內賓客介紹我同他的關系。

  我步下最後一階樓梯﹐將手放入他伸出的大掌裡。他的目光是難解﹑復雜的﹐
那不同以往的眼光﹐我很清楚其中意味著什麼

  四年來﹐當我日漸" 成熟" ﹐男人看我的目光就逐漸改變。

  如我所希望的﹐他注意到我的身材﹐深沉的目光掃過我半裸的胸部﹐我的臉
頰火熱起來﹐他大膽的眼神此刻不像一名哥哥﹐而是一個男人。

  我靠近他身邊﹐似不經意地以胸脯擦過他的手臂……

  那一刻﹐沒人知道我心中有多緊張﹑而且充滿不安的羞恥感。

  但今晚﹐我決意煙視媚行﹐大膽地以身體來誘惑我哥哥讓他知道﹐我已經成
為一名女人的事實。

  我偷偷以眼角余光注意他的反應﹐但他英俊﹑略帶冷酷的臉部線條﹐並沒因
此改變分毫。

  我略略有些失望﹐但很快的振作精神。

  對身經百戰的他來說﹐輕微的碰觸當然不算什麼﹐更何況他一直當我是妹妹﹐
心中沒有遐想是自然的。

  " 曉竹﹖你變得好漂亮﹗" 徐若蘭走到我身邊﹐客套地贊美。

  我視而不見地越過她﹐眼角余光窺伺到她忿怒的表情。

  " 江總﹐令妹真是美麗動人。"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過來﹐擋在我和哥哥面前﹐霸氣的眼神﹐毫無忌憚地
盯住我的身材。

  " 曉竹﹐這位是日本' 山下科技' 嚴旭東﹐嚴公子。" 哥哥冷淡地介紹。

  " 您好。"

  我落落大方地﹐對這位嚴公子拋以媚笑。

  不必哥哥介紹﹐嚴旭東的大名﹐我早有耳聞。這家伙與其女友當街熱吻的咸
濕照﹐早就見諸各大八卦雜志。

  我知道今晚會到場的﹐全是哥哥精心挑選的對象在場﹐全都是他篩選過的男
人。

  但有些人總是會不請自來。

  " 鼎盛集團" 總裁﹐在自家豪宅﹐為親妹妹辦的第一場社交舞會﹐這是近個
把月來﹐上流社會最八卦的盛事﹐自詡稍具身份地位的人﹐誰不想辦法弄到一張
邀請帖﹖

  當然﹐邀請帖確實不容易得到。原不在邀請名單上﹐卻能弄到一張帖子﹐也
代表此人政商勢力雄厚﹐不可小覷。

  例如﹐這位專獵女明星聞名﹐成為媒體爆料新寵﹐日商科技集團總裁嚴公子
是也。

  只是想不到﹐他會看上默默無名的小女子我。

  大概﹐最近為了辦這場舞會﹐哥哥替我炒作了些許知名度。也許他擔心﹐太
過默默無名的結果﹐自己的妹妹當晚得坐冷板凳。

  他萬萬料不到﹐我會以這身打扮粉墨登場﹐原本﹐今晚我就是打算來惹火的。

  " 可有榮幸﹐邀請曉竹小姐跳第一支舞﹖" 語調雖然客氣﹐嚴旭東已經在我
面前伸出手。

  " 抱歉﹐她的第一支舞該"

  " 我願意。"

  我料到哥哥要拒絕對方﹐在他開口前﹐我先一步同意。

  他回頭凝視我﹐我放開纏在他臂上的手﹐放到嚴公子伸出的掌心上。

  嚴公子毫不客氣地握住我的手﹐很快的把我從哥哥身邊帶開﹐領我踩著舞步
一直到舞池中央。

  我沒料到這個男人﹐這麼快就想掌握全局﹐他把我遠遠的從哥哥身邊帶開﹐
以致我心不在焉地漫舞﹐好幾次差點踩到對方的腳。

  " 專心點﹐想演戲就別留敗筆。" 嚴旭東低沉的聲音﹐幾乎就貼在我的耳邊
提醒。

  我聳然一驚﹐抬起眼瞪住他。

  他咧開嘴﹐握緊我的腰﹐詭秘地沖著我微笑。

  我開始振作起精神﹐第一支開場舞﹐我優雅從容地﹐獻給這個姓嚴的花心大
少。

  每一個回旋﹑每一次近身﹐我踩著三寸細跟鞋﹐保持性感撩人的體態﹐毫不
枉費苦練四年的社交舞。

  第一支舞結束﹐我注意到哥哥沉默地站在客廳邊緣地帶﹐陰鷙地注眉我接受
第二個男人的邀請。

  不管為了什麼原因﹐他不再試圖阻止或介入。

  我收回目光﹐放任自己與其他男人共舞﹐盡量不再與他的目光接觸。

  在他見識男人對我的" 興趣" 之前﹐他始終把我當成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女孩
看待﹐而今晚﹐他該徹底改變對我的看法。

  一整晚上下來﹐我與嚴旭東共舞三次﹐其他不知名男土﹐我已經記不住名字﹐
只記得自己不斷接受邀舞。直到我累了﹐擺脫最後一名邀請者﹐悄悄走出客廳﹐
躲到花園為止。

  一路從客廳出來﹐我找不到哥哥﹐而徐若蘭也不見了蹤影。

  我失神地呆坐在花臺上﹐甩開高跟鞋﹐無意識地捏著早已經麻痺的小腿……

  " 玩夠了﹖"

  我回過頭﹐看到哥哥走進花園。

  " 你的信用卡帳單上﹐沒有這幾筆記錄。" 他走到我面前﹐瞇起眼盯著我身
上的性感衣物﹐臉色陰沉地質問。

  " 你調查我的帳單﹖" 我明知故問。

  " 你沒必要把自己打扮成一名交際花。" 他答非所問地道。

  我愣住﹐怔怔地問他﹕" 什麼意思﹖"

  他的臉色很冷。" 你該學習若蘭的穿著打扮﹑舉止言行﹐當一名大家閨秀。
"

  我笑了﹐想起徐若蘭今晚的穿著確實平凡乏味的很" 閨秀".

  " 你以前不喜歡這種女人。"

  " 人的喜好會改變。" 他瞪著我﹐簡潔的回答顯得冷淡。" 更何況﹐你是名
門淑女﹐不是交際公關。"

  " 等我三十歲﹐我' 也許\' 會改變自己的穿著打扮。" 我叛逆地回答他。

  他冷冷的看著我。" 你今晚的行為很失常。"

  " 我以為你喜歡的是交際花﹐不是假正經的名門淑女。" 也許是疲倦﹐讓我
口不擇言。

  更也許﹐是因為他剛才把我扔在舞會裡﹐而徐若蘭也不見了蹤影。

  他瞇起眼﹐嚴厲的盯著我。" 結婚和玩樂不同﹐是兩回事。"

  " 玩樂﹖" 他的說法很無情。

  "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份﹐相對的﹐女人有很多種﹐每一種都代表無形的階
級。男人對這種事﹐分的很清楚。"

  " 你真的清楚嗎﹖"

  我執拗地反問他﹐然後看到他皺起眉頭。" 你夠大了﹐別像小孩一樣任性。
"

  " 我不任性﹐我只是追根究底﹐而你卻連自己要什麼都不敢承認。" 我討厭
他把我當一個孩子﹐于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瞪著我﹐大概認定我已經無可救藥。

  " 隨便你。" 丟下話﹐他轉身就走。

  我愣在花園裡﹐等回過神﹐他已經快走出我的視線

  " 不要丟下我﹗"

  我大聲喊著﹐幾乎在同時﹐我光著腳丫子踩在花園的泥土上﹐以瘋狂的速度
奔跑到他面前

  我跌到他懷中﹐緊緊﹑緊緊的抱住他。" 你想去哪裡﹖﹗" 幾乎是惶恐的﹐
抓住他的衣袖問。

  四年前孤孤單單被他丟在美國的恐懼﹐還深深留存在我心底。我相信﹐他會
毫不猶豫﹐再一次把我丟下。

  他瞪著我﹐不得已抱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懊惱地低吼﹕" 你喝醉了﹗"

  他終于聞到我身上的酒味。我承認﹐剛才找不到他﹑又發現徐若蘭也不在客
廳的時候﹐確實喝了幾杯長桌上的紅酒。

  " 我沒醉﹐我的頭腦很清楚﹐只是站不穩而已……嘔"

  酒精終于在我體內發揮功效。

  我干嘔起來﹐差點吐了他一身。

  " 該死的﹗" 他瞪著我﹐喃喃詛咒。

  然後﹐我發現自己被粗魯地騰空抱起

  在半空上的高度﹐花園裡一景一物慢慢消失在我身後﹐我無力掙扎﹑只能閉
起眼﹐忍住再一次嘔吐的沖動……
為了不讓一屋子賓客發現我的糗態﹐他把我帶到泳池後的小屋。

  酒精折磨我的胃﹐讓我的胃痛加劇﹐我終于再也控制不住﹐嘔吐起來。

  他站在小屋門口﹐深思﹑陰沉地瞪著我。

  " 你回國已經一個多月﹐有什麼打算﹖"

  在我喝醉﹑身體極端不舒服的時候﹐他終于想起﹐該跟我談這個問題。

  " 你辦這場舞會﹑要求我中規中矩﹐當一名' 大家閨秀' ﹐不就是打算要把
我嫁人﹖" 我反問他。

  " 你不想談﹐我們今晚可以暫時不說清楚。" 他斂下眼﹐冷淡的說。

  我背靠著牆﹐滑坐在小屋冰涼的地板上﹐抬起頸子望著站在門邊的他。" 我
想休息一陣子。" 有氣無力地回答。

  " 一個月前你住進醫院﹐做全身檢查的時候﹐說過要帶一個人來見我。那時
你說過﹐為了他﹐也許你會再一次離開臺灣。"

  那時候說的話﹐原來他聽進去了。" 他暫時不會回國。" 我簡短回答﹐不想
現在提這個問題。

  " 他是誰﹖"

  夜晚的空氣﹐有一股我熟悉的草香味。我垂下頸子﹐卻看不清楚一公尺外的
花木﹐這時我才意識到天空的黑。

  " 我在美國的男朋友。" 我欺騙他。

  沉默突然充斥在我們之間。

  " 四年了﹐曉竹﹐我想我已經不夠了解你。"

  他低沉的聲音像從遠處傳過來﹐低嗄而有力。

  " 為什麼﹖就因為我有男朋友﹖" 我忍住眼角的酸楚﹐直直地望著他。

  他瞥開眼﹐不再注目我的眼睛。" 你根本不需要這場舞會。" 冷淡地道。

  " 我依然是你的妹妹。" 瞪著前方的石板﹐我的手無意識地﹐在冰涼的地板
上畫著弧形。

  " 名義上﹐我們的關系永遠不會改變﹐但時間和距離﹐會改變我們對彼此的
了解。"

  " 有什麼不一樣嗎﹖四年前你了解過我﹖" 我問他。

  " 至少那時候的你﹐不會給我這麼多' 意外'." 他沉聲道。

  " 你不喜歡意外﹐還是不能接受我的改變﹖"

  " 兩者都有。"

  他離開門邊﹐似乎想結束這個話題。

  " 我會請李太太過來﹐把你簽帳買的衣物送到這裡。"

  " 我不想穿那些衣服。"

  " 衣服是你自己買的。"

  " 那是買給你看﹐而不是我想要的﹗"

  " 卻是最適合你的。" 他結束談話﹐最後一句話就是結語和命令。

  " 你真的知道﹐什麼是最適合我的﹖" 我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抬起頸子﹐
瞪住比高我一個頭的男人。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胸口細致輕薄的禮服﹐經過這一番蹂躪﹐已經變形松弛
得接近曝露。

  " 如果你自己清楚﹐就不會打扮的像個妓女。" 他的口氣低嘎冷淡。

  卻是今晚﹐從他口中說出﹐最重的話。

  " 你' 曾經' 喜歡這樣的妓女﹐那時候﹐你不曾認為妓女配不上你﹗" 我的
胸口起伏。

  我知道﹐他會因為這樣的話討厭我。但就算被他說成是妓女﹐他仍然認為我
只是一名業余的小丑。

  他從來不正眼看我﹐即使我已經變成他想要的女人﹐在他眼中﹐我永遠是一
名任性的小女孩。

  " 鬧夠了﹗記住﹐你是我的妹妹﹗" 他沉聲斥責我﹐眼神很冷。

  " 對﹐" 我笑著﹐突然抱住他的腰﹐大膽地把突出的﹑發育良好的胸脯貼到
他溫熱的胸膛上。" 我是你從育幼院領回來的' 妹妹' ﹐但我也是一個女人。"

  " 你瘋了。" 他瞇起眼﹐失去耐心﹐粗暴的想把我踢開。

  " 不肯面對現實的人是你﹗你不肯給我一個機會﹐是因為你害怕﹗"

  我牢牢抱緊他﹐掙扎中﹐他扯掉我禮服上的細肩帶

  " 放手﹗"

  他咆哮一聲﹐粗魯的把我甩開。

  我跌在地上﹐上半身除了胸罩外接近赤裸。

  夜晚的空氣冰涼﹐我的身體卻著了火。月色柔潤明亮如美玉﹐我像著魔般解
開胸前罩杯的扣子﹐然後抬起挺俏的胸脯

  胸罩順著我突出的乳線彈落﹐我挺起赤裸的乳房﹐在清澈的月光下展示美好
的胴體﹐像魔女一樣誘惑我的哥哥。

  他冷冷的盯著我﹐沒有回避我的裸體﹐坦蕩的態度像只為了刺傷我的感情。

  " 如果﹐硬要說我對你的身體視而不見﹐那是騙人的。" 他瞪著我﹐粗著嗓
子低嗄地道﹕" 男人對女人的身體有性欲﹐那是正常的事﹐但你是我的親妹妹﹐
今晚的事﹐我會完全忘記。"

  他第二次轉身想走﹐我從地上爬起來﹐禮服已經滑到我的腰際﹑發絲從發髻
上散落﹐我扑向他﹐與他一起跌倒在地板上。

  " 你是騙子﹗" 我哭著喊﹕" 妹妹跟女人有什麼不一樣﹖﹗你能自欺欺人﹐
為什麼不查清楚十一年前的事﹖﹗"

  我像著魔一樣兩腿纏住他的腰﹐不死心地糾纏他。

  他瞪著我﹐兩眼泛出紅絲。" 該死的﹗"

  他粗暴地詛咒﹐不但推不開不怕受傷的我﹐撐在地板上的手臂﹐還無可避免
地壓擠到我的乳房。

  我們保持著曖昧的姿勢﹐直到他停止推開我的糾纏﹐陰鷙地瞪我。

  " 說清楚﹐十一年前什麼事﹖" 他英俊的臉孔﹐僵硬得幾近嚴厲。

  我愣住﹐猛然回想起剛才﹐曾經口不擇言地說了什麼。

  羞恥忽然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我扭動身體想縮回糾纏的腿﹐剛才還急于脫
身的他﹐卻反過來抓住我的手腕

  " 把話說完﹗" 他的口氣嚴厲。

  " 不要﹐好痛……"

  我咬住脣﹐想哭﹐突如其來的羞恥感﹐幾乎要把我吞沒。

  他瞇起眼﹐像在強壓著怒氣﹐然後甩開我的手站起來。

  我呆坐在小屋裡﹐看著他僵硬的背影﹐消失在花園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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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令令令

  一星期後﹐哥哥對媒體發布﹐即將與徐若蘭舉辦訂婚宴的消息。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選在這個時機﹐也許訂婚宴的日期﹐是早就預定好的。但
我卻隱約感覺﹐他是想借自己訂婚的消息﹐沖淡媒體對我的注意﹐或者﹐是打消
我對他不該有的" 冀望".

  這一個星期來他沒回過家﹐卻宣布訂婚的消息。

  我了解他的個性﹐一旦下決心的事﹐就會全力以赴﹐不改變目標。

  他對外宣布訂婚﹐就代表他認真了。

  " 江小姐﹖"

  嚴家司機在路邊停下車﹐客客氣氣地問我。

  我從沉思中回過神﹐恍惚地問司機﹕" 什麼事﹖""酒店到了﹐嚴先生已經在
裡面等您了。" 司機回答。

  我轉頭﹐看到車窗外某間五星級酒店﹐金碧輝煌的建筑﹐想起自己正坐在嚴
旭東的車子上﹐准備赴嚴總的邀約。

  那一晚我的生日舞會﹐出乎意料的成功。

  第二天﹐我的性感照片不僅被刊登在八卦小報﹐嫻熟的舞技﹑燦爛的笑容和
落落大方﹑來者不拒的豪放形象﹐更成為上流社會圈的話題。

  之所以會知道這些事﹐是因為我接受了嚴旭東的邀約。

  舞會結束第二天﹐向來只追求女明星的嚴旭東﹐意外地把目光焦點投注到我
身上

  隔天一早﹐家裡的客廳成了花房﹐他大手筆地﹐送了我一千朵新鮮紅玫瑰。

  不管是真是假﹐嚴旭東的邀請﹐讓我有跨進這間酒店的理由

  我從老黑那裡打聽到﹐這間酒店的總統套房﹐每個月約有十天時間﹐會保留
給" 鼎盛" 的江總裁。

  過去這間酒店的總統套房﹐專門用來招待江總的" 女性" 貴客﹐但這個星期
住進套房的人﹐卻是江浩南自己。

  我答應嚴旭東的邀請﹐只指定地點在這家酒店Lobby 的咖啡廳。

  " 江小姐。"

  靠近窗邊的位置﹐一名高大英俊的男人﹐從座位上站起來。

  今天的我﹐腳踩著三寸細跟鞋﹑身上穿的是紅色緊身洋裝﹐穿著打扮依舊煙
視媚行。

  " 今天的你﹐跟那晚一樣美。" 他看到我﹐立封嘶啞地贊美。

  嚴旭東的笑容很邪惡﹐他性感的聲音和形象﹐完全符合小說裡壞男人的典型。

  " 謝謝﹐不過我聽說你已經結婚了﹐結了婚的男人﹐還能跟女人約會嗎﹖"
開門見山﹐我不客氣地挖苦他。

  " 從八卦雜志聽來的﹖" 他咧開嘴﹐像是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找碴﹐早就應付
泰然。" 如果有疑問﹐我可以把身份證交給你驗明正身。"

  他笑的很冷靜﹐看來他很清楚自己的風評。

  傳說中他有妻子。但卻是個不負責﹑游戲花叢的男子。

  " 我知道你在美國有身份。"

  " 看多八卦雜志﹐你知道的事很多﹖" 他嘲弄地問。

  " 只要不回國注冊﹐在美國結婚﹐臺灣身份證的配偶欄上﹐就不會有結婚紀
錄。"

  " 你很聰明﹐希望不止是外表﹐" 他撇撇嘴﹐話中有話地說﹕" 小心﹐眼神
和表情會泄露你的秘密。"

  他莫名其妙的話﹐我不想懂。

  " 嚴旭東﹐你追我﹐是看上我的外表嗎﹖" 我連名帶姓叫他。

  " 你習慣連名帶姓叫男人﹖" 他質問我﹐卻笑的很開心。有時候﹐我真的不
明白男人。

  " 我也連名帶姓叫我哥哥。" 我喜歡叫他的名字﹐江浩南。" 你計較﹖還是
聽不慣﹖"

  通常有大男人主義的男人﹐都不喜歡我連名帶姓叫人。例如我的哥哥﹐從小
到大﹐他已經不止一次禁止我。

  " 不計較﹐只是覺得新鮮。" 他咧開嘴回答。

  我皺起眉頭﹐心想﹐又是一個怪男人。"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追問。

  " 當然﹐男人追逐美麗的女人是天性﹐除非他不是男人。" 他笑看著我﹐牛
認真地回答。

  我垂下臉﹐想到我對于哥哥﹐是一個" 意外".

  我確定江浩南沒有生理問題﹐因為他注意所有的女人﹐只是習慣忽略他身旁
的我。

  我悄悄移開眼﹐盯著左側通往酒店住房的電梯﹐期待那裡會出現熟悉的身影。

  " 望眼欲穿﹐根本等不到奇跡﹐機會是自己制造的。"

  嚴旭東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耳邊。我轉過頭瞪住他﹐他沖著我咧開那張無
害的俊臉。

  " 故做成熟﹑表情卻像個孩子的女人﹐倒不多見。" 他端起咖啡杯﹐悠哉地
啜了一口﹐慢條斯理接下道。

  他像是知道什麼﹗我繼續瞪著他﹐開始懷疑他約我的動機。

  氣氛倏然沉靜下來﹐有一股詭異的尷尬。我忽然意識到﹐這是我第一次和男
人約會。

  " 你等一下﹐我到化妝室﹐去去就來。"

  我突兀地說﹐然後像躲怪物一樣突然站起來﹐往化妝室的方向狂跑。

  " 那個人到底想做什麼……"

  我真的跑進酒店化妝間﹐靠在那間裝潢華麗的" 廁所" 牆壁上﹐皺著眉頭喃
喃自語。

  那晚是為了" 表演" ﹐所以還能……下去﹐可現在是自找麻煩﹐簡直就是自
做孽﹑不可活。

  看來﹐嚴旭東那家伙不好惹﹐如果要玩火﹐我得小心。

  " 曉竹﹖"

  我的心一跳﹐從聲音嗲柔的程度判斷﹐我立刻猜到對方是誰。

  轉過身﹐果然看到一身名牌堆砌氣質的徐若蘭﹐不同的是﹐今天的她不再溫
柔婉約﹐換了另一張表情。

  " 找浩南﹐找到這裡來了﹖" 她挑起眉﹐斜眼看我。

  " 不干你的事。"

  哥哥不在﹐對她我也不必客氣。

  她嗤笑一聲。" 說的對﹐是不干我的事。不過浩南不想見你﹐我是怕你自討
沒趣。"

  " 我是他的妹妹﹐他遲早得見我﹐總比你自欺欺我強。" 我不生氣﹑也不被
她激怒。

  " 什麼意思﹖﹗" 她瞇起眼﹐抬起下巴瞪我。

  " 哥哥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我很清楚。現在﹐他要的只是一椿' 婚姻'."

  徐若蘭伸手掩住嘴﹐尖聲細氣的笑起來。" 你的意思是﹐浩南喜歡的女人就
像你這樣嗎﹖﹗"

  我愣住﹐她突如其來的話﹐讓我無法回答。

  " 浩南全告訴我了﹐" 她瞇起眼睨視我﹐臉上掛著勝利者的蔑笑。" 那一晚﹐
在花園後的小屋裡做了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有數﹗"

  這一刻﹐我不能言語。徐若蘭說的每一句話﹐都重重的刺傷了我的心。

  " 做出這種事﹐你不要臉﹐浩南還要做人。"

  扔下話﹐徐若蘭用力踩著高跟鞋﹐像只驕傲的火雞﹐從我身邊推門出去。

  我呆在化妝室內﹐直到門再一次被推開﹐大廳喧囂的人聲﹐傳進我的耳朵裡。

  我回過神後﹐追出酒店大廳徐若蘭出現在這裡﹐代表哥哥的確住進這間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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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在大廳裡﹐我看到即將走出大門的哥哥和徐若蘭。

  " 等一下﹗"

  我跑過去﹐固執地擋在他們兩人面前。

  " 曉竹﹖你怎麼來了﹖" 徐若蘭看到我﹐故作驚訝。

  我沒空看她演戲﹐我的注意力只放在江浩南我的哥哥身上。

  " 你為什麼不回家﹖" 我看著他﹐心痛的問。

  他沒有回答﹐盯住我的眼神﹐是莫測難解的深奧。

  " 浩南﹐我們坐的是六點飛機﹐要快點趕到機場。" 徐若蘭抬手看表﹐倚偎
在哥哥身邊﹐溫柔地出聲提醒。

  " 你要出國﹖" 我惶恐地問。

  徐若蘭的話﹐讓我慌了心。

  " 出去談一份合約。" 他簡略說明﹐眼神不曾正視我。

  " 什麼時候回來﹖" 我追問他。

  " 不預定時間﹐" 他耐著性子回答。" 你先回去﹐我現在沒空"

  " 既然是公事﹐為什麼她會跟去﹖""若蘭是我的未婚妻。" 他瞇起眼﹐不耐
煩的表情明顯不悅。

  " 但我是你的妹妹﹐你什麼不帶我去﹖"

  我嫉妒地想起﹐他從來沒帶我出國﹐一次都沒有。

  " 我再說一次﹐你先回去﹐別像個孩子。" 他壓低音調﹐明顯已經失去耐心。

  " 是啊﹐曉竹﹐懂事一點﹐你這樣浩南很為難。" 徐若蘭笑著說風涼話。

  " 你不說話﹐至少不會讓惹人討厭。" 我不友善地反脣相譏。

  " 曉竹﹐注意你的禮貌廠他沉聲斥責我。

  " 沒關系﹐浩南﹐小孩嘛﹐不懂事我不會計較。" 徐若蘭虛偽地假笑。

  剛才在化妝室裡的她﹐分明沒這麼善良。

  哥哥伸手抱住徐若蘭的腰﹐像是為了我不友善的態度道歉。我注意到他冷淡
的眼神﹐從剛才到現在﹐他甚至不看我一眼。

  他心疼徐若蘭﹐卻討厭我。

  " 浩南﹑浩南﹐只有我可以叫他的名字﹐" 我聽到尖銳的聲音﹐正不受控制
地發自我的嘴脣。" 你這個虛偽又討人厭的女人﹐是不會懂的"

  " 啪" 的聲。

  發自我的口中﹐不受控制﹑苛薄的話﹐讓他狠狠打了我一耳光。

  此刻﹐大廳裡所有的人都望向門口﹐那瞬間人們靜止不動﹐淚水卻悄悄滑下
我的臉頰……

  " 曉竹﹖原來你在這裡﹐我等你好久了。"

  一雙溫暖的大掌﹐忽然攬住我的腰﹐嚴旭東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淚水已經模糊我的眼眶﹐我再也看不到哥哥的表情……

  " 江總也在﹖不好意思﹐我跟曉竹趕一場電影﹐不打擾了。" 我聽到嚴旭東
這麼說。

  然後﹐不管我的兩腳有多麼僵硬﹐嚴旭東摟住我的腰﹐幾乎強行抱著我離開
酒店。

  他的司機早已經發動引擎﹐等在門口﹐待主人上車後﹐迅速將我們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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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從小到大﹐我一直喜歡仰頭望向窗外的藍天。

  我時常看著發亮的天空呆想﹐自己的家人此刻在哪裡﹖如果我有姐姐﹐她會
不會長得跟我一模一樣﹖如果我有哥哥﹐他的脾氣﹐是不是跟江南一樣霸道﹖但
這個答案﹐在我決定跟著江浩南﹐來到江家這一刻﹐已經注定不可能揭曉。是的﹐
這是藏在我心底十一年的秘密。

  我不是江浩南的親妹妹﹐他到育幼院領親的時候﹐前任院長剛好調職﹐我溜
進院長室﹐偷偷掉換資料上的照片﹐讓他誤認我﹐把我領回這個家。

  然後﹐我成為江浩南的妹妹﹐但這十一年來﹐我很清楚﹐我不是他的親妹妹﹐
我同他之間﹐沒有一點血緣關系。

  " 小姐﹖"

  李太太在房門外頭敲門。我離開窗前﹐走到門邊打開房門。

  " 小姐﹐衣服換好了﹖"

  李太太走進來﹐笑著打量我身上的白色雪紡洋裝。

  她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氣。我知道﹐她很高興﹐今晚我挑這件純潔的白色小
洋服。

  " 哥哥真的讓我去嗎﹖" 我垂著眼﹐幽郁地問李太太。

  " 傻小姐﹐這還假得了嗎﹖" 李太太笑著走進房間﹐替我收拾攤在床上的睡
衣。" 畢竟您是江先生唯一的妹妹﹐江先生要訂婚﹐您是一定得出席的。"

  李太太從梳妝臺上拿起梳子﹐替我梳理一頭及腰長發。

  我保持沉默﹐安靜地坐在床上。

  舞會那天晚上﹐李太太曾經送衣服到小屋給我﹐雖然她一直不曾問過什麼﹐
可心底﹐是否也曾有一絲絲懷疑……

  " 好軟的頭發。小姐﹐您留長發﹐比過去短發的模樣﹐適合多了。"

  " 是嗎﹖" 我喃喃道。

  " 女孩子都該留長發。" 李太太慎重其事地下結論。

  她轉動手腕﹐打算替我梳一款發髻。

  " 那麼﹐把長發放下來吧。" 我遙望房間另一頭﹐那面穿衣鏡中反射出的白
色倒影﹐輕聲對李太太說。

  鏡子裡﹐是一名長發瘦弱的白衣女孩。她有著大大的眼睛﹑蒼白的臉頰﹐和
無辜﹑迷惘的眼神。
  " 也好﹐這麼美的長發﹐不必梳成髻也很漂亮。" 李太太微笑同意。

  我從床上站起來﹐慢慢走到鏡子前﹐近距離的﹐我仔細凝望鏡中的自己

  長長的睫毛又卷又翹﹑無辜的大眼睛有未脫的稚氣﹐還有一張像嬰兒般的小
嘴……難怪嚴旭東說﹐我有孩子一樣的表情。

  " 李太太﹐你說﹐如果我跟哥哥道歉﹐他會原諒我嗎﹖"

  " 一定會﹗" 婦人開心地笑了。

  " 太好了……"

  我凝望鏡中的女孩﹐跟著她一起微笑。

  " 鼎盛" 總裁的訂婚宴﹐話題不比上一次辦的舞會少﹐賓客自然更多。

  直到訂婚前一天﹐哥哥才到回臺灣﹐這期間﹐他沒有打過一通電話給我﹐僅
僅吩咐李太太通知我。

  婚宴很熱鬧﹐今晚的焦點﹐是站在江浩南身邊﹐那位美麗的女主人。

  打扮朴素﹑蒼白的我﹐像一抹幽微的影子﹐在華麗的婚宴上﹐是最不起眼的
存在。

  我捧著一束早已准備好的鮮花﹐穿過擁擠的眾人﹐一步步接近人群圍繞的中


  " 哥哥﹐恭喜你。"

  我將鮮花獻到他手中﹐在眾人掌聲中﹐像妹妹一樣擁住他﹐表示誠懇的祝福。

  " 你來了。" 他拉開我的手﹐凝視我的目光﹐多了一抹我不解的深思。

  " 對不起。" 我貼在他耳邊﹐幽幽細訴。

  他挑起眉。" 為什麼﹖" 聲音很低沉。

  " 對不起……我太任性了。" 我垂下頸子﹐幽幽地說。

  賓客雖然很多﹐但這麼近的距離﹐我們之間的對話﹐其他人是聽不見的。

  他看著我﹐突然伸出手﹐捧住我的臉頰。" 該道歉的人是我﹐我不該動手。
"

  出奇的溫柔讓我暈眩﹐我偷偷捏住大腿﹐提醒自己﹐千萬不能發呆﹐像個傻
瓜一樣不知所措。

  " 不﹐" 我用力搖頭。" 是我太孩子氣。一直以來我只跟你生活在一起﹐一
時沒辦法接受﹐除了你以外的' 親人'.以後我會學著長大﹐不再讓你煩心了。"

  " 是嗎﹖"

  他咧開嘴﹐英俊的笑容﹐猶有深意。

  " 你不相信我﹖"

  他笑著﹐大方地把我摟在身邊﹐表示諒解。

  我雖不了解﹐那抹笑容包含的意義﹐但他接受我的道歉﹐已經足以安撫我的
心青。

  " 明天﹐我會回家。" 他注目前方賓客﹐禮貌點頭。

  一時間﹐我不明白他是在對我說話。

  " 真的﹖你真的會回家﹖" 等我弄清楚後﹐就一再追問。

  也許從那一巴掌起﹐我再也不能確定任何事﹐甚至失去判斷力。他的承諾﹐
成為了讓我安心的保證。

  " 我騙過你﹖"

  我再一次用力搖頭。他專注地盯住我﹐炯炯的雙眼﹐像黑潭那樣深。" 你今
天沒上妝﹖" 粗礪的指頭抹過我敏感的脣﹐他像發現什麼﹐淡淡地說。

  " 你說你不喜歡……" 我喃喃道﹐感覺到嘴脣一開一合間﹐摩擦著他粗糙的
指頭。

  " 無論什麼裝扮﹐我的妹妹已經是成熟﹑動人的' 女人'." 他打斷我的話﹐
低嘎地道。

  我感覺到自己的雙頰發熱﹐他的手掌順著我細長的發絲﹐滑到我的腰際。"
今天是我的喜事﹐我允許你喝一點酒。" 他低語﹐同時把酒杯湊近我脣邊。

  我接過酒杯﹐淺嘗輒止。

  如果這是試探﹐今晚的我﹐一切表現都合乎" 規矩".

  " 各位﹐你們見過我的妹妹﹐江曉竹。" 他忽然朗聲﹐對賓客介紹我。

  我困惑地微笑﹐跟所有不認識的人點頭﹐表現出合乎大家閨秀的禮儀。

  " 你今晚很乖。" 他低笑﹐貼在我的耳邊低嘎地道﹐然後收攏五指﹐摟緊我
的腰。

  我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頓時變得困難。

  今天的哥哥不太一樣。

  我呆立在他身旁﹐直至被人群簇擁到窗邊的徐若蘭﹐發現我的存在﹐很快趕
回她未婚夫身邊

  " 曉竹﹐真高興你來了。"

  她熱絡地打招呼﹐同時把我拉到她身邊﹐目的是分開我和她的未婚夫。

  " 恭喜你﹐若蘭姐姐。" 我乖順地附和她。

  " 該改口﹐叫嫂子了﹗"

  不知道哪來雞婆的人﹐在旁邊自以為聰明地鼓噪。

  在眾人和哥哥的目光下﹐我表面上腆﹑其實萬般不願意地﹐叫了徐若蘭一
聲" 大嫂".

  身邊又響起如雷的掌聲﹐我不禁厭煩的猜想﹐這些人不是被八點檔荼毒太深﹐
就是生性虛偽。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可以一夕建立﹐但親密感是日積月累的。

  不過﹐怎麼樣都無所謂﹐只要哥哥肯原諒我﹐甚至回家住﹐一切就值得了。

  我抬頭望向他﹐發現他的視線正停留在我身上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奇異的直覺﹐感覺到那股視線﹐異常的灼熱……

  訂婚宴一直持續到夜晚﹐月兒已經上升﹐我默默站在角落守候﹐安靜地等待
著再一次接近哥哥的時機。

  時間在無聊中漫長地爬過﹐這一次嚴旭東沒有出現﹐我猜他是不受歡迎人物。

  一整個晚上﹐徐若蘭纏著她的" 未婚夫" 不放﹐我知道﹐她不願意給我接近
哥哥的機會。

  她不再輕易離開哥哥身邊﹐除了一開始獻花的機會﹐我猜想﹐我再也無法靠
近他。

  " 還是不放棄﹖"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在我身側嘆息地響起。

  我驚訝地轉過頭﹐看到四年來﹐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男人李維倫。

  " 你回來了﹗"

  我的語氣有驚喜﹐更有困惑。我記得他告訴過我﹐拿到博士學位還要十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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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維倫﹐他是我高中時代的同學就是那名晶學兼優的模范生。

  我出國不久﹐有一天他出現在我大學的校園裡﹐主動走過來跟我打招呼。

  我承認﹐那一天我被他嚇到﹐居然開始理他。

  更奇跡的是﹐沒多久﹐他就成為全校師生眼中的天才一個中國人攻讀英美文
學﹐竟然能拿全A 的成績﹐而且只花兩年時間﹐就修完大學學分。在一個語言完
全不通的國家求學﹐他居然能像在臺灣一般優秀﹐我不得不佩服他智商過人﹐一
出生就擁有比其他人更好的" 配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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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接到你的電話﹐我就訂好機票﹑整理行李﹐准備回臺灣。" 身材高大的
英俊男人﹐深深地注視我﹐溫柔地對著我說。

  一頭瀟灑的及肩長發﹑泛白的牛仔褲﹑加上寶藍色墨鏡﹐是李維倫在美國的
注冊商標。我相信﹐除去智商不論﹐單看外表﹐他就有做偶像的本錢。

  " 你不必特地趕回來﹐早知道﹐我不會打電話給你。" 他的話讓我愧疚﹐我
最怕的﹐就是他來這招。

  " 你知道﹐就算你不打電話﹐我也會回來。" 他深深地望著我說。

  我避開他的視線。他回來的不是時候﹐更不該在這裡出現。

  " 你怎麼進來的﹖"

  " 我有邀請函。" 他拿出懷中的卡片。" 正確的說﹐是我父親收到邀請函。
"

  我想起﹐他父親也是商場知名人物﹐會收到邀請函﹐是意料中的事。

  " 你還沒放棄嗎﹖"

  剛見面的話﹐他又重復問了一遍。

  " 放棄什麼﹖" 我故做不懂地反問。

  " 你可以騙別人﹐卻騙不了我。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我垂下眼睛﹐盯著光可鑒人的地板。" 既然你這麼了解我﹐還有問我的必要
嗎﹖"

  他沉默不語﹐半晌後嘆了一口氣。

  " 我只問你﹐不打算回美國了﹖"

  " 我不知道……"

  我抬起頸子﹐怔怔地望著宴會另一端的人影﹐李維倫的目光跟隨我轉移。

  " 我猜在這裡能找到你﹐果然﹐我的直覺沒錯。" 他道﹐目光跟隨我﹐注目
同一個人。

  四年來他猜測我的心事﹐大概也明白一點蛛絲馬跡。

  縱然他不了解真正原因﹐但至少他從來沒開口問我﹐我想他大概清楚﹐話一
旦問出口﹐我就會開始躲他。

  " 你什麼時候下飛機的﹖" 我轉移話題。

  " 今天早上。"

  我望向他。" 不需要休息嗎﹖"

  " 我想第一時間看到你。" 他收回目光﹐凝視著我回答。

  " 李維倫﹐我不喜歡聽惡心的話。" 我看著他說。

  " 我說的是實話﹐實話如果惡心﹐我也沒辦法。" 他笑著答。

  我瞪他一眼﹐然後吁出一口氣。" 如果你不需要休息﹐那就陪我出去散步吧﹗
" 我沮喪地說。

  他聳起眉﹐似笑非笑。" 不守在這裡﹖"

  " 你很吵耶﹐如果不想散步﹐我可以一個人去。"

  我從角落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走出宴會廳大門﹐不再苦苦留戀。

  " 我看﹐你好像吃定我了。" 他果然跟出來﹐哀怨的嘆氣。

  " 放心吧﹗如果我有好歸宿﹐一定替你找一個好人嫁。" 我轉過身﹐踮起腳
尖拍拍他的頭。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

  " 我不希望等到那時候﹐如果你有良心﹐應該先考慮收留我。" 他認真的望
著我說。

  我想抽回手﹐他卻反而抱住我。" 李維倫﹐你快放開"

  " 曉竹﹐你想讓我等到什麼時候﹖﹗"

  他的口氣激動﹐我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他。

  " 沒有人要你等﹐我聽不懂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的力氣抵抗不了他。

  印象中他很斯文﹐一直像名君子﹐從來沒有失常的表現。

  " 你對我不公平﹗" 他從胸腔發出的聲音﹐很低沉﹑很男性。" 今晚看到他﹐
我終于了解﹐我很難打敗我的敵人﹗"

  我停止掙扎﹐呆在他懷裡。

  他指的敵人﹐是我的哥哥。

  " 曉竹﹐你對我不公平。" 他貼著我的耳朵﹐重復一遍﹐帶磁性的低音像海
水一樣深。" 四年絕對比不過十一年﹐我知道自己的機會很渺茫﹐除非你公平一
點﹐讓我們從齊頭點開始。"

  我苦笑。他不知道﹑更不明白……

  那不是四年與十一年的分別﹐而是一開始就注定的。

  十一年前﹐我偷了育幼院另一名女孩的哥哥﹐來到江家﹐成為江浩南的妹妹。

  但﹐那並不是因為我渴望親情

  一個從小沒有家的孩子﹐根本無從渴望" 親人".至少對于我﹐親人沒有絕對
存在的必要性。

  我想要的只有" 他" ﹐我的" 哥哥" ﹐江浩南。

  成為他的妹妹﹐只是接近他的詭計。

  " 回答我﹐曉竹。" 他的聲音接近痛苦。

  李維倫的擁抱太緊﹐我說不出話﹐只能在他懷裡沉默。

  過了好久﹐我聽到他發出嘆息。" 你這麼會折磨人﹐為什麼偏偏是我﹖" 他
放開我。

  我站在原地不動。" 我不想給你希望﹐李維倫。" 我把話講明白。

  " 別說"

  他伸手堵住我的口﹐表情痛苦。" 就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我寧願保持原來
的樣子。"

  我退開兩步﹐知道這個步再也散不成了。

  我想回去了。" 抬頭仰望天空﹐我喃喃地說。

  " 我送你" 我搖搖頭。" 老黑會送我。"

  我笑著跟他揮手﹐然後轉身跑開他的視線。天空開始下起毛毛雨﹐我的臉上
有雨……還有淚。

  這些不受控制的淚水﹐不是因為李維倫﹐而是我明白﹐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心口的天空﹐永遠沒有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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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打電話﹐讓老黑開車接我回家。

  而是慢慢散步﹐從松壽路轉搭公車﹐一路晃回天母。

  不會搭公車的我﹐不斷找站牌﹑搭錯站﹐從哥哥的訂婚宴到天母的家﹐感覺
上那是很遠﹑很遠的距離。

  也許﹐因為李維倫莫名其妙的失常表現﹐讓我的心情突然惡劣起來。畢竟哥
哥親口說他會回來﹐我該開心的﹐可現在﹐我卻快樂不起來。

  雨停了﹐我的頭發也干了﹐搭上最末一班公車﹐我終于回到天母﹐然後慢慢
踱回家﹐時間已經過了午夜。

  客廳只留下一盞水晶壁燈﹐我悄悄打開門﹐心想李太太他們大概全睡了。

  " 終于回來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我嚇一跳﹐我呆在門口﹐﹑半晌才意會過來那是哥哥的聲
音。

  我想起他答應過我會回家﹐只是沒想到﹐今晚就能見到他。

  " 你回來了﹗"

  連鞋子都來不及脫﹐我奔到他身邊﹐卻看到他冷淡的表情。

  幽微的燈光下﹐他高大的身影倚立在壁下﹐英俊的臉孔﹐帶著幾分我不解的
陰郁。

  " 十二點三十五分﹐離開宴會後﹐你玩得忘記時間了﹖" 他的聲音很冷。

  " 不是的﹐我"

  " 除了嚴旭東之外﹐跟你一起離開的男人又是誰﹖"

  我望著他﹐暈暗的燈光下﹐我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 他是我在美國的朋友。"

  我輕聲回答。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的語氣有一絲嘲諷。

  沉默突然充斥在我們之間﹐四周昏黃的黑暗﹐忽然有股沉窒的壓迫感。

  " 我記得﹐你曾經提過﹐在美國有一個男朋友。是他嗎﹖"

  " 我……"

  我語窒了。

  他的話讓我驀然回想起﹐住在醫院那回﹐我曾經對他承認過﹐李維倫是我男
朋友。但那不是事實。

  " 一整夜﹐你跟他在一起﹖"

  " 嗯……"

  我垂下頭﹐胡亂承認。一整夜﹐我在臺北街頭游蕩﹐腦子裡確實在想著李維
倫的事﹐但有大半時間﹐我在想的是他。

  但這是無法說出口的。

  " 那麼嚴旭東呢﹖上一次你在酒店跟他見面﹐算什麼﹖還是你想告訴我隨便
跟男人出門﹐根本無所謂﹖"

  他的態度冷漠﹐質疑的口氣﹐像在審訊犯人。

  " 不是的﹐上一次是因為……"

  我仍然無法解釋。

  我怎麼能告訴他﹐上一次答應嚴旭東約在酒店吃飯﹐只為了想看他一眼﹖

  " 曉竹﹐我實在不明白你在想什麼。" 他淡漠地說﹐忽然扭開大燈。

  強烈的燈光﹐讓我一時間睜不開眼。我眨著眼睛﹐重新尋找他的方向。

  " 到宴會上跟我道歉﹐卻繼續我行我素﹐言行不一。我懷疑四年前那個單純
的女孩已經消失﹐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我的妹妹﹐而是陌生人。" 他粗著嗓
子低嘎地道﹐一步步走近我身邊。

  我終于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他英俊的臉孔很冷﹐黑色的眼眸﹐有一層我看不
透的灰霧。

  " 不是的﹐李維倫他只是我的同學﹐上次我那麼說是故意的。"

  我想解釋﹐卻發現自己越描越黑。

  " 故意的﹖"

  他挑起眉﹐冷色的眼睛盯住我。

  " 我﹑我只是……"

  我還是無法解釋清楚。

  有大多﹑太多話﹐對著他﹐我竟然無法啟口。

  " 一個女孩子﹐想把自己的名聲弄臭﹐是輕而易舉的事。" 他淡漠的下評語。

  " 你是什麼意思……"

  我反問﹐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 我的妹妹﹐居然是一只深藏不露的花蝴蝶﹐一開始我過度的保護欲﹐變成
可笑的多余了。"

  他冷冷的說。

  他的話﹐讓我的心又喜又澀我不知道他曾經想保護我﹐而這曾是我苦苦夢想﹐
卻不可得的。

  " 我……我聽你的話﹐不再出去了好嗎﹖你不要跟我生氣了……"

  我遲疑地伸手﹐不確定地抓住他的衣袖﹐心裡再也沒這麼惶恐過。

  " 剛從美國回來的時後﹐你給我純真的印象﹑之後卻表現的像一名交際花﹐
接著卻又跟我懺悔你說﹐我還能相信你﹖"

  他盯著我﹐每一字﹐緩慢地從口中吐出。

  " 我保證我不再出門﹐我會乖乖待在家裡﹐再也不跟其他人出去了﹗" 我用
力點頭﹐急于承諾﹐不自覺地抓緊他的手臂。他沒有推開我﹐但是神情依舊冷漠。

  我焦急地把我臉靠在他的手臂上﹐喃喃低訴﹕" 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嗎﹖這一
次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他的眼神很冷淡﹐我想改變他眼中的神色﹐卻忍不住脆弱的想哭﹐心口有一
股好重﹑好沉的壓迫感。

  在他冷淡的眼中﹐我找不到說服自己安心的光芒﹐我能做的就是討好他﹐不
管他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

  直到這時候我才知道﹐我有多在乎他的想法。

  從前我以為自己了解他﹐但現在﹐卻越來越不確定。

  " 好﹐我再相信你一次。"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說。

  他的承諾﹐讓我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我感覺到自己僵硬的身體漸漸放松…


  " 最後一次﹐你知道﹐我說到做到。"

  他低沉地重復。

  我點頭﹐心口卻是茫然的。

  他的聲音雖然低柔﹐卻冷漠。我有種感覺﹐他不再像從前一樣對我﹐我們之
間好像遺失了什麼……

  重要的聯系。
……………………………………………………………………………………………
006

  令今令

  今年是暖冬﹐農歷年來得遲﹐卻終究會來。

  除夕夜前一天﹐李太太和老黑已經請假回老家﹐大年初五才會上臺北﹐至于
其他佣人﹐早在兩天前已經返家。

  哥哥一直到傍晚時分還沒回家﹐我一個人留在家中﹐等他回來後﹐帶我出去
吃飯。

  往常過年的時候﹐他也常常晚歸﹐所以我早已有等待的心理准備。我知道﹐
不管多晚﹐他一定會回家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牆上的鐘走得很緩慢﹐我的目光﹐落在那架四年沒碰的
鋼琴上。

  大概是李太太定期擦拭她﹐琴身看起來﹐依舊潔亮如昔。

  我走到鋼琴前﹐掀開琴蓋﹐隨便彈幾個單音。

  調子已經不成調﹐失去了音准。

  合上琴蓋﹐我無聊地坐回沙發﹐蜷起雙腿繼續等待。

  等待中﹐我在沙發上睡著了﹐直到一通電話把我吵醒。

  " 曉竹﹖"

  話筒另一頭﹐是李維倫溫柔的聲音。

  " 有事嗎﹖"

  我意興闌珊地答話﹐希望能盡快掛電話。

  雖然我不欠他什麼﹐但對糾纏四年的地﹐卻始終有一股莫名的罪惡感。

  " 除夕夜﹐想必你正在吃團圓飯﹖" 他的聲音苦澀。

  我愣了兩秒﹐然後故做輕快地回答﹕" 對啊﹐我跟哥哥在起﹐我們正在吃年
夜飯。"

  他沉默片刻。" 曉竹﹐你沒騙我﹖"

  " 你在說什麼﹐我為什麼要騙你"

  " 你的聲音不對勁。"

  " 你瞎猜﹗" 我斥責他﹐卻連自己都聽到﹐聲音裡不穩定的顫抖。" 我要去
吃飯﹐不跟你講活了。"

  " 他沒回來﹐對不對﹖"

  我呆住﹐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能這麼敏銳﹖仿佛他正在我家裡窺伺我……

  " 我沒空跟你講電話﹐哥哥在等我吃飯。" 我的聲音﹐再也輕快不起來。

  " 他已經訂婚了﹐曉竹﹐你什麼時候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我愣住﹐忍不住開始恨他。

  " 李維倫﹐你是全天下最無聊的人﹗" 我氣憤地對著話筒嘶喊﹕" 我正在吃
年夜飯﹐你為什麼這麼無聊﹐打電話到我家﹐跟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 他為
什麼這麼對你﹖﹗" 他打斷我的話﹐措詞嚴厲而殘忍。" 而你容許他﹑忍受他﹑
縱容他這麼對你引曉竹﹐這不像我認識的你﹗"

  " 李維倫﹐我怎麼做不干你的事﹐我不想聽"

  " 你是一只鴕鳥﹐只會對我殘忍﹗" 他生氣了。

  " 我沒對你殘忍﹐是你不放過我﹐不放過你自己﹗" 我惱怒地﹐對著話筒喊
回去。

  電話那頭沉默了十秒﹐然後我聽到他深呼吸

  "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曉竹﹐如果你曾經給過我一點暗示﹐我會不擇手段把
你搶過來。" 他嘶啞地道。

  我不再激動﹐喉頭莫名地開始哽咽。

  " 別讓他這麼對你﹐如果你不想再忍受﹐就打一通電話給我﹐你知道我隨時
有空。"

  他嘆息著說﹐然後掛上了電話。

  我緊握著話筒﹐不知呆了多久﹐直到臉頰上冰涼的感覺把我喚醒……

  討厭的李維倫﹐我討厭他……他總是能把我弄哭﹗

  我扔開話筒﹐滑坐到地板上﹐把臉埋在兩膝之間﹐像只鴕鳥一樣哭泣。

  很晚很晚了﹐他大概不會回家了……

  他忘了今天是除夕﹖忘了我還在家裡﹐等著他回來團圓嗎﹖我不敢打電話﹐
怕從他口中聽到﹐他留在徐若蘭家裡﹐吃午夜飯的事實。

  不知過了多久﹐我哭累了﹐迷糊地蜷在地板上睡著。苦澀的睡夢中﹐我感到
身邊有一團柔軟的東西﹐在磨蹭著自己……

  我睜開眼﹐看到一團灰黑色﹑會移動的小絨毛﹐直繞著我兜圈子。

  " 我聽老黑說﹐你回國那天曾經跟他提過﹐想養一只貓。"

  哥哥的聲音﹐是突然出現的奇跡﹐一下子點燃了我死灰的心。

  我立刻轉頭尋找他的方向﹐很快在門口找到他的身影。他英俊的臉孔掛著笑
容﹐慢慢朝我走近。

  " 喜歡嗎﹖" 他走到我身邊﹐低嘎地問。

  我低頭﹐再一次望向那只小貓﹐那是一只灰扑扑﹑毛絨絨的小東西。

  它躡手躡腳地朝我走來﹐然後往我身上一蹭﹐我感動得幾乎要掉淚……

  " 它取名字了嗎﹖" 我問﹐心折地注目這突來的嬌客﹐小心翼翼伸手﹐輕輕
碰觸它柔軟的身體。

  " 等著你給它取名字。"

  " 它好小……"

  我輕輕撫摸它毛絨絨的小身體﹐喃喃地念著﹕" 好小好小的小東西……"

  " 還沒告訴我﹐你喜不喜歡' 小東西' ﹖"

  我望著他﹐用力點頭﹐淚水又填滿了我的眼眶。

  " 抱歉﹐今天公司臨時出了點狀況﹐我回來晚了。" 他柔聲解釋。

  " 沒關系……" 我笑著抹淚。

  他沒有忘記我還在等著他﹐還為我找了一個溫暖的小伴我知道他不喜歡貓咪﹐
可為了我﹐他把" 小東西" 帶到我的生命裡。

  " 你哭了﹖" 他看到我臉上的淚痕。" 是因為我回來晚了﹖"

  " 不是﹐" 我搖頭﹐真心的﹑誠懇的﹑溫柔的望著他低語﹕" 是因為我太高
興了。"

  " 那就別哭﹐笑一個給我看﹖" 他抬起我的下巴﹐炯炯的黑眸盯住我的眼。

  他的眼神裡﹐有一種異樣的東西﹐這一刻﹐我幾乎以為我們是一對戀人﹑而
不是兄妹。

  我哭著笑了﹐這一刻﹐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

  " 上樓換件衣服﹐出去吃飯。我在飯店訂了一桌菜。"

  他低嘎地道﹐拇指似漫不經心地﹐輕撫我的下顎﹐卻在我心中﹐掀起觸電般
的悸動。

  " 可是﹐已經這麼晚了……" 我微弱的聲音﹐有控制不住的顫抖。

  " 無所謂﹐多晚都行。" 他撇開嘴﹐輕淺笑道。

  我知道﹐憑哥哥的關系﹐無論我們想多晚吃飯﹐飯店都願意伺候。

  " 好……" 我答應著。

  他的手終于離開我﹐我等心跳稍稍回復正常﹐才能轉身離開他身邊﹐跑上樓
去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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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新年還沒過去﹐我像是還沉醉在美夢中的小鳥﹐每天幸福愉悅的想歌唱。

  過年期間﹐只要跟哥哥在一起﹐我們幾乎都在外面吃飯﹐只有當我一人留在
家裡的時候﹐會煮泡面或湯面隨便吃一餐。

  今天晚上我煮了意大利面﹐和一鍋蔬菜濃湯﹐因為早上哥哥打過電話回來﹐
告訴我晚上他會回家吃飯。

  一直到晚上九點﹐面跟湯都涼了﹐我還沒等到哥哥回家。

  我耐心地等候﹐終于等到電鈴響起的聲音

  " 來了﹑來了﹐你忘了帶鑰匙嗎﹖"

  電鈴響的很急﹐我打開門﹐卻看到徐若蘭站在門口﹐哥哥的手搭在她肩上﹐
看起來像是喝醉了。

  " 扶我進去。" 他伸出另一只手臂﹐嘶啞地命令我。

  " 都是為了替我擋酒﹐浩南喝醉了﹗" 徐若蘭得意洋洋地道。

  我假裝沒聽見﹐沉默地扶住哥哥﹐跟徐若蘭一起將他扶到樓上臥房。

  " 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徐若蘭對我使一個眼色。

  " 你別對我有敵意。" 在客廳裡﹐徐若蘭開門見山地道。" 今天浩南陪我去
見父母﹐和一堆親友﹐我們就快要結婚了﹐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我不希望彼此
之間有疙瘩。"

  我望著她﹐不發一語﹐仿佛她說的是外星話﹐我們無法溝通。

  " 干嘛不說話﹖" 她瞇起眼﹐干笑一聲。" 好啊﹐如果你不高興﹐那大家可
以不必住在一起﹐我會找機會跟浩南說﹐結了婚我們就搬出去。"

  我怔怔地瞪著她﹐拳頭握得好緊﹑好緊……

  我能說什麼﹖我什麼都不能說。

  名分上﹐徐若蘭是哥哥的未婚妻﹐她有充分的條件威脅我。

  " 浩南說﹐你煮了晚餐是嗎﹖" 她嗤笑一聲﹐轉頭斜睨一眼﹐桌上冷掉的意
大利面。" 要不是浩南可憐你﹐今晚他本來想留在我家。"

  她曖昧地丟下話﹐然後踹著高跟鞋﹐掉頭離開。

  我站在客廳﹐瞪著那扇被徐若蘭用力關上的大門﹐腦子裡回響著她剛才說過
的話

  今天浩南陪我去見父母﹐和一大堆親友﹐我們就快要結婚了……

  直到小東西在我腳邊磨蹭﹐成串的眼淚﹐終于滑下我的臉頰。

  " 不要﹐不要這樣對我……" 我喃喃地說。

  " 喵……"

  小貓咪倚偎在我腳邊﹐卻再也無法給我任何溫暖……

  我抬頭﹐望向哥哥臥房的方向﹐無意識地一步步踏上二樓﹐走向他的房間。

  今令今

  臥房裡是黑暗的﹐只透過落地窗﹐灑進一地銀白色的月光。

  我悄無聲息地﹐躡足踏在硬石地板上﹐一步步慢慢走近床邊﹐靜靜望著床上
的男人。

  他英俊的臉孔﹐並沒有因為醉酒而改變﹐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高﹐讓他修長
的腿越過了床沿。

  我蹲下雙膝﹐伸手抬起他的腿﹐想要將它移到床上。

  但他的體重﹐對太瘦的我而言﹐是一種沉重的負擔。我的上半身﹐因為承受
他的重量而摔到床邊﹐壓到他的大腿上他醒過來﹐半睜開眼﹐盯住壓在他身上的
我。

  " 你口渴嗎﹖想不想喝水﹖" 我問他﹐溫柔的語調﹐脆弱得接連顫抖。

  盡管我的心底害怕害怕即將失去了他﹐可我無法怨他﹐因為對于一個所愛的
男人﹐我如何產生恨意﹖何況﹐我已經愛了他一輩子。

  " 過來……"

  他沙啞地道﹐灰蒙的目光盯住我﹐英俊的臉孔因為酒精而柔和。

  我毫不猶豫地靠近他﹐長發甚至碰觸到他的前胸。

  " 好美……"

  他低嘎地呢喃﹐伸手撫摸我的長發﹐並且一把抓在掌心。

  因為這個動作﹐我必須傾身靠向他﹐直至碰觸到彼此的身體﹐我才發現他的
體溫有多灼熱﹗

  他忽然抱住我﹐有力的手臂擠壓著我的胸脯﹐讓我的呼吸困難

  我喘著氣﹐發現自己的喉頭哽咽。

  他迷蒙的眸光﹐像春藥一樣催眠我的理智﹐灼熱的大手﹐任意地在我的身軀
上游移……

  雖然我明知道這麼做是不對的他知道現在撫摸的女人是我嗎﹖如果他知道自
己的妹妹清醒著不倫﹐他會原諒我嗎﹖但我沒有勇氣﹐對他坦承﹐我們彼此並無
血緣關系﹐更沒有決心推開他的擁抱……

  我是懦弱的﹑膽小的﹑自私的……

  但是誰願告訴我﹐我還有什麼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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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令令

  " 啊"

  我痛得叫出聲。

  他很快抽離我的身體

  我臉上的被單被扯掉﹐他鐵青的臉孔出現在我眼前。

  " 曉竹﹖該死的﹗"

  他很快翻身下床﹐同時拉過床單蓋住下體。

  " 你該死的﹐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床上﹖﹗"

  他站在床邊冷著臉質問我﹐沒有替我找來任何遮掩物。我縮到床角﹐羞恥地﹐
用雙臂交抱住赤裸的身體。

  我想對他解釋﹐卻說不出任何話﹑甚至發不出聲音。

  是的﹐我沒有理由在他的床上﹐一切解釋都是牽強。除非今晚﹐我就告訴他
那深藏在我心中﹐多年的秘密……

  " 我﹑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淒楚地凝視他﹐試著把心中的話說出口﹐他卻拿起衣物﹐掉頭離開

  " 你聽我解釋"

  " 閉嘴﹗" 他粗暴地喝止我。

  我的解釋﹐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

  他忿怒的離去﹐然後我聽見樓下大門﹐被關上時發出的碰然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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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命令令

  眼看著年已經過完﹐李太太和老黑他們也已經回來﹐這幾天﹐他卻一直沒回
家……

  我想打電話找他﹐可是卻鼓不起勇氣﹐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唯一能做
的似乎就是坦白告訴他事實

  " 告訴他﹐我跟他沒有血緣關系﹐他是我從別人那裡偷來的哥哥。

  但是﹐我卻一直鼓不起勇氣。

  " 李太太。"

  我下樓﹐呼喚管家。

  " 小姐﹖有事嗎﹖"

  李太太從花園走進來﹐正在跟園丁討論事情。" 沒什麼……你很忙嗎﹖我只
是想問你……" 我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 是有點忙﹐因為江先生吩咐我﹐這個月內﹐要把庭院裡的花圃處理好小姐﹐
您有事找我﹖"

  " 哥哥他﹐為什麼要你處理庭院﹖" 我順著她的話說。

  " 我也不清楚﹐聽老黑說﹐江先生還吩咐老黑﹐把車庫裡五部車子﹐全都擦
洗干淨﹐另外再請一名司機。"

  關于哥哥的事﹐我很認真聽著﹐卻聽不明白。

  " 為什麼要請司機你也不知道嗎﹖" 我問。

  " 聽老黑說﹐好像是替徐小姐請的。"

  我的心跳簡直要停止心口好痛好痛﹐幾乎不能呼吸。

  " 替她請的﹖為什麼﹖" 我不斷的問著" 為什麼" ﹐從剛才到現在﹐這句話
我已經問了好幾遍。

  我忽然發現﹐這個家﹐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

  可我是這個家中的一份子﹐不是嗎﹖為什麼﹐我有一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

  " 老黑沒說清楚﹐我猜想呢﹐大概是江先生跟徐小姐的好事近了。" 李太太
笑著說。

  " 小姐﹐您還有事嗎﹖"

  我抬起眼望著她﹐虛弱地搖頭。

  " 那我去忙了﹐還有好多活兒得干呢﹗我看﹐接下來大概要更忙了﹗" 李太
太渾然不覺地道﹐笑得很開心。

  我呆在原地﹐胸口像有一千根針扎著我的心。

  為什麼﹖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那一晚的事﹐就那麼發生了﹐他可以當成沒發生過﹐若無其事的跟徐若蘭結
婚嗎﹖

  那麼﹐在他心中﹐我算什麼﹖

  至少我還是他的妹妹﹐他卻完全不顧我心底的感覺嗎﹖

  我轉身跑上樓﹐翻開擱在抽屜裡﹐四年以前的日記簿

  日記本裡某一天﹐記載著一組電話號碼。

  我拿起床邊的電話筒﹐按下電話數字

  " 哪位﹖"

  男人低沉的聲音﹐從話筒另一端傳過來。

  這是他辦公室裡的專線﹐可以不透過秘書﹐直接由他接聽。

  這支電話我從來沒打過﹐因為這是從前我翻他的記事本﹐偷偷抄來的。這支
電話號碼﹐被我記在日記本裡偷偷收藏著﹐是我心底最深的秘密。

  " 你什麼時候回家﹖" 我問﹐強自抑制喉頭的哽咽。

  話筒另一頭沉默片刻。

  然後我聽到他說﹕" 暫時不會回去。"

  他低嘎的聲音﹐隔著電話線﹐聽起來顯得冷漠。雖然他沒質問我﹐為什麼有
這支電話號碼﹐卻反而讓我不安。

  " 我有話要跟你說﹐可以不可以讓我去公司﹖" 我微弱的聲音﹐聽起來像沉
淪在深淵中的求救。

  他不喜歡辦公時被打擾﹐我知道﹐所以從來不去公司找他﹐不做那些讓他不
高興的事。

  "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他道。

  " 那我馬上過去﹐你等我。"

  我急切地放下話筒﹐甚至來不及穿上外套就出門。

  他找我﹐會對我說什麼話﹖

  現在﹐我有一個說實話的機會﹐無論那是一線曙光﹐還是跌進更深的黑暗﹐
抑或是會讓自己遍體鱗傷……

  我再也沒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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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我順利進入" 鼎盛" 集團﹐樓下Lobby 總機小姐不再阻擋我﹐顯然
已經被通知。

  踏進電梯前﹐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上樓後﹐該跟他講什麼話﹖要怎
麼解釋﹐才能把一切說清楚﹖

  電梯直達頂樓辦公室﹐一名身穿綠色套裝﹐看起來精明干練的女子﹐已經等
在電梯外。

  " 江小姐嗎﹖"

  女子銳利的目光﹐已經掃過我一遍。

  " 嗯。"

  我輕輕點頭。

  匆匆出門﹐我身上只穿一件普通洋裝﹐站在專業辦公室內﹐顯得很突兀。

  " 您好﹐我是江先生的特助﹐敝姓劉﹐江先生已經在辦公室內等候﹐請跟我
進來。"

  她客氣的接近冷漠。

  我沉默地跟這位劉特助﹐走進頂樓辦公室﹐在這我不熟悉的環境裡﹐我覺得
從來沒有工作經驗的自己﹐好渺小。

  " 江先生﹐江小姐已經到了。"

  走進辦公室﹐劉特助客氣地提醒﹐正專心凝視電腦液晶熒幕的男人。

  " 謝謝﹐你先出去。"

  男人頭也不抬地看著電腦﹐直到劉特助離開後﹐關上辦公室的大門。

  我屏著氣﹐局促地站在角落一隅﹐不敢出聲打擾他。

  大概五分鐘過後﹐他突然從電腦前站起來

  " 健檢報告﹐記得嗎﹖"

  他從報告單中﹐挑出一張薄紙﹐扔到我前方地板上。

  " 前任助理失職﹐直到一個月前﹐這份報告才送到我的辦公室。"

  " 前任助理" ﹐表示那個人已經被革職﹖

  我慢慢蹲下來﹐撿起那張扔在地板上的紙張。那是一張驗血單。

  "A型血液﹐江家的突變種﹖"

  他冷漠的聲音﹐含著濃重的譏誚。

  " 江家全是O 型血液﹐突然出現A 型﹐莫非是醫院驗錯﹖﹗"

  我站起來望著他﹐說不出一句話﹐握著驗血單的雙手﹐不受控制的在顫抖。

  " 我看﹐這樣吧﹗我安排你﹐到另一家醫院驗血﹐順便做一次DNA 檢驗。"

  他若無其事地說﹐冷漠的表情卻比冰塊還冷。

  " 不﹐不必了……"

  我交握顫抖的雙手﹐直到兩手合握後才發現﹐自己的手指有多冰冷。

  " 不必﹖為什麼﹖"

  他站在那張大型辦公桌前﹐兩臂交抱﹐冷冷的看著我。

  " 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告訴你。"

  " 說啊﹐我在聽。"

  " 我……"

  我的聲音顫抖破碎﹐迷蒙的眼睛﹐無法直視他的目光。

  來這裡之前﹐我絲毫沒有心理准備﹐根本不知道早在一個月前﹐他已經收到
這張意外的驗血單。一個月前﹐那是在他出國前後。一回國後﹐他就跟徐若蘭訂
婚了。

  但是在訂婚宴上﹐他接受我的道歉﹐除夕夜那晚﹐他甚至把" 小東西" 送給
了我……

  我不明白這一切為了什麼﹖如果他有疑惑﹐為什麼直到現在才質問我﹖

  " 想解釋﹐卻說不出口﹖" 他冷冷地看著我﹐陌生的眼神讓我心寒。

  " 一個習慣說謊的人﹐一旦要開始說實話﹐覺得不能很適應吧﹖"

  " 你想說什麼……為什麼叫我來辦公室﹖" 我喃喃地問﹐不再試著開口解釋
什麼。

  因為在我心底﹐已經有不祥的答案。

  " 想不通﹖"

  他嗤笑﹐英俊的臉孔扭曲。"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知情﹗"

  他的表情嚴厲。而我﹐再也沒有我開口的余地。

  " 我想﹐你大概是知情的吧﹖" 他走近我﹐抬起我的下顎﹐面無表情地盯住
我的眼睛。" 告訴我﹐你知道這件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盡管他的語氣低柔﹐陰沉的目光﹐卻完全沒有感情。

  " 我……"

  我緊縮的喉頭發不出聲。

  " 說實話﹐我沒耐性再聽一次謊言﹗"

  他的口氣是冷蔑的﹐捏住我的手指﹐殘忍的加重握力﹐我感覺到下顎一陣陣
疼痛。

  " 我一直﹑一直想告訴你的。" 我抓住胸口的衣襟﹐聽到自己的聲音說。

  " 那麼﹐你果然是知情的。"

  他冷笑一聲。" 說下去﹗"

  他放開我﹐撇開的力道﹐刮傷了我的肌膚。

  " 十一年前﹐你到育幼院來﹐領養妹妹那天早上﹐為了跟你回家﹐我……"

  我沒有理會傷口﹐顫抖的聲音往下說﹕" 我偷偷跑進院長室﹐換了照片……
"

  " 前任院長調職﹐新院長剛到孤兒院﹐她怕院裡的老師不服氣﹐就把最重要
的院童資料﹐全部存放在院長室﹐可是她才剛到﹐根本還弄不清楚﹐孤兒院裡的
院童誰是誰……

  " 那時候﹐你突然出現了﹐說要領回妹妹。院長知道你是' 鼎盛' 的少主﹐
就不讓孤兒院裡的老師插手﹐讓她們有機會接觸你……"

  " 因此﹐我偷換資料照片的事﹐根本沒有人知道﹐所有院童資料都是新院長
經手﹐誰也不知道……江家領錯了人。"

  看著他漸漸嚴厲的表情﹐我哽咽地說完話﹐苦澀的心口一片荒蕪。

  而我﹐為什麼偷換照片﹖那諱莫如深的秘密呵……

  我偷了別人的哥哥﹐為的不是親情﹐而是……

  直到十五歲我才了解﹐那第一眼的悸動﹐是愛情。

  " 想跟我回江家﹐所以調換照片﹖想不到﹐為了離開孤兒院﹐一個十歲的小
女孩﹐就會耍心機﹗"

  他冷冷地看著我﹐一字一句﹐盯著我的眼睛吐出口。

  " 不是﹐" 我搖頭﹐想跟他解釋清楚。" 不是你想像的這樣﹐我換照片是因
為"

  " 事實擺在眼前﹗"

  他打斷我的話。" 因為你的自私﹐犧牲了我的妹妹﹐而你﹐奪去她的哥哥後﹐
卻厚顏無恥地引誘我﹗"

  " 引誘﹖"

  我顫抖的問﹐腦子裡一片空白。

  "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無恥的詭計﹖全部你所做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笑
話。"

  他殘酷的結語。

  我的心碎了﹐一切一切都攤開在我眼前。

  原本我以為好美的一場夢﹐原來卻是一個陷阱﹐一個讓我懷著夢想﹑卻是為
了要粉碎它的騙局。" 那天晚上﹐" 我咽哽地問﹕" 你喝酒那天晚上……是清醒
的嗎﹖"

  我問﹐他冷酷的眸光﹐已經告訴我殘忍的答案。

  " 那麼﹐你知道房間裡的女人是我……" 我喃喃低語﹐垂下了頸子。

  他早就知道了。

  原來﹐他一直把我看得很透。之所以不揭穿我﹐只是為了要在這一刻羞辱我﹖

  " 自動送上門的女人﹐我見得多﹐只是料不到﹐我的' 妹妹' 竟然也是其中
之一。"

  他嘲諷地譏刺。

  我的心窩冰冷﹐全身的血液﹐失去了溫度。這裡﹐再也沒有我留下來的余地。

  我掩住嘴﹐轉身想跑開他冷酷的視線

  " 你不是想要﹖﹗"

  他拉住我的手臂﹐強制的力氣幾乎扯斷我的手骨。" 那就繼續那天晚上沒完
成的事﹗"

  " 不﹗"

  我直覺地想反抗﹐卻無法與男性力氣抗衡。

  他像一頭野獸﹐將我壓在桌上﹐粗魯地控制我的雙手。

  " 不要﹐我求求你……"

  我流下眼淚﹐不是因為他的強制﹐而是因為他的誤會。如果在這種情況下﹐
我與他做愛﹐那我就沒有機會告訴他﹐我愛他。

  " 還在說謊﹖還是想博取我的同情﹖"

  " 不是……"

  我咬著下脣﹐眼淚一顆顆滑下我的臉頰有。" 我要你……"

  從來無法說出口的話﹐終于能對他傾訴﹐在這一刻﹐卻顯得悲哀。

  他的眸光陰暗﹐像黑洞那樣深沉。

  " 那就做給我看﹐你有多愛我。" 他沒表情地道。

  我放棄掙扎﹐望進他深邃的眼睛。

  然後﹐我伸出雙手﹐克服心中的羞怯﹐主動攬住他的頸子。

  " 很好﹐接下去﹖" 他低嘎地道﹐深沉的表情﹐有我不了解的陰影。

  我放開他﹐抬手解開襟前的鈕扣﹐直到衣服敞開。

  然後﹐我脫下上衣﹐在他的注目下﹐動作僵硬﹑不自在地撥開胸罩的暗扣…


  直到我的上半身已經赤裸﹐他仍然沒有碰我。

  " 繼續。"

  看到我停下動作﹐他沉聲命令。

  在這間寬敞﹑陌生的辦公室內﹐讓我完全沒有安全感。更何況﹐我從來沒有
在男人面前﹐脫過衣服。

  但是我決心順從他的意志﹐只為了彌補自己的錯誤。

  直至剩下一件內褲﹐我羞澀地站在他與牆壁之間﹐兩手在內褲邊沿徘徊……

  " 脫下來。"

  他命令我。

  但是無論如何﹐我再也做不下去。

  " 害羞了﹖"

  他的語調低沉﹐神情含著譏誚。

  我的身體僵住﹐在他冷漠的目光下﹐本能地想遮住自己。

  他突然壓住我﹐動手扯下我的內褲。

  我虛弱地癱軟在桌上﹐仍然克制不住地抽搐﹐但他很快穿整好衣物﹐按下桌
上的通話鍵。

  " 江先生﹖"

  " 進來﹐順道把請帖拿進來。"

  " 是。" 請帖﹖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更沒有時間猜想

  劉特助進來前﹐我只來得及慌亂﹑羞愧地拉整衣物﹐默默擦拭他留在我身上
的液體。

  " 江先生。"

  劉特助敲門後直接進來。

  我仍然忙亂地整理鈕扣﹐但她沒有看我一眼﹐仿佛辦公室內沒有我存在。

  " 帖子已經整理好﹐等江先生過目後﹐就會寄送出去。" 說完話﹐劉特助即
恭敬地點頭﹐轉身離開。

  我注意到﹐放在他桌上的﹐是紅帖子。

  " 那是什麼帖子﹖"

  我不該多問﹐卻禁止不了自己的心慌。

  " 結婚喜帖。" 他答﹐聲音冷淡﹐仿佛未曾經歷過﹐剛才那場雲雨。

  我再也看不到﹐剛才存在他眼中溫柔的眸光。

  " 喜帖……" 我的心揪痛﹐明知道不能問﹑不要問﹑不該問。

  " 是誰的喜帖﹖" 卻聽到自己脆弱的顫音﹐像著魔一樣問出口。

  " 誰﹖"

  他嗤笑﹐看我的眸光很冷。" 當然是我跟若蘭。"

  他冰冷的眸光﹐挾了一絲殘忍。

  我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冷掉了。我呆呆地瞪著前方﹐像是死了﹐再也沒有一點
感覺。

  內線電話突然響起﹐傳來劉特助的聲音。" 江先生﹐'GM'集團代表已經進大
樓﹐正在十六樓等您開。"

  他沒有抬頭﹐看也不看我一眼﹐直接命令﹕" 你先回去﹐我還有重要的會。
"

  我沒有回答﹐茫然地轉身﹐像行尸走肉一樣離開辦公大樓。

  江家正沉浸在喜悅中。
…………………………………………………………………………………………..
009
令令今

  每個人都為准備﹐男主人訂在今年夏天的婚事﹐而忙碌著。除了我﹐我是這
幢屋子裡﹐最格格不入的人。

  我像一道蒼白﹑幽微的陰影﹐成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躲在這幢屋子最陰霾的
角落。

  一個月過去了﹐我的月事﹐始終沒有來。

  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三月底﹐杜鵑花已開滿庭院﹐我鼓起勇氣﹐到便利藥局的貨架上﹐買了一支
驗孕筆。

  我不敢回家﹐卻把自己鎖在速食店的廁所在這個充滿陌生人的地方﹐反而讓
我覺得安全。

  粉紅色的包裝盒上﹐把使用說明寫得很清楚﹐我冷靜地拆開塑膠包裝﹐打開
紙盒﹐開始做驗孕測試。

  不到三分鐘﹐那條讓我無法再冷靜的紅線﹐終于出現在對比線旁邊……

  " 不要﹐不要這麼殘忍……"

  我掩住嘴﹐無聲地抽噎﹐靠著牆壁幾乎要昏厥。

  這個孩子﹐是報復得來的結果。

  這不是被期待的生命﹐雖然﹐我多麼的渴望能擁有。

  離開速食店﹐我茫然地走在臺北街頭﹐不記得自己曾經走過什麼地方﹐直到
熟悉的巷道﹐喚醒我的記憶……

  我終于還是走回" 我的家" ﹐回到有他在的地方。

  門口停著老黑的車﹐主人已經坐進後座﹐車子的引擎就要啟動。

  我知道他又要出門﹐一股突然而來的勇氣﹐讓我跑到車子前方﹐擋住正待發
動的車子

  " 小姐﹖"

  老黑搖下車窗﹐驚嚇地瞪著我。

  接著﹐後座車門被用力打開

  " 你瘋了﹖﹗" 江浩南我的哥哥﹐忿怒地下車質問我。

  " 你一直不跟我說話﹐"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哽咽地響起﹐我努力控制﹐不讓
眼淚伴隨。" 這一個月來﹐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現在你終于肯看著我了﹐是因
為我不顧死活﹐擋住你的車嗎﹖"

  我悲哀地問他﹐換來他厭惡的神情。

  " 你瘋夠了﹗"

  " 我沒有瘋﹐這些都是事實不是嗎﹖"

  我固執地擋在車子前方﹐老黑的表情錯愕﹐而我﹐我不再在乎別人怎麼想了。

  他拉扯我的手臂﹐粗魯地把我扯到車邊

  " 放開我……"

  我掙扎著﹐想起肚子裡的小生命﹐我不再反抗他。

  " 怎麼﹖你以為自己還是這個家的小姐﹖﹗" 他冷笑﹐因為我的合作﹐他終
于撂開手。

  我跌向路旁的矮樹﹐為了減低撞擊力﹐我的手臂重重撞向粗糙的樹干。

  " 我就把話說清楚﹗你想住下來﹐可以﹐反正結婚後我會搬出去。"

  我不許自己的眼淚掉下。

  " 你不想看見我﹐可以趕我走﹐為什麼還讓我住在這裡。"

  " 什麼時候該走﹐不必我提醒吧﹖﹗" 他冷酷的眸光看著我﹐殘忍地說。

  我怔住﹐兩腳像生根﹐呆呆地站在路樹邊……

  " 繞過去﹗"

  他命令發呆的老黑﹐車子終于駛離我的視線。

  什麼時候該走﹐不必我提醒吧……

  原來﹐他在等著我自己離開。

  到底……

  我還在期待什麼﹖這原是一場不醒的夢。現在﹐夢醒了……心﹐碎了。
                    第九章

  七月﹐是一個又濕﹑又熱的夏天。

  下午三點以前﹐我從鋼琴家教班﹐徒步走回分租小屋。

  離開江家後﹐我從報上的租屋廣告﹐找到現在住的這間分租公寓。

  這是一棟舊式公寓﹐租金雖然便宜﹐但沒有電梯。我挺著五個月大肚子﹐吃
力地爬上三摟住所。

  白天﹐我在鋼琴家教班工作。但是今天晚上﹐我即將到中山北路上﹐一家五
星級飯店面試﹐謀求一份鋼琴樂師的工作。

  為了這場面試﹐我花去這五個月來省吃儉用﹐所累下積蓄的一半﹐忍痛買了
一套大兩號的水藍色洋裝。

  雖然我大著五個月的肚子﹐但仍然希望能通過面試﹐找到一份安定﹑收入較
高的工作。

  畢竟孩子生下來後﹐養育以及教育費﹐是一筆龐大的支出﹐我不能沒有打算。

  晚上七點面試﹐我怕等公車不能控制時間﹑也怕下班時間交通擁塞﹐五點鐘
不到我就提著紙袋﹐紙袋裡裝了那套晚禮服﹐匆匆離開我的小屋。

  六點半左右﹐我提早來到飯店﹐向櫃臺詢問後﹐飯店節目部經理﹐終于出來
見我。

  " 你帶衣服來了﹖"

  這位年近四十歲﹑戴著方型金邊眼鏡的中年人﹐看到挺著大肚子的我﹐面帶
猶豫地問。

  事前我只寄出履歷表﹐他並不知道來面試的﹐會是一位孕婦。

  " 是的﹐我可以立刻換上。"

  我禮貌地點頭﹐十分希望﹐他至少能給我試彈的機會。

  經理遲疑了十秒鐘﹐也許是因為我祈求的眼神﹐他終于願意給我一個機會。

  我以一個孕婦能力所及的速度﹐迅速換上禮服﹐坐到咖啡座角落﹐那架大鋼
琴前面。

  經理給我十分鐘﹐讓我試彈最拿手的曲子。

  我掀開琴蓋﹐凝視眼前黑白相間的琴鍵﹐敲下第一個音符﹐專注于彈奏。

  " 好了﹐江小姐﹐謝謝你。"

  我停下演奏﹐抬頭望向經理。

  " 請你先回去﹐等候我們通知。" 對方客氣地說。

  我知道﹐這兩句話的意思﹐幾乎等于拒絕。

  " 經理﹐請問我什麼時候可以接到通知﹖" 明明知道道希望不大﹐我仍然開
口問他﹐因為我非常迫切﹐需要這份工作。

  " 如果通過面試﹐我們才會通知你。" 經理說完話就離開了。

  我失望地合上琴蓋﹐慢慢從座位上站起來。

  我猜想﹐當經理一看到我的大肚子﹐無論我彈得多好﹐都已經被除名了。

  " 原來你的琴藝這麼好。"

  熟悉的聲音﹐喚起我的記憶。

  " 嚴旭東﹖" 我沒想到﹐會在這裡偶遇他。

  " 打擾你面試了﹖" 他的笑容﹐依舊男人味十足。

  我聳聳肩﹐仰起臉微笑。" 沒關系﹐反正看來是不會被錄取了。

  他挑起眉問我﹕" 吃過晚飯沒﹖""你想請客嗎﹖""請一名孕婦吃飯﹐是我的
榮幸。" 他道。我的臉突然漲紅起來。" 我能騙人﹐說這顆大肚子是吃胖的嗎﹖
"

  他低笑。" 你終于像個女人了。" 意味深長地看我。

  " 你是指我的肚子嗎﹖" 我笑著釋懷了﹐低頭看著自己隆起的肚子﹐頑皮地
回答他。

  他迷人的眼神帶了笑意。" 你還是沒變。"

  幸好他沒問﹐我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 你呢﹖嚴公子﹖" 我反問他。

  " 一樣吃喝玩樂﹑追女人。" 他瞇起眼回答我﹐俊臉沒有一絲愧疚。

  我嘆口氣﹐搖搖頭。

  " 嚴旭東﹐愛上你的女人﹐一定很不幸。"

  他笑看我﹐沒有說話﹐迷人的眼睛裡有一層灰色的迷霧。

  這個男人帥得可以﹐可是我猜﹐他偏偏最愛自己。

  愛上他的女人﹐不是神智不清﹐就是想找罪受。當然﹐那個傳說中的" 嚴太
太" 除外﹐如果她愛上他﹐我可以理解﹐畢竟這麼帥又這麼壞的男人少見﹐我會
祈求菩薩可憐她。

  " 想找工作﹖" 他問我。

  " 我現在自己養活自己未來還得養活我的孩子﹐當然需要一份工作。"

  " 那就明天來上班。"

  " 來上班﹖" 我莫名地瞪著他。

  " 你不知道﹖" 他挑起眉﹐淡淡地說﹕" 這家飯店﹐掛在' 山下' 名下﹐是
轉投資產業。"

  " 你是老板﹐決定要錄取我了﹖" 我將他話中的意思﹐轉化成我能懂的簡單
文法。 "正確的說﹐我是飯店股東之一。" 他看著我﹐慢條斯理地回答﹐眼神中
有一抹詭異。

  意外得到這份工作﹐我高興得不能自己﹐根本無暇去猜測﹐他眼中的神情。

  " 嚴旭東﹐為了報答你的知遇之恩﹐今晚我請客好了﹐" 我豪氣干雲地說。

  雖然我的錢包裡﹐只有兩張一百塊現金。

  現在的我﹐連一張信用卡都沒有。我的手悄悄伸進口袋裡﹐捏緊干癟的荷包。

  " 不過﹐我只請得起一碗陽春面。" 我趕緊說。

  " 別費事了﹐于脆在飯店吃免費晚餐如何﹖"

  飯店晚餐當然不可能是免費的。我很清楚﹐在這裡吃一頓飯有多貴。

  " 既然你堅持﹐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為了省錢﹐我厚顏地決定吃免錢飯。

  他啼笑皆非地看著我。

  四個月來的磨練﹐我已經獨立而且堅強﹐每一分錢﹐都懂得了精打細算。

  時間過得很快啊……

  再五個月﹐我就要做媽媽了。

  雖然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但我決心做一名稱職的單身母親

  帶著我的孩子﹐勇敢的活下去。

  令令令

  因為肚子越來越大﹐行動不便的我﹐只得辭掉白天的家教工作﹐專心在飯店
上班。

  今天跟往常一樣﹐我提早出門上班﹐到了飯店後換好衣服﹐時間一到﹐就坐
到鋼琴前開始一整晚的工作。

  彈琴一直是我的最愛﹐唯有彈琴﹐能讓我忘記生活的懮愁。我想﹐我對彈琴
的喜好﹐這一生都不會改變。

  我沉醉在音符裡﹐隨著琴聲﹐放任思緒馳騁﹐一般人懮煩的工作時間﹐其實
是我最放松的時刻。

  夜晚十點﹐換班時間到了﹐我合上琴蓋﹐圓滿完成今天的工作。

  我從鋼琴後方站起來﹐小心翼翼推開矮凳子﹐准備下班。

  "Mr.Johnson ﹐江先生十分鐘後就到﹐請您稍候一下。"

  " 沒問題﹐我們可以就一會兒要跟江先生報告的內容﹐先review一遍。"

  兩者談話內容雖然不關我的事﹐但我卻認出﹐前者是劉特肋。

  她口中的" 江先生" 可想而知是誰﹐十分鐘後﹐" 他" 會來到這裡嗎﹖

  我的心跳開始加快﹐不是因為即將遇見他﹐而是我根本就不想與他見面。

  倉卒轉過身﹐我從鋼琴旁邊﹐閃躲著走出咖啡座﹐然後趕回更衣間﹐換回平
常衣服後﹐提起袋子匆匆離開

  我走得很急﹐自從懷孕以後﹐我已經許久﹐不曾以這樣的速度走路。

  因為太過急切的原因﹐我開始感覺到﹐下腹部傳來一陣踢踏的痛感。

  我的孩子在跟我抗議了﹐但是我身不由己就因為這五個多月的大肚子﹐我絕
對不能與他碰面。

  但事與願違﹐我看到老黑的車子﹐正轉彎開進飯店車道。

  我猛然頓下急促的腳步﹐藏身在門前的大廊柱下﹐等待他下車走進飯店。

  我靠在柱子邊喘氣﹐一手扶腰﹑一手護住下腹﹐即使如此﹐肚子的疼痛還是
漸漸變得難忍。

  " 小姐﹐你怎麼了﹖"

  門口的doorman 發現我﹐熱心地走過來詢問。

  " 沒事……"

  我對他搖頭﹐冷汗卻一滴滴淌下我的額頭。

  " 可是你的臉色很難看"

  " 我真的沒事。" 我壓低顫抖的嗓音﹐害怕其他人發現我。

  " 可是你"

  對方的話還沒說完﹐我已經再也撐不住﹐身體沿著柱子﹐滑到了地上。

  " 小姐﹖﹗"

  人群漸漸聚攏過來﹐我的意識﹐因為疼痛而開始模糊……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走進飯店﹐只能祈禱﹐向來冷漠的他﹐不會注意到這
與他無干的人﹐所發生的意外。

  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白色的病床上﹐手臂上插著點滴針。
……………………………………………………………………………………………..
" 小姐﹐你醒了﹖"

  我睜大眼睛﹐環顧四周﹐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身影。

  " 是飯店的人﹐把我送到醫院的嗎﹖" 我緊張地問。

  " 是啊﹗" 護土小姐回答。

  聽到這樣的答案﹐我松了一口氣。

  " 我已經沒事了﹐可以出院"

  " 從現在開始﹐沒有我允許﹐你哪裡也不准去﹗"

  我呆住﹐這霸道﹑不講理的聲音﹐熟悉得讓我心驚

  我看到他江浩南﹐兩臂抱在胸前﹐神色陰沉地靠在門邊。

  " 江先生。"

  護士看到他回來﹐打聲招呼後就離開了。

  他關上門﹐走到我床邊。

  " 我還有工作﹐而且我付不起住醫院的錢﹐我要馬上出院。" 我平靜地說﹐
接受被他發現的事實。

  我只是不敢相信﹐再一次面對他﹐自己竟然有實話實說的勇氣。

  他陰鷙的神情復雜難解﹐像在隱忍著怒氣。

  " 急什麼﹖有勇氣留下孩子﹐沒勇氣面對我﹖" 他的口氣依舊很冷。

  " 你不必為難﹐反正這個孩子是我留下的﹐我會負責養育他。" 我垂著頸子﹐
輕輕道。

  我沒悲哀﹐更沒有自怨自憐﹐我明白自己的命運﹐只是平靜地接受﹐沒有要
求他負擔責任。

  這是公平的﹐畢竟﹐是我想留下孩子。

  " 養育﹖就靠你彈琴那一點薪水﹖﹗" 他嗤之以鼻。

  " 雖然錢不多﹐但我相信﹐我能靠自己的力量養大他。" 我認真地說。

  他瞪著我﹐從口中吐出一句

  " 那麼﹐你被解僱了﹗"

  一時之間﹐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 你在說什麼﹐你沒有權利解僱我"

  " 就憑大股東的身份﹐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就可以解僱你﹗" 他惡狠狠地打
斷我。

  我呆呆地瞪著他﹐腦海中反覆回響他說的話……

  他也是飯店股東﹖

  那麼﹐嚴旭東對我做了什麼﹖那天他詭異的眼神﹐就是在暗示這件事﹖

  " 不行﹐我不留下﹐你不能強迫我……" 我喃喃道。

  我知道他跟徐若蘭的婚期將近﹐我害怕他現在要我留下﹐是想奪走這個孩子。

  " 讓我知道這件事﹐就沒有不管的道理。" 他看了我的肚子一眼﹐怒氣重又
回到他英俊的臉上。

  我怔怔地望著他﹐苦澀的酸水涌到了胸口。" 一旦我生下孩子﹐你會不會抱
走他……"

  我傻氣地開口問他﹐看到他冷漠的神情﹐我的心糾成了一團。

  " 想瞞著我生孩子﹖簡直不可原諒﹗" 他瞪著我﹐殘忍地扔下話。

  我的淚水溢出了眼眶﹐全身顫抖。

  " 不許哭﹗" 他突然吼我﹐向來冷靜的峻顏﹐被我惹怒。

  我不想哭﹐卻克制不住。

  " 該死的……"

  他詛咒﹐卻不能命令我的眼淚停止。

  " 我說不許哭﹐聽到了沒有﹗" 他坐到我的病床前﹐壓低聲﹐粗嗄地威脅我。

  他的威脅沒有發生作用﹐我蜷起棉被縮在床邊﹐像防備敵人一般﹐瞪視他的
接近﹐淚水仍然像自來水一樣泉捅。因為我抗拒地遠遠躲開他﹐他僵住了臉。"
過來。" 他繃著俊臉﹐陰沉地命令我。我沒有聽話﹐不再像以前一樣﹐宛如依附
他的菟絲花。是因為肚子裡的孩子﹐讓我變得堅強。氣氛僵持得接近詭異﹐直到
護士打開病房的門" 江先生﹖醫生要替小姐驗血……" 他嚴厲的臉色接近嚇人。
護士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控制不住地顫抖。他深奧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言語﹐轉
身大步邁出病房。
                    第十章

  三天後﹐嚴旭東來看我。

  " 看來我沒等太久﹐他果然發現了。"

  他若無其事的表情﹐幾乎是可惡。

  " 你騙我﹗"

  我懊惱地瞪視他。

  " 騙你﹖"

  他嗤笑。" 你倒說說﹐我騙你什麼﹖"

  我答不出話﹐只能生氣地轉過頭﹐不看他那張虛偽的俊臉。

  " 我是好心來探望你﹐順道告訴你﹐常去聆聽你彈琴的常客﹐很懷念你。"
他無辜地道。

  " 他把我解僱了﹐我不會再為你工作。" 我有些負氣地說﹐心底卻很煩惱。

  這三天﹐" 他" 沒再來打擾我﹐我已經打定主意要從醫院" 逃走".

  但我銀行裡微不足道的存款﹐只有區區三萬塊﹐失去了工作﹐我不知道自己
帶著肚子這顆" 球" ﹐能跑到哪裡去﹖

  " 我倒希望你回來工作﹐如果你堅持﹐我可以力爭。"

  我搖頭﹐只想遠遠地躲開那個男人。

  " 不再考慮﹖"

  我再一次搖頭。

  他的目光閃爍。" 你的琴音能感動我﹐看著你彈琴﹐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
如果你不能回來﹐我會很遺憾。"

  嚴旭東低嗄的聲音放柔﹐不知為什麼﹐他突然積極游說我。

  " 她現在最重要的工作是生孩子﹐不是彈琴給你聽﹗"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突兀地介入我們之間

  " 江總﹖"

  嚴旭東的眼神移向病房門口﹐似笑非笑。

  " 嚴總﹐現在上班時間﹐貴公司少了您﹐可能無法正常運作。"

  " 無所謂﹐我來探望' 好朋友' ﹐' 好朋友' 向來比事業可貴。" 嚴旭東道。

  兩個男人針鋒相對﹐我看到哥哥的眼神﹐冷得想殺人。

  但是﹐為什麼﹖

  什麼時候開始﹐嚴旭東跟他的仇有那麼深﹖

  " 算了﹐送你一個消息﹐徐氏利用' 鼎盛' 的名義借貸﹐你知道這件事吧﹖
"

  嚴旭東閑閑提起。

  " 你是不是太閑﹐沒事干了﹖"

  哥哥瞇起眼。

  嚴旭東咧開嘴﹐笑得很痞。

  " 下次飯店董監事改選﹐煩您投在下一票﹐我自然會多關心敝公司業務。"

  很難想像﹐他嚴肅的俊臉﹐有這麼生動的表情。

  哥哥瞇起眼﹐咬著牙。

  " 別讓我在這裡看到你﹗"

  " 樂意奉行。"

  嚴旭東笑著離開。

  " 該死的家伙﹐總有一天整到你。" 哥哥瞪著他的背影﹐喃喃詛咒。

  " 你有什麼事嗎﹖" 我問他﹐習慣性地縮到床邊﹐離他遠遠的。

  他盯住我﹐慍怒地道﹔" 我身上有瘟疫還是怎樣﹖過來一點﹗""沒事的話﹐
我要休息了。"

  我翻過身﹐躺下來﹐把棉被蒙到頭上。

  悶著頭﹐我隱約聽到他打手機的聲音。" 李太太﹖她不要那只貓了﹐我回去
前把它扔掉。"

  我扯開棉被﹐坐起來對他喊

  " 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我不敢相信﹐他簡直是土匪惡霸。

  " 殘忍﹖﹗" 他冷笑。" 你把它扔給我﹐自己一走了之就不殘忍﹖"

  " 是你趕我走的﹗何況當時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它跟著我只能住在籠子裡﹐
那對它不公平﹑而且太可憐了﹗"

  " 以後孩子跟著你就不可憐﹖"

  他反問我。

  我無言以對。

  他的意思很明白﹐孩子跟著我會受苦﹐他不會讓小孩跟我。

  " 我早就想好了﹐等生下孩子﹐我會把小東西接走。" 我顫抖地道。

  想到渺小的自己﹐根本無法與他作對﹐我就忍不住自己的眼淚。

  " 不許哭。"

  他臉色陰沉起來。

  我瞪著他﹐決心跟他作對。

  " 我叫你不許哭﹗"

  他皺起眉頭﹐口氣硬起來。

  " 我要出院﹐你把我的小東西還給我……"

  " 休想﹗"

  我轉過臉﹐不想再同他講理﹐臉上仍然掛著濕濕的淚痕。

  " 過來。

  他坐到床邊﹐粗哽的命令我。

  我無動于衷﹐像木頭人一樣沒有反應。

  " 你過來﹐我就把那只貓還你。"

  我轉過臉﹐半信半疑地凝視他。

  " 不相信﹖我現在就打電話﹐叫李太太把貓送來。" 他凝視我﹐篤定地說。

  " 真的嗎﹖"

  " 過來。"

  他要求。

  我遲疑地﹑挪動屁股﹐慢慢蹭過去……

  " 我過來了﹐你現在可以打電話了。"

  他盯著我隆起的肚子﹐目光深沉起來。" 接近六個月﹐醫生說你太瘦了。"

  他嘶啞地道。

  我垂下頸子﹐回避與他的目光接觸。" 你答應我的事……"

  他按下手機。" 李太太﹐馬上把那只吃飽睡﹑睡飽吃的笨貓拎過來﹗"

  " 它還好嗎﹖"

  我問﹐不知不覺靠近他身邊。

  " 好得很﹗我看別只貓是餓死﹐它是早晚肥死。" 他關掉手機﹐皺著眉頭說。

  我睜大眼睛﹐訝異向來冷淡的地﹐竟會跟一只小貓鬧別扭。

  " 你不在﹐那只笨貓簡直無法無天。"

  他咬牙切齒地道。

  我知道﹐他向來不喜歡貓﹐但沒想到他們結的仇這麼深。

  " 不能怪它﹐小動物的本事﹐就是分辨好人跟壞人。" 我調侃他﹐再也不能
控制凝聚在脣邊的笑意。

  他瞇起眼瞪住我。

  我側過臉﹐若無其事地盯著被單。

  " 看來﹐你也學會伶牙俐齒了。" 他慢條斯理地道。突然伸手抱住我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我發呆的時候﹐他的掌心﹐已經貼住我的下腹。" 會動嗎﹖" 他問。

  " ……嗯……"

  我的聲音哽住﹐因為他出奇溫柔的語調。

  " 他頑皮的時候﹐會弄痛你﹖"

  他的語氣更低柔。

  " 還好……"

  我呆呆地回答。

  然後他抱著我﹐半天不講話﹐灼熱的氣息就緊貼我的頰邊。

  " 剛才﹐嚴旭東說' 徐氏' 利用' 鼎盛' 的名義借貸﹐是怎麼回事﹖"

  我只好找話說﹐微抖的聲音﹐卻一點都不自然。

  " 我正在徹查這件事。"

  他保留地回答。

  我不再問下去。

  時光在沉默中流去﹐我的呼吸漸漸平靜下來﹐感覺到肚子裡的孩子頑皮起來。

  他按著我的下腹﹐臉色一怔﹐接著驚喜地道﹕" 他動了﹗"

  我看到他臉上﹐初為人父的喜悅。

  " 嗯。"

  我柔聲回答﹐嘆了一口氣。

  畢竟﹐他是這孩子的父親。

  直到孩子安靜下來﹐他仍然抱著我不放。

  我想離開他的懷抱﹐他卻抱得更緊﹐大手將我的頭﹐按到他的胸膛上。" 有
一個姓滕的男人﹐自稱是你的哥哥﹐他想見你。" 他突然告訴我。

  " 哥哥﹖" 我愣住﹐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消息。

  " 看來﹐有另一個男人﹐也誤上了賊船。" 他低沉的嗓音﹐從厚實的胸膛傳
出來。

  我不懂他在說什麼﹐撥開他強迫性的大手﹐抬起頭瞪住他。

  " 我的妹妹﹐親妹妹﹐" 他強調。" 正在滕家扮演你的角色。" 似笑非笑。

  " 那個姓滕的人……他真的是我的親哥哥﹖" 我問。

  據我對他的了解﹐知道他肯定已經查過真相。

  " 你想見他﹖"

  " 不﹐我不想見他。" 我搖頭。

  他挑起眉。

  " 從進孤兒院那天起﹐我就不認為自己有親人。" 我誠實地說。

  " 既然如此﹐為什麼設計我﹖"

  他指的是﹐我換照片﹐設計他把我領回家的事。

  " 那是因為"

  我臉紅起來﹐再也說不下去。

  " 李太太說﹐你有一本日記簿﹐離開的時候﹐忘了帶走。" 他盯著我﹐輕描
淡寫地道。

  我猛然想起﹐自己遺留在抽屜裡的秘密日記

  " 你偷看了﹖﹗" 我反射性地問。

  火熱的臉頰幾乎發燙。

  那本日記本裡面﹐記載我的全部心事所有﹑所有﹐我暗戀他﹑之所以設計他
領我回家的秘密。

  " 裡面寫什麼﹐需要這麼緊張﹖" 他悠哉地問。

  我想掙開他的手﹐他卻不放﹐還惡質地箝住我的大肚子。

  " 那是我的日記﹐你不能看﹗" 我板起臉孔警告他﹐自認為正氣凜然的態度
夠嚴厲。

  " 你乖乖跟我合作﹐我就不看。" 他咧開嘴﹐像一只笑面虎﹐卻惡劣地威脅
我。

  " 合作什麼﹖" 我防備地瞪視他。

  " 孩子生下來前﹐不許哭﹑不許吵著要出院。" 他提出條件。

  我疑惑地睜大眼睛。

  " 還有﹐不許任性。我在的時候﹐不許離開我超過十公分。" 他笑的很邪惡。

  這是什麼條件﹖我不可思議地瞪住他。

  " 不接受﹖" 他悻悻地道﹕" 那我就不能保證﹐你那本日記的安全。"

  " 你真的沒看過﹖" 我無奈地問﹐做最後的掙扎﹐聲音接近哭泣。

  " 不許哭。" 他警告我。

  " 人家又沒有……"

  我的眼淚差點掉下來。但在淚水決堤前﹐他突然吻住我的脣……

  我徹底呆住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在我回過神前﹐他已經離開我的脣﹐
從床邊站起來。

  " 公司還有事﹐我下午再過來。聽話﹐要跟護土合作。"

  他神色復雜地望了我一眼﹐然後打開門﹐離開病房。

  令令令

  我被他的態度弄糊涂了。

  他走了以後﹐我躺在病床上﹐不安地輾轉反側。

  他為什麼吻我﹐我一點都不明白。

  我不相信是因為孩子﹐而改變他的態度﹐因為這個孩子﹐本來就不在他的預
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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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中﹐房門突然被人推開﹐我茫然望向門外﹐料想不到﹐見到的人會是徐
若蘭

  尾隨在其後的﹐是此起彼落的鎂光燈

  一大堆背著攝影機的男男女女﹐爭先恐後地想擠進病房。

  我反射性地抬手﹐想擋住鎂光刺眼的照射。

  " 江小姐﹐這位小姐帶了一大堆人硬闖進來﹐我實在攔不住她﹗" 護士跟在
人潮後面﹐焦急地對著我喊﹕" 我馬上找保全進來﹐你別害怕。"

  突如其來的情況﹐讓我一時無法反應﹐我呆呆的坐在床上﹐看著徐若蘭退到
那群人之後﹐刻意避開攝影鏡頭。

  " 江小姐﹐聽說你肚子裡的孩子﹐是' 鼎盛' 江總裁的﹖"

  " 江小姐﹐外面傳說江家兄妹亂倫﹐這是真的嗎﹖"

  " 江小姐﹐江先生對這件事有什麼反應﹖你可不可以發表一下聲明﹖"

  可怕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傷害我﹑打擊我的心臟……

  直到醫院的保全沖進來﹐把所有的人趕出病房……

  我縮在病床最角落﹐把臉埋在棉被裡﹐直到一團小毛球跳上我的床﹐磨蹭我
的身體……

  " 小姐﹖"

  李太太悲憫的聲音傳到我耳中﹐我緩緩抬起臉﹐淚痕已經濕透我的衣襟。

  " 李太太……"

  我伸手抱住老婦人﹐像個孩子一樣﹐再也承受不住地嚎啕大哭

  小東西呆呆地瞪著我﹐它單純的心思﹐怎麼能了解人性的險惡﹖

  李太太不斷地柔聲安慰﹐卻再也止不住我的眼淚……

  我知道﹐這條新聞﹐明天就會上社會版頭版頭條。

  面這一次﹐我終于下定了決心離開。

  令令令

  李太太離開後﹐茫然無頭緒的我﹐不知道該往哪兒去﹐于是我利用口袋裡僅
存的零錢﹐換了一張公共電話卡﹐從醫院打子一通電話給李維倫。

  四個多月前離開江家﹐我就不打算跟李維倫聯絡……但現在﹐我卻再也沒有
選擇。

  趁著護士換班的空檔﹐我偷偷溜出醫院。

  李維倫的車子﹐已經停在樓下等我。

  " 你確定嗎﹖曉竹。"

  我一上車﹐他就皺起眉頭﹐猶豫地道。

  " 你不是一直要我放棄嗎﹖現在我放棄了。" 我平靜地回答﹐心頭卻有化不
開的懮郁。

  " 可是我希望……" 吐出一口氣﹐他沉重地說﹕" 我希望你幸福。"

  " 李維倫﹐你一直是個大好人。" 我由衷地說。

  " 為什麼﹖" 他苦笑。

  " 哥哥訂婚的時候﹐我從來沒祝福過他。" 我輕聲道。

  " 你的情況不一樣……最終你選擇為他留下孩子﹐我想﹐這輩子我是追不到
你了。" 他自我解嘲。

  我勉強自己﹐故做輕快地問他﹕" 之前你跟我提過﹐有一個工作機會﹖"

  他看我一眼。" 你真的想知道﹖"

  " 我需要工作。" 我垂下頸子﹐黯然地道﹐再也無法強顏歡笑。

  他嘆了一口氣。" 比利時國家樂團正在招考﹐我評估過﹐以你的實力﹐有極
大的勝算能錄取。"

  " 考試地點在哪裡﹖" 我問。

  " 布魯塞爾。"

  那是比利時首都。我沉默下來﹐盯著自己的膝頭。

  " 放棄吧﹗現在我不贊成你過去﹐你一個人在那裡﹐我並不放心。" 他道。

  " 不﹐我決定去。"

  我抬起頭﹐堅定地告訴他。" 麻煩你替我訂一張機票﹐如果順利得到工作﹐
我會把錢匯回來給你。"

  " 傻瓜﹗跟我提什麼錢﹖"

  他搖搖頭﹐不再勸我。我轉頭望向窗外。不久﹐我將再一次離開臺灣﹐這個
有" 他" 在的地方……這一次﹐我不會再回來。
                    尾聲

  機場的出入境大廳﹐一向人來人往﹐十分吵雜。

  我盯著電腦看板上的飛機班次表﹐等候出境的時間。

  我要求李維倫別來送我﹐因為我一向不喜歡離別的感覺。
…………………………………………………………………………………………….
010
三十分鐘後﹐我挺著大肚子﹐困難地彎腰提起放在地上的簡便行李﹐准備通
過候機室﹐從第二登機門出境。

  " 小姐﹐你的行李裡面有不明物品﹐我們必須做進一步檢查﹐請你跟我們出
來。"

  通過海關檢查的時候﹐我微薄的行李被懷疑﹐海關人員公事公辦的口氣﹐聽
起來很嚴厲。

  但這不可能﹐我沒有帶任何違禁物品﹐何況我是一名孕婦。

  一名小姐走過來領我出去﹐但她沒有往海關檢查室走﹐反而催促我﹐走回候
機室。

  " 你要帶我去哪裡﹖" 我疑惑地問﹐我的行李還被扣留在海關。

  那名小姐回頭看了我一眼﹐笑容很詭異。

  當我察覺不對勁的時候﹐已經走到貴賓室門口﹐看到那個站在門邊的忿怒男


  立刻的﹐我掉頭想跑﹐但笨重的肚子﹐卻阻礙了我的逃亡。

  " 該死的﹗你想躲我到什麼時候﹖﹗"

  江浩南邁開修長的大腿﹐想當然﹐一下子就逮住我這個大肚子孕婦。

  " 你濫用特權放開我﹗"

  " 我就是用特權﹗" 他瞇起眼怒吼﹐盛怒的臉孔鐵青﹐看起來很想把我捏碎。

  我驚惶地掩住他的嘴﹐扯住他的衣袖﹐縮到牆邊。

  " 求求你﹐你回去吧﹗" 我懇求他。

  我不想再有意外了。是是非非﹐我好累好累。

  " 我求你﹐別再惹記者注意了。" 我再一次求他。我知道﹐機場偶爾會有媒
體派駐記者。

  離開他的真正理由﹐有一部分原因﹐其實是怕他受到影響。

  畢竟他的身份特殊﹐是受矚目的公眾人物。

  " 你都說我有特權﹐怕什麼﹖" 他冷靜下來﹐瞇起眼盯視我。

  " 你已經有未婚妻了﹐未來她會替你生很多孩子……" 我言不由衷地說﹐心
酸地懇求他。" 你讓我走好嗎﹖"

  " 如果我不肯﹖" 他深深地看我。

  " 你為什麼要這麼霸道﹗" 我的淚終于流下來﹐遇到他﹐我總是在哭。" 我
不想造成你跟徐若蘭之間的誤會﹐更不想成為累贅。" 我咬著脣﹐決絕地說。

  離開江家的時候。我就已經放棄了。

  " 你要我娶她﹖" 他問﹐固執地拉住我的手﹐抱住我的腰。

  " 是你想娶她。" 我更正他﹐兩手抵住他的胸膛﹐開始無用的掙扎。

  " 不許哭。" 他低嘎地命令我。

  他老是喜歡管我的眼淚。" 這不是重點﹐往後我哭的多傷心﹐反正你也看不
見了。" 我說。

  " 該死的﹐這是重點﹗" 他皺著眉頭詛咒。" 孕婦流眼淚﹐生產後視力會受
到影響﹗"

  我愣在他懷中。他在關心我嗎﹖

  " 你快回去﹐上一次的事還好沒曝光……你讓我走……"

  我的臉孔發熱﹐喃喃說著不經大腦思考的話。

  " 曝光﹖" 他冷笑。" 國內三大集團下令封鎖消息﹐你以為有誰敢惹事﹖"

  " 你說什麼﹖" 我張大嘴巴﹐呆呆地看著他。

  "'鼎盛' ﹑' 山下' ﹐以及你的哥哥滕礪﹐三大集團聯手施壓﹐徐若蘭的下
場﹐大概很悲慘。" 他冷淡地道﹐對于口中的女子﹐已經沒有半點感情。

  我一直覺得奇怪﹐那天有那麼多記者闖進來拍照﹐為什麼第二天﹐報上連一
點消息都沒有﹖ "我不懂……"

  " 她知道我在查帳﹐早就已經豁出去﹐不顧廉恥。" 他輕描淡寫地道。

  " 你為什麼查她的帳﹖" 我不明白。" 未婚夫妻之間﹐難道沒有最基本的信
任﹖"

  他盯著我﹐笑得很曖昧。" 我看﹐大概只有你這個傻瓜﹐不必提防。"

  " 我知道自己很笨﹐但是請你認真回答我。" 我嚴肅地看也。

  畢竟﹐他不再游戲人間﹐是因為徐若蘭這個女人。就這一點﹐至少我很感激
她。

  " 我與她之間﹐本來就沒有真感情。" 他緩緩道﹐坦率地回視我的眼睛。"
我必須承認﹐我們之間的婚姻關系﹐本來就是構筑在利益上。"

  " 即使我不追究﹐據我了解﹐你的親哥哥就不會放過她。" 他接著道。

  " 好復雜﹐我不想懂你們大人的世界。" 我搖頭嘆氣。

  " 你不必懂﹐以後有我保護你。" 他道。

  我的臉孔發熱……無法說話。

  " 我會保護我自己。" 我囁囁地說﹐堅持我的固執。

  " 真的﹖" 他嗤之以鼻。

  我懊惱地瞪住他。

  " 你不守承諾﹐我得懲罰你。" 他話鋒一轉﹐突然警告我。

  " 我沒有承諾過你什麼啊"

  他竟然把我抱起來當眾抱著不情願的我和一顆圓滾滾的肚子﹐大步穿越過候
機室﹐往登機門走。

  " 你把我帶去哪裡﹖" 我喊著。

  " 美國。"

  " 做什麼﹖"

  " 結婚。"

  " 我不去"

  我掙扎著﹐顧不了大庭廣眾之下﹐眾目睽睽。

  " 安靜一點﹗" 他輕松拎住我﹐沒放開的打算。" 你十歲開始暗戀我﹐現在
想反悔﹖來不及了﹗"

  我呆住﹐臉孔漸漸漲紅﹑發燙……

  " 你這個土匪﹗" 我絕望地﹐對准他的耳朵大喊。

  他笑的得意。" 土匪的老婆叫什麼﹖對了﹐是土匪婆子﹗"

  我沮喪地瞪住他﹐根本斗不過他的力氣。

  他的動作雖然霸道﹐卻十分輕柔﹐像呵護一件寶貝。

  " 傻瓜。" 他突然道﹐深深嘆氣。

  " 你說誰是傻瓜……" 我咕噥著﹐固執地瞪住他。

  " 非要我說出那三個字﹐你才懂﹖" 他撇開臉﹐俊臉乍現一道紅色的微痕。

  我的目光一瞬間呆滯。

  " 你見過﹐我對哪個女人這麼認真﹖" 他粗著聲往下道﹕" 敢讓我追著跑的
女人﹐你絕對是最後一個。"

  我徹底呆住了。

  遲來的愛情﹐終于敲門了。

  我仰首凝視他的臉孔﹐一瞬間﹐體會到了什麼叫幸福……

  " 讓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路。" 我柔聲說。

  " 不准。" 他依舊霸道。


  這個男人﹐大概一輩子學不會讓步。

  我不再抗議﹐任由他抱著﹐反正手酸的人是他﹐我樂得不必走路。

  至于那本日記簿……

  因為他今天的誠實﹐我決定不再跟他計較。

  反正﹐我想﹐他早就已經偷看過了。<完>



獻花 x0 回到頂端 [樓 主] From:台灣 和信超媒體寬帶網 | Posted:2004-12-21 17: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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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引用hidetear於2004-12-21 17:50發表的 [轉載]你有沒有暗戀過:
001
你有沒有暗戀過一個人﹖

  如果有﹐你一定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
我覺得不管暗戀是還是不是
都是要珍惜啦



^^
獻花 x0 回到頂端 [1 樓] From:台灣中華電信 | Posted:2006-07-23 12: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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