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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勵志] 辜仲諒：小明的故事是我給孩子最大的資產
辜仲諒：小明的故事是我給孩子最大的資產
採訪/黃惠娟 整理/胡采蘋
從小家境富裕的辜仲諒，最擔心兩個孩子不知窮滋味，於是每天晚上在孩子床邊，他編了一個又一個坎坷的故事，他說，在孩子12歲以前，要一直講下去……
人類史上最有名的床邊故事可能是《天方夜譚》，為了不被國王處死，少女整整說了一千零一夜，約莫二年九個月的床邊故事。
中國信託銀行董事長辜仲諒，也有一個自己發明的床邊故事，在兩個兒子滿十二歲之前，他都打算一直講下去，這是父親對孩子長久的關懷與許諾，遠遠超過一千零一夜。
辜仲諒的床邊故事主角永遠叫做「小明」，小明的身世永遠坎坷、傷痛，「因為他們從小就富裕，不知道什麼是可憐、貧窮，我想把一些人生道理編在故事裡。」從媽媽辜林瑞慧的身上學到，母親也是影響他個性形塑最重要的人。辜仲諒希望這些人生道理，能夠成為自己傳家的家教。以下是辜仲諒接受《商業周刊》專訪的精彩紀要。
問：你父親對你很嚴格，使得你很怕他，現在你會不會因此溺愛小孩？
答：嗯，我老婆說我太溺愛小孩。我的方法是比較像我媽媽，用無限的愛，讓他們知道you can come to me anytime（隨時可以來找我）。
我人生曾經有一段低潮的時候，我阿媽帶我去台大看一些癌症末期的病人，我在那邊一個半小時，看到人生真正最可憐、最低潮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幸運多了，這就是震撼教育吧。打沒有用，怎麼去動他的心、讓他一輩子都記得，這最重要。
‧ 再忙，也要給孩子說故事…
問︰你那麼忙，有時間去打動孩子的心？
答：我一個禮拜大約有一到兩天晚上有應酬，其他時間我只要人在家裡，一定陪他們上床睡覺、說故事給他們聽。我覺得孩子從出生到小學六年級是黃金時期；中學以後呢，朋友、異性最重要，爸爸媽媽？hello and goodbye（只剩下打招呼和再見）！
我很喜歡講的，是我自己發明的故事「可憐的小明」，我盡量講到他們快要哭，例如「小明的爸爸很早就過世，小明的媽媽現在生病躺在床上，小明從小都沒有穿過鞋子，你每天早上六點半起床，他四點半就要起床，家裡太窮沒有瓦斯只好去撿柴燒火，把水弄熱了幫媽媽洗澡。」我還會突然問一下︰「小明只有九歲。喂，你幾歲啊？」我大兒子說：「喔，喔，我九歲。」
我想把一些人生的道理編在故事裡面，因為我們的家庭從小就比較富裕，他們不知道什麼叫做貧窮、可憐。兒子聽了會一直問我說：「為什麼會有這麼可憐的人啊？這個人在哪裡，我們要怎麼幫他？」我聽了很高興，嗯，就是要這樣想。這個bed-side story（床邊故事）是我能給我兒子最大的資產。對我來說，這就是教育、最重要的事情。
問︰你特別喜歡用說故事的方式教育孩子，為什麼？
答︰我想我是跟媽媽學的吧。我們家四個小孩其實是媽媽教出來的。媽媽最厲害的方法就是溫柔，她講的話我們很能接受，感覺有很多的愛，很能聽進去。
我媽這招最厲害，我四歲的時候有一次不聽媽媽的話，她就跟我講了一個故事，我到現在都還覺得很可怕。那時候我們家門口有一條溪，她就告訴我，有一個小朋友對媽媽不好，媽媽很傷心，就往溪裡面跑去，跑到溪邊突然跌一跤就不見了。
大家全部去找都找不到，只看到溪邊有一塊石頭，上面只寫了兩個字「媽媽」，小朋友就抱著那個石頭大哭。嘩，你不知道，我聽完那個嚇死了！我想我永遠都不要看到那個石頭上面寫了「媽媽」。
‧ 平等，是成為一個好主管的開始
問︰貧窮、可憐為什麼是你心目中重要的教育？
答︰我的「小明」已經講到他們兩個都不想聽了，他們現在還會說：「爸爸可不可以不要再講小明？」
我們家從小就非常富裕，但是小朋友不知道什麼叫富裕。我出生之後就這樣，一票傭人一票司機的，後來小學的時候去同學家裡才發現，嗯，他怎麼住這樣子？我小學一年級帶便當，發現有些同學帶的便當滿土的，飯很多、菜很鹹，到二、三年級我稍微懂事後才懂，喔，他爸爸是計程車司機、他爸爸是誰。
那時候父母如果不教，很容易出軌道，小朋友是很現實的，很天真、很直、是一張白紙，你拿十個十塊錢銅板和兩個十塊錢銅板，問他哪個比較多，他當然知道；同樣在體育課看球鞋、在郊遊的時候看水壺、便當盒，一看就知道每個人家裡怎麼樣。
我媽媽經歷過二次世界大戰，吃過苦，所以她知道貧窮的滋味，家裡的傭人我們都要叫阿姨、歐巴桑，絕對不可以沒禮貌。我現在家裡兩個兒子，他們看到司機、傭人，他們也不敢叫名字，看到人一定要鞠躬，只要讓我知道他們對家裡幫忙的人有一點點不禮貌，我會讓他們很難過日子。他們都嘗試過，所以他們都知道。我要他們知道，人是平等的，這是我媽媽對我的最大資產。
我也希望我的小孩知道什麼是平等，當你長大之後，你要成為一個好的主管，你要和大家打成一片，就要強迫你自己和大家是平等的。你要從這裡開始，心才會一樣。
問︰但是你們實際上是不平等啊？
答︰對，很多主管問我，你明明不喜歡他，如何跟他們平等？我說你如果沒有辦法對所有的員工都平等的話，抱歉，你不能做主管，我會被你害，因為你不公平對待，變成我也不公平。
中國信託有一些主管很sharp，真的一個人做十人份工作，你在報告的時候，他一聽就知道你要講什麼，甚至你工作不會做的時候問他，他會說：「拿來我幫你做算了。」這種人就是格局不大，只能帶五十到一百個兵。但是你要應付一千個人、五百個人的時候，到副總級、總經理級的，反而是要同仁厚愛的。
這跟中國信託最後選leader的候選人很像，最後選的都不是能力，而是charisma（領袖魅力）。我很早學到這些很幸運。阿媽是日據時代第一個女董事長、叔公（辜振甫）都教我charisma，你要帶一千人到上萬人的時候，就是要看你能帶多少將軍，當十個將軍都能為你兩肋插刀，那你就是大將軍。
我常常跟他們說，到你這個level的時候該罵人的時候不是你罵，你讓下面的去罵就行了，罵完了你拍拍那個被罵的人，這樣你就成功了。
問：你比較重視個性，但是能力在孩子的未來也越來越重要，你認為能力的培養也要在小學時候就奠好基礎，還是以後再努力？
答：我想，其他的能力是可以培養的，個性是不能後天再培養的，我這個時候能給他們的就是這樣。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想。我有一個朋友很奇怪，他從小訓練他小孩要做流氓，叫他兩個兒子互相打來打去，他說：「我不要我兒子被人家欺負，他只要能打，就不會被人家欺負。他只要能打，他就是大哥；他只要是大哥，自然就會懂管理學。」
我這個朋友家裡也是有頭有臉的，他每次都笑我：「你把你兒子教得這麼有『風度』，將來出社會一定被人家欺負、占便宜，像他這種就是滷肉腳，人家貪你一點便宜，將來一定要占更多便宜。」可是我深信一件事情，你有這麼多，吃虧一點有什麼關係，會死啊？吃虧一次就吃虧嘛，吃虧兩次那是你笨，而且吃虧才會學到嘛。我覺得你有這麼多東西，度量大一點有什麼關係？
‧ 觀察，從孩子的儀容，得知孩子心情
問︰除了床邊故事之外，平常你怎麼告訴孩子這些道理，怎麼和孩子們溝通？
答：其實平常是我太太照顧他們比較多。我太太很有意思，我們兩個兒子在不同學校，一個三年級、一個二年級，他們一回家她第一個先檢查儀容，檢查有沒有受傷，從他們的生理狀況、眼神、談吐，就知道他今天在學校開不開心，為什麼不開心、為什麼開心，為什麼瘀血，是被老師弄的還是同學，過程是怎麼樣等。
問：這是為了鼓勵孩子把學校的事情講出來嗎？
答：Yes，鼓勵他們和父母溝通。小孩子不是不願意溝通，只是他們會忘記；小孩子很好玩，他們在教室的世界，和在外面的世界、福利社的世界、回到家的世界，都是不同的世界，他在不同的世界都是不同的behavior（行為），你不一個個問他，他會不記得耶。
比如說他只記得福利社冰棒很好吃的滋味，但他忘了之前那個冰棒是跟同學打架搶來的。你要去了解，才知道怎麼照顧他們。
問︰你教導兩個孩子的方式有什麼分別嗎？兩個孩子各是怎麼樣的個性？
‧ 適性，就讀不同學校，培養自信心
答︰大兒子跟我一樣比較高大，是運動型的，全身肉肉、從小學跆拳道；不過他心地很善良，很有度量，但是他個性跟我一樣，會受到身邊的人煽動，有點三八三八的，大家覺得你好玩、喜歡你，所以做什麼都要第一個，做得很離譜讓人家看，我就是這麼屌、這麼好玩，所以他的朋友很多。我知道我兒子不是那種反應很快的鬼靈精，但是他身邊幾個朋友真是靈光得不得了，他們就會說：「咦，你看那個怎麼樣？」他就會說：「好，我做給你看！」
我大兒子雖然時常調皮、會弄他弟弟，但是他處理事情的時候，會表現出一種度量，他弟弟帶朋友來，碰到他的東西他雖然不高興，可是他會忍著；堂弟來了還會拿東西出來分享，我覺得他個性很不錯。
問：聽說小兒子比較害羞，需要花比較多時間教？
答：倒不是害羞，小兒子從小先是比較過動，很急，晚上都不睡覺、很愛哭。長大之後又好像變成自閉兒，後來我們發現原來是食物過敏。他不能喝牛奶、又不會講，那時候去看醫生。每個醫生都說他過動，長大後自閉、不講話也是因為他身體不舒服，心情不好、總是不開心，在學校跟誰都處不好，哭也沒用，他也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後來我們做了過敏原測驗以後，不能吃的東西就不吃了，他就慢慢變得比較活潑，越來越靈光，現在變得很聰明活潑，完全變了個個性；老大去檢查就完全沒有過敏，什麼都能吃、長得又黑又壯、活潑得不得了，很受歡迎。所以我常常想，小孩子的問題要越快找到原因、越快解決越好，及早發現才能給他適當的幫助。
我把兩個孩子分開在不同學校，我不要老二覺得老大很受歡迎。老大又有禮貌又大方，看到學校的園丁就大叫「伯伯好」，大家都很喜歡他，沒事就把東西拿去學校分給大家；老二一路走來比較辛苦，他腦筋非常好，記性簡直像小天才，過目不忘，尤其是對形狀方面，我希望他們從小能各自發展、對自己都很有信心。
我從小就希望給他們愛，讓他們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很好的，雖然慢慢長大也許會碰到一些挫折，只要他們是樂觀的，我想他們是會熬過去的。
問：你從小就被送到日本去，成長的過程或許有點孤單，你也會對自己的小孩做同樣的安排嗎？
‧ 堅持，孩子較生疏的活動，一定陪他
答：我覺得這是很重要的過程。媽媽跟我們講的貧窮故事，都好像是看電影，我們如果不出去，是體會不到的。那時我們從天母家裡搬去日本，生活突然變成這樣子，才領悟到媽媽小時候說的那些故事，哇，原來我現在過的就是小明的生活。
我很多朋友都是五年級的小留學生，我看過很多家裡很富有的朋友，後來毒啦、女人啦、幫派啦，一生就這樣毀了，有些人到現在都還深深陷在這裡面。也有很多成功的例子，大部分都是因為媽媽，百分之八、九十，跟我的例子很像。
我常常跟我兒子講，現在不講小明了，但是有一天小明會在你的腦海裡出來，那時候你就知道該怎麼處理。我覺得我的小孩也應該出去，才能體會這些吧。
問：有沒有一些孩子的事情是你一定要參與的，比如說學校家長會等？
答：運動會、園遊會，只要他有參與活動、有表現的機會，我希望我能在那裡。尤其是孩子們比較生疏的活動，我更希望我在那邊。因為表現比較好的活動，已經有太多掌聲、鼓勵；反而表現不好的，在我參與以後，會講一些故事給他們聽，讓他們覺得沒有問題，這只是一個學習的經驗。
如果有會議撞期我會把它排開，時間本來就是可以排的，很多就是決定嘛。強碰的話當然還是要以工作為優先，我這個年紀很多場合不去不太好，我父親現在很多場合即使不去，他德高望重，別人不會說什麼，可是我不一樣。
問︰你希望他們成為辜家第四代接班人嗎？
答︰我沒有要求他們一定要接我棒子，當然爺爺想的是不一樣啦，哈哈！我兒子常常說：「爸爸，我很想做畫家，你覺得我做什麼比較好？」我說：「你做銀行家好了！」哈哈，開玩笑開玩笑，當然不是這樣；我跟他講太多也很奇怪，他才九歲。
我說︰「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嘛，只要你開心就好了。」我只跟他說，家人要照顧好，從弟弟開始，先照顧小的再照顧老的，包括爺爺、阿媽。
我還是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我的方法比較像我媽媽，用無限的愛，讓他們知道You can come to me anytime.（隨時可以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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