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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蘭的大作家努特布姆(Cess Nootelboom)在九四年的時候寫了一本很小的小說《繼續進行中的故事》，我花了許多時間卻沒找到，但由各家書評，卻知道它說的是「蒼涼」。
努特布姆說：「這本小說談的是一個人生命裡的最後兩秒鐘，一秒鐘是不得不承受的記憶，另一秒則是一種神祕的心靈操練，俾讓自己從現在的存在型態過渡到另一種型態。」
由於它說的是生命裡最後的兩秒鐘，小說的敘就像畫片般圍繞著他生命裡最難堪的愛情悲劇而旋轉，最後，小說以隱喻的方式敘生命之舟的沉沒。優雅的文辭、細膩的感覺和炫學，再加上苦澀的幽默，使得這本小說風靡了歐洲，被認為是新近「歐洲小說」的經典，也映照出歐洲式世紀末的某個側影。
歌德曾經說過：「生命裡有兩種悲劇，一種是得不到任何的悲劇；另一種則是得到一切後的悲劇。」當代歐洲的悲劇大概就是後者，歐洲的帝國榮光早已沉入歷史的大海，繁華落盡，唯留殘暉。當生命不再有偉大的事物可以獻身，沒有偉大的殘酷，也沒有了偉大的救贖，人活著的意義就只剩下自己。對古代詩詞的耽溺，對某件不幸愛情的悔恨，生命在不得不虛懸的意義裡曠達，而曠達的背後則是蒼涼和形而上的虛無。努特布姆的小說講出了歐洲人的這種情愫。
因此，時代有大小之分。大時代必然戰亂頻仍，大的殘酷與大的理想配對，大的壓迫又和大的義憤並行。大時代的每張臉譜都輪廓清晰。每個人都爭奪著他們未曾擁有過的事務，這包括了光榮、財富，甚或權力。大時代也是史詩和傳奇的時代，史詩和傳奇裡全是血淚的投影，那是一種虛無。
而現在則無疑的是個小時代。看過樓起樓塌的似水榮華，看過大時代的大殘酷，偉大已逐漸失去它的眩目光彩，歐洲已像它所擁有的那些蒼涼古堡般，在落日之下散發著歲月滄桑的囈語。這是得到一切後的虛無，它不再野蠻壯闊，但卻難免酸澀無力。
這就是生命的難局，幸福輕鬆可以讓人像柳絮般飛起，但找不到或不想做出更大的關懷，輕鬆的飛翔反而會翻轉成另外一種惶恐和沉重。當人只想到生命最後的兩秒鐘，而最後的兩秒鐘所跳過的只是憾恨，人到底是什麼也就更加的模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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