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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打開心窗
因為有了窗，所以喜歡眺望。因為有了窗，所以需要擦窗。
窗戶做的很大，可是窗外卻無處落腳，怎麼擦窗，變成一個問號。
從買屋到交屋，沒注意窗戶上的變化，自己搬進來住，窗子卻很快變髒。
以為大雨來時，可以順勢沖走窗上的塵垢。結果雨停了，早起發現：窗戶變得更髒。
把愛人送的小老虎布偶，放在窗台。讓無法在森林中奔跑的牠，面向窗外。
牠長長的尾巴拖在桌上，兩手撐著，真的像人坐在河堤上，兩腳垂著冥想。
可惜牠望出去的窗子越來越花，十三樓的view不錯，可以一直望到仁愛路上，有時看飛機朝東方爬起，飛翔。
請人來估價。一個姿態有點高的專業清潔公司半天工開價四千多元。愛人偷偷說：「好貴！不如你給我三千，我來擦。」
在十三樓的窗外，無可依恃，其實有安全上的顧慮。我很希望窗明几淨，可是不希望有任何人墜樓。
不管他拿的是三千或四千元，其實都不該為了風景墜下。
我還沒把主意拿定。拆不下來的窗難道是一種監牢？代替我們一層一層把灰塵染上。
我們無藥可救，無法可想。清潔公司的經理有點睥睨地說：「很多室內設計不考慮未來的保養方便，再漂亮的東西一下就髒。」
這時翻起美國比丘尼的書「當生命陷落時--與逆境共處的智慧」，發現也應該把這筆帳算上。
「在追求安全或完美的過程中，一旦感覺肯定、完整、自給自足、安適，便開心起來，這都算是一種死亡。……因為我們遲早都會碰到自己無法掌控的事。」她說。
「得不斷地被拋出巢外，不斷地進入無人之境，保持清新，鮮活地體驗每一個當下。活著，就是要一次次地死亡。」
我死了。在片片灰塵、道道油漬中，死著。大地髒了又淨，淨了又髒，其實都在變化，卻又一無變化。
死又是生。我活著，活著而注意到窗上的變化，注意自己的每個念頭，比較大片的起伏波浪。
我在看自己的情緒，自己的暴力，自己的害怕。我在學著慈悲自己，也許有天，可以慈悲別人。
窗戶是擦是不擦，還未有解答。我伸出手搆著的地方，繼續擦；剩下的，繼續花。
有一天，這棟大樓也倒下了，在荒煙蔓草間，塵埃被露水洗淨，磚瓦和鋼筋變了模樣。也許，那時候，也不需要窗了。
也許那時候，我已真正打開心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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