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ly_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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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盆 盆 栽 快 要 死 去 ， 那 可 以 代 表 甚 麼 ？
代 表 你 沒 有 細 心 地 料 理 它 ， 沒 有 在 適 當 時 候 澆 水 和 施 肥 ， 還 是 代 表 你 太 過 呵 護 它 ， 放 了 太 多 水 和 肥 料 ， 令 它 負 荷 過 重 ， 承 受 不 來 ， 還 是 ， 代 表 這 是 自 然 現 象 － 即 是 人 終 有 一 死 ， 當 然 植 物 也 要 死 ？
但 對 我 說 來 ， 它 有 更 深 的 一 重 意 義 。
它 代 表 了 我 對 你 的 愛 續 漸 枯 萎 。
我 看 著 它 快 要 枯 乾 的 身 體 , 下 垂 的 靈 魂 , 我 真 的 想 一 手 把 它 扔 進 垃 圾 筒 。 它 在 久 延 殘 存 ， 它 在 等 可 否 重 拾 昔 日 生 氣 盎 然 的 機 會 。 可 是 ， 我 看 它 多 半 會 死 去 。
但 為 甚 麼 ， 我 還 要 每 天 去 特 別 料 理 它 ， 給 它 買 新 的 泥 土 ， 為 它 施 新 肥 ， 為 它 澆 水 ？ 為 甚 麼 當 我 看 著 它 續 漸 死 去 的 枝 葉 ， 我 會 憐 憫 ？ 為 甚 麼 我 每 剪 去 它 一 處 老 去 的 軀 幹 ， 我 的 心 也 好 像 被 碾 過 一 樣 ？
記 得 那 次 我 在 街 上 閒 蕩 ， 我 想 起 你 ， 我 看 到 它 ， 我 把 它 當 作 你 。 就 是 這 樣 ， 我 竟 然 興 高 采 列 地 把 它 買 了 下 來 ， 又 特 別 把 它 栽 在 一 個 趣 緻 的 花 盆 裡 。
可 是 ， 一 切 將 成 為 過 去 。
我 去 買 肥 料 時 ， 我 問 花 舖 的 老 闆 娘 ， 怎 樣 才 能 令 它 不 會 死 ， 你 猜 她 怎 樣 答 我 ？
「 這 個 情 況 ， 還 是 買 過 一 盆 吧 ！ 」
我 苦 笑 一 下 。
或 許 ， 買 過 一 盆 新 的 ， 飽 滿 的 ， 綠 得 耀 眼 的 ， 會 令 我 變 得 精 神 煥 發 ， 然 後 重 新 上 路 。
可 是 ， 我 還 是 從 老 闆 娘 手 中 接 過 肥 料 。
她 又 說 ： 「 試 試 也 無 妨 ， 肥 料 也 不 是 很 貴 ， 對 不 ？ 」
我 又 苦 笑 了 一 下 。
對 的 ， 試 試 也 無 妨 。
可 是 ， 當 它 真 的 要 死 時 ， 我 想 我 真 的 會 買 過 一 盆 新 的 。
不 過 ， 當 我 買 下 它 時 ， 我 還 是 會 想 起 你 ， 我 還 是 會 把 你 當 作 它 。
所 謂 的 重 生 ， 就 是 這 樣 而 已 。
別 人 說 春 天 是 百 花 盛 放 的 季 節 ， 是 萬 物 展 現 生 機 的 季 節 ， 所 以 我 也 應 該 姑 且 一 試 。
我 懷 著 戰 戰 兢 兢 的 心 情 ， 把 種 子 的 包 裝 袋 打 開 ， 取 了 一 半 的 種 子 出 來 ， 慢 慢 的 ， 逐 顆 逐 顆 的 把 它 們 埋 在 泥 土 中 。 只 種 一 半 ， 是 因 為 我 怕 會 再 次 失 敗 ， 就 算 失 敗 了 ， 我 還 有 後 路 。 我 可 以 說 ， 我 還 有 機 會 再 試 一 次 ， 再 努 力 一 次 。
死 心 不 息 ， 死 性 不 改 。
因 為 我 還 是 喜 歡 你 。
上 次 的 小 盆 栽 被 宣 告 死 亡 ， 我 忍 痛 目 送 自 己 把 它 安 葬 在 垃 圾 桶 中 。 痛 定 思 痛 ， 我 決 定 到 花 圃 再 買 一 盆 新 的 來 種 。 走 到 花 圃 ， 卻 看 見 一 包 一 包 的 種 子 ， 甚 麼 花 也 有 。 我 拿 起 其 中 一 包 ， 包 裝 紙 上 的 照 片 吸 引 著 我 ， 羊 齒 狀 的 葉 ， 粉 色 長 長 的 花 瓣 ， 看 看 名 字 ： Aquilegia Columbine ， 很 不 常 見 的 品 種 ， 於 是 我 決 定 買 下 它 。
也 許 ， 一 切 應 讓 它 重 新 開 始 ， 讓 埋 藏 在 心 底 的 種 子 ， 重 頭 得 到 水 份 、 陽 光 和 泥 土 的 照 料 ， 開 始 發 芽 ， 生 長 茁 壯 ， 開 花 ， 結 果 ． ． ． 這 是 最 理 想 的 結 果 － 我 想 像 的 ， 我 所 渴 望 的 。
可 是 ， 我 卻 不 知 道 ， 原 來 這 種 花 是 極 難 培 養 的 。 等 了 差 不 多 三 個 星 期 ， 它 才 開 始 發 芽 ， 那 時 我 是 開 心 了 一 陣 子 ， 但 隨 著 幼 苗 的 不 正 常 生 長 ， 我 愈 來 愈 擔 心 了 ， 為 何 幼 苗 真 的 那 麼 纖 幼 ， 那 麼 瘦 弱 呢 ？ 好 像 完 全 經 不 起 極 微 小 的 考 驗 就 會 死 去 似 的 。 然 後 ， 一 天 又 一 天 ， 有 些 本 來 呈 米 白 色 的 幼 苗 ， 不 知 何 解 漸 漸 變 了 微 紅 色 ， 然 後 不 久 便 倒 下 去 了 ， 永 遠 永 遠 沉 睡 在 泥 土 中 了 。
難 道 就 讓 我 們 的 感 情 枯 萎 ， 死 去 嗎 ？
又 或 是 ， 無 論 我 怎 樣 努 力 挽 救 ， 都 是 徒 勞 ？
我 不 想 任 由 天 意 擺 弄 ， 我 不 想 妥 協 啊 ！
小 盆 栽 死 了 。
我 好 像 預 料 到 它 會 死 似 的 ， 沒 有 悲 傷 ， 沒 有 怨 天 怨 地 ， 也 沒 有 怪 責 自 己 不 小 心 呵 護 它 － 實 際 上 我 可 以 做 的 也 做 了 。 看 著 它 快 要 倒 下 去 ， 我 擔 心 它 ； 把 它 移 進 一 個 較 大 的 花 盆 裡 ， 讓 它 有 更 廣 闊 的 空 間 ； 每 天 定 時 澆 水 ， 使 它 得 到 適 當 的 滋 潤 ． ． ．
可 是 它 還 是 死 了 。
最 後 一 棵 幼 苗 是 最 頑 強 的 。 它 獨 個 兒 在 世 間 撐 了 整 整 一 個 月 ， 還 生 出 四 片 新 葉 。 因 為 它 看 似 很 堅 強 ， 而 且 願 意 等 待 夏 天 ， 甚 至 再 一 個 夏 天 ， 以 至 以 後 的 夏 天 來 臨 ， 我 以 為 它 應 該 可 以 撐 下 去 的 。
可 是 ， 突 然 有 一 天 ， 當 我 下 班 回 到 家 裡 一 看 ， 呀 ！ 它 的 葉 子 枯 黃 了 ， 萎 縮 了 。 為 何 會 這 樣 ？ 上 午 還 是 嫩 綠 的 啊 ！
我 乾 著 急 ， 甚 麼 法 子 也 沒 有 。 我 繼 續 每 天 澆 水 ， 觀 察 它 可 否 有 重 生 的 機 會 ， 可 是 過 了 幾 天 ， 它 還 是 倒 下 去 了 。
我 深 深 地 嘆 了 一 口 氣 ， 那 是 從 我 內 心 最 深 處 的 地 方 呼 出 的 。 我 早 知 它 會 死 去 ， 可 是 還 固 執 地 以 為 它 會 生 存 下 來 。
無 奈 的 空 氣 環 繞 著 花 盆 ， 哀 悼 最 後 一 棵 幼 苗 。 我 把 它 埋 葬 在 泥 土 裡 ， 希 望 它 可 以 安 息 。
我 沒 有 為 死 去 的 小 盆 栽 哭 ， 我 要 更 堅 強 地 活 下 去 。 死 去 的 小 幼 苗 會 同 意 的 ， 它 會 化 成 新 的 養 料 ， 讓 新 的 種 子 吸 收 ， 然 後 祝 福 它 們 健 康 地 成 長 ， 不 再 重 蹈 覆 轍 。
我 把 剩 下 的 半 包 種 子 ， 輕 輕 地 灑 在 泥 土 裡 。 新 的 幼 苗 會 很 快 便 長 出 來 吧 ！ 今 次 ， 它 們 要 為 自 己 而 活 ， 我 相 信 它 們 不 會 再 倒 下 去 了 。
如 果 有 一 天 ， 它 盛 放 得 燦 爛 ， 我 一 定 要 讓 你 看 看 ， 它 活 出 了 另 一 種 精 彩 。
這 才 是 真 正 的 重 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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