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告广告
  加入我的最爱 设为首页 风格修改
首页 首尾
 手机版   订阅   地图  繁体 
您是第 1418 个阅读者
 
发表文章 发表投票 回覆文章
  可列印版   加为IE收藏   收藏主题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超级卤蛋 手机
数位造型
个人文章 个人相簿 个人日记 个人地图
小人物
级别: 小人物 该用户目前不上站
推文 x0 鲜花 x0
分享: 转寄此文章 Facebook Plurk Twitter 复制连结到剪贴簿 转换为繁体 转换为简体 载入图片
推文 x0
[小说][爱情] 听笨金鱼唱歌(转贴)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1)
时间: Fri Jun 7 02:00:10 2002



  我很爱沁婷,很爱很爱。



  三年前,我在麦当劳打工,她是我的同事。

  本来,我跟她不会有什么交集,因为我是打烊班的工读生,我只负责收尾,店内

  的清洁及进货搬运的工作,而她是晚班的工读生,我上班的时候,是她下班的时

  间。


  那个夏天,台北很像夏威夷,一个让人向往的地方及一种让人感觉舒畅的天气。

  因为夏威夷只在午夜下雨。


  她很善良的想帮打烊班的忙,但其实原因是因为她在等她的男朋友来载她。

  于是她牺牲了自己下班的时间,在货运车上帮忙卸货。


  在此之前,我只见过她几面,连擦身而过都难的情况下,更别说有机会跟她说话

  。但如果跟她说话的机会是必须要用脖子扭伤以及摔破眼镜来换的话,那我宁愿

  不要。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鸡块这么重,你的脖子还好吧....』

  她第一句对我说的话。


  「没关系,没关系,麻烦你帮我捡一下眼镜。」

  我第一句对她说的话。


  『你的眼镜在哪?』

  她跳下货运车。


  「呃....在你的脚下。」

  我指着她的右脚。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眼镜在这....』

  她第二次向我说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麻烦你离我远一点。」




  过没几天,我在打烊班的工作结束后,亲眼看见她的男朋友在停车的巷子里甩了

  她一巴掌,注定了我跟她之间的缘份。



  三年后的今天,我毕业了,她将升大四。



  跟她在一起将近三年的时间,其实,我是非常非常快乐的。

  因为她很少对我说「NO」。



  或许是一种大男人主义的观念作祟,也或许是习惯了她不拒绝。

  所以在我下定决心要考研究所的那一天,我跟她立了一个大男人主义的约定。



  「从今天开始到我放榜那一天,我没有多余的心力照顾你,如果你感觉到冷落

  或是忽略,请你务必体谅。」


  她一贯的回答『好』字。





  我有绝对的信心考上研究所,天知道我有多努力。

  每天回到住处,我跟沁婷聊不到两句话,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天快亮,

  直到她睡到不醒人事,我才会在她脸上轻轻的一吻,说句「亲爱的,对不起」

  ,然后才带着疲累入睡。



  这样的生活过了十个多月。








  雨声是我的好朋友,跟我同窗四年,几乎天天都要看到他那张欺骗女孩子的脸

  ,天天都要替他打电话,写mail推掉他不喜欢的女孩子的邀约,也时常要帮他

  整理上课的重点,有时候还得帮他送便当到宿舍,只因为他时常睡到下午一两

  点。


  我们一起报考了三所大学的物理研究所,但我几乎没见过他在念书,身为好朋

  友的我时常劝进提醒,但他总是回我一句:


  「为了不让你一个人孤单,我是去陪你考试的。」



  或许「天塌下来,干卿何事?」的个性是让他一直保持心情愉悦的主要原因吧

  ,因为他连期中,期末考都可以放教授鸽子,因为他不小心睡到自然醒,后来

  还怪罪学校宿舍为什么不盖在教学大楼旁边?



  直到他遇见了商学院的她,他的生活终于比较像人一点。



  「阿哲,阿哲,快开门。」

  一天,清晨六点,他猛按我的门铃,还带来早点。


  「她叫做富贵。」

  「什么富贵?」

  我还在刚入睡的精神状态中徘徊。


  「她啊,她叫做王富贵。」

  「她....?」

  「对啊,可爱漂亮清纯迷人的商学院之花,她叫王富贵。」

  「喔....那...怎样?」

  「今天我要跟她约会,她叫王富贵。」

  「喔....恭喜。」

  「本少爷心情好,特地替你送早点来,慰劳你考研究所认真念书的辛劳。」

  「喔...谢谢....」

  「今天我要跟她约会,她叫王富贵。」

  「好,我知道,我知道她叫王富贵。」

  「不,你搞错重点了,重点不是她叫王富贵,重点是我要跟她约会。」

  「喔,然后呢?」

  「约会需要钱。」

  「!!」



  这个重点威力十足,让我马上醒了过来,睡意全消。

  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名字。



  「王富贵这个名字值两仟。」

  在我掏出一仟块钱给雨声的时候,他说了这么一句没人性的话。


  「那夏雨声这个名字值多少?」

  「夏雨声这个名字不值钱,但夏雨声这个人在下个月会还你两仟。」







  五月了,一个既期待又兴奋的五月,我终于考完了所有的研究所考试,而在今

  天即将放榜。


  我知道自己的实力,清大物研所的录取名单上一定有「李元哲」三个字。



  近十个多月我对沁婷的冷落与忽略,我深深的了解这全是我的不对,我必须弥

  补她,我必须把这十个多月以来摆在物理上的注意力以及爱意,全部还给我深

  爱的沁婷。


  我买了一大束沁婷最喜欢的向日葵,也订了凯悦饭店的欧式自助餐的座位,也

  买了一大堆烟火,准备跟沁婷好好的庆祝一番。



  我很爱沁婷,很爱很爱。













                    『我们分手吧,阿哲。』
















  我很爱沁婷,很爱很爱。











  -待续-











                * 我真的很爱你,很爱很爱。*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2)
时间: Sun Jun 9 15:31:10 2002






  我抱着一大束向日葵,站在门口,看着她东折西捡的收拾着行李。


  『你没听清楚吗?那我再说一次,我、们、分、手、吧!李元哲先生!』




  李元哲「先生」?!「先生」?!

  这两个字应该是在市调公司打电话询问「贵府正在收看哪一个节目?」那种见外

  、客气、陌生到不行的关系上才会出现的字眼吧?



  「为.....为...什么?」

  勉强挤出这句话的我,靠在门边发抖,向日葵变得好重好重。



  『我受够了!』

  「受...?沁婷,我知道过去准备考试的这一大段时间,我真的对你有很多很多的

  忽略,现在已经考完了,我们可以重新来过,我保证我一定会弥补你的。」

  『无关忽略的事,我发现我们异常的不适合,而且我已经受够你了!』

  「异常的不适合?沁婷,你这形容词有点怪,你应该说非常不适合彼此才比较顺

  一点。」



  她听完这句话,立刻摔破手上正在装袋的相框。



  『李元哲!你就是这样,你连说话都有规律,你任何事情都有原则跟规矩,所有的

  事情一成不变的进行,我真的受不了了!为什么就不能用「异常」来形容不适合

  呢?我偏要用异常来形容!我跟你异─────常─────的─────不

  ─────适─────合!』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改,我改,你先别这么激动,有什么话我们坐下

  来说,今天放榜,我考上了,我带着你最喜欢的向日葵回来送你,还订了饭店

  要一起去庆祝庆祝。」

  『考上了?你自己看看你的电脑。』



  萤幕上斗大的几个字「录取名单」,上面并没有我的名字。



  『我已经尽了当你女朋友最后的义务,听清楚,是义务,我陪了你走过了这一段

  准备应考的日子,现在我义务已尽,我要走了。』

  「等等....你是因为我没考上....所以....」

  『你怎么还是不懂啊?我已经无法忍受你一丝不茍的条理。』



  说着,她走向旁边的书架,拿出我最喜欢的那一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书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装饰的,为什么不能有摺痕?折一角当书签多方便啊

  !你看!』

  她随意翻了一页,折了一个大大的角。 然后她走向书架旁边的小桌子,拿起她的

  玻璃杯,打开了在一旁的矿泉水。



  『为什么水只能倒八分满?我偏偏喜欢满出来。』

  水滴到地上往地势较低的方向流去。

  她又走到我的书桌旁,拿起了原本摆在书桌左上角的我的手机架。




  『为什么手机架一定要摆在左边?我就偏要摆中间、摆右边、摆上面、摆地上!!』

  手机架就这么随着她的右手摆中间、摆右边、摆上面、摆地上。

  然后她走到我旁边,很熟练的从她左后方口袋拿出我送给她的手机。


  『为什么手机一定要用NOKIA?我偏要换成MOTOROLA V66!!』

  8250被她丢在沙发上,她从右后方口袋拿出了一支V66。

  然后,她指着电风扇,发火似的骂着。


  『谁说吹电风扇才有环保概念?那冷气是发明出来干嘛的?』

  她把电风扇关了又开,开了又关。


  『我甚至受够了你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不要吃泡面时,你已经平整的拆开筷子,不

  要你先一步挑出我讨厌的葱....,你的仔细,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她的音量在拉高。


  『生命为什么要这么规律?这个地方,整齐清洁简单朴素的让我有压力!』

  她似乎控制不住她的气愤。




  「可是,你本来觉得这样很不错的...不是...吗?」

  『不,我发现我需要的是多采多姿,而不是一成不变。』



  她没说再见,甩上了门,离开。

  我听着她从来不穿的高跟鞋脚步声像打钉子一样敲击在每一个楼梯阶上,我听着

  她几乎快拿不动的行李在地上拖行的声音,我听着她不停碎碎念的走出公寓的一

  楼门口。


  我听着她曾经爱我的声音渐渐唱出离开我的无情。





  向日葵死得很快。








  那天晚上,沁婷回来找我,她说她还是适合跟我在一起生活的方式,她永远都不

  会再离开我。


  我们深深的相拥,哭泣,在没有冷气只有电风扇的房间里。












  然后,有人猛按那该死的门铃。

  相拥而泣顿的画面顿时被一道阳光取代。




  『我来拿我最喜欢的画。』

  她顺手丢了一个东西给我,是我打给她的我住处的钥匙。


  『那钥匙我不需要了。』

  她走到客厅那面大墙,拿走了当初我们最喜欢,两人各出一半的钱买的画。


  「那是「我们」最喜欢的画。」



  她似乎没听见,又转身走向柜子,我知道她要去拿当初我们在夜市里一起捞的

  两条金鱼。


  『这是我的金鱼。』

  她说。



  我走向鱼缸,把刚刚她丢给我的钥匙放到鱼缸里。



  「这是「我们」的金鱼。」

  我说。




  她看了看鱼缸里的钥匙,又看了看我。


  『我不要了。』



  说完,她扛着画,甩头就走,没有再回头。



  我捞起鱼缸里的钥匙,拿了面纸擦干。

  我拧了一条抹布,把她刚刚没脱鞋子踩进客厅里的鞋印给擦干。

  我拿了老虎钳,把她当初为了挂画而钉在墙上且钉歪了一边的钉子给拔下。

  我把鱼缸里的水换了一次。



  我坐在沙发上,一层一层的痛苦像晒伤的皮肤一样红皱。




  努力了十个多月的研究所考试落榜,心爱的女朋友在同一天跟我说分手,所有曾

  经相爱的回忆全部被带走,能拆的拆,不能拆的摔,能分的分,不能分的丢。



  这是倒楣的话,我倒楣彻底了。

  我很想哭,但是我像阿妹一样哭不出来。


  「至少,我还有鱼....」

  我看着鱼缸,它们两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的悠游着。








  相拥而泣是一场梦,刺眼的阳光才是真的。














  -待续-












      * 我想和你在刺眼的阳光下相拥而泣,但或许已经没有机会了。*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3)
时间: Tue Jun 18 13:36:04 2002






  「她搬走了。」

  坐在偶尔一股死鱼味扑鼻的淡水河边,我伤心的对着雨声说。


  「搬去哪?」

  「不知道,好像是士林吧。她带走了所有的衣服,她自己买的木衣架,两个抱枕

  ,三本书,六双袜子,四部VCD,一把伞。」

  「你统计这些干嘛?」

  「你听我说完。她还带走了我买的CD随身听,十三片电影配乐原版CD,在生活工

  场买的闹钟和盆栽,那支她死命嫌来嫌去的NOKIA8250,我新买的桌上型吸尘

  器,还有.....」


  一阵死鱼味扑鼻,我顿了一会儿。



  「哇铐....你统计的真..」

  「你闭嘴!我还没说完!隔天她还跑回来要带走嘻嘻跟哈哈,还有...」

  「什么嘻嘻哈哈?」

  「两年半前我们在夜市里捞的两只金鱼。」

  「喔。」

  「结果金鱼留下了,《你侬我侬》却被她带走了。」

  「什么你侬我侬?」

  「一幅画,两年半前我跟她逛艺术品店的时候买的。」

  「喔,我还以为是两只变色龙....」












  沁婷走了之后没几天,这个家就整个都不对劲了。

  一下子浴室的灯坏了,一下子大门下面的小玻璃被隔壁那只笨狗踢倒鞋架用给砸破

  了,一下子瓦斯炉坏到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穷学生如我,省吃简用的,修好了浴室灯,修好了大门下面的小玻璃,换了台瓦斯

  炉。


  却万万没想到,从来不吹冷气的我,才第一次开客厅里房东本来就附租的冷气时,

  冷气就冒烟了。


  冷气冒烟了,我也没钱了,然后,房东爸爸就来了。



  我看着工人为了装架新冷气忙来忙去,再加上房东爸爸远从士林赶过来,我心里挺

  不好意思的。



  「谢谢房东爸爸。」

  「不客气,这台冷气也旧了,也该换了。对了,阿哲,怎么只有你在啊?小婷呢

  ?」

  「喔....小婷她.....她回家了。」

  「回家啦?她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呢!听小婷说,你要考研究所,念书念得天昏

  地暗的,怎么样?成绩出来了吗?」

  「呃....我....没考上....」

  「没关系,明年再接再厉,一定上得了的。」




  这样的房东,实在让人不禁要竖起大姆指称赞他,因为他不但慈祥和霭,还心地

  善良,真是大好人一个。



  如果你跟我一样这么想,那么,请跟我一起.....


  → 掴自己两个耳光。











  「为什么?」

  坐在我旁边的雨声,很莫名其妙的皱眉问我。


  「东西用坏了没骂你,还装新的给你,还要你为课业加油,还关心你家小婷,这

  样的房东哪里找去?」

  「这样的房东,可以去演戏,还可能得奖。」

  「为什么?」






  为什么?

  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为什么。





  新冷气装好没多久,就是我交房租的日子。


  小婷不在,没有她替我分担六分之一的房租,对我来说,是一项沉重的负担,但是

  ,很怀旧的我,非常舍不得搬离这个地方,这里有优美的淡水风光,有言诗意境的

  淡水日落,有典雅浪漫的河光夜景。



  也有他妈可恶的渔人码头!!






  那天,我带着房租,准备到房东家去交租,因为同学在渔人码头的某家咖啡厅打

  工,所以我顺路过去看看他。


  在渔人码头旁边,我遇见了麦克基。

  麦克基是我大一刚入学时的室友,后来突然间消失不见了,才知道他有钱有势的

  爸妈把他送到美国去念书了。


  至于他为什么叫麦克基,我也忘记了,好像是跟着另一个室友肯德劳叫的吧!叫

  着叫着就习惯了。


  肯德劳也是我大一时的室友,至于他为什么叫肯德劳,我也忘记了。






  「Hey!Hey!麦克基,好久好久不见了!你好啊!怎么回台湾啦?在美国混不下

  去吗?」



  我非常有礼貌的用稍带美式的打招呼方式叫他。

  然后,他只是对我笑一笑,然后像看到讨债的流氓一样的跑开。



  本来我还以为他是尿急,想找厕所去。

  后来发现他匆匆的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离开了我的视线,任我怎么叫他都不回

  头。










  「我咬听木咬懂啊。」

  雨声用着广东腔告诉我,他有听没有懂。


  「麦克基住在士林。」

  「喔,然后呢?」

  「房东爸爸也姓麦。」

  「喔....嗯....然后呢?」

  「两个姓麦的都住士林。」

  「喔───...啊...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他妈白痴啊?!麦克基他有钱有势的爸爸就是麦房东,而

  曾经睡在我旁边的刘沁婷就快要姓麦啦!」

  「喔─────────────────────」












  就这样,我搬离了那熟悉的公寓套房,搬离了优美的淡水风光,搬离了有言诗意境

  的淡水日落,搬离了典雅浪漫的河光夜景。


  也搬离了他妈可恶的渔人码头。




  我收拾好我的行李,背上背着大型的登山背包,右手抱着「嘻嘻哈哈」,左手拿着

  雨声帮我找到的新公寓地址,搭着渡轮,到了天天在我眼里晃漾的对岸,却从来没

  去过的八里。


  而我身上唯一值钱的NOKIA8250,在搭渡轮的时候,掉进了优美,典雅,浪漫的淡水

  河里。



  「妈呀─────────────────────」


  顾不得丢脸与否,在渡轮上,我朝着天大声的喊着。

  或许我喊得太凄凉了,引来了一群传教士的关切,因此,我听着耶稣与圣经的教意

  ,慢慢的,船在八里的码头靠了岸。




  「信主吧!孩子!信耶稣吧!孩子!所有的不愉快将会过去,你将会拥有主赐给你

  的新生命。」


  离开之前,传教士们依然不停的说着。




  「先叫你的主把8250还我再说吧。」

  我笑着应对他们,心里却这么嘀咕。







  八里,我来了。

  带着一身的沧桑,我来了。












  -待续-













          * 新生活,我来了,带着一身的霉运,我来了。*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4)
时间: Tue Jun 18 17:12:16 2002








  我到了陌生的公寓楼下,看着陌生的门牌号码,手里陌生的地址以及陌生的钥匙

  在催促着我上楼,打开那一扇属于新生活的门。



  四周似乎在天旋地转着,初初接触新环境的我,这样的感觉常有,总觉得呼吸没

  有平时的通顺,心跳没有平时的稳定,连眼前的东西景象都在晃动。



  这一扇门很重,防盗性似乎很好。

  屋里有种花香味弥漫,站在门口的我早已经闻到。


  门口放了一个鞋柜,鞋柜里放了两三双鞋,有条整齐的排列让我的心情有了些许

  的好转,转头瞧见屋内的客厅,采光十分明亮,地板也像刚拖过一样,电视柜里

  东西不多,但摆饰却一点都不马虎。



  我摆好了我的鞋子,轻轻的拉开纱门,门旁的迎宾桌上有一盆淡蓝色的花,凑近

  鼻子一闻,才知道我被骗了。



  那是假花。




  我放下行李,走到空了一大片的电视柜旁边,把「嘻嘻哈哈」摆上去,但回头想

  想,放太高可能会摔破,嘻嘻哈哈也会摔死,我又把它们拿下来,放在桌子上。




  「好棒的地方,我的新室友一定是个很赞的人。」



  我心里这么说着,慢慢走到阳台上,阳台上有一台洗衣机,洗衣机正在运作着,几

  件T恤平整的吊挂在晒衣架上,完全看不出洗后皱折的痕迹。



  「好厉害的晒衣技巧,我的新室友一定是个很赞的人。」



  我心里这么说着,八里的海风同时吹拂着,清新舒爽午后的阳光,躺在离我不远的

  海面上,也贴在阳台上的落地窗上。



  「好舒服的环境,世外桃源一般的清新,哗....这么会选择住的地方,我的新室友

  一定是个很赞的人。」



  我心里这么说着,天花板的亮绿色吊扇转动着,瞥见挂在走廊后方窗户上的白色

  风铃,正在叮叮当当的被风吹奏出优悦的自然乐章。



  我慢慢往走廊深处走去,我看见三道门,其中有一道是关的,两道是开的。

  探头一看,没关门的两个房间,其中一间是和室,堆放了一些纸箱子以及旧报纸

  ,还放了一个狗笼子,但笼子里没有东西。

  另一间则摆了张单人床,整个房间上了水蓝色的漆,挂上了水蓝色的窗帘,书桌

  似乎是请人依尺寸做的,它结实的跨在两面较窄的墙壁中间。


  椅子是普通的木椅,但椅面却特殊的用了十字形的钉制法,旁边的依橱还散着木

  头的味道,我不懂植物,所以我闻不出那是什么味道。



  抬头一看,右上方的冷气窗上已经装好了一部冷气,但用了块米色的布给盖了起

  来。



  因为他妈该死的麦家族的关系,我对冷气越来越反感。






  我转身离开这间应该是没人住的房间,心想这应该就是我的房间了。

  已经预付了三个月的押金,一整年的租金,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住下来,明年的现

  在,我的名字一定会出现在清大物研所的榜单上的。



  我幻想着我的名字印在榜单上的美丽,但眼前却有另一幅更美丽的景....喔!不

  !我不能用景致来形容它!




  因为那是一个三点全露的女人,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那一秒钟,我跟她完全不

  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的大眼睛注视着我的脸,相信我,我的大眼睛「也想、很想、超想」注视她的

  脸,但这时候,我的眼睛不听我的话。



  因为人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向往美好的事物。









  她的身上是半湿半干的,头上包着一条毛巾,她只移动自己的右手,身体一动也

  不动的从她身旁的那间....应该是浴室的地方,拿出一条白色的浴巾,慢慢的包

  住自己的身体。


  我的眼睛终于听话了。




  『如果你再不转头的话,我敢保证你活不过今天晚上。』

  这是她所说的第一句话,极富威胁性的第一句话。



  当然,我不但是转头了,同时也背着她。



  「小姐,我..」

  我话才刚说出口,就感觉到一阵凉意袭上我喉头。



  『闭嘴,我没有叫你说话,你最好安静,否则,我敢保证你活不过今天晚上。』


  一把瑞士刀架在我脖子上,她慢慢的引着我走向客厅,慢慢的,慢慢的,她又把我

  带到刚进门的那个鞋架旁边。



  『穿上你鞋子。』


  我从鞋架里拿出我的鞋子,慢慢的穿上。

  然后她又把我慢慢的,慢慢的推向门口,然后要我别动,大概过了一秒钟,我听

  见一声「碰」,她把门关起来了。



  「喂!小姐!你听我解释啊。」

  『闭嘴!这么想死吗?』


  其实,我已经看不见她,只听得见她的声音,以及她拼了命在穿衣服,拉裤头的

  声音。


  「不是啊,你听我说啊,我是...」

  『这么一大包登山行李你的啊?』

  「是啊。」

  『这缸笨金鱼你的啊?』

  「是啊。」

  『你最好在一分钟之内把这些东西带走,否则,我保证你活不过今天晚上。』

  「可是,你不开门,我怎么拿啊?」




  约莫过了几秒钟,她走了出来,手上的瑞士刀已经换成了较大的美工刀。

  在开门的同时,她还补上一句。



  『我可警告你啊,我已经报警了,要是敢耍什么花样的话,我保证你活不过今天

  晚上。』

  「小姐,你听我说,我...」

  『别废话,东西拿了快走,死变态,不要脸的王八蛋!』

  「小姐,我不是变态,也不是...」

  『你想挨刀子是不是?』



  一点都没有解释机会的情况下,我拿了东西,抱着鱼缸,慢慢的在她那把蓝色美工

  刀的威胁下,走出了门口。



  『你最好快点走,我已经报警了,如果你还想乱来的话,我敢保证你活不过今天晚

  上。』







  她没有唬我,大概几分钟后,警察就赶到了。

  我第一次看见警察的枪离开了腰际间的枪袋,而且随时有瞄准我的准备。





  「你在这里干什么?」

  警察掏出枪,用手指着我问。


  「阿Sir,这是一场误会,我是这里的新房客,今天刚搬来,我不知道里面有人在

  洗澡,更不知道洗澡的是一个女的,最不知道的是,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她会没穿

  衣服就跑出来,她拿着刀子威胁我,还不让我说话..............」





  我话还没说完,那个小姐在里面昏倒了。


  送到医院去才知道她根本就害怕到不行,情绪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一点点的松懈

  就会短暂的失去意识。






















  『你最好保持离我两公尺远,否则,我保证你活不过今天晚上。』


  那天晚上,我一共听了八百次同一句话。














  -待续-












      * 我的室友是一个要我活不过今天晚上的一个.....很赞的人。*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5)
时间: Tue Jun 18 21:07:21 2002






  「你再说一次,完完整整的再说一次。」

  我揪着雨声的领头,狠狠的瞪着他。


  「啊....你抓着我,我怎么说啊....?」

  把他重重的甩在一边,我简直火大到了极点。



  「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这样啊,因为富贵已经找到房子了嘛,我又希望她来跟我一

  起住啊,而我也知道你不可能继续住在麦机车的房子里啊,所以我就叫富贵把房

  子让给你,这样她就可以跟我住在一起啦!这不是一举数得吗?」


  「喂!王富贵被你给追上了,我恭喜你,生活有了一个重心,我替你高兴,结果你

  差点害我进了警察局,就为了不小心看见一个恰北北的女人的裸体,现在街坊邻

  居都以为我是色狼变态。」


  「喂....她身材怎样?」

  「其实...挺赞的耶......哇铐!你是不是人啊?夏雨声!我跟你讲社会版,你在

  跟我讲娱乐版。」

  「不能怪我啊,我也是为了你好啊,刘沁婷被麦克基追走,麦机车又在你面前演得

  一副大好人的样子,我也看不过去啊,而且我知道你的个性,你一定死不住那儿

  的啊,那刚好富贵找到新房子,又帮你在房东那边多杀了一仟块耶,给你住不是

  挺好?又省了找房子的时间,又有好地方住。」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那里已经住了个女人了?」

  「我跟富贵也都不知道啊。」

  「所以算我倒楣。」

  「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是,你真的很倒楣。」






  我很庆幸自己还活着,在我那位亲爱的室友每隔十分钟便叮嘱我一次「你活不过今

  天晚上」的情况下,我看见了隔日的太阳,透过蓝色的窗帘斜斜照进了我的暖床。


  夏雨声一大早就被我叫到新的住处来,但是我「亲爱的室友」还在睡觉,我只好

  带着他上顶楼兴师问罪,免得等等又惹了一把刀架在脖子上。




  这就是我在八里开始的新生活,在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警察来了三次,「亲

  爱的室友」半夜醒来五次,凌晨的时候,她的闹钟叫了六次。



  先说警察为什么来三次吧。



  警伯第一次来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不知道的请往前翻个两三页。

  第二次来是因为我不小心在厨房里摔掉了一个铁锅子,震天的铿锵声使得她又拨

  了八里派出所的电话。

  第三次就不是我的错了,因为她精神紧绷了太久,躺在床上休息,结果睡着了,

  手一个不小心按到了重拨键,一通电话又打到八里派出所。


  警伯接起电话,没听见说话声,只听见微弱的呼吸声,派了三组员警到处巡逻,

  第一站就是来按我新家的门铃。



  「嗯...?那位小姑娘呢?」

  「不知道,她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

  「你不会把人家怎样吧?」

  「会,下辈子。」



  至于半夜醒来五次,是因为她一整个晚上待在房间里,不敢出门买东西吃,就只

  喝水,没吃东西,所以尿特别多。


  她每上一次厕所,就来敲一次我的门,然后对我说:


  「我警告你,不要踏出你的房门一步,不然,我保证你活不过今天晚上。」





  就在我跟雨声在顶楼说话的时候,她的闹钟叫了第六次,而第六次的叫声跟第五

  次的不一样,第五次的跟第四次的不一样,第四次的也不同于第三次的。


  后来才知道,她有六个闹钟,但没有一个能叫醒她。







  接近中午,她醒了,搔着头皮慢慢从房间里走出来,松垮薄质的T恤配上难看到不

  行的短裤,慢慢的,走向晒衣用的阳台。



  她似乎忘了我的存在,因为就在她收好了衣服,把自己的....胸罩戴在自己的头

  上,右手食指拎着....贴身小裤作离心力旋转,并且慢慢走回房间的时候,她睡

  眼惺忪的双眼突然睁大,惊讶的看着我。



  「呃...早啊....」

  我很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但是她似乎有点惊吓过度,她一动也没动,没有任何

  反应,还是那副惊讶的表情。


  「呃....内衣裤....颜色不错...」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苦笑,然后...称赞她的衣服。






  然后,她快速的走进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个小时,我除了自己肚子的咕噜声之外

  ,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我到了外面买了一碗阳春面,一份切料仔,心想她一定没东西吃,所以也帮她买

  了一碗阳春面。




  整齐的客厅以及她房门外两只交叉排列的拖鞋告诉我,她连房门都没有踏出来过

  一步。




  「小姐,我帮你买了一碗面,你要不要出来一起吃啊?」

  第一次到她房门外敲门,她没应声,我闻到一阵花香,是昨天刚进门时的那一股

  花香。


  「小姐,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叫李元哲,是你的新室友,昨天很不好意思,

  但你又不让我解释,所以我....」

  第二次到她房门外敲门,已经是五分钟过后的事了。


  「小姐,面已经凉了,再不吃就会结成面团,会很难吃的。」

  第三次到她房门外敲门,我已经吃完我的面跟切料仔了。


  「小姐,我....」

  第四次走到她房门前,门还没敲,她就开了门走出来了。



  『面在哪?』

  「在客厅里。」

  『多少钱?』

  「不用了,我请你。」

  『我不想让变态请客。』

  「喂,小姐,我说过了,我不是变态。」


  她拿出五十块硬币丢在桌上,似乎没听见我说的。


  『找我钱。』

  「小姐,你一边吃一边听我说,我不是变态,我只是这里的新房客,而昨天的情

  况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根本不知道有人在,更不知道那个人正在

  洗澡。」

  『你姓王吗?』

  「王?不,我姓李,我叫李元哲,刚刚已经告诉过你了,而你所说的姓王的人大

  概是我朋友的女朋友吧。」

  『王富贵?』

  「对,就是王富贵,你知道有新室友的事?」

  『听房东说过,只是没太注意,没想到是个变态。』

  「小姐,王富贵不是变态,我也不是变态,昨天真的非常意外,如果可以选择,

  我跟新室友的认识也不想要这样的开场。」

  『别再叫我小姐了,我叫邱心瑜。』

  「好,邱小姐,我现在郑重向你道歉。」



  她没有应声,吃了几口的阳春面也包了起来,好像已经吃饱了的意思。


  『我想喝可乐。』

  她看了一看冰箱,再看一看我。

  我了她的意思,所以我走向冰箱,打开之后东翻西找,但我并没有找到可乐。



  「你的冰箱没有可乐了。」

  『我想喝可乐。』

  「可是,里面没有了啊!」

  『我想喝可乐。』

  「你很番耶,就跟你说....」



  这一刹那间,我突然了解了,她是个很会看情形捞别人油水的女孩子。



  「你想喝哪一种?可口?百事?还是健怡?」

  『可口可乐,谢谢。』

  「不客气,耶,对了!一直有件事忘记告诉你。」

  『什么事?』

  「你的身材很不错。」



  我也不是什么好捞的油水池。


  只是,我忘了女人有一种很厉害的武器,叫做「巴掌」。















  -待续-















  * 那样的画面是一种「无痛烙印」,印在脑海里,既然是无痛的,多印几次应该

    没关系。但是,巴掌是「很痛烙印」,印在脸上,别轻易尝试。*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6)
时间: Thu Jun 20 22:30:33 2002







  几天的相处,我跟邱心瑜没什么交谈。

  因为她很酷,很凶,很任性,很雪....



  不过,两个人一起生活,不可能一点进展都没有,至少我知道她是企管系大三的

  学生,有一个已经是社会人士的男朋友,天秤座,AB型,身高166,体重47。


  为什么知道她的身高体重?

  因为她在自己房间的门边贴了一张身高纸尺,在166公分处画了一道红色横线,又

  在客厅的体重计上贴了一张小纸条,写上「离理想45还有2000克。」




  而她至少知道我是物理系毕业的,准备重考研究所当中。




  雨声说我很幸运,因为别人求都求不到的缘份,竟然这么容易就掉进我的生活

  里,我听不懂他的意思。


  后来他解释了一次。


  他说,邱心瑜恰归恰,但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虽然在学校里称不上是系花

  ,但也是一朵花了。


  「跟这样身材外表兼具的美女同居,已经是前世积德了。」

  夏雨声如是说。





  后来我自己想了一想。

  同居的意思,就是情投意合的一对男女,把自己的杯子放在对方的杯子旁边,

  把自己的牙刷摆在对方的牙刷旁边,把自己的枕头摆在对方的枕头旁边。


  也把自己的爱摆在对方给自己的爱旁边。



  可想而知,这两个字多么的深邃而且珍贵。

  当然,演进的如此快速令人眼花,适应不及的现代社会,同居不一定指一对男

  女,因为可能是一对男人,或一对女人。


  我赞成爱情如此自由而活脱。




  分居的意思,就是情分意离的一对男女,把自己放在对方旁边的杯子摔破,牙刷

  丢掉买新的,枕头连要都不要了。


  爱就更别说了。



  可想而知,这两个字多么的灰色,又多么心痛。

  既然同居不一定意指一对男女,那么分居亦同理可证。


  我不忍心看见爱情如此易碎易绝。



  分居跟同居就像是白天跟夜晚一样,是绝对独立的状态,不可能同时存在或成立

  ,对吗?


  错!!



  在我跟邱心瑜的世界里,同居和分居是可以同时存在且成立的。




  上面讲了那么一大段,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而且有密切的关系,请听我娓娓道来。




  一天早上,我起床,照自己的习惯,我洗澡先。

  洗完澡,我拿着自己的衣服,走向晒衣阳台,打开洗衣机盖,把衣服丢进去,然

  后回到我的房间,继续看我的书,听我的音乐。



  邱心瑜这天起得特别早,好像是要考试的样子。




  「早啊,邱心瑜,恭喜你起床成功了,小叮当功劳不小。」

  我特地开门向她问早,她没说话,白了我一眼,我自讨没趣,把门关起来,继续

  听我的莎拉布莱曼。




  前面说过,她有六个闹钟,放在房间里的六个不同的地方。

  第一个是皮卡丘,放在左边床头柜上,第二个是加菲猫,放在右边的床头柜上,

  第三个跟第四个是一对KITTY猫,分别放在她那大书桌的左右两边,第五个是小

  叮当,放在衣橱的旁柜上,第六个是一个阿兵造型的小男生,叫醒人是用枪声。





  回到那天早上。

  莎拉布莱曼优扬的歌声没盖过她制造出来的噪音,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只听见她

  在客厅里喀啦喀啦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拖鞋声啪兮啪兮的来回穿梭,然后一声重

  重的关门声之后,莎拉布莱曼才得以展现歌喉。


  安静的时间没多久,因为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她尖叫了。




  「什么事?!」

  我拿着球棒跑出房门。


  『李元哲,你这个死变态!』

  她站在晒衣阳台,一只手隔着玻璃指着我,另一只手拎起一串衣服,那串衣服是由

  她的「布拉夹」跟我的「平口裤」组成的。



  『你不知道我在洗衣服吗?』

  她大声的叫嚷着。


  「我怎么知道?我要洗衣服的时候,洗衣机是关着的啊!」

  『你要放衣服也没看吗?』

  「有啊,我很确定洗衣机里面是空的啊!」

  『骗人!骗人!骗人!你骗人!明明是我先洗的!』

  「我在还没有八点的时候就已经放下去洗了耶,小姐,现在已经九点半了耶。」

  『骗人!骗人!骗人!你骗人!』

  「我骗你干嘛?是你没注意吧。」

  『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你骗人!』

  「邱心瑜,你先不要急着歇斯底里,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骗人!骗人!你骗人!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然后,我们就在同居的情况下分居了。

  怎么分呢?




  首先发难的是洗衣机。


  她规定,每天早上十点到下午六点,是她洗衣服的时间,而六点到晚上十点是我

  的,十点之后不准洗衣服。


  不得异议!



  然后,精彩的来了。


  她规定,每一、三、五、是她的电视日,二、四、六是我的,星期天猜拳决定,

  晚上十二点以后不准看电视。


  不得异议!



  她规定,共有五层的冰箱上面三层是她的,下面两层是我的,冷冻室因为靠近上

  面三层,所以也是她的,不准买巧克力冰淇淋诱惑她开放冷冻室。


  不得异议!



  她规定,共有六层的鞋柜,上面三层是她的,下面三层是我的,她买新高跟鞋的

  时候,较宽的第四层自动变成她的。



  「你够高了,不用再买高跟鞋了。」

  『闭嘴!不得异议!』




  规定说完,她用WORD作了一张规定事项,分别贴在洗衣机、电视、冰箱及鞋柜旁

  边。


  当天晚上,她很用心的花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把沙发用白色胶带贴一半,左边

  是她的,右边是我的。然后桌子也是,地板也是,电视柜也是,连浴室都是。



  不消说,左边一定比较大。





  『李元哲,从现在,这一秒钟开始,任谁都不准越过这白色界限,如果犯规的话

  ,我保证你...』

  「活不过今天晚上?」

  『很好,算你聪明,从现在,这一秒钟开始,你是阳关道,我是独木桥,咱们互

  不相干。』











  我跟邱心瑜同居了。

  我跟邱心瑜分居了。












  -待续-














        * 我的平口裤跟你的布拉夹不准再纠缠在一起,不得异议!*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7)
时间: Sun Jun 23 00:27:01 2002







  邱心瑜期末考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差点打了一架。



  还记得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雨,而且雨势都很大。我不知道台北市怎么样,但是住

  在八里这个靠海霹雳近的地方,雨大到我们看不见对岸的淡水,海风也比平时都

  要来得强。



  那天早上,我就已经没有看见太阳,雨打在屋檐上,霹啪作响,偶尔几个闪电,

  再加上雷声。


  我保证那比小叮当还要大声许多许多,但她依然睡得很晚。



  因为跟以前的教授约好吃中饭,顺便见见以前的同学,我得到台北市一趟,在我

  要出门之前,正在门口穿雨衣时,她醒了,碰的一声从房间里窜出来,又是一副

  慌慌张张的样子,嘴巴里东念一句,西念一句。


  我喜欢用「窜」字来形容她跑出房间的样子。




  『奇怪,前几天买的新袜子咧?』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在开冰箱。

  『耶?我的手机咧?』前翻后找没发现,后来用室话打给自己,手机在浴室里唱

  歌。

  『哇咧....没事下这么大雨干嘛?叫人家怎么去学校啊?』当她在抱怨雨势的时

  候,她还穿着睡衣。


  「要不要...我顺道载你去啊?我正好要出门。」

  我穿好雨衣,站在门口好心的问她。


  她看了我一眼,说了句『不必了,我还要洗衣服。』,然后就跑进房间里,没有

  再出来。








  跟教授吃饭的时候,几个大学同学也在一块儿,包括雨声。

  当教授离开饭局,独剩我们几个大男生的时候,就是大家交换毕业心得的时候。



  「我已经叫我爸爸请里长去区公所拜托他们赶快把我调去当兵了。」本来计画要

  逃避兵役出国深造的馒头说。


  「耶?你不是要去美国吗?」已经考上研究所的阿庭问。

  「没办法,办不过,关说失败。」馒头摇了摇他那颗像极了馒头的头。

  「阿哲咧?上清大物研了没?」因为近视超过一千两百度而免去兵役的阿继问我。

  「没上,连备取都没有,我在准备重考。」


  一直到这里,我们的话题都还是很正常的。

  直到「光之男」说话,这一切都变了样。


  「雨声,我们才毕业不到两个礼拜,你怎么瘦这么多?」光之男搓着自己不太常

  刮修的胡子说着。

  「有吗?没有吧!」雨声有点装傻的辩白。

  「当然有,跟商学院之花住在一起,想不瘦都难喔。」

  光之男说。




  在这里要向各位解释一下,光之男本名叫做彭耀男,会有光之男的外号是因为他

  是我们班上A光的货源。


  加拿大有一家庞大的公司,它供应全世界所有国家的钞票用纸,因为世界上没有

  第二家公司生产钞票用纸,所以它在该领域堪称世界第一大企业,因为它垄断了

  全世界的市场。


  光之男就像这家公司一样,因为我们班上没有大、中、小盘商,只有他。

  而他会垄断市场的原因不是因为只有他有烧录机这种东西,而是他有最快速的新

  片源。







  这时,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碟片子,从数十片的光碟当中熟练的拿出其中一片,对

  雨声说:


  「这是三天前韩国刚摆到网站上供人下载的,是付费下载喔,看在我们是老同学

  的份上,这一片送给你!当是我恭喜你追到商学院之花的贺礼吧!」

  光之男拍拍雨声的肩膀说。


  「哗....好像很赞耶!这部片叫什么名字啊?」

  雨声的兽性渐渐的控制不住了。


  「它写韩文,我也看不懂,不过我看过之后,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法拉利与

  保时捷的对决》。」

  「为什么?」

  「没为什么,因为里面的两个女主角,一个开法拉利,一个开保时捷。」



  不用多说,我们后来的话题,都围绕着这一片光碟。

  光之男很体贴的替雨声在光碟上写了「超赞韩国A片」。






  我知道这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在说故事的同时散播这种不太入流的讯息,但因为

  这讯息跟即将发生的事件有关,所以我不得不稍加说明。




  凶案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我回到家的时候,夜幕已然低垂。

  雨势小了很多,但八里的海风一样很大。



  「我回来了!」

  我边脱鞋边往屋子里喊,礼貌性的。


  邱心瑜的房间里传出音乐声,是日剧「长假」的主题曲。

  我嘴里随着音乐哼唱着,一面脱着袜子,一面把背包随手往桌上一放,发现背包

  拉链没有拉紧,滑了些东西到背包口。




  大概是下雨的关系吧!屋子里的气温稍低,凉风左右微拂。


  当我正在享受着清凉夜风的同时,我的视线习惯性的往鱼缸看去....

















                「我的鱼缸不见了!!!」

















  这事非同小可,嘻嘻哈哈对我来说就像必修课程一样的重要,稍有闪失就会难过

  到不行。


  我二话不说直冲邱心瑜的房间,拼命猛敲。



  「喂!你有没有看到我的鱼缸?」

  我焦急的问着。

  只见她不急不徐的打开房门,伸出她的右手,两眼直视着我说。



  『拿来。』

  「什么拿来?」

  对于她的反应,我一头雾水。


  『你现在不交出来,我不会把你的鱼缸还你的!』

  「要交什么啊?」

  『还装傻?你以为你现在才回家我就不知道是你干的吗?』


  她把我推开,迳自走到客厅。

  我跟在后面,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我没干什么啊!」

  『还不承认?这个家就我们两个人,不是你还有...!』



  她话说一半,突然间停了下来,然后看着我的背包,从背包口拿出一个东西,对

  着我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十足的大变态!」




  她手上拿了一个东西在我面前晃动,而那个东西上面写了一行字「超赞韩国A片」

  。

  我后来才知道,雨声偷偷把光碟放在我的背包里的原因,除了他不敢带回去之外

  ,第二个原因是他的光碟机坏了,计画改天到我这里看。




  「那不是我的,那是...」

  『你不要解释了!你再不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保证你活不过今天晚上!』

  「我没拿你的东西啊!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我的内衣裤啦────────────────!』




  这震天一喊,似乎整栋公寓都在晃动。












  嘻嘻哈哈被她冰在冰箱里放了几乎一整天,哈哈死了。

  我看着它翻过肚子浮在水面上,我心里一阵一阵的刺痛。我跟沁婷在一起三年唯

  一的纪念,就只剩下嘻嘻跟哈哈,命运似乎要我跟她断的干净一些。


  因为哈哈是沁婷捞的。




  雨声隔天很快乐的在我的房间里看他的「法拉利与保时捷的对决」,他全然不知

  道他的一个小动作,害我不断的被认为是变态。




  邱心瑜好几天没有跟我说话,我想她不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所说的内衣裤,是指那天她晒在阳台上的内衣裤,明明那天雨下的那么大,她

  还是把衣服拿出去晒。



  是晒雨,晒风还是晒心酸的?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后来她的衣服在公寓后面那片长满了杂草的空地上被自己发现,原来那天风大雨

  大,衣服就这样被吹掉了。





  那两件衣物要不发现也很难,因为万绿丛中一点红的道理是亘古不变的。












  『阿哲,对不起啦....我不是有意要怪你的啦,那天到学校考试,又是被同学撞

  倒,又是踩到狗屎的,倒楣了一天,回来又发现自己的贴身衣物不见了,当然

  会很不高兴啊,我知道我很会歇斯底里,这都是我的错,我也没去细想金鱼放

  在冰箱里会死掉啊,对不起嘛.....对不起嘛......真的真的对不起嘛.....』





  几天后,在我的房门上,她写的字条。





  我一点都不想去读完它.......













  -待续-
















      * 我讨厌下雨,我讨厌刮风,我讨厌冰箱,我讨厌超赞韩国A片。*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8)
时间: Sat Jul 6 01:40:19 2002






  看得出来邱心瑜的男朋友很有钱,因为他总是一身光鲜的穿着,但我说一身光鲜

  可不是形容他穿得像圣诞树一样,只是他给别人的感觉是干净,漾着年轻气息的

  洁亮。



  第一次看到他的男朋友,是在我们家里。

  这里用「我们」,是指我跟邱心瑜。



  他的男朋友很火,因为自己的女朋友跟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就算是分房,就算是感

  情霹雳不好,男人天生尊高视世的绿色醋火是会冒上来的。



  当他走进屋里看见我的时候,他的眼睛透露出一种讯息。

  「怎么有个男人?难道邱心瑜给我戴了一顶绿色高帽?」



  这天,天气霹雳晴朗,万里无云,是个带相机出去到处拍照的好日子。

  但是我不擅长拍照,所以上面那句话是废话。



  前一天晚上我跟邱心瑜玩猜拳游戏,结果玩输了。

  至于为什么会玩猜拳游戏,是因为她很霸道的说她有朋友要来家里开PARTY,不欢迎

  有男生在,然后一副世故甚深的样子,从她的包包里掏出两千块,不是很客气的对

  我说。



  『喂,我已经很好心好气的在跟你沟通了,反正你明天不要在家就对了,这两千块

  算是我补偿你的,够你找饭店还有一天的花费了吧。』

  「话不是这么说,我也是付钱住在这里的,说赶出去就赶出去,你当我来福啊?」

  『那....两千五。』

  「小姐,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一种起毛机好不好。」

  『什么起毛机?』

  「....你住在西元三千年吗?连起毛机都不知道?」

  『那.....猜拳。』

  「猜拳?」

  『对啊,猜拳,我输的话,马上闭嘴,我赢的话,你拿走这两仟五,这个家明天是

  我的。』




  几番征战,我输了剪刀石头布的普通拳,拗她跟我比数字拳,我还是输,又比洗刷

  刷拳,我又输。



  我发现我被骗了,她会叫人家跟她猜拳果然是有阴谋的。



  『钱拿着,明天早上八点半以前给我消失,后天早上八点半以后才能出现。』

  她把钱给我,一脸得意的说着。






  我并没有破坏这个消失一天的约定,是她的朋友早到了。


  早上八点多,我刚背好背包,带了一天的行李,穿好鞋子,邱心瑜的房里不断传来

  枪声,她的最后一个闹钟已经叫了五分钟了。


  这时电铃响,我很自然的开门,我知道是邱心瑜的朋友要来,但我不知道来的是她

  的男朋友。










  「你好,我是李元哲。」

  我有些畏畏的伸出手,期待他的握手示好。


  「我叫汪学伟,是邱心瑜的男朋友。」

  他没有失礼,不过男朋友三个字讲得特别用力。


  「你是心瑜的....?」

  「我是她室友,你不用担心太多。」


  邱心瑜一头乱发,刚睡醒的脸从房间里出来,乍见我跟汪学伟站在门口,她的下巴

  掉到地上。









  后来几次见面,汪学伟都没有给我多好看的脸色,顶多只是浅浅的笑一笑,虽然我

  跟邱心瑜当场把家里所有的规定都向他解释一次,包括洗衣机的使用时间,电视分

  时分日收看,冰箱上下层各居其位.....,连地上,桌上,沙发上所贴的禁止越线

  都说明给他听。


  但他好像没有完全放心的样子。




  「我帮你出钱,你搬走,可以吗?」

  「我帮你找房子,我朋友知道很多不错的小格局套房。」


  这是他之后见到我最常说的话。

  我只是听一听,完全不做反应,因为每当他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一种声

  音。



  「为什么要我搬?邱心瑜是你女朋友,把她带去跟你同居不就得了。」





  后来他擅自替邱心瑜做了一个决定,他在邱心瑜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套房,要邱心瑜

  去住那儿。


  当天晚上邱心瑜一脸大便的回来,一看就知道火山即将要爆发的样子。


  「这里有饼干,你要不要吃?」

  看她死臭着一张脸,我好心问问她。


  『不要跟我说话!』

  「喔。」

  我很乖的闭嘴。



  『你说你们男人在想什么?怎么自私到这种地步?替我租了间房间要我去住?!把我

  当什么?金屋里的娇女?外面包养的小女人?我最讨厌这种大男人主义的想法,说

  是为我好,我当然知道他会这么说啊!跟一个男生当室友又怎样?难不成会把我吃

  了啊?无聊!』

  「不会啦,我不会把你吃了,你很安全,放心。」

  『谁叫你跟我讲话的?我不是叫你不要跟我讲话吗?』

  「喔。」

  『你说!汪学伟到底在想什么?你们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汪学伟惹你生气,又不是男人惹你....」

  『十分钟以内不要跟我提到汪学伟!我不是叫你不要跟我讲话吗?』

  「喔。」













  -待续-
















          * 你说!邱心瑜到底在想什么?你们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9)
时间: Tue Jul 9 18:16:52 2002








  当人必须向现实低头的时候,所有任性耍帅自以为霹雳赞的念头,想法及动作,都

  比不上肚子一声咕噜。



  是啊,我的皮夹瘦了很多,我的银行存款剩下四位数。

  我还有电费、瓦斯费、水费、还有生活费;机车也得三天两头就喝掉一缸汽油,中

  华电信每个月准时寄来的电话费及ADSL的费用,不出一个月,我大概就得喝八里的

  海风止饥了。



  翻开报纸,所有我能做的工作通通都打勾,一间一间打电话去问,一间一间寄上履

  历表,一间一间去面试,我这才发现念物理毕业实在没什么用,国立大学的毕业证

  书也没有比别人重多少。



  「李先生,你能不能留下你的连络电话,有消息我们会立刻通知你。」

  每一家公司在面试之后,总会丢下这么一段话给我。


  「我只有市内电话,但我不常在家。」

  「你没有手机吗?」

  「我的手机.....在淡水河里面....现在应该在台湾海峡了....」

  「啊?什么?手机跟台湾海峡有什么关系?」




  每面试一次,我就得解释一次,等到他们都了解了手机与台湾海峡的关系之后,通

  常都会丢下一句话给我。



  「你可以留下你朋友的手机号码,但我还是觉得,去办一支新手机比较快,这样要

  连络你比较方便,反正现在手机便宜的要命,买手机就像买炸鸡一样容易。」



  是啊是啊,手机便宜的要命,买支新手机真的会要我命。


  但是每当我回到家,打开答录机,听见某家公司打电话来留言,说他们一直没有连

  络到我,已经把工作让给别人了,这样的事情一再的发生之后,我发现,就买支新

  手机,多吃它一个月的泡面,也好过工作一直没能找到,吃泡面吃到死掉的好。




  隔天,我起了个大早,看着窗外阳光普照,万里无云,有好天气的陪伴之下,我有

  预感,今天会有好事发生。


  来到台北市区,我走进一家通讯行,店里的小姐奇迹似的漂亮,果然是个好的开始

  。


  她的声音很好听,讲话的语调很温柔,长发细眉大眼睛,身高身材都属于模特儿类

  型,向这样的小姐买东西,就算贵了些,买起毛机的也会很高兴。



  接过我的新手机及发票,她很有礼貌递上她的名片,还补上一句。


  『先生,如果手机有问题,欢迎你打电话找我。』


  我接过她的名片,看了看她的名字,回头正想称赞她的名字非常秀气之时,我看见

  一个小男生从柜台旁边走出来,对着她说。


  「妈妈,我刚刚在楼梯上差点儿跌了个狗吃屎.....」




  我还是找工作要紧。

  阳光依然普照大地,并没有因为那个模特儿已经是有孩子的妈而消失,万里依旧无

  云,今天还是会有好事发生。





  我照着报纸上的地址,来到了一家广告设计公司。

  虽然我是念物理的,但对资讯方面我还是略有涉猎,绘图软体也都称得上驾轻就熟

  ,来应征这家公司的绘图人员准没错。



  这家公司规模挺大,一两百坪的办公室里,好多人忙里忙出,我坐在总机台旁边,

  长得很清秀的总机小姐叫我等一等。


  「这里还会有小男生跑出来说他差点跌个狗吃屎吗?」

  我在心里面这么问着。



  大概十分钟后,长得很清秀的总机小姐走到我面前,对我说:

  『先生,麻烦你带着你的履历表跟我来。』


  她把我带到一间独立的办公室,上面的门牌写着「创意部经理室」。


  『麻烦你敲门后再进去,我们经理在里面等你。』

  长得很清秀的总机小姐说完,对我笑一笑之后随即离开。



  我在门外很紧张,到这么大的公司应征还是头一遭,我整理了一下衣着,松了松脸

  部的表情,深呼吸了几下,在门上轻轻两点。


  「Come in,please.」



  英文?!

  妈呀....竟然说英文?!该不会等等面试过程都必须用英文交谈吧?



  我开了门进去,再把门关上,心里在思考着第一句要用Chinese还是English开头的

  时候,我发现我来错了地方,我应征错了工作。


  不!应该说,面试的对象错了。



  这个「创意部经理」不是别人,就是邱心瑜的男朋友,汪学伟。





  「噢!是你啊。」

  汪学伟把头从许多文件中抬起来,他的表情也是讶异的。


  「呃...嗯...」

  我不知做何反应,只得咙噜几声。


  「既然是应征面试,我们就用应征面试的方式来谈吧。」

  「喔,好。」

  「你知道我们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吗?」

  「我知道,电脑绘图设计。」

  「这方面你有涉猎吗?」

  「没有,大学念的是理工,不过修过几门类似的课,加上对这方面有兴趣,自己也

  在私底下学了不少,我觉得我可以试试看。」


  汪学伟听完,笑了一笑。


  「李先生,我想,广告这行业是试不得的。」

  「我相信我是可以胜任的。」

  「我们在报纸上写的很清楚,我们需要相关科系毕业的人才,是吗?」

  「是的。」

  「你不是相关科系毕业,如果我给了你这份工作机会,我会对不起之前来应征的人

  ,不是吗?」


  汪学伟的口气听起来不算是刁难,但言义上已经明显的知道,他是不会给我这份工

  作的。


  「嗯,好,谢谢你,我知道了。」

  我站起身来,准备要离开,他叫住了我。


  「等等。」

  「什么事?」

  「刚刚是应征方式的对谈,现在我们以朋友身份来谈谈。」


  朋友?我可不觉得我跟你是朋友。



  「心瑜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你可以认同吗?」

  「嗯,不反对。」我能说不认同吗?


  「我是心瑜的男朋友,相信同样站在男人的立场,你应该也不会答应自己的女朋友

  跟别的男孩子住在一起吧?」

  「然后呢?」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我希望你可以搬离那里,如果你找不到房子,我可以

  帮你。」

  「这话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也说过,我已经付了房租了。」

  「我可以把房租赔给你,再帮你找另一个住处,甚至帮你租都没问题。」

  「你很不相信心瑜。」


  他听到这句话,有些愣然。



  「这跟相不相信心瑜无关,当然也跟你无关,我只是站在身为心瑜男朋友的立场,

  我不希望她被人说闲话。」


  我没有应他,只是四处望。


  「刚刚那些话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我希望你考虑考虑。」











  在总机台等电梯的时候,长得很清秀的总机小姐还是对我笑了一笑,但这时候我没

  什么笑的心情。


  大概心不在焉的关系,走进电梯时,不小心绊住了脚,在她面前跌了个狗吃屎。



  『你还好吧?先生。』

  长得很清秀的总机小姐在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问了一问,我连答的心情都没有。







  我走出那一栋办公大楼,我把手上的报纸往垃圾桶用力一扔,我不知道在不爽什么

  的慢慢走向我的机车,我心里面很X。(X是脏话)


  阳光为什么没有消失?为何万里依然无云?为什么今天没好事发生?还有最重要的

  .....


  消失的竟然是我的机车!?

  我铐!我...铐...!我....我....我铐!铐!铐!铐!铐!















  -待续-














            * 不要跟我说话,我心里面很X。(X是脏话) *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10)
时间: Tue Jul 9 20:14:02 2002







  「雨声,来载我,顺便借我800块。」

  我枯坐在西雅图咖啡厅的吸烟区里,抽着偶尔烦闷才会买的淡烟,心中满是无力与

  无奈的打电话给雨声。


  「干嘛要800块?」

  「我刚刚去面试,把车子停在楼下,我完全没有注意到那里不能停机车。」

  「被吊了?」

  「妈的,霹雳衰,而且衰的还不只是这个而已,你知道我刚刚去应征,帮我面试的

  人是谁吗?」

  「谁?」

  「汪学伟,帮我面试的,竟然是汪学伟耶!」

  「哇铐....世界真小....」

  「是啊,还真美好咧....」

  我唏嘘不已的,喝了一口不怎么好喝又霹雳贵的咖啡。


  「他跟你讲了什么啊?」

  「老话总是那几句,他说他可以帮我另外找一间房子,甚至可以赔我房租,反正他就

  是不让我跟秋刀鱼住就对了啦。」

  「秋刀鱼?」

  「就是邱心瑜啦!」

  「喔,这外号真有创意。」

  「我还以为今天是美好的一天咧....」

  「你要不要去拜拜啊?」




  这时我的眼角瞥见一位长发女孩,端了一杯咖啡坐在我的旁边。


  但是说「旁边」也不尽然,因为这样的「旁边」非常特别。

  我与她之间,就隔着一片玻璃围幕。我坐在吸烟区,而她坐在外面。






  「拜你个头啦拜,没倒楣到要拜的地步吧!」

  「当然要拜啊!你没听过「预拜胜于治衰」吗?有感冒前兆就要提早用斯斯了,就

  像你现在,有倒楣前兆就要提早拜观音了。」




  我几乎没有听见雨声在啰嗦什么,因为坐在我「旁边」的这个女孩。





  藤井树有一本书叫做《猫空爱情故事》,他里面提到的台湾大哥大女孩,被他用「

  天使」两字来形容。


  当初我看这本书的时候,我其实是非常怀疑这种论调的,因为天使这个名词即使真

  的存在也太遥不可及,除了小说戏剧电影之外,真的很难在生命中遇见一个属于自

  己的天使。



  但是....我「旁边」的这个女孩,我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她,只好借用藤井树的话

  ,叫她「宛若天使的西雅图女孩」。



  但是这个称谓太长了,所以我给她一个简称,叫做「西雅图天使」。



  西雅图天使放下她的咖啡之后,很认真的写着东西,看她这样振笔疾书,我不禁好

  奇她到底在写什么?



  一番左瞧右看,从一个小小的隙缝中,我看见了这位女孩所写的东西。


  「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



  就笨女人三个字,西雅图天使写了好长一排。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雨声从电话那头大喊了一声,我似乎这才回过神来。


  「有啦!我知道了啦!改天去拜啦,不讲了,我挂电话了,Bye啦。」

  「你还没跟我讲你在哪里,我怎么去载....」



  我没听雨声说完,就急忙挂了电话。

  因为我十分十分十分好奇着,她为什么要写笨女人三个字?




  我的视线停在她所写的纸条上,我心里猜想着:「她的心情一定霹雳烂!」

  我灵机一动,从我的背包里拿出纸笔,试图在纸上写了一些东西。






  「小姐,我知道这样很冒眛,但还是有些....」

  写到这里,我感觉怪怪的,马上揉掉,再重写一张。


  「小姐,抱歉,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

  我又停笔看了看自己第二次的「杰作」,我口中念了几次,觉得霹雳「耸」,吐了

  吐舌头,又揉掉。



  「小姐,你好像是我高中同学....」

  当一个人写一张类似搭讪的纸条,把高中同学都写出来的时候,表示他已经无计可

  施了。

  所以我写到这里,不加思索的马上揉掉,我发觉自己脑子突然一片混乱,我觉得此

  时我的情绪霹雳难控制。





  这时,西雅图天使站起身来,拿了包包,往化妆室走去,徒留一支笔以及写满「笨

  女人」的纸,和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



  我看着她走向化妆室的背影,心想,是不是直接把纸条放在她的位置上会比较好?

  这时我在纸上随意写了:「心情不好没关系,多写一点,心情就会好一点。」,然

  后快速的冲出吸烟区,把纸条放到她的咖啡杯底下,又迅速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突然我觉得自己可以报名「忍者训练班」。




  我紧张的坐在原处,心想着她回来之后,发现那张纸条,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的手心开始出汗,我不断的思考下一张纸条要怎么写?该写些什么?如果她的回

  应出乎我的意料,我又该怎么应付?


  这时我又灵机一动,马上又撕了张纸条,在上面写了:



  「如果纸不够的话,我这里有。」




  我看着她优雅的缓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又看着她眼睛里稍稍透露着哀伤,突然间有

  点后悔我的冲动,我担心她的心情被我弄得更糟。



  过没两秒钟,她发现了纸条,看完之后,她脸上的表情是奇怪的,充满着疑惑的。

  尽管我觉得有些后悔,但当下实在机不可失,我马上把第二张纸条贴到玻璃围幕上。




  她一看,表情有些惊讶,视线慢慢与我的双眼对焦,对着我浅浅的笑了一笑,我看得

  出来,她这个笑容其实只是意思意思而已。



  『谢谢,我还有纸。』

  她在纸上写了这句话,照着我的方法,把纸条贴在玻璃上。


  我有些不知所措,拿着笔的手不断发抖着。



  「有个问题想问你。」这是我的第三张纸条。


  『请说。』 她的第二张。


  「一个人喝咖啡的感觉如何?」我的第四张。

  其实这个问题我想破了头,而且自己都觉得意外,平时冷静,笃信现实的我竟然想

  出这种不着边际的问题,我在想,如果雨声在旁边的话,一定早就吐满地了。





  『如你所言,我心情确实是不太好,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谢谢你的问候。』

  她答非所问的回了第三张纸条。




  我大概已经猜到她的意思,我知道她是在拒绝,而且是漂亮的拒绝。








  「那…等你「静」完了之后,我可以跟你说说话吗?」




  『为什么一定要?』




  「因为过了今天,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你我虽然隔着玻璃围幕,但我们用文字传递,也是另一种说话了。』






  看过这最后一张纸条,我知道自己被彻底拒绝了,我对她点了点头,笑了一笑,内心

  在翻腾着,突然间,我感觉到许久不见的失落。



  她拿出手机,开始不停的按着。

  我有意无意的翻看着报纸,望着四周,我想换个位置坐,但我又舍不得离开她的「

  旁边」




  没多久后,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站起身来,并在玻璃围幕上轻轻敲了两声,以手

  势向我说再见,而我也挥了挥手,向她说再见。



  我看着她漫步离去,我的感觉开始像陈年老厝的墙上漆一样,一层一层的被侵蚀剥

  落。


  她的身影,在出了咖啡厅之后右转,我不断的迟疑,迟疑,在一瞬间做了数百个决

  定,也同时决定了数百个放弃。



  「追出去!」「不,算了吧!」「追出去!」「不,算了吧!」「追出去!」「不

  ,算了吧!」「追出去!」「不,算了吧!」



  当我的最后一个决定不是放弃的时候,我追了出去,我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去冲动,去

  相信,去希望这第一次的相遇,不会是最后一次的相遇。


  「我想听一听你的声音,虽然文字的传递是另一种交谈,但你的声音无法取代,无法

  假设、想像与模拟。」














  我慢了一步,她所搭的计程车,消失在忠孝东路的车潮里。













  「雨声...来...」

  「妈的,李元哲,叫我去载你又不告诉我你在哪里,还挂我电话,你以为我会算吗?

  我会听声辨位吗?」


  雨声没听我说完,他劈头就是一顿削。



  「来载我....」

  「你在哪里啦?」

  「忠孝东路上,华视附近的西雅图咖啡厅.....」





  我又挂了他的电话。

  因为我没心情听他啰嗦。



  台北渐渐变成橙色,忠孝东路柏油路上一片橙红。





  藤井树的天使之说,说得果然没错。

  或许,天使都是这样出现在你眼前的,你无法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但她的任何一举

  一动,都可以在你心中画出一道永远。
























  我以为这是天使之说的完结篇,但是我没想到,才刚办好的新手机,在除了雨声之

  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号码的情况下,传出收到讯息的声音。













  -待续-














  * 天使都是这样出现在你眼前的,你无法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但她的任何一举一动 *

              * 都可以在你心中画出一道永远。*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11)
时间: Sat Jul 20 20:13:01 2002






  后来,雨声托朋友替我注意工作机会,顺便也替他注意工作机会。

  我问雨声,生活过得好好的,跟富贵住在一起也没产生什么大问题,干嘛连他这

  个公子哥儿都要找工作?



  「因为富贵那天在路上看见一辆深灰银色的CRV。」

  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茫,像一个刚出狱的人,望着天空,感觉到这个世界多么的美好

  ,空气多么的新鲜一样。


  「看见CRV?车子喔?看见了又怎样?」

  「她拼命的尖叫!」

  「为什么尖叫?她的脚被压到?」

  「不是啦,是她很喜欢啦!」

  「....所以.....你要打工...买车?」

  「是的。」

  「雨声,你想太多了,你打工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光贷款,光养车你就....」

  「你不用说服我了,我心意已决!」



  他说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为了一件事情有这样的执着与坚持,第一次这么努力要完

  成它,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壮士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这句话是他当时,望着遥远的天边,一阵阵顶楼的海风吹来,他闪烁着眼睛,非

  常认真的说着。



  当时我不太懂他买车跟「壮士未酬身先死」有什么关系?

  过了一会儿我才知道是他用错诗词成语了,但是我看他那么陶醉,也就不好意思吐

  槽他。



  「他可能是要说「壮丁打工打到死,能买HONDA CRV。」吧,应该是这样.....。」

  我在心里暗自替他解释着。







  后来,真的被他朋友找到了一个Part time的工作,当天他一大早就打电话来给我。


  「阿哲!阿哲!找到工作了!快!起床!我们工作去!」

  「什么工作?!」

  我兴奋的从床上跳起来。


  「霹雳赞的工作,一天一千一,还有午餐,还有辣妹可以看,工作快乐简单又有

  趣。」

  「Really?!我....我马上到!!」



  我立刻从床上翻起来,梳洗,整理仪容,更衣,还打上领带,穿上皮鞋,骑着机车

  ,飞快的赶去雨声家。


  在路上,我不禁在想....

  「霹雳赞的工作,一天一千一,还有午餐,还有辣妹可以看,工作快乐...简单..

  又有趣?这是什么工作?」














  「我铐!很赞的工作啊!时薪很高啊!工作轻松简单又有趣啊!可以看辣妹啊!你

  倒是告诉我啊!哪里有趣啦?哪里轻松啦?哪里有辣妹看啦?」


  我追打着雨声,在台北市立木栅动物园。

  在园区里的员工休息区,我拼命追着他打着。


  「喂....我没说错啊!是很简单啊!时薪很高啊!这里辣妹也很多啊!」

  「还敢狡辩?这算什么工作啊!还要让小朋友东戳戳西摸摸的,偶尔来个几个大人

  要求拍照,重点是...还要装可爱?!」

  我继续追着雨声打,一股气不自主的由衷而生。



  对了,我忘了说,这时候,我身上原本打着领带,穿着皮鞋的穿着,已经被一身企

  鹅装给取代了。


  而雨声穿着的是一身的虎皮。



  「小朋友,快来看啊!企鹅在打老虎!」

  一个幼稚园老师,带着一群托儿所的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围在我们旁边。

  我们旁边还不只有他们,还有一大群游客。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画面耶!居然会有企鹅骑在老虎身上的?」

  「对啊!居然是企鹅海扁老虎?」



  我跟雨声以为员工休息区应该是没有人会看到的,但我们没想到.....

  我们不得不停下动作,企鹅脸看着老虎脸,突然两人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喂喂喂!不要停啊!你们继续打,我们要拍照啊!」

  某位游客如是说。








  「好蠢....」

  雨声说着,走在我的旁边,我们打算去躲起来。


  「我的妈啊....,拍就拍嘛....还送我们干嘛......」

  我们手上,各有一张「企鹅叠在老虎身上」的照片。


  「这下子一世英名全毁了.....」

  「我讨厌拍立得....」

  「我也是.....」





  其实,我跟雨声都没想到是这样的工作,所以我们非常的讶异,这对我们的打击很

  大。当然,不是工作不好,是压根没想到工作是长这样的。

  我们以为到动物园,应该是收收票,发发传单,再嘛就是扫地这些平常的工作。



  这种感觉就像父亲大人打电话来说他买了一台法拉利给你,你非常高兴的冲回家一

  看究竟,结果是法拉利模型一样。




  吃过员工午餐,我们非常认命的再度披上企鹅皮跟虎皮,继续跟大太阳及小朋友们

  搏斗。


  谁教我穷到不行?谁教夏雨声要买CRV?




  下午的工作内容,我们多了一项任务,就是把两大包的气球发完。

  一只企鹅外加一只老虎,已经是园里小朋友们的焦点,再加上没有手的企鹅会拿气

  球,这就更精彩了。



  一大群小朋友都忘了去看真正的企鹅跟老虎,也都忘了那几只名字取得霹雳俗的无

  尾熊,他们只知道要跟我们玩,要戳企鹅,要惹老虎生气,把拿走的气球刺破再来

  拿新的。


  那天,我们至少拍了500张照片,家长们很热心的送给我们十多张拍立得。

  我们累得要死,但是为了一千一佰元的日薪,我们不得不拼命。








  后来,发生了一件让我觉得霹雳痛苦的事。

  至今,我还是很难忘。






  「阿哲,阿哲,你看,那边。」

  雨声用老虎爪子耙了我几下。


  「哪里?看什么?」

  「那里啊,那两个人啊。」

  雨声的爪子指向我的左前方。



  我一看,不知为何的全身发麻,转头拔腿就跑,拼命跑,使尽我剩下所有的力气,但

  是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


  第一. 因为我穿着企鹅装,他们看不见我。

  第二. 我越跑,那些小朋友就越兴奋,因为他们没追过企鹅,这辈子也没看过企鹅跑

      这么快的。




  跑着跑着,一阵慌张,我的企鹅头掉了。

  一群小朋友的骚动,让许多人都往我这边看。当然,也包括了他们两个。







  他们不是别人,是邱心瑜跟汪学伟。















  -待续-













            * 我也不知道企鹅可以跑这么快.....。*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12)
时间: Sun Jul 21 20:48:45 2002








  其实被秋刀鱼跟汪学伟看到我在扮企鹅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不偷不抢,光明正大

  的努力工作,为了自己的生活费,研究所的补习费,房租,拉拉杂杂的水电瓦斯电

  话费....等,这工作可以为我解决一大半的经济问题,脚踏实地的一切重新来过,

  这是件好事啊,被他们看到又不会怎么样,难道我会生气吗?难道我会觉得丢脸吗

  ?









  「阿哲,别生气了啦....这又不丢脸...」

  「哇铐!要我不生气?要我不觉得丢脸?这太难了吧!」


  雨声在一旁吃着「阿姑的冰」,那副一点事都没发生的模样,看得我真想喷火。


  「这有什么难的?汪学伟也没说什么,秋刀鱼也没笑你啊,人家汪学伟还请我们吃冰

  耶,这么大热天的,有碗芒果冰真是赞啊!」

  「一碗芒果冰就可以收买你的尊严,我可不行!拜托,一个是几乎天天跟我做对的

  室友,一个是曾经要帮我找工作,找房子却被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有为青年,结

  果被他们看到我在这里扮企鹅,你要我怎么不丢脸?要我怎么不生气?」

  「那你生气有用吗?难不成你要汪学伟来扮企鹅?要秋刀鱼来发气球?」

  「这....唉呀!反正你不懂我现在的心情啦!」



  雨声没有再说话,他快乐的吃着自己的芒果冰。

  我的心情Down到了谷底,短时间之内大概很难爬起来,因为我的自尊心严重的受到

  打击。



  我们脱掉了企鹅装,老虎装,一天的工作算是完成了。

  手上一张一仟元及一张一佰元的钞票,解决的是这几天的吃饭问题,却没办法解决

  我现在心中的郁闷。



  从动物园骑着机车回到八里,我突然觉得这一段路好遥远,我突然觉得这人世间的

  一切为什么都这么的遥远?就连最基本的快乐,都好像离我有天地之遥。


  平时我最喜欢看的淡水日落,现在却一点都不觉得它很美。

  以时速大概只有十的速度骑在关渡大桥上,淡水日落好像变成不再让人心轻悸动的

  白色,平时那橙红色的妆像是被卸掉了一样。


  平时我最喜欢看的淡水线捷运,车厢的白灯在傍晚的海岸线上,画出一道亘长的光

  绫,在捷运列车的交会中,你似乎可以看见光与光之间的律动,在分开的那一刹那

  ,两条光绫似乎会牵着彼此的手。


  但是现在,捷运就只是捷运,什么光绫,什么光的律动都不见了。



  大概是我太多愁善感吧。

  我总觉得我的遭遇一直都让人匪夷所思,不只是别人看了觉得匪夷所思,就连我自

  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女朋友莫名其妙的跟我分手,原因是因为那只趁人之危的麦克鸡,原本相当有信心

  的研究所考试居然落榜!?想搬到另一个地方换换环境,大概可以换换运气,结果

  遇到一只会咬人的秋刀鱼,找工作找到别人的男朋友公司里去...


  这些都不要说了,就连手机掉到淡水河里这种你想要它发生都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都会在我身上出现。



  我招谁惹谁?




  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加上今天的自尊心打击,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快乐是自找的没错,但倒楣会自己来找你。




  不过,后来总算有一件好事。

  就是西雅图天使。



  从那一天之后,我一直不能忘记她的样子,那隔着玻璃说话的画面,我想连小说,

  连电影剧情都不一定能想的到。


  印象深刻的相遇是缘份继续的主要原因。



  所以隔天,我回西雅图去找她。

  我知道这很笨,天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又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

  说不定她只是来台北渡假,说不定她是留学生,回台湾只是短暂的停留,说不定她

  已经忘了这家西雅图咖啡厅。


  也说不定她已经忘记我了。




  但是,我刚刚有提到过,印象深刻的相遇是缘份继续的主要原因,所以在我等了两

  个多小时之后,她的身影,打开了玻璃门,走进了我与她的缘份里。



  她跟我一样,忘不了那一天的相遇吗?我不知道,这种问题量谁都不会想去问,因

  为那是一种快乐,一种不知道答案的快乐。



  我们依然坐在老位置,我们依然用纸条说话,直到她离开,我道别,我们还是没有

  留下任何可能延续缘份的连络方式,这种感觉,好像是我跟她都相信着缘份会继续

  ,只要西雅图还在,我们就会再相遇。



  我还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我只记得她美丽的脸庞与身形。

  她也不曾要求要听我的声音,仿佛一切都可以无声的进行。





  所以,唯一的好事,我怎能轻言放弃。

  当下决定,回到八里洗完澡,我要到西雅图去。我有强烈的预感,她今天一定会出

  现在那里。










  回到八里,手机在后面裤袋里发出哔哔声,那是收到讯息的声音。

  我没有去理会它,因为我一进门,就看见一个讨厌的人,拿着一个讨厌的东西,一

  脸讨厌的笑容,对我说一句讨厌的话:




  『阿哲,你看!可不可爱啊?』

  秋刀鱼抱着一只半身大的企鹅,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秋刀鱼,这一点都不好笑。」

  『唉唷!笑一个嘛,我见到你难得开心耶!』

  「喔...是喔....那还真是谢娘娘恩典啊....」



  我没理她,我知道她是故意的....

  废话!!她当然是故意的,不然还是巧合喔?!




  对不起,我差点歇斯底里的叫了出来,不过,我一身疲累,我只想好好的洗完澡睡

  觉去。


  这时我想起了手机里面有讯息,把它打开来一看,又是那个传错讯息的家伙。



  之前,刚买手机那一天,我的新手机号码都还没有人知道之前,我接过一通怪简讯

  ,它的内容是:「我知道你会走,所以我不会留,但请你记得,你牵着我的手的时

  候。」



  这不是藤井树的《猫空爱情故事》里,台湾大哥大女孩传错给吴子云的简讯内容吗

  ?

  这家伙大概网路小说看太多了,幻想太严重,脑袋有点问题了。



  但那不是他传来唯一的一通简讯,因为之后几天,他又陆续传来了两三通。

  内容都是那种让人看了会很难过的。



  「你在哪里?让我见你最后一面好吗?」

  这是他的第二封简讯,在半夜三点半传来的。


  我觉得莫名其妙,还好心起床回传给他说:「不好意思,你可能传错对象了。」



  「你不要再骗我了,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这是他第三封简讯,在隔天的半夜两点。


  我依然觉得莫名其妙,又回传了一次:「不好意思,你可能传错对象了,请你查明

  号码之后再传好吗?」








  今天这一封简讯,是他的第四封,内容是:「可不可以教教我,如何能说不再见就

  不再见?」


  今天的遭遇,加上刚刚被秋刀鱼的企鹅给耻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拿起电话,

  不做二声就拨了出去。


  今天,我一定要跟这一个简讯怪客做一个了结!

  我甚至拟好了草稿,等会儿如果他接了电话,我一定劈头就骂:


  「拜托!请你不要再玩这种无聊的简讯游戏了好吗?都已经跟你说过我不是你要找

  的人了,你还要传?简讯传得越多,中奖机会越大吗?」














  只是我没想到,这个简讯怪客是个女的,而且她的声音....还挺不错听的。



  「呃....小姐,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请你不要再传简讯来了,谢谢。」

  虽然跟原本拟的草稿内容不一样,但是....意思到了就好。










  洗完澡,我换上了比较正式的白色衬衫,邱心瑜见着,直冲着我问:


  『要去约会啊?』

  「要你管。」

  『喔,应该这么问,要去游泳啊?』

  「游泳?」

  『你不是企鹅吗....』



  她拿起企鹅,一脸让人想扁她的笑容。





  我不想理她,我要去西雅图。
















  -待续-
















              * 真是一世英明,毁于企鹅啊。*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13)
时间: Mon Jul 22 04:59:44 2002






  当我在人行道上停机车的时候,我已经看见她,着一身淡蓝色系的打扮,坐在我

  们当初相识的位置上。


  这或许是一种习惯,也或许是一种默契。



  或许她早就习惯来这一家咖啡厅,或许她早就习惯在傍晚过后喝杯咖啡,或许她

  早就习惯那个位置,而我是个忽然闯进她生活习惯里的人。


  我必须老实说,我不希望这是她的习惯,因为当我看见她坐在老位置上,我只有

  一个感觉,就是爽。


  因为我期待着这是我跟她之间的默契,没有人可以涉入接近。



  人跟人之间的默契,是在无言当中培养出来的,不需要事前的沟通与解释,才是

  真正的默契。






  我跟我亲爱的好朋友兼同学夏雨声,花了两个学期的时间,研究如何在必修主科

  「量子物理」及「电磁学」当中拿高分,只因为教授当人不眨眼。




  「当电子波长与传播媒界的尺度相近时,量子效应就会产生,因此,物理理论者

  经过推想,同样的效能应该也会发生在传播热能的声子上。


  这是物理学家第一次在实验上证实热传导量子化的存在。


  在电传导的量子效应下,电子的conduction只能是 2*e^2/h 的整数倍,此处 e

  为电子带电量,h 为 Planck 常数。而在热传导中,单位热传导将是 T * pi^2

    * K^2 / 3h ,其中 T 为温度,pi 为圆周率,K 为Boltzmann 常数。

  .................」







  这是我的量子物理学笔记。

  通常,在期考期末考的期间,我会带着我的笔记,去跟雨声换他的电磁学笔记。



  但我们的笔记不只是笔记,你可以称它是考前猜题,也可以称它是赌注。

  因为我们考前只念笔记里的东西,猜对猜错攸关四个学分的生命。



  念物理系的同学都知道,期考考的不只是课本,你还要交报告,有些科目你还得窝

  在实验室里好一阵子,吃喝拉撒几乎都在里面搞定。







  对不起,我离题了,我们回到默契。

  讲到物理,我就莫名其妙的兴奋。







  所以,我跟雨声的默契,是用两个学期的时间,四次期考,四份报告,以及攸关生

  命的四个学分所培养起来的。



  但是我跟西雅图女孩,却没有任何时间让我们培养默契,从见到她到今天,才过了

  四天的时间,四天之内,我们见面了三次,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谈,让我们与对方

  说话的,只有笔跟纸。



  突然间,我觉得这一次相遇是一种考验。

  考验着她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或许她不觉得有任何考验的成份存在,但对我来说

  ,这是个耐心与好奇心的考验。


  你越想去突破它,你就越觉得怯步,你几乎要认命到这一辈子只要这样跟她说话就

  好,甚至连她的声音,都是缘份之外的一种奢求,抑或是多余。





  但是,我们有默契的停在原地不再前进,命运却推着我们向前。





  「我可以坐这里吗?小姐。」

  我点过咖啡,写好了纸条,递到她面前。


  她有点讶异的看着我,随即笑了一笑。

  我无奈的指着原本吸烟区里我们习惯且有默契的位置,那里已经有一位正在专心看

  杂志的先生。




  『可以,请坐。』

  她拿出笔,在纸上写着。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们根本没有约时间。』

  「原谅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我以为你是在这里等我的。」


  这句话让她一看再看,似乎看懂了什么,又似乎不懂什么。




  『或许吧,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习惯了坐在这个位置上。』





  当她把这句话递过来之后,我忘了我跟她之间的说话必须是字的传递。

  一句「真的吗?」脱口而出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小声点,你会吓到其他的客人的。』


  她动着她的唇,用她的声带振动,舌齿之间的点贴卷放,一字一字的从嘴巴里讲出

  来。


  突然一切都好不习惯,我突然觉得声音的存在是多余的,我突然希望这世界永远安

  静下来,不要再有声音,耳朵从此失去功能。





  「喔,不好意思。」


  她笑了一笑,喝了一口咖啡。


  『你的声音,跟想像中的不一样。』

  「是吗?」

  『我本来以为你的声音应该像个带着稚气的大男孩,但我没想到竟然有成熟的男人

  味。』

  「喔,谢谢夸奖。你的声音也跟想像中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有声与无声之间的不一样,我几乎要相信我们之间不会有声音存在。」



  她怔了一怔,大眼睛骨禄禄的看着我,像是我说中了什么话,猜中了她什么心事一

  样。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下一次见面,我们不需要再带纸笔了。』

  「是啊,即使声音对我们来说还不习惯,我们还是得习惯它。」

  『你也可以选择不去习惯,下次回到自己的座位就好了。』

  「不!不!好不容易进步到这里,怎么可以再回去?」

  『进步?你的形容词用的很可爱。』

  「说不定,这一次进步代表着......」

  『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下一次会有更大的进步。」



  大概顿了两秒钟,她抿着嘴巴笑了出来。




  『我没想到你这么会说话。』

  「相信我,我也没想到我这么会说话。」

  『这是好现象吗?』


  她眼睛里透露出一点忧虑。



  「对我来说,这是好现象,但你似乎不认为。」

  『怎么说?』

  「因为我们都不知道这现象会有什么结果,我认为它是好现象,是因为我乐观,但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还不能接受这个现象,因为四天前你的坏心情,似乎还延续

  着,我猜对了吗?」



  她浅笑了一声,歪着头问我。


  『你念心理的吗?』

  「物理,我只是猜测而已。」

  『那你不但很会说话,还很会猜。』

  「那表示我猜对了?」


  她笑而不答,歪着头的她让长发披在她的左肩上。


  「嗯....有一个方法可以稍解心情,想不想试试?」

  『说说看。』







  我拿出刚才的纸笔,在纸上写了:「让我陪你看电影。」


  她又笑而不答,只是收拾着她的东西,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待续-














        * 突然一切都好不习惯,我突然觉得声音的存在是多余的。*











  文中量子物理学资料翻译于 AIP, Physics News Update, # No.481, 04/27/2000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14)
时间: Sun Jul 28 01:19:58 2002







  我不知道我又惹到邱心瑜哪一点?

  难道出于一片好意给个良心的建议也有错?




  有一天,邱心瑜心情好像不错,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上衣,配了一件白色的A字短裙

  这件裙子的长短让我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她脚步轻盈的走出房门。


  『今天不用扮企鹅啊?』

  她用调侃的语气问着,眼神有点让人觉得讨厌。


  「企鹅热了好几天了,总得休息一下吧。你看过长期曝晒在阳光下的企鹅吗?」

  『喔。是没看过,不过,我看过头会掉下来的企鹅喔。』

  「.....」



  她看了看我不知如何应答的表情,很欠扁的笑了几声,然后蹲在鞋柜旁边,一双一

  双的打量着。


  我看着她把A鞋拿出来晃了一晃,摆回去,又把B鞋拿出来晃一晃,又摆回去,最后

  拿出C鞋跟D鞋,一脸犹豫不决。



  「你...要去约会啊?」

  『....是啊,我要跟学伟出去。』

  「选双鞋....有这么难吗?」

  『难道你不知道,女人的鞋柜跟衣柜一样,永远少一件吗?』

  「那双球鞋好。」

  『什么?』

  「我说,你换双比较深色的袜子,穿那双球鞋会很好看。」

  『真的吗?我也很喜欢这双球鞋耶。』

  「没唬你,如果你把那件粉红色衬衫里再穿一件白色的无肩T恤,然后把衬衫的纽扣

  排角绑在腰间上,一定会很赞。」


  她一脸受惊吓的样子。


  『你.....你怎么....』

  「我只是给你建议,你不一定要听我的。」

  『这样...真的很好看吗?我也喜欢这么轻松的样子,可是学伟他喜欢我穿....』

  「有品味一点?」


  她点头如捣蒜的应和着。



  「一天到晚有品味也是会累的,换一种新样子,轻松一下不是挺好?」

  听完,她冲进房间里,完全照我说的换装出来。




  说真的,当她一站到我面前,我感到一阵晕眩。

  我知道邱心瑜其实长得挺不赖,但我不知道她可以这么美。




  她在我面前转了半圈,表情带着怀疑跟苦笑的看着我。


  『你确定...?』

  「拜托,我是男人,汪学伟也是男人,虽然眼光不同,但是喜好会是一样的。」

  『喜好...?』

  「我说的喜好是.....美丽可爱的女人有着美丽可爱的装扮,谁都喜欢看,不是?」



  她听完之后,很高兴的甩着包包出门去。

  接着当天晚上,我就后悔了给了她建议。




















  跟西雅图女孩去看电影的那天晚上,其实,我们没有说多少话。

  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话不多,她不像邱刀鱼。

  一方面是我们都还在习惯用嘴巴沟通,我们都还思念着纸笔的交流。



  时间过久了,我跟她看了那一部电影也忘了。

  倒是电影票价多少我记得很清楚,不过这也不是重点了。





  只是那天晚上,我们走在黄金步道上,感觉有点像猫空爱情故事一样。

  她用双手提着包包倚在自己的腿上,一步步的前进使得包包一起一伏,上面挂着的小

  铃当发出细细的声响,还不到深夜的台北,没有风吹,却有一阵阵的凉意。




  「你该不会想问我,路灯上有没有天使吧?」

  『什...什么?』

  「没,没什么,当我没说。」

  『呵呵,你藤井树的小说看太多了。』

  「喔?你也看过?」

  『嗯,猫空爱情故事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是啊,所以,我一直以为....你是天使....」

  『啊...?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没啦,我是说,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我替你取了个名字。」

  『叫什么?』

  「西雅图天使。」




  约莫过了两秒钟,她掩面而笑,眯起来的眼睛,细长的发丝,在我眼前像是 slow

  motion一样的画过。



  『你可以去写小说了。你还真有想像力。』

  「不,我没有藤井树那么会唬烂,我只会胡思乱想而已。」

  『你也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喔,我叫李元哲,木子李,元气的元,哲学的哲。」

  『李元哲?这名字有特殊涵意吗?』

  「没有,By the way,我跟李远哲没关系,他不是我爸爸。」




  我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因为我知道,中国人一向比较奇怪,在自我介绍的时候,

  周围都会朦上一层冷意。


  虽然我说的李远哲笑话也很冷,不过以毒攻毒似乎是这时候唯一的办法。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

  就在她开口即将要说出她的名字时,她的视线停在某个地方,我随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是一辆黑色的宾士敞篷车,正在离我们不远处停红灯。



  「你对车子有兴趣啊?」


  我笑着问她,但她没有回答我,只是一步,一步的往那辆车子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红灯转成了绿灯,黑色宾士打了方向灯右转。




  她扔掉了包包,拼命的跑,拼命的跑,不,我应该说,拼命的追,拼命的追。

  我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所以的跟在她后面。



  我不知道那辆宾士有多少马力,但我很清楚我们连一马力都没有,根本不可能追得

  上。



  她一面跑,一面朝着黑色宾士大喊。

  我只是跟在她后面跑,耳边的风声呼呼,我没有听清楚她在喊什么。




  只是一段路之后,她再也跑不动了,喘了,累了,瘫跪在路边的人行道上。

  但是她的眼泪却好像不知何为累的....不断的流,不断的流。















  『李元哲!』

  门外震天般的女声,把我拉回现实的世界。

  原来,我回想那天的情景,竟然想得出神了。



  「喂,门都还没开,你就在鬼叫鬼叫,是怎样啊?」

  『鬼叫?我还没说你给的那是什么鬼建议呢!』

  「什么啊?」

  『没事说什么粉红色衬衫里再穿一件白色的无肩T恤,再把衬衫的衣角绑在腰间上,

  一定会很赞,赞你个大头啦!害我被学伟说一点气质都没有。』

  「这是真心话啊。」

  『这是你的真心话?那我以后都不会再相信你的真心话了。』

  「我没骗你啊,你穿那样,真的让我有惊艳的感觉。」

  『.....』

  「我知道女为悦己者容,但如果为了悦己者失去自己的风格,不是很可惜吗?」




  说完,我回到我的房间,关上房门。

  不过,这倒是邱心瑜第一次这么安静听我说话。





  当我还在为她的安静感到狐疑的时候,我的手机,又传来收到讯息的声音。
















  -待续-















            * 在认识你的名字之前,我先认识了你的眼泪。*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15)
时间: Sun Jul 28 03:00:47 2002






  隔天,邱心瑜奇迹似的起了个大早,我竟然比她还要晚醒来。

  当我还在睡眠情绪里,看见她在客厅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干嘛?看到鬼啊....』

  她啃着土司,喝着调味乳。


  「时钟....没坏吧,它指的是....9点吧?」

  我指着客厅的大钟说着。


  『.....』

  「外面那颗霹雳亮的....是太阳吧?」

  『喂....我只是早起而已,不需要这么惊讶吧....』

  「几号闹钟叫醒你的?我也要去买一个!小叮当?还是机枪战士?」

  『喂喂喂....亏也有个限度好吗?』

  「我没在亏你,我真的很惊讶。」

  『你给我闭嘴,我只是要开始上班了,不得不早起。』

  「上班?!」


  我像被雷打到一样,退后了好几步。


  「你会做事喔?」

  『.....我在咖啡厅打工....』

  她似乎忍着脾气跟我说话。


  「咖啡厅?!....OH.....My god.....」

  『喂...李元哲...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

  「我真的很惊讶啊,你居然可以在咖啡厅打工泡咖啡?!你连泡面都泡不熟耶,我在

  想你泡的咖啡是不是喝得到咖啡豆...」




  我话还没说完,眼前倏地一个黑影,脸庞感觉被某样东西画过,随即一阵碰啪声。

  回头一看,竟然是果酱抹刀。




  「我铐....那会射死人耶....」

  『我本来就没打算留活口。』



  她说完,一脸酷样的戴上太阳眼镜,甩了门就出去了。

  我没看过她戴太阳眼镜,有点不能适应,她打工的咖啡厅是露天的吗?戴太阳眼镜看

  得见咖啡豆吗?















  休息了一天,我又回到动物园,当然,雨声也是。

  才一天没有碰到企鹅装,我竟然有点怀念。


  夏天的大太阳还是一样不饶人的放射着强光热量,怀念企鹅装的心情也随着满身汗而

  消失,突然间我又觉得世界的一切都不美好,我只能从小小的两孔企鹅眼去看这一片

  大大的世界,无聊的感觉油然而生。



  雨声倒是挺习惯的,我不知道他穿着一身虎皮还这么乐,不知道他在爽什么。

  后来发现他带了一支用电池发电的小电扇,很巧妙的摆在他的后脑勺,为他带来阵阵

  凉意。




  妈的。
















  昨晚收到的讯息,又是一排让人难过的字句。

  我不知道这位小姐是谁,不过,她似乎被她的前男友伤得很深很深。



  『我可以问你吗?要怎么样去忘掉一个你深爱的人。』














  一个小朋友,大概还不到两岁吧,他的妈妈很高兴的要帮他跟我们拍照,把这孩子

  摆到我跟雨声之间,由雨声抱着。


  不知道是雨声的虎牙太恐怖,还是会说话的企鹅太吓人,快门都还没按下,他已经

  开始号啕大哭。


  『没关系,没关系,让他哭,他哭比笑好看。』

  这句话是这位妈妈说的,我们觉得不可思议。



  当快门按下的同时,这个小朋友吐了。整只老虎手都是白色的呕吐物,雨声吓得差点

  把小朋友给丢在地上。



  『没关系,没关系,我帮他擦就好,不好意思,吐了你一身。』

  「没关系,没关系。」

  雨声连忙说着。



  小朋友被妈妈抱走,这位妈妈临走还语出惊人。

  『你真勇敢,敢吐在老虎身上。』


  我跟雨声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不过,我们庆幸的是,幸好这位不可思议的妈妈在她的孩子吐的当下没有说:


  「没关系,没关系,让他吐,他吐比哭好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讯息,因为我也同样忘不了沁婷。




  感情的世界,在我的感觉里像迷宫。

  你爱上谁,你跟着谁,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两个人同样身陷在一个迷宫当中,手牵着手,往同一个方向,同一个目标迈进,没有

  走出迷宫没关系,只求一起身在迷宫里陪着对方,即使焦急,是心满意足。



  但,当他放开你的手,迳自走去,迷宫中只剩下你孤单一个人,突然间你会方寸大乱

  ,因为一同走过的路,都朦上了厚厚的,重重的濛雾。你无法回首来时路,眼前该往

  哪里去你也看不清楚。




  「让时间,让另一个爱你的人帮你忘记。」


  我只能这样回应她。













  雨声回到休息室,脱下虎皮清洗那些呕吐物,他边洗边觉得恶心。


  「哇铐....我再也不敢抱小孩子了。」

  「不敢抱?你家富贵生的你抱不抱?」

  「不抱,她抱。」

  「我就知道,你这个没有父爱的王八蛋。」

  「我负责攒钱就好。对了,讲到富贵,我得打电话叫她起床,电话借我。」

  「干嘛叫她起床?」

  我把手机递给他。




  「她找到一个工作,在YAMAHA。」

  「YAMAHA?她会修车喔?」

  「修理我她会啦,还修车咧....YAMAHA是指乐器行。」




















  后来,她又传来一句:『时间只能证明爱的深浅。』


  我无言,有点想掉眼泪。

  我拨了这位小姐的电话,但她已经关机了,看了看时间,接近凌晨三点。




  或许吧,时间只能证明爱的深浅,所以在沁婷离开我的两个月里面,我还是会时常想

  起她。


  每天回到家,看到鱼缸里的嘻嘻,我不禁怀疑着:


  「嘻嘻啊...嘻嘻,哈哈都不在了,我还留着你干嘛.....」
















-待续-















  * 时间,只能证明爱的深浅,只能让你不断的体会迷宫里的路有多长,多远。*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16)
时间: Mon Jul 29 00:12:54 2002






  雨声在打电话的时候,我戴上企鹅头,继续我的工作。



  正值下午三点半,太阳的威力还是没有小一点,待在企鹅装里虽然不需要担心晒

  黑问题,但却必须烦恼更恐怖的问题,中暑。



  刚刚那个吐在雨声身上的小朋友,这时候又被那一位不可思议的妈妈抱了回来,

  这一次比较恐怖,因为她的亲友团也一起过来了。



  大的约七岁,小的约两岁,一共八九个小孩子,一拥而上骑到我身上来,不,应

  该说是骑到企鹅身上,只是很不幸的我在里面。



  我不但得拼命摆出歪头张手的夸张姿势,还得小心小朋友的安全,眼前有点像是大

  明星开记者会,镁光灯东闪一次,西亮一下,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不是亲友团,

  是某家公司举办的假日旅游。


  我是不太担心会有小朋友吐在我身上,不过我担心的是我胸前抱着的这个小女娃,

  拍照时她完全不理会镜头,拼命往企鹅眼睛里看,我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她看就算了,居然还伸出她的手指头开始挖眼睛。








  躺在床上,我左翻右翻,一下子坐起来,一下子又横着躺,脑袋里一直有个声音

  告诉自己我该睡了,却怎么也没办法阖眼。


  我甚至开始怪罪床前的明月光太亮,让我的瞳孔不胜负荷。


  「时间,只能证明爱的深浅。」这句话不断的在我脑海里反覆着,像深山里的大

  钟云绕。



  我起身,打开电脑,连上已经好一阵子没去的BBS站,我的帐号已经被系统删除了

  。键入了new,我重新注册了一个ID。


  我输入nomore,有人用了,我输入nomorelover,也有人用了,接下来又试了bluej

  ,neversaylove,还是都有人用了。


  我试了本来的帐号YJL,这表示我的名字,居然也已经有了使用者。

  我试了我的英文名字Joe,试了沁婷的英文名字Tina,系统完全把我排除在外。


  后来,我慢慢的键入p-e-n-g-u-i-n(企鹅),结果进去了.....



  通过认证,我直接到diary板,写上这个新帐号的第一篇文章。




  作者 penguin (不是企鹅的企鹅)                     站内 diary
  标题 时间,只能证明爱的深浅
  时间 Sun Jun 25 03:21:47 2001






                    时间,只能证明爱的深浅
                    就像分手多年后再一次相见
                    你永远30度C手的温度
                    你不变深邃眼眸里的晶坠
                    只要一眼,就只要一眼
                    我就会再度记起当年爱你的回忆
                    爱你的酸甜

                    时间,果然只能证明爱的深浅
                    所以,忘记你需要的不是时间







  没几分钟之后,我收到两封信。

  一封是要把我这篇文章转到他的名片档去,另一封则是要跟我「做朋友」。


  他的来信内容我不便再赘述,我只能说他的意思是,男人不一定要跟女人在一起

  才会有爱情。

















  亲友团离开之后,雨声还没有出现,原本应该是两只笨蛋...不,两只可爱的人偶一

  起装白痴,结果只剩下一只笨企鹅。



  我一边装可爱,一边往休息室一步一步的慢慢移动,我心底暗自盘算着手机借给他的

  时间,等等该跟他收多少钱。


  这时,我在人群当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庆幸着刚刚的小女娃把企鹅眼睛挖

  大了点,让我看清楚了那身影是谁。



  她不是别人,是让我目炫神迷的西雅图天使。



  她一个人,似乎漫无目的的走着,也无心在笼子里的动物,也不在意身边嘻笑打闹

  的小朋友,这世界对她来说仿佛是透明的一般。


  我很快速的移动到她的旁边,故意在她身边装可爱,她也注意到了这一只庞大企鹅

  的存在。


  我想开口说话,但她只是对企鹅装笑了一笑,就转身往旁边的椅子走去,坐了下来

  ,我跟在后面,想把企鹅头脱掉,但是该死的企鹅手却卡住了。


  这时候,主管巡视园区,他从我身边经过,非常故意的瞄了我一眼,似乎我企图拿

  掉企鹅头的动作被他发现了。



  西雅图天使坐在椅子上,拿出了她的手机,好像在玩电动。

  我故意绕过椅子,在她的四周不停的摇摆,她并没有抬头看我,只是专心在手机上

  。



  「请你告诉我,真爱到底存不存在?」

  她打了这封简讯,却一直没有发送出去。她站起来,看了看我...喔,不,是企鹅,

  然后笑了一笑,便往园区门口走去。




















  后来,我在精华区与使用者名单之间闲晃,待我又回到diary版的时候,我的文章下

  出现了几篇的Re:(回覆)。


  有些人有感而发的说了自己的感想,有些人安慰我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有些人则因为

  这篇文章而想起了过往。

  冰冷的萤幕上,不知名的人们用键盘与文字交替着裹着温度的情感,一字字穿心越骨

  ,一句句痛彻心肠。



  「时间,只能证明爱的深浅。」

  是啊,是啊,时间能证明爱的深浅。










  雨声从另一端晃啊晃的回来了,途中被小朋友缠住,走到我面前的时候,身上还吸

  着一个调皮的男生。


  后来,男生的妈妈来把他带走,还骂他脏话。



  「我铐,你叫富贵起床是要唱歌喔。」

  「不是好不好?刚刚洗完走出来以为ok了,却没发现他的呕吐物也在虎皮的鼠蹊部造

  成了灾情,所以我又重洗一次。」

  「我的手机咧?」



  雨声从虎嘴里递出手机给我,我这才发现虎皮里面比较宽阔。

  不过企鹅没手不能拿手机,我只好硬是张开企鹅嘴巴去接。




  「你的手机,刚刚哔了两声喔。」

  雨声在回到工作岗位之前,这么跟我说着。



  「哔了两声?」

  听到这句话,我有种特别的预感。心跳突然很快,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紧张。

  是讯息吗?是讯息吗?













  「是快没电了啦。」

  雨声挥着老虎手说着。













  -待续-













        * 你传来的讯息,一字字穿心越骨,一句句痛彻心肠。*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17)
时间: Tue Jul 30 03:31:24 2002







  我接过手机,很努力的要把它放进我的口袋里。

  心跳回到了正常的速度,突然有一种很深的失落感。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失落感,这种感觉很莫名其妙。




  你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吗?

  一早起床,心情不坏也不好,却总有一种今天会发生一些事情的预感,但你又不知

  道事情是好是坏,也奇怪着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有这种感觉,一整天都不对劲,

  做事也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吗?没有,好,那我是怪人。



  我其实也不是一早起床就有这种感觉的,而是刚刚。

  西雅图天使出现的刚刚,我突然有一种「有事发生,有事该做」的感觉,好像自己

  忘了做什么,却一直想不起来一样。






  这时候,手机振动了两下,收到讯息的声音,也同时发出来。

  我拉着雨声,摇啊晃的到了旁边没有人的地方打开讯息。



  「雨....雨......雨....」

  我不停的颤抖着,话也说不清楚。


  「干嘛?一个讯息让你发羊癫疯啦?」

  「这....那....」

  「你是怎样啦?」



  我冲出人群中不停的东张西望,我忘了身上还穿着企鹅装。



  「阿哲,你在干嘛啊?」

  雨声戴好虎头跟着冲了出来,虎爪在我背上耙呀耙的。



  我没应他,一边拼命的跑,一边拼命的把身上的企鹅装给脱了。

  我在人群当中寻找,寻找,怎么找都找不着她。





















              「请你告诉我,真爱到底存不存在?」
















  我不敢相信这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完全没有想过过去几天以

  来每天跟我讯息来往的伤心女孩,竟然就是让我深觉惊艳,不知所措的西雅图天使

  。当我看到「请你告诉我,真爱到底存不存在?」这十三个字出现在我的手机上时

  ,你一定没办法体会那种感觉,一种连毛细孔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感觉。





  我试着拨出她的电话号码,但是拨号键抽掉了这颗电池最后的电力,手机就这样挂

  了。



  我冲出动物园,往捷运的方向跑去。

  假日的动物园,不消说,来来往往数百千人,我根本无从找起。我冲回我的停车处

  ,从置物箱里拿出另一颗备用电池。




  「快啊...!快啊....!求求你....一定要有电啊....!」

  我手忙脚乱的换了电池,心里急得像动作片里爆炸前几秒钟的拆弹过程一样。


  该死的是,我赫然想起前两个晚上,这颗电池就已经因为没电而被我遗忘在置物箱里

  ,两声哔哔,萤幕上显示着「请充电」三个字。



  我按下重拨键,一面跑回捷运站外,奢望着可以在某一个方向,某一个角落看见她。





  画着一大堆可爱动物图案的捷运列车正要关门,发出了特有的警鸣声,这时手机被人

  接起,一声轻轻的「喂」,跟着警鸣声从我的手机里传进我的右耳。



  「别走!」我用力的说着。

  手机失去电力的同时,讯号也跟着断了。




  列车启动,我呆望着它慢慢的远行,绕过捷运高架,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我不知道那句「别走」她有没有听见,我只知道如果现在没有追上她,我跟她之间

  所有美丽的相遇都会失去意义。



  我骑着机车,跟着捷运路线狂飙着。

  心里暗想着捷运木栅线的停靠站,她到底会在哪一站下车?




  「给我这一次机会,就这么一次,我不会再放弃,不会再只顾着自己,不管结果如

  何,我都会好好的珍惜。」


  我在心里这么默念着,默念着。

  我也不知道我该在哪一站停下车,我只知道我不能停。















  -待续-













                    * 别走。*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18)
时间: Tue Jul 30 04:34:25 2002







  我被Fire了。

  原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当众跷班。



  「当众」这两个字的意思,相信大家都懂,但是「当众跷班」这四个字,看在动物

  园管理群里,可是非同小可,


  我当着数千人的面前,像发了疯似的脱了企鹅装拼命的跑,就这样一路跑出了园区

  ,听说因为这样的画面特殊,还有人以为企鹅装里有蛇。


  总之,我为跷班这个名词付予了新的意义。



  雨声后来告诉我,因为当时并没有被园里的工作人员立即发现,所以企鹅装还被旅

  客拿走,还好他一直跟在我后面,只是虎皮让他跑得慢了一点。




  「这下可好,一份高薪的工作就这样没了。」

  雨声翘着二郎腿,咬着牙签对着我说。


  「是你自己不干的喔,我可没叫你不干。」

  「我铐!如果今天是我干了跟你一样的事,你会继续做下去吗?」

  「我考虑。」

  「妈咧还考虑?枉费我把你当兄弟了....」

  「你想想,如果是你,你不会去追?」

  「.....我考虑...」

  「考你个头啦!像你这种色胚子,跑到美国你也照追。」

  我喝了一口茶,往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哎....女人喔....害人喔....祸水喔....害李元哲掉工作喔....」

  雨声讲到一半电话响,他看着来电显示,露出一脸恶心的笑容,随即用很恶心的声

  调讲电话,这不用说,绝对是王富贵打来的。








  我没有想太多,一路骑到了「科技大楼」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停下来,

  或许是因为我已经看见了那一辆画满动物图案的列车,也或许是因为我在这里遇上

  第一个红灯。



  我把车子丢在旁边的人行道上,因为我不想因为红灯右转而被躲起来像小偷的警察

  开罚单。


  列车停下不久就驶离站,旅客一个一个从电梯上下来。

  「科技大楼」站只有一个出口,旁边有一家麦当劳,走过麦当劳的同时,我闻到薯

  条的味道。


  走出车站的旅客,有的站在站门口等人,有的坐上了亲友的车,脸上带着笑容,有

  的招下了计程车离开。



  我看见一整群的辣妹,穿着短裙,削肩T恤,各个身材高挑有致,曲线玲珑,大概是

  某学校的乐仪队或啦啦队吧。



  但这时不是看辣妹的时候,因为我在等她,西雅图天使。



  忽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叫她。

  在电话简讯的来往中,我只知道她是个心被伤透的女孩,在现实的生活上,她是个

  让我目炫神迷的天使。



  那天晚上的黑车追逐,我也没能知道她的名字,只认识了她的眼泪,仿佛泪流进我

  身体里的某个部份,我感受到她哀伤灼热的温度。




  为什么事情这么巧?为什么世界这么小?

  当我还没来得及处理这真相大白的事情时,我已然在某个无法确定是否是她即将步

  出的捷运站出口等着她。


  我没办法形容我心里的紊乱,我只能祈祷。

  不管是观世音菩萨也好,耶稣基督也好,只要给我这么一次机会,我愿意用所有的

  爱去换。






  纷乱的心情,在我看到她从电梯上头缓缓下降时,得到了瞬间的平静。

  或许好人有好报,或许我没有把嘻嘻丢掉是对的。



  『你....』

  她惊讶的看着我,眼睛睁得好大。


  「好久不见。」

  『...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回答你问题的。」

  『问...问题...?』

  她皱着眉头,深锁着很深的疑问。



  「手机借我好吗?」

  她的表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我从她的眼神似乎看出了一丝....她开始不知所措

  的.....





  悸动。





  我把她的手机关机,拿出她的SIM卡,换上我的,重新开机,再打开刚刚她传来的讯

  息。


  『请你告诉我,真爱到底存不存在?』

  我把讯息秀给她看,也同时看到她眼里颤动的眼泪。






  「我真该早一点向你要电话的。」

  『.....你.....』

  「那我就可以早一点发觉,原来每天夜里传讯息给我的女孩,就是这几天来,我日

  思夜想的女孩。」



  我感受到她的情绪在翻涌着,手在颤抖着,泪水不断的流着。





















  「真爱存在,真爱一定存在,你要试着相信,就像我们之间奇迹似的相遇一般。」

















  这一天,台北好美。















  -待续-














  * 真爱存在,真爱一定存在,你要试着相信,就像我们之间奇迹似的相遇一般。*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19)
时间: Wed Jul 31 01:18:27 2002






  虽然我已经不是学生了,暑假这个名词对我来说已然是过去式,但暑假这一段时间

  ,却仍然存在每个不是学生或老师的生活里。



  难道你可以说「不好意思,因为我已经不是学生了,所以麻烦把我将来生活中的七

  八月,十二月跟一月抽掉,然后给我两次九月,两次六月,两次二月跟两次十一月。

  」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废话!耍什么冷啊?」

  可能会有人这么说,但没错,我确实在说废话。



  但是这一段废话对我来说,我恨不得可以成真。

  因为家里有一个邱心瑜已经很恐怖了,却因为暑假的来临而多了一个人。她叫邱心

  苹,看名字就知道,是那只秋刀鱼的妹妹。





  人说同一家的兄弟姐妹都是同一个妈妈生的,就算性格再怎么不一样还是会有相仿

  之处,不然怎么叫兄弟姐妹?


  可怜的是,天知道我有多希望她们只要相仿就好,因为邱心瑜跟邱心苹这两个女人

  ,在性格上简直一模一样,尤其是脾气,简直青出于蓝胜于蓝,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我们家的「后浪」,她是我妹,叫邱心苹,这是我室友,叫李元哲。』

  秋刀鱼揽着她们家后浪的肩膀说着,并且向她妹妹介绍我。


  「后浪?为什么要叫做后浪?」

  『因为她什么都比我强,脾气也比我差,我妈说生了她之后,我就变成了前浪,她

  自然是后浪了。』

  语气里,我听出秋刀鱼对她妹妹的感到骄傲。


  『姐,你干嘛把我讲得很恐怖的样子,等等吓到哲哥怎么办?』



  哲哥?不会吧?这么阿里不达,酒家味儿的称呼,她哪儿学来的?



  「喔。照你这么说,你妈妈就是沙滩啰。」

  我不干势弱的调侃了两句。


  『不,我妈是上海滩。』

  她们两个异口同声的说着,还一脸得意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邱心苹会突然跑到我家来住。


  话说秋刀鱼的男朋友汪学伟,日前还在因为她跟我住在一起的事情争执不休,后来

  ,汪学伟「很好心」的为邱心瑜找了一间套房,还付了租金,神秘兮兮的带着邱心

  瑜去看房子,结果被邱心瑜狠狠的骂了一顿,因为邱心瑜觉得汪学伟把她当成被包

  养的女人。


  这还不是绝对的导火线。


  话说过没几天,汪学伟带着邱心瑜去参加公司的聚会,公司里大部份都是一些年过

  三十,甚至近四十岁都尚未结婚的男人,或许在社会上久了,经历的事情也多了,

  女人当然也看过不少,所以一堆男人在一起的话题没几句是正经的,竟然不知好歹

  的拿邱心瑜开黄腔。


  没想到邱心瑜竟然忍了下来,并没有当场发飙。


  但是后来一番酒酣耳热之后,花酒钱买逍遥快乐的时间到了,汪学伟拗不过朋友的

  邀约,又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生气,一句「我只陪你们一小时,不要让我在女朋友

  面前难堪」出口,邱心瑜当场翻脸了。





  难怪某一天早上,邱心瑜在上班之前东摔西碰的,「不要惹我」四个字好像写在脸

  上。


  「喂,你怎么啦?」

  『不要管我。』

  「你早餐吃炸药吗?」

  『我说了不要管我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不过,你手上拿的是我的马克杯,麻烦你高抬贵手,要摔摔你自己的。」




  邱心瑜这个女人,大好大坏型,而且挺难有转寰的。

  一件事情让她生气,可能会气个好几天,等到结果出来,她才会平静。



  我想她这样的个性汪学伟比我清楚,所以我还蛮可怜他的。后来,他打电话给邱心瑜

  但是她不接,他找她,她也不见,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汪学伟一急,不知道哪里搬救兵,结果灵机一动,脑筋动到她妹妹身上。




  就这样,邱心苹像请神一样的被请到台北来,还带来了一大堆行李,似乎要在我这

  里长住下去。


  「你不用补习吗?」

  我一面看着报纸,一面问着。


  『不用,我的成绩不需要担心。』

  「上了高三不是都要补习吗?」

  『我铐!都跟你说我的成绩不用担心了,你干嘛还一直问啊?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

  啰嗦啊?难怪你常惹姐姐生气啦!姐姐说得果然没错,跟你讲没两句就会动到肝

  火了。』


  她一下子狂骂了一堆,我吓了好大一跳。


  「不...不需要这么凶吧....」

  『我还没发脾气呢。』


  这句话一说完,我马上感觉到世界末日即将降临。




  不过,邱心苹的出现倒也不全是坏事。

  因为两个女人比较之下,我突然觉得邱心瑜好温柔。




  『我知道你失业了。』

  一天,她要出门上班前这么跟我说。


  「是啊...所以我又开始翻报纸的日子,这已经是第五天了。」

  『不用翻了,跟我一起走吧。』

  「一起走?去哪?」

  『咖啡厅,我们店里缺了一个人,我已经跟我们店长说过了,他说没问题,你今天

  就可以上班了。』




  我捏了自己两下,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




  「等等!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怎么突然这么好?」

  『我铐!都跟你说没问题了,你还问这么多干嘛?什么阴谋啊?你这个人心机怎么这

  么重啊?奇怪,好心帮你还要被你怀疑,难怪你常惹姐姐生气啦!姐姐说得果然没

  错,跟你讲没两句就会动到肝火了。』


  邱心苹在旁边像把机关枪一样的开骂着。



  「我....我只是惊讶啊....不需要这么凶..吧...」

  『我还没发脾气呢。』















  -待续-
















                * 惹龙惹虎,不要惹到母老虎。*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20)
时间: Wed Jul 31 02:26:10 2002






  在咖啡厅工作的日子,说真的只有一种感觉。


  「爽到翻过去。」



  想想,在冷气房里工作,不需要跟大太阳搏斗,工作内容又不会举轻拿重,泡泡咖

  啡,收收杯子,结结帐单,顶多再洗洗厕所,一天的工资可以抵三天的生活费,真

  是惬意到不行。


  倒是雨声那家伙为了我两肋插刀,不小心插死了自己的饭碗,跑到渔人码头去帮有

  钱人洗船。他真是什么工作都做。




  随着工作的顺利,我的生活似乎开始有了转机。

  西雅图天使在我的生命中不再只是一个自己拼凑出来的名词,而是一个让人难以抗

  拒的名字。




  『戚韵柔。』



  我骑着机车拼命追捷运,把自己当做是舒马克,把我的摩托车当做F1赛车那天,她

  告诉了我她的名字。



  「什么?」

  『戚韵柔,我叫戚韵柔,戚继光的戚,韵律的韵,柔和的柔。』

  「OH.....MY.....GOD」

  『怎么了?』

  「你的名字....好...好好听...」

  『谢谢,是我爸爸帮我取的。』

  「这名字完全符合你的人,简直就是完美的搭配。」

  『怎么说?』

  「难道你听过名字叫做X俊男的,就真的是俊男吗?」




  我不知道把我跟韵柔相遇相识的情形套在别人身上,别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接下

  来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或许美丽的相遇总会造就出一个美丽的故事。


  但是,我跟韵柔却不同,因为我们并没有什么发展,我们只是夜里藉着电话线,彼

  此说说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与心情,偶尔相约见面,在咖啡厅里说说话。


  总之,情侣会去的地方,我们都不会去。

  所以我们不是情侣,顶多只能说是很谈得来的朋友。



  虽然我很希望是。



  后来我问了韵柔,为什么会一直不断的发讯息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她给了我这样的

  答案。


  『或许这支电话号码的新主人不是我认识的,但我却只能把它当作仍然是以前的他

  在使用着。』



  所以,巧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原来我的新手机号码,竟然是你以前男朋友的号码。」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那他是....」

  『....』


  每次说到这里,韵柔就没有再说下去。

  我也不方便追问,勾起她陈旧的伤痛与过去。







  一天,我跟韵柔相约在她家附近的某个公园,这是我们第一次约在情侣会去的地方。


  那个公园不算大,但却有一个湖在公园中央,四周围的步道绕着湖的形状辟成了这

  一座美丽的公园。



  我下班的时候已经接近相约的时间,任我再怎么快,到达的时候却也已经迟到了。

  韵柔站在湖边,静静的看着无垠的湖面。




  「我可以说是你早到了吗?」

  我走到她的身后,有点难为情的说着。


  『如果这可以减低你因为迟到而内疚的痛苦,你可以这么说。』

  「怎么今天突然不去西雅图了?」

  『今天不适合跟咖啡因相处。』

  「喔,那适合跟晚餐相处吗?」

  『等会儿吧。』


  她开始漫步了出去,我则跟在她的身后。


  「你好像....有话想说。」

  『嗯。』

  「是要说给我听的吗?」

  『嗯。』

  「跟你有关的吗?」

  『嗯。』

  「也跟我有关的吗?」

  『嗯。』

  「是我在想的那个吗?」

  『你在想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我胡思乱想。」


  我紧张的几乎可以听见我的心跳。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好吗?阿哲。』

  「请说。」

  『如果你的生命只剩十分钟,你会做什么?』



  这是个奇怪的问题,而且奇怪到不行,对于一个什么都务求实际的人来说,这是个

  不是问题的问题,相对的也会有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如果是以前的我,我会告诉你我不想回答,这根本就没有答案,因为我根本就不

  知道我的生命剩多久。」

  『那现在呢?』

  「现在的我,打算听完你的答案之后再告诉你。」

  『你可以不用这么聪明。』

  「不好意思,天性使然。」




  后来,她给了我一个没想到的答案。


  『我的生命如果只剩十分钟,我会紧紧握着我爱的人的手,因为我想在他的陪伴中

  死去,我想带着他的温度离开。』

  「嗯。」

  『你的答案呢?』

  「我改天再告诉你好吗?」

  『不行。』

  她嘟着嘴巴说。



  「那好吧。你先前问了我一个问题,真爱是否存在是吗?」

  『嗯。』

  「真爱在我心里的定义是生命中可以仅有的唯一,所以当真爱已经在我的身边时,

  连生命都可以不吝啬的给她一半。」


  听完,她似乎有些惊讶。



  「所以,当我的生命只剩下十分钟时,我希望可以给她五分钟,来证明她是我的真

  爱。」



  两公尺不到的距离,我几乎可以听见她的鼻息,跟我已然失控的心跳声,奏出相同

  节奏的旋律。








  「你想要那五分钟吗?」

















  -待续-














            * 你想要那五分钟吗?如果你是我的真爱的话。*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21)
时间: Wed Jul 31 03:22:53 2002






  我送她回家之后,也忘了该叫她吃晚餐的事情,一路上我们没有说几句话,在她

  家门口的那一句再见,却让我有些落寞的悲伤。




  『阿哲,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应该的。」

  『那,你回家小心,我上楼了。』

  「等等,韵柔。」

  『什么事?』

  「为什么你要问这个问题?」



  她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笑,就转身回家。



  回八里的路上,我的脑海里一直不断重复着刚才的片段,一幕幕都是彩色的画面,

  清清楚楚的重演着。

  我感觉像个第一次尝到爱情滋味的小男生,那种悸动和着紧张与害怕,似乎她的下

  一句话,就将要审判我的快乐或悲伤。




  只是,她并没有向我要那五分钟,只是轻轻靠在我的肩上。





  回到八里公寓,邱心瑜跟邱心苹两个恐怖的女人,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吃着不算

  是宵夜的宵夜。



  「喂,才九点多钟耶,吃宵夜会不会太早?」

  我指着她们的咸酥鸡说着。


  『要你管?』

  『我们女人家要吃什么,什么时候吃,你管得着吗?』

  果然是姐妹,一鼻子出气。


  「我是管不着,只不过我天天看着那个体重秤,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达到那个

  目标。」

  『什么体重秤?什么目标?』

  邱心苹奇怪的问着。


  『他在说我距离45公斤还有2000克的目标啦。』

  邱心瑜不耐烦的瞪着我。


  『2000克算什么?我离45公斤还有4000克呢。』

  『真的?看不出来你比我重啊?』

  『不,姐,你想错了,我只有41公斤。』


  两个女人后来开始讨论体重的事,我是一点也不关心,打算洗完澡到顶楼吹个凉风

  去。





  但当我洗完澡,晾好了衣服,一步一步的走到顶楼时,邱心瑜已经站在那里,一个

  人看似落寞的望着一片漆黑的海。


  「你干嘛?」

  『要你管!』

  「我是好心问你,干嘛一定要这么凶。」

  『谢了,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既然不约而同的都到顶楼来了,没事的话放下敌意,聊聊天吧。」

  『我对你没什么敌意。』

  「好好好,没敌意,那放松心情说说话行了吧。」

  『说什么?』

  「你跟汪学伟怎样了?」

  『没事了。』

  「没事了?哇....你妹妹真厉害。」

  『什么我妹妹真厉害?』

  「没,没事。」

  她看了我一眼,喝了一口她自己带上来的罐装果汁。


  『你要不要?』

  「不,谢了,我不渴。」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啊?』

  「你问啊。」

  『为什么你女朋友会离开你啊?』


  这个问题让我有点不知所措,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定要问这种问题吗?」

  『不一定啊,你不想讲就不要讲。』

  「不会不想讲啦,只是....哎呀,反正就是被甩了,就这么简单。」

  『不会想追回来吗?』

  「追回来能代表什么吗?更何况现在的我有了另一个重心了。」

  『重心?』

  「是啊。一个让人一见倾心的天使。」

  『你在发花痴吗?』

  「什么花痴,真的好不好,她真的是一个让人没办法抵抗的女孩子,改天介绍给你

  认识认识,你就会知道我所言不假。」

  『喔,追到啦?』

  「追不追到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要能看见她就很高兴了。」



  邱心瑜听完后表情怪怪的,从她眼神里看到她有很深的疑惑。



  「不信就算了,不需要这样看着我吧。」

  『不,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惊讶什么?」

  『不知道,或许是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吧。』

  「喔,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啊?」

  『不知道,随口问问的。』

  「那我也可以问吗?」

  『问啊,我看心情回答。』


  她又喝了一口果汁。



  「你真的很喜欢汪学伟吗?」


  她发呆了一会儿,接着说『嗯,我很喜欢他的成熟,责任感,还有对事情的执着。』


  「那你就应该多发挥一下女孩子的天性不是?」

  『什么意思?』

  「女孩子有着男人没有的天性,就是温柔,善真,天生就有体贴人心的性情存在,

  如果你愿意发挥这么一点点,给他一些体恤的回应,我想这对你对他都好。」




  这一次她发呆更久了,两个大眼睛直盯着我看。



  「你干嘛?」

  『没...我只是....觉得....觉得你....』

  「我,我什么?」

  『没事,睡觉了,晚安。』



  她拎着果汁转身就走,海风吹过,她的发香一阵阵扑鼻而来。



  『喂,阿哲。』

  她要下楼之前,站在楼梯边喊着。


  「干嘛?」

  『你不错,你真的很不错。』



  我第一次看着她对我这么友善的笑容,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海风还是吹着,今晚的八里,没有星星,只有月亮。
















  -待续-

















          * 女人有着无人能及的一种能力,叫做天生的温柔。*




--





作者: 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22)
时间: Thu Aug 1 01:46:53 2002







  故事说到这里,突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讲下去。

  不是故事即将结束,而是这一切因为一个人,而有了转机。



  我讨厌这个转机,因为它让所有人都错愕,几乎没有一个人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偏

  偏它在这个时候发生。









  我跟韵柔的关系,一直停在一种阶段,一种谁都不想下决定的阶段。

  我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但我一直觉得,她一直跟我保持着最后的一道距离,仿佛

  这一道距离对她来说,是一种保险,是一种安心的感觉。


  但保险与安心感都没办法完全形容的很贴切,因为后来我渐渐发现,这不仅仅是保

  险与安心感的距离而已,而是一种机会。



  一种让自己等待的机会。

  但是我不知道她在等什么,我只知道我不断的往下陷,每见她一面,我就多喜欢她

  一点。






  一天晚上,我们在沙仑的海边,两个人坐在沙滩上,那里有清凉的海风,有船只的

  灯火像掉在海上的星星一样烁亮着,我们调皮的用手挖着沙,挖得越底下,沙子越

  凉。


  一群学生坐在我们的右前方,他们点着了几根营火棒,两三把吉他轻声奏着音乐,

  我没听清楚他们前面在唱什么,只有在后面大合唱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们正唱着那

  首好听的山地情歌「那鲁湾」。







  「小女孩,我爱你,因为你长得真美丽,喜欢你,别介意,因为我心已属于你。

  你如爱我,请你点头告诉我,海枯石烂,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鲁湾,那鲁湾,

  那鲁湾,那鲁湾,那鲁湾,那鲁湾,那鲁湾,伊呀那呀嘿。」






  我向韵柔解释着,这是一首山地情歌,那鲁湾的意思,就是山地话的「我爱你。」



  「刚刚我念完的那一段,是男生唱的。」

  『喔?还有女生唱的?』

  「有,这首歌流传开了之后,被谱成了二部合唱,男孩子唱第一部,女孩子唱第二

  部,歌词是这样的:小男孩,喜欢我,请你不要告诉我,我知道,我明了,因为

  我心已属于你,我喜欢你,只是不敢告诉你,海枯石烂,我永远都不离开你,那

  鲁湾,那鲁湾,那鲁湾,那鲁湾,那鲁湾,那鲁湾,那鲁湾,伊呀那呀嘿。」



  她听完,笑开了嘴,拼命的拍着手。



  『阿哲,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还这么有研究,唱歌还挺好听的呢!』

  「大学时参加了两年的康辅队,在里面学了一大堆这种类似民谣的歌。」

  『好棒,拍拍手。』

  「不过,除了那鲁湾三个字的涵意特殊之外,这首歌其实没什么内容,我觉得。」

  『那什么样的歌词你觉得有内容?』

  「我说的没什么内容不是他写得不好,可能是因为山地语言翻译过来之后,普遍失

  真了,我觉得有内容的歌词,应该是特地写的。」

  『特地写的?』

  「嗯,特地为了某件事写,或是特地为了某个人写。」


  韵柔看了看我,似乎听出我话中有话。


  「只可惜我不会写曲。」

  『有词我就很高兴了。』

  「呵呵,一定要写给你吗?」

  『好哇,你拿我开玩笑,害我还很正经的回应你。』





  当我正在「享受」韵柔的花拳绣腿的同时,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



  「祝你们天天幸福,永远幸福!」




  我跟韵柔都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原来是那一群学生的杰作。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只是尴尬的笑了一笑。




  没想到韵柔站了起来,大声的向他们喊:『也祝你们天天幸福,永远幸福。』

  他们好像兴奋了起来,现场的气氛瞬间像澎湃的大海,他们不停的欢呼,拿起营火

  棒挥舞着。



  男孩子抱着吉他,撩起了裤管,站到海上拼命的弹奏着,一曲一曲好听的歌,他们

  似乎唱不完。





  当一个长发的女孩,拉扯着声带朝着大海那一端的黑暗喊着:

  「祝全世界都幸福!祝全世界都幸福!」






  我仿佛听到海的心跳声,听到风的心跳声,听到地球的心跳声。








  『祝全世界都幸福!祝全世界都幸福!』

  韵柔跑向前去,她卷起了裙摆,放下了发夹,一声一声的往海那一方大喊。

  我几乎克制不住这一刻的激动,眼泪有夺眶而出的念头。





  那一晚,韵柔哭倒在我怀里,还一声声的对着我说:『阿哲,祝你幸福。』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在兴奋与悲伤之间寻找她的寄托与泪水的出口,对她来说,兴奋

  与悲伤这两种极端情绪的距离,像是开一扇门,关一扇门一样的近。




  「也祝你幸福,韵柔。」

  我只是抱着她,抱着她。













  好景不常,故事从此起了绝大的变化。

  转机,就在这之后,转了机。














  -待续-














                  * 祝全世界都幸福!*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23)
时间: Thu Aug 1 02:56:17 2002






  因为那鲁湾的旋律一直在脑子里盘旋,因为韵柔那一句「祝你幸福」像戴着耳机

  听音乐一样的重复播放着,让我有了一个「为她写首歌」的念头。




  那天在沙仑海边的情景,一群人往大海喊着「祝全世界都幸福」,那样的画面,

  这一生可以看得见几遍?我不是一个喜欢洒狗血的人,但面对这样感动人心的一

  刻,我的眼泪几乎要溃决。



  后来,在离开沙仑之前,韵柔说了她的故事给我听。

  她说,她一生中有两个男人对她来说,像是钻石一样珍贵,像是生命一样重要。

  三个人如胶似漆的相处在一起,为友情的诚挚与永恒做了一个最好的解释。


  他们是她的大学学长,从她进到学校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像哥哥一样的照顾她。

  大学时期的每一部电影,每一次旅行,甚至每一个伤心难过的夜晚,每一个等待日

  出的天明,他们三个人,总不会有一个人缺席。



  她以为,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一辈子都会像在一起的时候一样美好。



  但是,当爱情介入了纯友情的世界里,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爱上了其中一个男孩子,很深很深的爱上了。

  她知道另一个男孩子也喜欢她,只是不说破而已,她也知道她深爱的人不会跟她在

  一起,为的只是不想破坏三个人的关系。


  人性当中,嫉妒与偏激像是两把利刃,你永远都不知道何时会挥舞起,更不知道凶

  手竟然是自己。



  有一天,她深爱的那个男孩子突然间消失了,另一个男孩子也同时不知去向。

  她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就连他们的家人,都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有交代,请你不要再来找他。」

  总是这一句话,让她没办法知道他们的下落,日复一日,她因此而颓丧。




  她说着,我听着,像海浪打着,沙滩受着。

  我几乎可以感受到她的哀伤,一种无能为力却又不想放弃的抵抗。





  「总会有一天得到答案的,韵柔。」

  我轻拍她的肩膀。


  『是吗?如果我等不到那天怎么办?』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我相信。」

  『为什么你相信?』

  「因为真爱存在啊。」




  我知道,我跟韵柔之间不会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就更别谈进两步或进三步了,但

  我希望,在我可以做得到的范围内,我必须拿出证明,因为真爱存在。





  回到家之后,我依着这一晚的感觉,拿出已经好久没有碰过的纸笔,写下了我为她

  所做的,也是我这辈子的第一首歌。










                    你说着,我听着
                  像海浪打着,沙滩受着
            你的忧伤大于快乐,连彩虹都只剩一种颜色


                    我听着,你说着
                  像晚风吹着,发丝飘着
          就因为爱没有规则,所以心痛了,死了,回不去了



                但是我存在着,一直存在着
            任何痛苦的负荷,我陪着,你不会孤单着
                    在你最无助那一刻


                我真的存在着,一直存在着
            不管时空的区隔,我守着,静静的,我守着
                因为我陪着,我守着,你,值得






  我为这首歌取名为「证明你值得」,不仅是要证明真爱的存在,更要证明她值得我

  去努力证明。


  只可惜我不会写曲,这首歌一直停在只有词,没有曲的情形下有好一段时间,我也

  就一直没办法让韵柔听到这首歌。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也就在这一件事情之后,这首歌才进入谱曲的阶段。

  但是,如果写曲一定要以这件事情为起始,我宁愿它不要发生。



  这就是我所谓的转机。






  那天,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几天前大家就约好,要一起去划船烤肉,到郊外踏青,好几个大学同学,再加上邱

  心瑜,邱心苹,汪学伟,雨声跟他的富贵,还有我跟韵柔。



  烤过肉的人都知道,男生是最命苦的,除了要生火之外,还得负责烤出好东西给女

  生吃。


  但是女生在干什么呢?

  女生的工作就是坐下来研究化妆品,讨论八卦,比赛体重跟青春痘的大小,还有骂

  男生把肉烤的很难吃。



  我不敢相信在我心中有如天使,近乎女神一般的韵柔,竟然会跟邱心瑜这一家伙女

  人家们打成一片,甚至有说有笑,难道她听不出来邱心瑜虽然脾气稍改,却也依然

  是个不修边幅的女人吗?再加上她那个伶牙俐齿的妹妹,简直像个黑社会。




  「你可不要把我家韵柔带坏了啊。」

  趁秋刀鱼来拿她已经烤熟的鸡翅时,我忍不住提醒她。


  『你们家韵柔?我倒要去问问她是谁家的。还有,你刚说带坏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算我多嘴。」

  『韵柔现在在我手上,谅你也不敢多嘴,来,给我撒上一些胡椒粉。』

  她指着她的鸡翅膀,一付大少奶奶一样的使唤着。











  后来,这一次烤肉活动最后一个到场的人,走到邱心瑜旁边向她打招呼的时候,所

  有的一切真相大白。



  原来,让韵柔苦苦找寻,几番落泪的那个人,就是邱心瑜的男朋友,汪学伟。















  -待续-

















    * 当事情有了转机,不一定是坏事,但人总会担心,接下来发生的事。*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24)
时间: Thu Aug 1 04:58:12 2002






  事情发生之后,感觉好像连天都变了样。

  虽然物未换,星未移,但是这一切好像是一场闹剧,身在剧中的每一个角色,似乎

  都忘记自己原来所扮演的到底是谁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没有一个人反应得过来,所有正常的情绪一下子被搅乱,生活

  中的一切都模糊了方向。



  首先发生变化的,除了我跟韵柔之外,就是邱心瑜。



  我从来没有见她这么伤心过,也从来不曾看她这么憔悴,好像一场横祸夺走了她所

  有的知觉和感觉一样,一副人体空壳,整天在我眼前飘荡。




  她开始每天到我家附近的海边,一个人坐在小沙丘上,静静的望着淡水河流向大海

  的那一端,偶尔,她会带着纸笔,在纸上拼命的画,拼命的画,我不知道她在画什

  么,但光是她落寞的背影,就够让我难受的了。



  「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

  我走到她旁边,学她盘腿坐下。


  『看海啊。』

  「有心事,你可以跟我说啊。」

  『没有。』

  「如果没有,为什么哭?」

  我拿出面纸递给她,顺手拨拭她脸上的泪珠。


  『阿哲,别理我,让我一个人吧。』

  「好,面纸你留着,我想你用得到的。」




  每一次她一个人坐在海边,她就会待到天黑。

  咖啡厅里的工作结束,她开始喜欢一个人走路回家。曾经在店门口看见汪学伟的黑

  色宾士,曾经看着她跟汪学伟之间的拉扯与冲突,但是她始终没有上车,她的交通

  工具变成了自己的双脚,夕阳陪伴着她回家。



  有时候,我会载她一起回家,她从不啰嗦半句话,安静的坐在后座,手也只是摆在

  大腿上,我担心她会掉下去,试着把她的手往前拉,但她并不领情,只是淡淡一句

  『不需要。』,拒绝了周遭所有的关心。




  韵柔也一样。

  汪学伟好不容易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她像是将要溺水的人一般,对她来说,

  这一片汪洋当中唯一的一根浮木,除了汪学伟之外,其他的飘流物都救不了她。



  她开始拒绝我的邀约,她开始减少跟我见面的机会,她开始足不出户,也开始把自

  己封闭在一个除了汪学伟之外,没有人进得去的世界里。


  仿佛这世界的一切再美好个数百倍,都不足以比上汪学伟的轻轻一瞥。





  我的证明顿时失去了动力,像一颗寿命将尽的电池,只剩下些微能点燃自己努力去

  尝试的光。


  我每天都会到韵柔家,韵柔的妈妈待人很和善,但她的身体不好,虽然行动方便,

  但不适合长时间的活动。


  她对我说,韵柔遗传了她的体质,身体状况也很差,常有头痛欲裂的情况发生,她

  的爸爸又长年为了生计在国外做生意,待在台湾的时间并不多。



  『这几天,柔儿为了学伟的事,一天到晚把她自己关在房间里,我实在很担心。』

  韵柔的妈妈皱着眉头。


  「伯母,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

  『谢谢你了,阿哲,韵柔也常夸你是个不错的男孩子。』



  在韵柔家里,我并不能为她做些什么或帮上什么忙,顶多只是替她们母子俩买晚餐

  或宵夜,韵柔总是不断的要我不需要担心她,但我看她每天都定时服用药物,给我

  一种不好的预感。





  汪学伟并没有因为事情爆发而改变他逃避的做法,纵使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逃避,

  他还是对韵柔保持着绝对的距离。


  曾经在我家楼下,我看见汪学伟一个人站在那儿,好像在等着邱心瑜,一把无名火

  愤由衷烧,我恨不得马上给他一拳。



  「你为什么不见韵柔?」

  我上前逼问他。


  「事情并没有这么单纯,不是我不见她。」

  「你他妈找这是什么理由,谁听得懂啊?为什么你能忍心看一个这么深爱你的好女

  孩不断的伤心难过,只是为了见你一面?」

  「我说了,事情的来由你们根本不清楚,不是你们想像中的单纯,不是我不想见她

  。」

  「我不相信见她一面这件事对你来说有多难。」







  后来,他拉着我跟心瑜上了他的车,把我们载到一个墓园。


  「你们要我给一个交代,我就给你们一个交代。」

  在下车之前,他很无力的说着。



  他带我们走到一个墓碑前面,上面有张男孩子的照片,照片下刻着一个名字。



  「谢安本,他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他跪在墓前,低着头说着。



  谢安本是他的同事,也是他从国小到大学这一段求学过程当中,从不曾分开的好朋

  友,韵柔所说的那两个男孩子,也就是他跟汪学伟。


  半年前,韵柔的生日那天,他们约好了要为韵柔庆生,但在这一天之前,谢安本接

  到了公司的调职令,要把他调到英国总公司去当主任设计。


  这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来说,确实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安本是我害死的。」

  汪学伟讲到这里,趴在墓前痛哭失声。




  就在下班的时间即将到来时,汪学伟赶出了当天最重要的一个设计案,但为了这个

  Case已经好几天没睡好的他,请谢安本替他把设计稿送到委托厂商去,为的只是要

  趁机会待在办公室里小睡一会儿。



  怎么算都没算到,谢安本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那家厂商所在的大楼烧了一场无名火,带走了十多条人命,包括了谢安本的。





  我终于知道汪学伟为什么一直不肯见韵柔?因为谢安本的关系。

  谢安本在知道自己要调职之后,买了一个戒指,他打算在韵柔生日当天,向韵柔表

  示自己的心意。


  面对好朋友的幸福,纵使汪学伟知道韵柔喜欢的是自己,也纵使明白自己也深深爱

  着韵柔,带着最衷心的祝福为她跟安本祈祷,自然是身为好朋友的责任与义务。


  但是,谢安本就这样走了,汪学伟一直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他的好兄弟,他一直自责

  着,谢安本是替他断送了一条命,也断送了他与韵柔之间的幸福。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样一段故事,就像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亲朋好友的死去一

  般的痛苦,看着汪学伟趴倒在墓前的哀伤痛哭,我几乎要崩溃在自己的同理心当中

  。




  那天晚上,邱心瑜在汪学伟崩溃之后,也接着在小沙丘上崩溃。

  她买了一大堆酒,一个人坐在漆黑的沙丘上狂饮着。


  『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时候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分手吧,学伟,你的幸福不在我手中

  。』


  我一直记得她在墓园里所说的唯一的一句话,分手两字在情人眼里耳中都是如此伤

  人刺耳的话,她竟然说得让旁人也同时感觉到她面对分手的痛。



  我看着地上一打有余的啤酒罐,以及另一瓶早已经见底的玫瑰红,我实在不忍心看

  着心瑜这样继续自残下去。



  但是,我怎么也拉她不走,她只是拼命的往沙丘里挖,沾满了湿泥土的双手挖出了

  一个十几公分深的洞,她把玫瑰红的酒瓶放进去,嘴里念念有词的拿出纸笔,不断

  的写,不断的说。



  『明天天亮之后,一切海阔天空。』

  『明天天亮之后,一切海阔天空。』

  『明天天亮之后,一切海阔天空。』



  「心瑜,你在做什么?」

  『不要管我,让我写,让我说,把所有心里的痛苦,把我所有想说的,都埋到这个

  瓶子里头,因为我已经没有寄托了。』




  我知道她已经醉了,她开始话也说不清楚,动作也大了许多。

  后来,她终于累倒了,躺在沙丘上一动也不动,只剩下一丝丝的力气,嘴里还念着

  模糊的话语。


  我把她背起来,才发现她不像想像中的那么重。


  在楼梯上,她靠在我肩膀上的脸,轻轻碰触到我的脸,我感觉到一阵湿润,在我的

  颊边磨擦着。



  「你这家伙,连哭都不让别人看见。」

  我轻声的说着,离我家只剩几步梯头了。











  『阿哲....早知道....我爱你就好了....我爱你....好了....』

  在我正想打开门锁的时候,我听见,她这么说。
















  -待续-















              * 明天天亮之后,一切海阔天空。*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25)
时间: Sun Aug 4 19:25:54 2002






  过了几天,邱心瑜行尸走肉的日子似乎有那么一丝丝回复朝气的现象出现。


  她开始把我不小心越位的鞋子摆回规定的位置里,电视时间也开始继续严格的执

  行,就连她妹妹这个局外人占用了我的电视时间,她都会冷冷的说「把电视关掉,

  把遥控器摆到李元哲的地盘。」



  在咖啡厅里打工的时候,我们的工时常常是重叠的,所以不是我载她上班,就是她

  等我一起下班。


  但奇怪的是,她不会跑来跟我说『载我回家。』,她只会一个人坐在店里的角落,

  看着她的吴淡如,听着她的张学友,等我下班时间一到,她会收拾好东西到车子旁

  边等我。



  我问她,汪学伟有没有跟她连络,她只说了一句『看路』。




  她跟汪学伟分手之后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周星驰电影《齐天大圣西游记》里的那个

  正常的唐三藏一样,讲话几乎不超过五个字。


  在咖啡厅里,她点单,我做单,当她把单子夹在待作线上时,她只会说『拿铁三』。

  在家里,她看电视,遥控器在她妹妹手上,她遇见不想看的节目,只会说『转台』。



  我常常担心这样的情绪维持久了,是不是一个人的性情也会跟着变?



  随着一切无感,情绪起伏几乎呈一直线的不痛不痒,到小沙丘上写东西,然后丢进那

  个玫瑰红的瓶子里,变成她唯一有表情,有感情流露的动作。




  有一天,她突发奇想的赤着脚走去,跛着脚回来,她的脚底被玻璃碎片割了一条裂缝

  ,公寓的楼梯和家里的客厅,都沾满了她的血。


  邱心苹很紧张,因为她很害怕看到血。

  我帮心瑜上药包扎的时候,明明洒上了刺激性的双氧水,但她的表情却依然木桎如空

  。










  这天夜里,八里下着好大的雨。

  我刚挂掉韵柔的电话,她的声音,她的语调让我觉得好难过,因为汪学伟依然不去面

  对她,这对她来说几乎是一种濒临崩溃的伤心。



  我连上BBS,打上了新注册的penguin,信箱里有几封不认识的人寄来的信,我没有心

  情去看,一一的把它们都删除。


  我进到diary版,按下ctrl+p,试图在一层层的难过、痛苦中找出一些适合的字眼,

  可以打上白色的字填一填黑色的萤幕。


  或许黑色的萤幕,像是我黑色的心情吧。

  但是我怀疑,白色的字,可以把心情漂白吗?



  经过一番努力,发生的这一切历历在目的反覆上演,这剧中的角色,几乎没有一个人

  不掉眼泪,但是那些眼泪,却换不了任何一个白色的字。




  这时萤幕右下方的MSN系统闪烁着,它告诉我有人上线的讯息。

  因为MSN上的昵称可以随时变换,所以我一时还没有看出来上线人是谁,只看到昵称

  栏里不到五个字的昵称:『海阔天空』。






  海阔天空:还没睡?


  金鱼、物理、西雅图:喔!是啊....


  海阔天空:睡不着吗?


  金鱼、物理、西雅图:是啊....心情很糟....


  海阔天空:我也是....


  金鱼、物理、西雅图:你已经心情不好很久了。


  海阔天空:怎么样才能让它好过来?


  金鱼、物理、西雅图:你终于讲话超过五个字了。


  海阔天空:那我重讲。


  海阔天空:怎么样才能。


  海阔天空:让它好过来?


  金鱼、物理、西雅图:你何必呢?


  海阔天空:我很伤心。


  金鱼、物理、西雅图:看得出来,你的伤心已经装满一瓶玫瑰红了。


  海阔天空:你知道?!


  金鱼、物理、西雅图:怎么会不知道?


  海阔天空:总有一天。


  海阔天空:当我把它。


  海阔天空:挖出来时。


  海阔天空:那就表示。


  海阔天空:我已经好了。


  金鱼、物理、西雅图:你何必一定要这样?


  海阔天空:因为我。


  海阔天空:不知道。


  海阔天空:怎么样。


  海阔天空:好起来。


  金鱼、物理、西雅图:我有一个办法,但是曾经被推翻过。


  海阔天空:说说看。


  金鱼、物理、西雅图:时间,以及另一个爱你的人。


  海阔天空:.....


  金鱼、物理、西雅图:你也想推翻吗?


  海阔天空:不。


  海阔天空:我想试试看。


  金鱼、物理、西雅图:想不想知道,推翻我的人怎么说?


  海阔天空:嗯。


  金鱼、物理、西雅图:她说,时间,只能证明爱的深浅。


  海阔天空:她说的。


  海阔天空:或许没错。


  海阔天空:但是这。


  海阔天空:有条件。


  金鱼、物理、西雅图:什么条件?


  海阔天空:除非她。


  海阔天空:能确定。


  海阔天空:自己真的。


  海阔天空:爱着他。


  金鱼、物理、西雅图:.......她是爱着他。


  海阔天空:但是我。


  海阔天空:却发现。


  海阔天空:我其实。


  海阔天空:不爱他。


  金鱼、物理、西雅图:怎么说?


  海阔天空:不知道。


  海阔天空:可能是。


  海阔天空:一种习惯。


  海阔天空:也可能是。


  海阔天空:一种错误。


  金鱼、物理、西雅图:听起来你好像想通了。


  海阔天空:并没有。


  海阔天空:因为我。


  海阔天空:不能确定。


  海阔天空:我想的对。


  海阔天空:还是错。


  金鱼、物理、西雅图:......


  海阔天空:阿哲。


  金鱼、物理、西雅图:我在。


  海阔天空:你说,半夜里的沙滩上,是什么景象?


  金鱼、物理、西雅图:你超过五个字了。


  海阔天空:我想去,你愿意陪我吗?







  她跛着脚,从房间里一跳一跳的出来,她戴上了有色眼镜,似乎是不让我看见她哭肿

  的眼睛。


  我背着她下楼梯,她的发香与鼻息一丝丝的飘动。




  『我重吗?』

  「不会。」

  『我麻烦吗?』

  「不会。」

  『我任性吗?』

  「不会。」

  『我现在可以哭吗?』




  在往沙仑海滩的路上,她抱着我痛哭失声,我没有阻止她的眼泪崩溃,我只能一直告

  诉自己不能哭。




  我没有把那一天我跟韵柔在这里大喊「祝全世界都幸福」的事情告诉她,因为那是专

  属于我的回忆。


  我只是静静的陪她站在沙滩上,看着海浪一波一波的打上她已经受伤的脚,听着她一

  句一句的狂喊。




  『我要幸福。』















  -待续-
















                  * 海阔天空,我要幸福。*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26)
时间: Mon Aug 5 01:21:27 2002









  时间停不下脚步的向前跑着,桌上的日历不知不觉的拿掉了写着July、August两

  张美丽的风景照,它代表着六十二天的光阴,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记得一个月前,我带着晚餐,高高兴兴的按着韵柔家的门铃,却迟迟没有人来应

  门的时候,她的邻居告诉我,她跟妈妈出国去找她爸爸了,大概要好一阵子才会

  回来。





  带邱心瑜到沙仑那一天之后,我们天天都会在MSN上面对话,尽管我们的距离只隔

  了一道墙壁,但我却觉得很温馨。


  心瑜一天一天的慢慢恢复,但是速度很慢,她讲话的字数从少于五个字,到现在

  的不到十个字,给人的感觉虽然还是很冷,不过表情丰富了许多。


  因为邱心苹学校即将开学,她趁着这个机会陪着妹妹一起回到她台南的老家好几天

  ,一方面回家看看爸妈,一方面治疗心里的伤。


  几天没有她的声音,MSN上没有她的讯息,咖啡厅里没有她忙里忙外的身影,我竟然

  有点想她。




  汪学伟的事业慢慢的爬上巅峰,他成功的推出了一个饮料的广告,一天在店里无聊

  翻着企业型杂志,居然看到他的报导。


  我曾经打过电话给他,要他无论如何去看看韵柔,谢安本的死不是他的错,韵柔需

  要他实质上的帮助与安慰。


  他给我的答案依然让人灰心,但我听得出他无法跨越心理层面障碍的无奈,他只是

  很真诚的向我说谢谢。






  九月天,在我的感觉里是橙色的。

  我喜欢九月的原因,除了它是我诞生的月份之外,另一个奇怪的原因是它莫名其妙

  的让我觉得舒服。


  心瑜回到台北那天,我正在晾衣服。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她正在台北车站,问我要不

  要吃晚餐,她可以顺便买回来。


  我很吃惊的问她「你吃错药了吗?」,但我应该料想到她的贴心通常都是有交换条

  件的。


  她说:『没啊,我好得很,只是我不太想等捷运,我想去喝杯咖啡,我在诚品咖啡

  等你,我们一起买晚餐回家吃。』




  过了几天,接近我的生日,我奇迹似的接到韵柔的电话,当我在店里忙得不可开交

  的时候,我只能看着手机在台上响着,因为振动提示而摇摆着它小小的身躯,来电

  者韵柔两字不停闪烁着,似乎在催促着我「快接!快接!」。



  后来韵柔留言告诉我,她想见我,在西雅图咖啡厅。





  心瑜在回家的路上,嘴里哼着听不清楚的歌,我不知道她在唱什么,不过只要是人

  大概都听得出来,她不会唱歌。




  「你心情很好?」

  『没有。』

  「可是你在唱歌耶。」

  『不行吗?』

  「唱什么?」

  『要你管!』

  「讲来听听不会怎样吧。」

  『看路。』



  后来到家之后,我才听出来她在唱一首没有人知道的歌,「证明你值得」。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首歌?」

  我抓着她的手问。


  『你自己放在桌上,我不小心看到的。』

  「你会作曲?」

  『我会钢琴,这次回家无聊,试着用钢琴弹弹看而已。』

  「会钢琴就会作曲?」

  『会钢琴就会弹和弦。』

  「你可以再唱一次吗?」

  『不要。』

  「不然你教我唱!」

  『那是写给谁的?韵柔吗?』

  「对!教我唱好吗?」

  『她是汪学伟的。』

  「我知道,但这是我答应她的,求求你!」

  『看心情。』



  我不知道她的看心情是看怎样的心情,但我想想还是算了,求她没用,不如靠自己。










  我到西雅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韵柔坐在她的老位置上,她见我进来,指了一指我的老位置,拿了纸笔给我,要我到

  里面去坐。


  一个多月没见,她的脸色很差很差,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谢谢你,阿哲。』

  一切回到相识那天一样的情景,不同的是,她先写纸条给我。


  「谢什么?」

  『之前一阵子,你时常到我家来照顾我,谢谢你。』

  「不谢,我也只能这么做。」

  『其实今天约你出来,是要给你一个东西的。』

  「什么东西?」

  『等会儿你送我回到家之后,我会拿给你的。』

  「嗯,好。」

  『说完了谢谢,我想跟你说抱歉。』

  「为什么要抱歉?」

  『在我要给你的东西里面会有答案,现在送我回家好吗?』

  「这么快?」

  『对不起,因为我身体不舒服。』



  她勉强挤出一些微笑,指了指门口,扬着眉对我示意着。



  我跑出吸烟区牵着她,但她轻轻的拿开我的手。

  『我自己走就好。』


  我看见她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以前乌亮的长发现在却失去了光泽,额头上布满了

  大小汗珠,脸色几近苍白,我不禁觉得奇怪,韵柔到底怎么了?


  当我还在想着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虚弱的时候,她正在推开西雅图的玻璃门,

  下一秒钟的情景,一瞬间让我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韵柔从急诊室被转到脑神经科,韵柔的妈妈也在这个时候赶来,我们全然不知道韵

  柔到底是生了什么样的病,拼命的追问医生跟护士,他们却只是说:


  「这位小姐因为急发性癫痫被送到医院来,但这种情形有很多,我们无法马上确定

  ,我们已经安排X光照射与断层扫瞄,一有结果,我们会马上通知你们,麻烦你们

  不要离开这里。」












  那一天是2001年9月5日,我跟韵柔的妈妈,还有心瑜呆坐在病房外,等着医生告诉

  我们诊断的结果。


  已经待在医院里三天的韵柔,每天要吃比平常重三倍量的止痛药,却依然没有办法

  压制她一天比一天严重的头痛。


  她不时感觉恶心,有时突然让人来不及处理的喷射性呕吐,意识也常在模糊不清的

  情况下,甚至有昏迷的现象。


  后来医生使用了最先进的磁振照影之后,他走到我们面前,告诉我们韵柔诊断出来

  的病症。





  「之前的X光片以及电脑断层的结果出来之后,我们曾经怀疑过她的真实病症,她的

  脑内压相当大,也有异常的血管压痕、颅内钙化的现象,磁振照影确定了她的病

  症,我们接连检查了她身体其他的部份,没有发现其他异常。或许我说的你们不

  太清楚,简单的说,她有星状细胞瘤,也就是所谓的原发性脑瘤。」














  -待续-















                      * ......... *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关于听笨金鱼唱歌(26)医学知识的部份
时间: Mon Aug 5 01:26:37 2002









  是我国小同学,日前刚从高雄医学大学医学系毕业的施祥耀热情赞助。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27)
时间: Fri Aug 9 03:07:37 2002






  我突然觉得时间变得很慢,很慢,慢到我似乎已经身在两千零一年的最后一天,

  而身边所有的人都还在橙色的九月里一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每天都在想,为什么这种时间感与现实的区

  隔会这么大?有时候想着想着,会忘记自己在骑车,忘记身后有个每天跟我一起

  上班的邱心瑜,也忘记路口有个许久未修补的大窟窿。


  常常都是邱心瑜往我的安全帽上重重一拍,我才可以闪过。



  咖啡厅里的工作,我开始出错,一蹋糊涂的结果,心瑜都静静的帮我收拾,有时地

  上的玻璃杯碎片我也忘了清除,客人踩到吓了一跳,店长骂我办事不力。

  三楼要的冰摩卡,我送到二楼,一楼露天桌要的下午茶蛋糕,我给他乳酪,二楼的

  化妆室每天都要打扫,我只清了男用厕所。



  带着身上所有的积蓄,我到了南阳街去报名研究所补习班,结果在麦当劳吃完午餐

  ,我整个背包忘了带走,四万块也就这样弄丢。


  我打电话回家求救,妈妈的声音让我差点在电话的这一头痛哭失声,她要我回家好

  好休息一阵子,研究所每年都可以考。


  晚上,在MSN线上的名单,无故多了几个大学时的好朋友,但我并没有回传他们给我

  的讯息,因为每天只有这个时候,心瑜会在墙壁的那一头敲着键盘跟我说话。





  后来我渐渐的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现实的时间产生了区隔。

  因为我已经做好所有难过与伤心的心里准备,甚至已经在那一天下午度过。





  汪学伟终于来到了医院,在韵柔说服了父母亲及在场的所有人,她不愿意接受开刀

  的治疗之后,医生只是要我们好好陪着她,其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汪学伟辞去了他的工作,他每天都在医院里陪着韵柔。

  有时候他会买来一大堆苹果,让我们每个人都有,他则细心的削去苹果皮,磨成苹

  果泥,用汤匙一口一口的喂给韵柔吃。


  韵柔喜欢看书,他买了一大堆女性杂志给她,后来他才发现,韵柔喜欢看的不是杂

  志,而是一些翻译小说,还有藤井树的故事。







  心瑜把她写好的曲拿给我,要我去找富贵帮忙,借一下YAMAHA的钢琴,她才有办法

  教我怎么唱。



  「你现在该教的是汪学伟,不是我。」

  我看着心瑜,微笑着说。


  『如果你不想学,我就不想教了。』





  直到后来我也不知道这首「证明你值得」到底怎么唱,我只知道汪学伟用这首歌,

  在医院里向韵柔求婚了。





  九月,橙色的。

  之所以是橙色的,是因为它不太下雨,也已经没什么台风,所以九月里每天傍晚,

  透过树梢与叶缝间,你会看见一道道橙色的光痕,滴落在茵绿的草坪上。



  我不想去记得那一天是九月几号,但是我记得了。

  我不想去听韵柔在那天对所有人说了什么,但是我听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她一个人独自去承受那些即将要失去所有的悲恸,她勇

  敢的程度,让所有人都为之心碎。



  她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轻语,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心瑜,她自己的好友们,以及她

  的先生汪学伟。


  当汪学伟靠近她嘴边的同时,她示意着要所有人离开病房,并且在汪学伟离开之前

  ,不要进去打扰她。




  『祝全世界都幸福。』

  她在我耳边轻声说着的,是这一句轻易撕碎我心口的话。






  一个多礼拜之后,戚妈妈带着韵柔的骨灰,以及她所有的行李,要汪学伟载她到海

  边去,把骨灰撒向大海这样看似一件凄凉绝美的事,为什么当时在我来说却格外的

  刺眼?



  当骨灰飘扬在海与天之间,我第一次看见汪学伟哭到没办法说话,他重重的跪在满

  是礁石的地上,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喜帖,没有多久时间,

  喜帖上满满的都是他的泪。



  心瑜靠在我的肩膀上,她终究也止不住哀伤的泪水。



  我拍了拍汪学伟的肩,点燃了这近三个月来的第一根烟,递给他。

  他向我借了打火机,把喜帖烧毁,黑色的纸灰也被海风吹走,随着骨灰撒向另一个

  属于韵柔的世界。





  戚妈妈搬离了台湾,到了新加坡戚爸爸工作的地方。

  在上飞机之前,她拿给我一包用牛皮纸袋包着的东西,上面贴着新加坡的邮票,写

  着的是我家的地址,以及我的名字。



  『这是韵柔要我交给你的,她要我转达一声谢谢你。』



  那里面是一封信,还有一卷录音带。








  阿哲:


  先向你说声对不起,我跟妈妈临时决定要到新加坡找爸爸,这一个月来谢谢你每天

  的照顾,没向你说一声就离开,我很抱歉。


  新加坡是个好地方,空气与环境都跟台北有天壤之别,我真希望你现在就在我身边

  ,我们可以手牵手一起走遍这里所有美丽的景点。


  我想问你一个很自私的问题,如果我选择了跟你在一起,但心里却还是想着学伟,

  你会愿意跟我交往吗?如果我们在公园里手牵着手散步的时候,我却幻想着你是学

  伟,你会恨我吗?


  我想,你是会的吧。所以我不能选择跟你在一起,因为爱情里一旦有了自私,就永

  远不会有结果的。


  我不知道这封信多久会到你的手上,但我想请你答应我,这封信里有一个秘密,你

  一定要替我保守住,好吗?


  我就当你先答应了,我才能很放心的告诉你。


  前些日子在台湾做的全身检查报告,在妈妈看见之前,就已经被我先从医院里拿走

  了,我知道自己的脑袋里有会伤害我的东西存在,但医生告诉我他不能确定那是什

  么,但是我有预感,自古红颜多薄命这句话,可能会在我身上应验。


  虽然你不一定认为我是红颜,但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你就免为其难的点点头

  ,好吗?





  我喜欢你,阿哲,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天使,就像我是你的天使一样,只是不同

  的是,我是你的西雅图天使,你却是我生命里唯一一个不求任何回报的天使,我住

  在你生命中的西雅图,而你住在我心里的最深处。


  我恨上帝要把人对爱情的感觉分成喜欢与爱两种,因为这让我很明白,却也很痛苦

  的不能对你表示我的感情,因为我深深的喜欢你,但却深深的爱着他。


  好痛苦,你知道吗?

  当我每次看见你一个人从我家巷口骑着机车离开的时候,我都会问自己,我这么做

  对吗?我每天都期待可以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说笑的表情,但我却更希望可以听

  见他的声音,看见他说爱我的表情。



  因为喜欢与爱永远不一样,所以我们终究还是没有牵手的机会,是吗?

  喜欢与爱什么时候可以一样,我就什么时候可以偎在你身旁。



  我好糟糕,阿哲,我不断的问你真爱在何方,却没想到真正爱我的真爱,却早已经

  出现在我身旁。






  夜深了,阿哲,正在台湾的你,现在应该正在美梦当中吧。

  我录下我的声音陪你,因为即使我爱着他,我依然希望我深深喜欢着的人,可以永

  远都不孤单。




                                        柔

                                        2001/08/20 03:57









  看完信,我试图忍住我的悲伤。

  但当我播放录音带那一刻,泪水轻易的夺眶而出。















  『小男孩,喜欢我,请你不要告诉我,我知道,我明了,因为我心已属于你,我喜

  欢你,只是不敢告诉你,海枯石烂,我永远都不离开你,那鲁湾,那鲁湾,那鲁

  湾,那鲁湾,那鲁湾,那鲁湾,那鲁湾,伊呀那呀嘿。



  阿哲,这首歌是你教我的,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也深深的谢谢你。

  祝你幸福,祝全世界都幸福。』
















  -待续-















          * 我住在你生命里的西雅图,而你住在我心里最深处。*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28)
时间: Sun Aug 11 03:25:15 2002







  「谢谢店长。」



  在咖啡厅打工的最后一天,十一月份的到勤卡已经打到最后一格,店长收回了我

  的制服和围裙,另外交给我十一月份的薪水。


  「阿哲,在我的店里工作过的员工,在离开的那一天,我都会亲自交给他最后一

  份薪水,除了表示一种相互的感谢之外,最主要的,是我在薪水袋里放的一枚

  特别的纽扣。」

  「纽扣?」

  「是啊,这些纽扣是我每半年一次到巴西买咖啡豆的时候带回来的,它是咖啡豆

  做的,整个巴西只有一个地方买得到,他们告诉过我这种纽扣的名字,但是我

  一直没能把它记下来,因为我自己为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 Dream fastener.」

  「Dream fastener?梦扣子?」

  「你要这么翻译也行,我取这名字的意义,是来自扣子上特殊的羽毛雕,它给我象

  征梦想飞行的感觉,所以我自己叫它Dream fastener。」

  「这名字取得好,谢谢店长。」

  「祝你当兵顺利了,阿哲。」



  我步出咖啡厅,向里面的同事挥手道别。

  今天心瑜没有上班,她正为了第二部份的毕业论文伤脑筋。




  时间一声不响的推进到十一月,台北冷了。



  下了认命去当兵的决定,是在一个月前,雨声开着他买的CRV,载着富贵到我家楼下

  拼命按喇叭,结果被楼上的邻居丢盆栽抗议那天决定的。


  看见雨声被丢盆栽跟下决定去当兵有什么关系?

  没有,完全没有关系,只是很碰巧的在我下决定的当时雨声跑来找我而已。



  他问我为什么突然要去当兵?很多还在医学院念五年级的同学都知道要怎么逃避兵

  役,打个电话花点小钱请吃一顿海产就可以靠人情买张免役证明了,为什么要花两

  年的时间去那种幼稚无聊的地方?


  我只是笑一笑,并没有回答他。因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当兵,而原因是

  他连听都不想听的。


  我对人生的另一种领悟。



  领悟这种东西对雨声来说等于是教训的累积,但他乐天的个性使他对教训的定义范

  围变得狭小,因为他得到的教训,都会认为那是所谓的不小心。


  但我不一样。

  我之所以会说是「另」一种领悟,原因有很多,但要总结出一个可以用嘴巴去表达

  的说法却令我口结。



  大概是韵柔的死给了我一个领悟的起点,而她走了以后所发生的一些事变成了所谓

  的细节,以及自己去思考揣想定义后所得到的一些答案让我有了这所谓的另一种领

  悟。



  韵柔死后没多久,心瑜生了一场病。

  我每天载她到学校去上课时,总会听见她在后座闷着口鼻严重的咳嗽声,下午载她

  下课回家总得替她倒水盯着她要吃药,因为她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一天晚上,雨下得很大,她高烧不退,从八里要把她载到医院有一段很远的距离,

  所以我决定要去找医生来看她。


  但是她拉住我的手,要我去拿毛巾包着冰块来敷在她的额头上。


  『我的身体我很了解,我妈都是这样治我的高烧的,明天睡醒一定会好。』

  她这么跟我说。


  整夜我都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直到我累到睡着,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双脚

  麻得不听使唤,低头一看,原来她躺在我的腿上。




  晚上的MSN线上,她很少出现,因为她的毕业报告越来越多,不过当她忙到半夜,功

  课到了一个段落之后,她会来敲敲我的门,问我睡了没有,她想邀我到顶楼去聊天

  吹海风。



  她跟几个月前完全都不一样,我甚至可以看见她的改变。

  当初她明定的家里的界线,她全部都拆掉了,电视遥控器似乎变成我的一样,每当

  她要转台之前,她都会问我「我们看别台好不好?」,我买的大瓶纯吃茶也不再需

  要一次喝光它,因为我已经可以把它放在原本属于心瑜的地方,甚至有时洗衣机里

  我的衣服忘了去晒,当我猛然想起时,那些衣服不但已经是干的,而且还已经折好

  放在我的床上。鞋柜里不再有分界,我的鞋子也常摆在她的高跟鞋旁边,只不过画

  面不太搭调。




  令我最吃惊的一件事就是嘻嘻的鱼缸。

  我一直没有发现鱼缸变大了,也不知道嘻嘻的饲料也换了口味,我只记得我有一阵

  子忘了去喂它,心想金鱼几天不喂死不了,没想到嘻嘻却换成心瑜在照顾,而且还

  帮它搬了新家。



  『你不用想太多,我只是觉得鱼缸太小,放在柜子上不太搭调,我才帮它买个大一

  点的。』

  当我指着鱼缸,用惊讶的表情问她的时候,她这么跟我说。

  而那一天之后,嘻嘻好像变成她的一样,她有时还会发神经跟它说话。




  小沙丘上玫瑰红罐子早就被她塞满了纸条,但是她还是没去挖。

  记得她说过如果她好了,她就会把它挖起来。我本来想去问她,想想算了,她的罐

  子,她的心事,我不方便去管她。





  十月里的一个天气很好的星期天,我刚从咖啡厅打工回来,心瑜在MSN上约我去看电

  影,她有两张同学送的电影票,如果今天不看就过期了。


  「为什么你不当面约我,要用MSN?」

  『我没约过男孩子看电影,我会不好意思。』



  后来我发现她真正不好意思的,是她的发型,因为她去烫了离子烫。



  『好看吗?阿哲。』

  「我想说难看,但是我说不出来,因为我不会说谎。」


  她看着我,笑得很开心。


  『我好了,阿哲。』

  「我知道你好了,我们可以出门了吧?」

  『不是,我是说, 我 、 好 、 了 ! 』


  她笑开了嘴看着我,伸手拉了一拉她刚烫好的头发。

  我花了五秒钟去想她所谓的「她好了」是什么意思,了解了以后,我也对她笑了一

  笑。


  「恭喜你。」

  『谢谢。明天,我要去把罐子挖出来。』

  「你终于想起来啦?我还以为你压根忘了这回事。」

  『不可能忘记的,不可能忘记。』












  -待续-













                * 另一种领悟,另一种故事的结果。*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29)
时间: Sun Aug 11 05:15:32 2002






  我要离开八里了,这个在短时间里有我好多好多回忆的地方。



  我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心瑜从MSN上问我要搭几点的火车,我问她为什么不当面问

  我,而要透过MSN?她说她会不好意思。



  「下午4点33分,自强号。」

  我故意在她的房间外面大声喊,她骂我混蛋。



  隔天,我没有听见小叮当的声音,也没有听见机枪战士的声音,但心瑜一早就自己

  出门了,只留了一张纸条,跟一份早餐在桌上。





  『阿哲,我第一次帮你准备早餐,怎样?我还算是个温柔的女孩子吧!今天有小考

  ,我得早一点到学校刻钢板,下午你回家,我就不送啦,跟你当了半年的室友,

  有一句话想送你:你真的挺不错的啦!』




  看完,我也在邱心瑜的房门上留下了另一张,但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奇

  怪到我不知道要写些什么,所以我只写了「Bye」。




  我第一次打电话给房东,要他来看看我收拾的是不是合他的意。房东约我在公寓楼

  下等,他要退我半年的租金。


  本来契约上的约定,提前退租是不予退费的,但房东坚持要把房租退还给我,我

  左思右想,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直到他们到了公寓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一对已经高龄七十多岁的老夫妇,他们不

  缺钱,只是不想这间房子没人住。



  我即将搬离这个住了半年的公寓,回我高雄的家。因为在十二月的耶诞节前夕,我

  就要入伍了。


  雨声因为天生的脊椎侧弯超过了法定的角度,所以不需要当兵。他找到一个研究助

  理的工作,是以前的学长替他介绍的。他说当研究助理很爽,可以学到实务的经验

  ,还可以跟教授打成一片,明年要上研究所的路已经不再那么遥远。



  雨声还说富贵准备要到国外去深造,如果确定成行的话,他们会先订婚。

  我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这句话从雨声口中讲出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曾经是个情

  场飘泊人的他,竟然有了结婚的念头。


  后来富贵在他的身后补上一句『我就是要嫁给他!』,我才发现,他们的感情很坚

  定,动摇对他们来说不容易。





  看着他们,我想起我跟沁婷。

  沁婷离开我这半年多的时间,说长一点都不长,说短我肯定它一点都不短,虽然她

  当时去意坚决的眼神还很清晰,但我还是偶尔会想起她。


  沁婷念的是外文系,她主修日文,因为她对日本的一切有很大的向往。曾经我问过

  她,日本曾是屠害中国最严重的杀手国家,为什么她还对日本如此的迷恋?


  她回答我:『历史所发生的一切是人类的教训,跟我的迷恋无关。』


  我一直记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所散放出来的气势,因为这样的气势,我深

  深的被她吸引,甚至曾有那么一瞬间,我有过愿意为她的日本崇拜而攻打珍珠港的

  想法。



  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沁婷后来选择的也不是日本人,而是一个喝过洋汤,吃过洋

  肉品的麦克基。


  我不说洋墨水的缘因,是因为我觉得他根本还不知道洋墨水是什么味道。





  我一直没有提到汪学伟,是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韵柔走了之后,他也没有回到他原来的公司,戚妈妈曾经要他到新加坡帮戚爸爸的

  忙,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答应。


  后来有一次在路上看见他的黑色敞蓬宾士,但车上的人不是他。

  我厚着脸皮去问他为什么开汪学伟的车?知不知道汪学伟去哪?他只是给我一个看

  到神经病的眼神,然后一副不可一世的开走。




  我说了这么多,结果我的双脚还站在原地。

  我回头看着公寓,心里有好多好多的舍不得,但是我不知道我在舍不得什么,总觉

  得我好像在找理由,找一个很好的理由要自己再留下来。



  我骑上机车,目的地原本是台北火车站,但却不知不觉的骑到了当初沙仑,那个我

  跟韵柔一起向大海要幸福的海滩。我似乎看见那一群大学生,也看见韵柔,在夜里

  的海滩上嘶喊的情景。


  我又不知不觉的骑回咖啡厅,虽然才一阵子不见,店长一看见我,还是马上端了一

  杯咖啡给我,顺便检查他送我的那个Dream fastener。离开了咖啡厅,我经过以前跟

  沁婷在一起时住过的那条小巷子,弯进去一瞧,发现多了一家莱尔富,对面也开了一

  家全家便利店,巷口那间7-11不再独垄这一个小区域的市场。



  一整个中午我都在骑车,因为我突然想起一个地方。就是韵柔跟我们所有人说再见

  的地方。我站在那个崖上,海风跟那一天一样大,我一个人坐在机车上有些摇晃。

  想起那一天,我不禁有些鼻酸。


  「再见了,韵柔。」

  我擦掉一滴偷偷掉出来的眼泪,终于心甘情愿跟她说再见。




  来到台北市,我的机车没油了,我骑进加油站里加油,却发现这座加油站盖在以前

  汪学伟的公司对面,我看了看那栋建筑物,再看一看那时机车被吊走的地方,突然

  好想大笑几声。


  后来我也骑到了韵柔以前的家,现在已经被另一个家庭进驻,门牌的旁边挂着的姓

  氏是刘。本来戚妈妈种的一些九重葛与白玫瑰,现在已经变成了几株我叫不出名字

  的园艺树。









  逛了这么多地方,就算再怎么留恋,再怎么依依不舍,我还是得离开台北。

  但时间已经超过4:33,我的火车已经走了。



  我把机车骑到运送处,然后另外买了一张票,背着我的大登山背包,拎着我的嘻嘻

  ,在车站大厅呆站着,仰头叹了一口气,「再见了,台北。」。


  『再什么见啊?』

  有人在我耳后喊了一声,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心瑜,装着一副鬼脸看着我。


  「你干嘛吓人?你怎么在这里?」

  『送你啊。』

  「你不是说不送了吗?」

  『我今天钢板没刻完,考试都不会,随便写一写就交了,所以下课得早。』

  「这跟送我有关系吗?」

  『下课早就可以来送你啦,笨!』



  她拉着我,快步地往地下的候车室走去,一面伸手抢过我的票,看了看时间,离我

  的车离站还有七分钟。



  『你会不会渴?我帮你买饮料。』

  「不会。」

  『那你上车后一定会无聊,我帮你买报纸。』

  「不会。」

  『那杂志?漫画?还是你喜欢看书?我有带杜斯妥也夫斯基的书喔,你要看吗?』

  「不要。」

  『那你一定饿了,我去帮你....』

  「心瑜,你那根筋不对啊?」

  『没啊,最后一次可以关心你的机会耶,让我表现一下嘛。』



  说完,她就跑开了,我不知道她到底要去哪里,她这些反常的对话到底是为什么?



  后来,剩下三分钟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回来,我背起行李,拎着金鱼,过了剪票口

  ,听见广播的声音。



  「17:24分,17:24分开往高雄的自强号列车,在第二月台快要开了,还没有上车的

  旅客,请赶快上车。」



  我站在电扶梯上,不时往后看,我不知道心瑜到底到哪去了,但我也奇怪着自己为

  什么要找她?她又没有要跟我回高雄,我替她担心赶不上车子干嘛?



  但在我踩上火车的那一秒钟,我听见她的叫唤声,我竟然有一种兴奋的感觉,而且

  莫名其妙的快速蔓延。


  『这是饮料,报纸,杜斯妥也夫斯基的书,还有面包....』

  「你还真的跑去买啊?」

  『少啰嗦!我不知道你要吃什么,所以我买了铁路便当,你到高雄要搭很久的车,

  在车上一定会饿。』

  「我吃不了那么多啊。」

  『吃不完分给别人吃。』

  「别人我不认.....」



  当我这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她要我转过身去,然后塞了一个东西在我的背包里。



  『在哪里当兵要告诉我,我会去看你。』

  「你怎么....」

  『男生不是都喜欢美女去面会吗?还是你嫌我不够美?』

  「不是,你.....」

  『好了,上车吧,车子要开了。』




  铁路管理员吹着哨子,挥着手,示意着要心瑜后退。

  我上了车之后,心瑜看着我,挥手向我说再见。我以为她会追火车,但是她没有,

  自强号的速度很快,她一下子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为什么我会以为她会追火车?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台北好冷,火车里也是。





  后来,我打开背包翻了一翻,找到了那个心瑜塞到里面去的东西。

  那是个瓶子,玫瑰红酒的瓶子。



  我一直以为里面塞满了她的心事,没想到里面只有一张纸。



















                    『我喜欢你,阿哲。』

















  后来我打电话问她,为什么她不直接告诉我,而要用瓶子里的纸条说?

  她说她会不好意思。














  -End-














                  * 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我?*

                    * 我会不好意思。*





--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后记)
时间: Tue Aug 13 04:30:49 2002






  后记是用来干嘛的?其实我不太清楚,因为我不是写小说的料,也不是说故事的料

  ,但我会把这个故事说出来给你们听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我太闲。



  是的,你们没看错,我真的太闲了。



  下部队之后,我被分发到离我家只有三十分钟车程的炮兵指挥部,位在高雄县大树

  乡,一个当地人称之为「仁美」的地方。


  因为某个学长的关系,我觉得大树乡这个名字取的很巧。他说当初分发的时候被派

  到大树来,他有点错愕。


  「藤井树被派到大树,好像注定的一样。」

  一天夜里,我们许多人在他的办公室里聊天,他这么说。


  我不敢相信我居然会跟他同一个营区当兵,更不敢相信竟然会跟他同一个连队。

  最扯的是,我居然睡在他的上铺。



  他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军人,也是做事最有风格与典范的军人。



  为什么我会这么夸他?我举个例子你们就会懂了。

  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是下部队刚满一个礼拜的晚上。晚点名之后,他把所

  有人都留下来运动运动,做做扶地挺身。



  这一个礼拜里面,几乎每一个班长,排长我都见过了,带队操练的手法与习惯也都

  领教过,几乎每一个班长,排长带队,连上的弟兄就有点不太情愿的感觉,就唯独

  他,被视为所谓的「传说中」。



  当连长离开,他站到部队前面时,队伍中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明显的不一样。变得轻

  松,但不失分寸。


  「照惯例,晚点名我在,那我们就来动一动,新来的还不懂规矩没关系,过几天就

  会习惯了。」

  他站在队伍前面说着。


  「既然照惯例做运动,我也照惯例问一下,身体不舒服的,不敬礼自动出列。」

  他说完,没有人出列。这个问题几乎每一个长官都会问,所以我也觉得没什么两样

  。但当我以为要开始动作的时候,他又说话了。



  「没有人身体不舒服?那心情不好的,一样不敬礼自动出列。」

  心情不好?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问的。而且他的问题对学长们来说,似乎每一个

  人都习以为常,没有人觉得奇怪。


  「最近是心情低潮期的?跟女朋友吵架的?有男性生理周期的?」

  他说完,学长们笑了一笑,但就是没有人会出列。


  「最后一个问题,体能不想做的出列。」


  这时有个学长在队伍里举手说话了。

  「子云,不用问了啦,你带队没有人会出列的。」


  这句话引起很多人的附和,我不敢相信在部队里,居然会有被操还很高兴的情形存

  在。

  他带着我们做体能的同时,还不断的强调,一有身体不舒服的情况,或是撑不下去

  的时候,就自动出列,不需要报备。



  他总是第一个趴下去,最后一个起来。



  曾经有人质疑过他的做法,说他太人性化,而且他的做法不是军人的做法。


  「战场上,你难道要问你的弟兄"不想打仗的自动出列吗?"」这样的问题,连长曾

  经当面训斥过他,他并没有回答。


  当我鼓起勇气问他的时候,他给我的答案是:

  「今天如果中共打过来了,我相信愿意跟着我冲锋陷阵的人,一定比跟在连长后面

  的人要多得多。」






  心瑜到部队来看我的时候,还故意带了他的书来请他签名,但是他当时不在营区里

  ,因为他是传说中的藤井树,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会在哪里出现。



  从当兵当今天这六个多月里,每一次放假的时候,心瑜都会从台北搭车到高雄来等

  我,即使她的毕业论文,学期报告的份量很多。


  记得我还在新兵训练中心受训的时候,我打电话给她,那个时候她正埋首在论文当

  中,当她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进我的耳朵,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在军中收到女孩子写的信,会比收到支票还要高兴。

  在中心受训的一个月里,我一共收到三十八封信,里面有三十三封是心瑜写的,而我

  在中心里的时间只有三十五天。


  三十三封信的内容都是些什么?如果我说内容都是她论文的进度,台北的天气,生理

  期的坏心情,还有学校里的餐厅菜色,你们信是不信?


  头发还没有长出来的时候,我几乎不太敢没有戴帽子就出门去,但她会拉着我,把我

  的帽子脱掉,还很正经的对我说『你是跟我出去,不是跟别人的眼光出去。』


  记得我第一次放假,她一个人搭车到台中成功车站的大门口等我,那时眼前一片人海

  ,每一个阿兵哥久未换上自己的便服,久未呼吸自由的空气,每一个都像是打了一针

  兴奋剂一样,这时的成功车站像是身在收复失土里一样,每个人都在找寻着多年不见

  的亲友。



  当我看见心瑜一个人站在成功车站的功字下面,我想起她在电话里跟我说的话。


  『不管那时候会有多少人,场面会有多混乱,我一定会守在功字下面等你,一步都

  不会离开。』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冲上前去抱住她,我只知道我再不这么做,我一定会后悔。






  我说了,我是太闲了才会说这个故事给你们听。

  因为当兵如果业务量不重的话,时间真的很多很多,多到你会觉得空虚,生命像关

  不起来的水龙头一样。


  心瑜是不是我女朋友?我不知道,相信你去问她「阿哲是不是你男朋友?」,她一

  样会给你『我不知道。』的答案。


  一次,她问我为什么不承认她就是我的女朋友?

  我说我会不好意思。







  完

--



献花 x0 回到顶端 [楼 主] From:台湾亚太线上 | Posted:2005-03-23 08:03 |
Ivon 会员卡 葫芦墩家族
个人文章 个人相簿 个人日记 个人地图 个人商品
特殊贡献奖 社区建设奖 优秀管理员勋章
验证会员
级别: 荣誉会员 该用户目前不上站
推文 x338 鲜花 x14237
分享: 转寄此文章 Facebook Plurk Twitter 复制连结到剪贴簿 转换为繁体 转换为简体 载入图片

下面是引用超级卤蛋于2005-03-23 08:03发表的 听笨金鱼唱歌(转贴):
作者: hiyawu (藤井树) 站内: P_hiyawu
标题: 听笨金鱼唱歌 (1)
时间: Fri Jun 7 02:00:10 2002


.......
我觉得很多东西都是要靠自己的努力一点一滴去得到的



^^
献花 x0 回到顶端 [1 楼] From:台湾中华电信 | Posted:2006-09-10 12:08 |

首页  发表文章 发表投票 回覆文章
Powered by PHPWind v1.3.6
Copyright © 2003-04 PHPWind
Processed in 0.060531 second(s),query:16 Gzip disabled
本站由 瀛睿律师事务所 担任常年法律顾问 | 免责声明 | 本网站已依台湾网站内容分级规定处理 | 连络我们 | 访客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