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教室的時候，只剩他一個人。
他背對著我，站在向陽的落地窗邊，煙在他左手修長的手指間燃著。
因為背著光，加上氤氳，站在夕陽的光圈裡，他迷濛的像一幅印象畫。
聽見我的喘息聲，他回頭。
「妳回來了？我等妳好久了。」轉過身，順手捻了香煙，他溫柔地對我說。
「抱歉抱歉！」我說，極力去壓抑著失控的心跳：「我去買吃的了。因為等一下還要上社團活動。」
「沒關係，」他坐了下來，十指交握地說：「我們開始吧。」
「嗯。」我說，拿出作業來。
他是我的小說課老師，這次的小說作業，我們這組只有我完成。
「我覺得妳的這個部分筆法太過魔幻。」他指著小說段落。
我卻盯著他的美麗手指出了神。他不知道，能和他獨處，對我而言才是魔幻。
九樓的教室，對面的山巒清晰可見。我幻想著自己和他是住在高塔城堡的公主王子。
「嗯。都這麼晚了。」他看看錶：「妳要怎麼回去？」
「搭公車吧。」我說。
想了想，他說：「我送妳好了。」
我們下了山，一路無言。我靜靜嗅著他車上的尼古丁味，和他身上悠悠的淡香。
終於，我們壅塞在橋上。
他開始坐立不安，順手燃起煙來，頻頻看著橋下。
「我下去一會兒。」他說，打開了車門，朝橋墩走去。
縱身躍下。
我心頭一驚，慌忙地搖下車窗。
他卻像根羽毛，緩緩飄落地面。
他走進一家花店，捧出一大把花，交代給鄰棟商業大樓管理員，又一蹬腿，飛回了橋上。
坐回車內，他又點了一根煙，也不抽，將燃煙的左手擱在車窗。
許久，我問：「送女朋友？」
「嗯。吵架了。」他說。
然後是長長的沉默。
前方車陣籠罩著蒸騰的熱氣。我盯著他長長而憂鬱的眼睫，一直猶豫該不該移動五公分的距離，去握住他的手。
然後我醒了。
也許是我的晚熟，一直到大二才在玩暗戀男老師的把戲。
上課時，我只管偷偷素描他的輪廓﹔聽他說話只為了收藏他的聲線﹔也不只一次幻想躺在他身後，手指尖撫弄他裸背的海豚刺青。
深深後悔不知道那個是夢，不然，我一定狠狠吻他。
轉過身再睡，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