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是天生做愛的機器，端乎有無遇上適宜的女子。這句話來自朋友哈士奇的口中。

　　我和哈士奇同是醫學科系的朋友，他是孤僻的男子，即使是自個兒班上的同學也鮮少往來。直到他搬宿到我隔壁棟二樓。我們兩才有正式的交際。因為窗戶都是相隔而開敞的，我常拉開窗子對著他敞開、等房間寬的氣窗喊叫。很快的，從只是在學校裡談論天花病毒的歷史，到不同藥物對普遍性病的影響。從一起吃中飯到深夜飆車吃宵夜。我們這一掛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只是這不是重點。經由氣窗觀看他，才發現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他是個很有性魅力的男子，他長得不夠帥氣，身高也只一百七不到。但是，我們在開放式樓梯間遇見時，他後頭總是跟著不同的女子。從Ａ罩杯到Ｅ罩杯，從身高一百五到身高多他一顆頭的都有。學生的生活裡，只有週五週六會回家一趟，而後週日回外租宿舍。可每個禮拜幾乎都可以看見他帶著四個女人回家，更令人訝異的，那些面孔鮮少重複！

　　在一次會議報告製作，我們一掛人才到了他房間，他的房子擺飾整齊舒適，所有能利用到的空間都利用了，應該敞空的地方也留著一片空白。他拉開衣櫃，拿出四筒一百片裝的ＣＤ片──那全都是愛情動作片。片子上頭都寫著不同的代號──ＯＮＭＳ→Ｒ，ＮＨＭＢ→Ｎ──我們看不懂只好問他。

　　「喔……也難怪你們不知道」他大笑說道：「第一個字母是代表人物，Ｏ是代表ＯＬ〈辦公室小姐〉，Ｎ是護士。第二、三個字母是代表有無馬賽克，ＮＭ是沒有，ＨＭ有馬賽克。第四個字是代表好看程度，Ｓ是高精品，Ｂ是頂好，Ｇ是一般，Ｎ是不好看。接著箭頭後是指不同的表演方式，Ｒ是強姦系列，Ｎ是一般性愛，Ｘ是雜交系列。」我們訝異的說不出話來。

　　他允許我們一人挑三片，看完後再跟他換。之後他從上鎖的抽屜裡拿出只有二十片裝的ＣＤ盒。這是本人自拍的經典作品，一片有三個女人，恕不外借，他詭異的笑道。平均一片有三個面孔，大概有近六十個女人在裡頭。我們拿著這筒ＣＤ，心裡冷冽到悶住胸口。這是經過同意後拍下的，他說道。
　
　　阿爆借了三片，ＯＮＭＳ→Ｒ、ＳＮＭＳ→Ｒ，ＮＮＭＳ→Ｒ，這傢伙有病，共借了ＯＬ系列、學生系列、護士系列各一片，都是無馬賽克的強姦片。

　　他寄給我們一人一張圖檔，一共是一百零八種性愛姿勢，包含女上男下，男上女下，男左女右、女左男右等等。後背式囊括一般的狗爬式，變化型狗爬式，變化型六九狗爬式等等。讓人眼花撩亂。那天，我們過了不做愛但卻色慾橫流的夜晚。

　　有一次我倆在他房裡聊天，他說：他至少跟一百個女人睡過，但是從沒得過性病。這不是什麼驕傲的事，他也想有正常的性生活。只是他腦子裡的慾望太強，他無法遏止性慾的激發。有幾個夜晚，我甚至看見他帶著同班同學回家，那些女子還故意閃避我的眼光。哈士奇的收支簿裡開銷最大者第一是吃住費用，再來就是保險套的費用，連水電費都望塵莫及。

　　當我們還沒開始全然了解他的時候，悲劇也正慢慢開始。有一次，他優待我們，他決定一個禮拜內做愛不關氣窗。讓我們觀摩他做愛的英勇模樣。第一晚，我們看著他如何對女子上下其手，甚至兩人大玩舔陰莖、陰部的遊戲，最甚者，連肛交都出現在我等眼前。阿榮跟我們一起看，他一開始啃著洋芋片，後來等到肛交畫面出現時，他已經追到廁所去吐了。

　　後來隔天哈士奇告訴我們，差點被那女子發現我們。他說了：「今晚，請不要吃洋芋片，喀滋喀滋的聲音太大了。」

　　第二個晚上節目沒有照常舉行──他出車禍！腦血腫在醫院裡足足躺了一個禮拜。等到血腫完全自體吸收後兩個禮拜出院時，他廣大的發布：他性生活有問題，因為他這週完全沒有性生活。當天晚上，頭上繃著紗布的他冷靜的度過。雖然我們知道，不出多久他會又是活龍一條。

　　最精采的節目莫過於此，不知怎麼天花亂墜的他竟然想出一個創舉。不是跟女人拼鬥的紀錄，他想挑戰自慰的次數。他曾經說過，國中暑假時他有一次二十四小時內自慰超過十二次。他想突破，想被登入世界紀錄中。男人的慾望，只有在射精的一瞬間才消失。彷彿射出精液形如脫下了情慾的廝磨。

　　哈士奇到底相不相信宿命論或報應說？據他的說法，他是個實驗性的神學家，他深通數宗教的教義，但身體卻從來未曾體受。他嘴裡總說，是那些女子設下性愛的埋伏讓它陷入。他不否認自己淫穢的事實，但是他也不曾發生一夜情外的性活動。

　　從那天〈我記得是週六〉開始，他開始只進食海鮮如蝦子、蚵仔、蛤仔等鋅質多的食物。每天只吃定量的吐司麵包、大量的海鮮、連喝的東西都只有某種聽說能提高男人性能力的飲料和少許的水。同他一起吃的我等〈當然不是同他那般吃〉都無法忍受天天只吃海鮮火鍋〈更何況那裡頭只有吃不完的海鮮，哈士奇甚至會把湯喝完〉。上課聊天時，我們都不約而同的聊起如濃茶般色澤的小便。

　　我們同哈士奇經過一晚的篩選〈甚至耽誤我們一次大考〉，挑出高精品愛情動作片共十二片來助興，或讓他有辦法在一次又一次的奮戰中抬頭。

　　週四清晨，我們婆媽的跑去傳統市場採買最後的食材──五百元的新鮮活蝦，三百五十元的蚵仔和四十塊的切細薑絲。週五中午，他煮個一鍋活蝦蚵仔清湯〈薑絲去除腥味〉，獨自一人默默地將這一大鍋怪料理吃完。我們看著他慢慢清空裡頭的東西，本來大家以為他會喝完這鍋湯。但他只是將湯鍋擺放在側，一個人默默地難過了起來，他臉色不太對勁。

　　「為什麼我要這麼痛苦？」他哽咽地說著：「正常的生活不就好了？」當我們正在勸他別難過的同時。他只是叨念著自己禁慾一週的事。憋了一個禮拜的慾望，這對一般人而言沒什麼，對他而言則是個難關。〈即使事後他告訴我，他週四晚上夢遺了，這倒是無形中幫他解脫不少〉

　　他仍決定要完成這個紀錄，而且要我們當見證人，不過要我們一樣從氣窗觀看。〈我想誰都無法當著一群男人面前打手槍吧〉

　　週六晚上八點開始到週日晚上八點，二十四小時的區間，他將不眠不休只為了完成這驚人的紀錄。他事先預設是十六次。

　　說實話，看愛情動作片裡女優ＤＩＹ時真是種享受，但是看男生幹這檔事，真是讓我等尷尬。看著哈士奇背對我們，用手抓著東西抽送。全身抖得像失去了拉線的木偶，我們覺得好笑，但都是一昧的苦笑。面面相覷：你也曾幹這樣的蠢事？

　　每一次他射精時，都會面朝我們，代表他有『實際』的表現。然後我們就會在壁報上畫上一筆。『頭啊興興，尾啊冷冷』，很快我們就失去了觀看的樂趣。改由排班制。我排第四班，負責週日凌晨兩點到八點的自慰活動紀錄。

　　我先跟其他兩人出外去了，之後我在別人房裡睡覺。

　　等到我值班時，我那間『哈士奇自慰紀錄觀察小組』的人幾乎都跑光了。壁報上已經畫了兩個『正』字，還有個歪斜再畫一橫就成『正』字。已經有十四次了。

　　朋友捎來一通電話：「天啊，我看到都快瘋掉了。感覺漱口杯都快裝滿了。」

　　「這麼誇張？」我大笑：「再兩次就破了紀錄，我想這個頻率應該可以超過二十次。」一陣閒談後我掛上電話。

　　裸著下半身的哈士奇在房裡來回踱步，我想是『抬不起頭』吧。感覺他那兒撥放的愛情動作片，女主角的吶喊聲幾乎可以在這裡聽見。我看見他坐在床邊低沉著頭，像是懺悔些什麼。他拿起手機。

　　我手機卻響了。「喂！是我，我問你」我眼前即是哈士奇，可聲音卻隔著電話傳播：「下禮拜要考什麼？」「你白痴唷，你打算看教科書。那不是連舉都沒辦法了。」

　　「說真的，我已經不知道我這麼做有什麼意義了？」他開始抱怨了起來：「是啊，我突破了極限卻又如何，難道真會上世界紀錄嗎？十四次已經搞得我手麻腳軟的。」我大笑。可他卻很正經。

　　「媽的我是說真的，要不然你過來我幫你口交十次，保證你也會瘋掉。」他罵道，生氣的時候講話總是很不得體的。

　　「唉……可是你都十四次了，何必半途放棄。」我說道：「不過如你所說，這的確沒什麼意義。」他掛上電話。我看著他把愛情動作片關掉。也許他決意放棄了，我心想。

　　等我洗完澡走出浴室，便聽見電話聲。是哈士奇打來的。我看了過去，他右手正操著那話兒扭動，可左手卻持著電話。「快點、快點看……」他大叫：「第十五次！」雖然在遠處，我仍可以感受到他瀕臨高潮跟痛苦的邊界。自覺自己是個想偷窺女人卻看見男人的愚蠢偷窺者，要麼就哈士奇是個搞錯對象的暴露狂。「媽的，才小小兩滴。」他說道。我發誓，當時我的笑聲絕對足以嚇醒整層住戶。我往壁報上多畫一橫──三個『正』字！

　　「我的弟弟已經整個紅腫了，龜頭很痛。」我從電話那頭聽見水聲，他洗完手後繼續說道：「兄弟，你知道這樣長期射精會導致什麼病變嗎？」

　　「前列腺發炎，麻煩一點就是前列腺癌。」我說道：「還有感染這類的問題。」

　　「他媽的你知道嗎？」他罵道：「第四次的時候我已經感覺自己的右手有抽筋的現象了。然後一直到剛才都斷斷續續的。」

　　「肌肉嚴重拉傷吧。」我說道：「八點睡覺前先貼塊膏布。」

　　性總是紊亂的，不管是和異性或同性，甚至跟自己。情慾總是最難解的謎。滿足性慾是種需求，縱慾則是貪求。人需要性，但有時會遠離讓人頭昏眼花的性。上心理學時，有女同學認為佛洛依德什麼都講究性暗示──是個變態。可事後我查證了，佛洛依德本人倒是早早就節慾了。也許他的研究真的其來有自，要莫就是他滿足自己無法縱慾的幻想。

　　六點半，我吃完兩碗泡麵看了一部片。再次看見他躺在床上積極地撫弄自個兒的傢伙。他的動作十分迅速，彷彿做完這次就可以解脫似地。接著，他不動了。『十六次了！』我拍手叫好，隨即撥了電話給他。

　　也許他還沉浸在那份交雜痛楚與快感的釋放中，遲遲沒接我電話。等到他接起電話時。我叫道：「哈士奇，十六次啦！」「救……護……車……」他結結巴巴的說著。敢情是精盡人亡，在醫學理論上幾乎沒這種說法。因為過度的興奮導致腎下功能急速衰竭？還是心臟無法承受長期的副腎上線素射精刺激反應？抑或只是是單純的手抽筋？總之，我叫了救護車。因為他連站起身來把門鎖打開的力氣都沒有。

　　我實在無法形容護理人員看見他握著那話兒的詭譎表情。我們跟進急診間，好歹學醫的也認識一些醫生〈一般人不能隨意進入急診手術間〉。結果，老醫生在一陣摸摸拉拉後終於下了結論：打兩灌醣液，裡頭有充分電解質的那種。

　　原來，一個禮拜全進食海鮮類的他沒能獲取應當的電解質，導致他電解質失調引發全身抽筋──才想起之前手抽筋是沒被注意的警訊。

　　我們一掛朋友看著他，他用手臂遮掩他的眼淚。如果是我，我想這麼丟臉的被送進醫院也會後悔難過。阿爆聽見他微微的氣音，大夥湧身靠近他。只聽見他喃喃自語彷彿囈語般地說著：「就要十六次了。」就我所知，那是他第一次哭。一直到現在，他未曾再挑戰十六次的紀錄。

　　他沒有告訴醫師有關這紀錄的事〈不過我猜醫生也大概知道〉，我們也沒傳出風聲過。就讓這件事船過水無痕。那段日子過後，他丟了〈或送給阿爆〉所有愛情動作片。也完全沒帶女孩子回家了。大概是刺激過度，導致他失了癮頭。

　　畢業前一晚，我看見他摟著眼熟的女孩，是咱們班的同學。哈士奇隔著樓梯對我叫道：「還是不要貪求比較好。」又指了指那女孩：「她是我的最愛。」不知道是他感情有著落了，或那女孩的身體是他最完美的宮殿。無論如何，他們倆人堅守著感情，直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