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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分享] 《转贴》戒痕
戒痕
此刻的我,站在拥挤的车厢中,手上翻着书本,
但是心里却一幕幕不停掠过你影子,不知道为什么,
想念的念头一直无法散去,突然觉得时间变得好漫长。
我们的相识起源于网路,有一次在线上看到梅这个中文名,
梅一直是我很喜欢的一种植物,查了一下plan,
写着:幸福是什么,不抱怨大概就是一种幸福吧!
身边随手可拾或许就是一种平凡却叫人感动的事物,
这么样的一个计划档,似乎是个知足的幸福人,按了talk,
没想到一聊就三个小时过去了,
已接近凌晨了,不得不说再见。
我说:梅可以留电话给我吗?
你犹豫了好久,萤幕上出现一行字:不行。
我说:你怕遇到坏人的话,那我的给你,你打来好了。
(似乎有些太主动了,才第一次talk),
我把电话打了上去,然后只看到你打出:写下来了,
但我不会打给你,我们有缘网上再见吧!
之后,几次在网上再见到你,都call你talk,
我说:梅你还是不肯打电话给我。
你的对话出现,每每触及这个话题,就是所以带过,
难道我就这么让你害怕吗?
每天除了可以在网路上遇到你,我也开始写信给你,
从起初的问候信,一直到后来谈论起许多个人的人生观,
对事情的看法,我多是善变的想法,
而你总以一抹平静的态度说自己的看法。
直到有一天,
你问我:对残障的看法。
我说:他们很辛苦,在这样的一个社会环境下,
有些可怜你觉得呢?
接你回的mail,写着:我是个残障者,没办法说话就这么短短一行字,
接着几天,在网路上遇不到你,几次查信箱,也没有你的信,
我无法联络你。
只能一再的寄mail给你:梅你怎么了,梅你生我的气吗?
你没有上网路,消失了好几天,再查询你的plan写着:
别理我,我只是去静一静,我还是习惯每天写一封mail给你,
说说自己的心情,说说生活上的点点滴滴,半个月过去了,
还是没有你任何的讯息,
我写了最后一封mail:梅对不起,或许我得罪了你,
收不到你任何回答,我想我不会再写mail来打扰你,
不论如何我还是要说:谢谢你陪我这段日子的分享与喜乐。
于是我拔掉了modem 插头,不想再碰网路,也许这是很消极的想法,
但是我发觉自己的心已经满满都是网路上的曾经,
嘲笑自己,那只是一台数据机,一个电脑萤幕,
竟然牵动我那么深的感触,我把心思转移到运动,打球,
不停的打球,除了念书,一有空就打球,
球队的小童都跑来问我:想不想加入球队,
我说:好。
于是我把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放在篮球上了。
再有上网路的机会,是在小童家的电脑,
小童query了一下我的id说:张翔,你的信箱有信哦!
我的心震了一下,会是你吗?
想想距离上次离开网路的时间,已经有整整二个月了。
login 进去后,看到你的信,一页又过三分之一,
我平静下自己的心,慢慢的看下去。
张翔:我想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也许是我自己一直无法接受听不见的事实,一直伤害自己的,
是我无法释怀的心境。
小时候的一场车祸,让我失去了听力,父母为了弥补我,
带我看尽了各地的医生,其实我一直是很幸运的,
我拥有比别人更加倍的关爱,更多的照顾,除了没有听力,
其实我什么都有了,你还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看完了你的信,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似乎这所有的一切都平静下来了,
我想了好些天该怎么回你的信,我要让你知道,
生命还有许多值得追寻的,失去一样,
不代表所有的都会离你而去。
于是我们恢复了友谊,持续了近一年的通信,
直到近耶诞节的时候,我问你的住址,
想要寄张耶诞卡给你,高雄市中正路,抄下了你的住址,
我把去年在新中横压的枫叶做成卡片,想要寄给你。
就在要贴上邮票的那天,小童他们一群人耸拥着我:去见她一面嘛!
我推着说:高雄我不熟,怕迷路。
他们笑倒了:大男生不要婆婆妈妈的,不敢就说一声嘛!
也许是一鼓傻气,说:好我就去给你们看看。
耶诞节一早,果真搭上火车往高雄去,六小时的车程,
心中却忐忑不安,一来没有事先告诉你,二来怕你不在家,
下了车,把住址给计程车司机,司机载着我一路往你家飞奔,
(高雄可怕的计程车),我的心也开始仆通的跳了,
到了,司机说:少年仔,到了。
独栋的别墅,旁边攀腾着绿树,到了,真的到了,
我只能鼓起所有的勇气,往前按门铃,出来一名外籍女佣,
我说:请问赵心梅小姐在家吗?
女佣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我,接着出来一名年约四十岁的妇女,
我说明了,我是她在网路上的朋友张翔,妇人客气的请我入内,
说:心梅去看奶奶了,等等就回来了,你先坐一下好吗?
我是心梅的妈妈,我先倒杯水给你。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窗明几净,很宽敞,却不失艺术气息,
无论是墙上的画,或是心梅妈妈给我的感觉都是那么的明净舒服,
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不速之客的身份了。
跟伯母聊了好一会儿,听到电铃声,进来一个绑着马尾巴,
身穿白色T 恤,蓝色牛仔裤的女孩,大大的双眼,
很可爱的脸蛋,搀着一个老太太,老太太说着:心梅真是个好孩子。
原来那就是梅你,伯母走到你身边,
用手语跟你说了一些话,你瞪大了眼睛看我,我只能傻傻的笑着,
用刚学会的手语说:你好我是张翔。
你的脸上由惊讶,到漾开了笑,让我的心从忐忑不安平静下来,
我从包包里拿出纸笔。
你写下:我会读唇语,只是我没办法说话,你要看我写了。
我说:没关系。
于是我们就这样交谈开来。
我说:记得你在mail里说过你有个画室,可以带我去参观吗?
你跟伯母用手语交谈了一会儿,带我上楼,
看到一屋的油料、画布,墙上还有国画,画的多是静物,
你写着:妈妈怕我出门危险,
所以我画的多是些水果、花木,其实我很想出去画人物,
就算是小公园的人们。
我说你愿意信任我吗?
我现在带你出去公园画画,只是我不知道高雄的公园在哪里,
我们笑开来了,你跟伯母商量了好一会,
伯母不太放心还是要菲佣跟着我们。
我说:伯母,请放心,我一定会平安送她回来的。
公园里三三两两的情侣或家庭,像我们这样的三人行倒是挺有趣的,
看着你拿起画笔,轻轻的勾勒出池边的花朵,
看花的小孩,我拿出相机,示意要为你拍张照片,
你专注的神情,就这样进入了我的镜头,
然后我坐到你身后,要菲佣帮我们拍张照,
用生硬的英文指着相机的快门跟她说:one touch....ok?菲佣似乎懂了,
帮我们拍了张合照,渐渐地,天色也渐渐暗下来了,
你在纸上写着:张翔,有些晚了,你早点回台北,
明天还有课,我送你们回家后,自已搭车回台北,
一路上回想着今天跟你的「交谈」,
今天在公园你画画的专注神情。
回台北后,我把照片冲洗出来,寄了给你,
告诉你小童他们都说你很漂亮,有一天下午,我们之间维持着友谊,
却又好像比友谊多了一点情愫,我不知道,我们也都没有说出来,
只是常会关心着彼此,直到我的生日收到你寄来的素描画,
画的是那天菲佣拍的合照,底下一行小字写着:
「HAPPYBIRTHDAY TO张翔。梅....」,
我知道我收的是一份很重的礼,心却不知不觉沈下来。
这段日子跟梅的相处,很快乐,虽然她不能言语,
但是我们的交流,却是在心里的最深处,我曾经试探地问妈妈,
如果她未来的媳妇是残障,她会怎么想,
妈说:「不行,你是我们家的独子。」
梅或许我想的太远了,你也不一定会成为我的新娘,
但是我不愿意你受到任何伤害,希望能保护你一辈子,
这些话是我一直没有对你说的,
因为我还没有办法对你做出这些承诺。
大三一直到大四,因为球队,对我示好的女同学也不少,
大伙说:「张翔,你不交女朋友,也不要把女生都迷过去。」
我在校园除了球队的朋友了解,其它也不再解释了,紧接着毕业,
爸妈,都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几次问你是否要来,你一直推却,
我假装生气,你还是在伯母的陪同下,
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我把你们介绍给我的父母,
他们发现你不能言语,刹是惊讶,而你的表现更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不再退缩,反而很自信的用微笑当紧接着当兵在即,
在与大伙辞行后,我只能在当兵的前一天到高雄看你,
我们又到第一画画的小公园去,
这次已经没有菲佣的「保护」了,我可以很大方的牵着你的手,
陪着你散步,画画,突然你拉起我的手在上面写了一个「I」,
要我猜是什么,我故意说是一,
你笑着在纸上写:那我就接着写二哦!
我说:写LOVE,好不好,你不理我,继续作画,
我只是在一旁微笑着,看着手上的「I」,
此刻心里满是幸福的感觉。
最后在要回台北之前,跟你说:梅把手借给我一下,
然后脱下无名指的银戒, 套到你的中指上,你缩了一下手,
我只是紧紧握住说:梅帮我保管一下,等我回来再还给我好不好呢?
你抚着戒指,转动着它,只是微笑,火车从远方驶来,
我轻轻在你脸上啄了一下,站上车门,挥手直到看不见你的身影。
在金门当兵时,我们的信件往来没有中断,
直到有一次近两星期没有收到你的信,我打电话回家,
才得知,妈妈去找过你,她要你别再跟我联络。
我跟妈妈大吵了一架,妈说:
「原以为你去当兵,你们就会断了联络,谁知道还是继续在一起,
张翔,你替妈妈想想,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难道你真的要娶一个不能说话的媳妇吗?」
我没办法反博妈妈,我也没办法不爱你,
后来收到你寄来的限时邮件,满心欢喜,以为你回心转意了,
打开竟是我的银戒,和一封短笺,
写着:「翔,我无法再继续替你保管这枚戒指,
答应我,好好保重自己,梅。」
我不甘心,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写了好几封信给你,
都石沈大海,好不容易挨到放假,我直奔高雄找你,
你不愿见我,伯母不忍心看我在门口站了那么久,
劝你见我一面,你还是出来了,我拉着你往小公园去,
就对着你咆哮,你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流眼泪,
骂完了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此时天色也已了,
我不忍,脱下身上外套披着你,轻轻地挨着你坐下,
搂着你的肩,才发现,你瘦了,我轻吻着你的发,
我发觉自己的体内有一种感觉在流动,我抚着你的身体,
想要完全的拥有你,而你像只惊惶的小鸟,拚命的避开我,
再看到你流下眼泪,我停止了,我不愿这样侵犯你。
送你回家,心情一直很沈,伯母带我到画室,看你的画,
里面有一幅只勾出轮廓的画相,伯母说:「你妈妈来的那天,
心梅刚好在画这幅画,只是那天之后,她就未曾再动过这张画了。」
我在画室里逗留了很久,你始终在房里没有出来,
于是我在画纸上写了一封信给你。
梅:
如果你真的打算不再爱我了,那么我不会勉强你,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我想我是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一些好吗?我不会放弃的,希望你也是,
我会再来看你,就算全世界都不看好我们,我仍愿意陪你到老。
离开你家后,打电话给同在高雄的小童,小童买了一打啤酒,
让我喝个够,边听我诉苦,然后我宿醉了一夜,
第二天到你家门口等你,看着你晨跑回来,穿着蓝色运动服的你,
看来清爽干净,一如我初见你的模样,
只是上天为什么这样捉弄你,「听不见」似乎也阻隔开了我们之间,
你看见我在门前,平静的脸色似乎起了些许波依,
我喊着:「梅。」
你拿起随身的纸笔写着:「翔、对不起.....对不起......。」
逐渐哽咽了起来,我搂你进怀里,让你尽情的哭泣,
仿佛这时世界的时间都停下来。
在回金门之后,心中正为与梅回归于好,心安之际,
在二星期后接获梅的信,写着:
「翔、停了这么久没有写信给你,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
不单为自己,也为你,我们之间的感情谈得单纯,没有负担,
但在面临现实时候,我会是你的负担,我不要这样,不要。
下个月我会到澳洲叔叔家,这一别,或许是三年后了,
我们会再相见吗?我不敢去想,只是这段日子,
我会永远永远放在心里。梅」
还有一年退伍,梅在这时候写来这封信,我看了一遍又一遍,
在夜里熄灯后,闭上眼,泪却湿了脸庞,此刻我只能无声的流着泪,
而梅,你又是这样流尽了多少泪,才写出别离的信给我。
军中规律的生活,别人说呆板,对我来说却是放松,
我自告奋勇拾起所有弟兄不愿出的公差,让自己不停的忙碌,
因为只要一停下工作,想念你的念头就会不自觉的浮现,
看在长官眼里,倒认为我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兵,也许吧!
退伍后,回到家中,妈妈知道我们已久未联络,态度也渐趋援和,
我在一家生产晶片的公司找到工作,忙碌的工作充满了我的生活,
除了公司,除了睡眠,我只是在闲暇时背着相机,坐着平快火车,
到高雄去走走我们曾经一起去过的西子湾、柴山,
再去看看伯父、伯母,在他们那里知道你在澳洲学画的情形,
替你感到高兴,却没有想联络你的念头,
我知道自己还没有照顾你的能力。
不知觉得,在台北车站前的路桥,看到百货公司厨窗满挂的彩带、
耶诞礼物,原来耶诞已经来了,放慢了脚步,抬头仰望天空,
今晚的心情似乎回到了第一次见你的那个耶诞,
有点甜,却也有点酸楚。
回到家后接到小童的电话,
小童说:「大帅哥,好奇怪,寄给你的围巾,外面写耶诞礼物,
原来耶诞已经来了,放慢了脚步,抬头仰望天空,
今晚的心情似乎回到了第一次见你的那个耶诞,
有点甜,却也有点酸楚。
回到家后接到小童的电话,小童说:「大帅哥,好奇怪,
寄给你的围巾,外面写我的名字,寄到我家来了,还是澳洲来的。
说:是哪只袋鼠寄来的。」
「去你的,呵....,帮帮忙快寄上来给我」,二天后接到包里,
长长的一条蓝围巾,此时的台北笼照在冷气流下,
我在脖子上围了一圈又一圈,看到一封小笺,写着:
「澳洲、零下五度、思念无法结冰、你好吗?」
此刻的我心中百感交集,点了一支烟,在你走后,
我染上抽烟的习惯,从前你最讨厌烟味,在那段时间,
却是香烟陪我度过无数个夜晚,看着烟徐徐升起,
似乎我的思念也会随着飘远。
随着工作上愈来愈忙碌,加班、出差,待在家里的时间愈来愈少,
反而与同事的相处愈来愈像一家人,全家一同加班、
偶尔在深夜会有人提议去唱KTV,去海边吹风。
有一天清早六点,接到公司晓云的电话:
救援,穿上外套,到抛锚的地点,看到晓云一个人站在路旁,
直呼:「救星来了。」她上我的机车,
说:「张翔,谢谢,谢谢,为了表示我的谢意,
我可以以早餐相许吗?」
在早餐店里,看着她点了蛋饼、汉堡、外加一杯大饮料,
再看看她苗条的身材,开始取笑她:
「小姐、你饿了几天啦!」
「不多、不多,一个晚上而已,你没听过早餐是最重要的吗?」
真服了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成了忙碌的现代人,
有天在公司有个客户因为订单问题跟晓云吵了起来,
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晓云,今天说完倒就一声不响的跑出去,
怕她出事,跟了出去,她跑上顶楼,看到她通红的双眼,
显然是刚哭过,递出手帕,拍拍她的肩膀,
说了个笑话给她听,她擦干眼泪,破涕而笑了,真是个小女孩。
而后,我们之间,似乎多了些默契,同事也戏弄着要把我们送作堆,
只是,在心里深处,我知道还住着一个人,
三年就这么过去了,却在梅要回台湾的前一天,
跟大伙去PUB喝得烂醉,因为我一直在犹豫,是否去见梅一面,
昏暗的灯光下,跟晓云跳了一曲又一曲,
隔天醒来,发现自己在晓云床上,才知道我在麻醉自己,
也在伤害晓云,看着靠在我胸口的她,头痛欲破的我,
此时一点主意也没有,下了床,离开晓云家,
我只能骑着车,任时速飞奔到90公里,一路往淡水骑去,
我知道,今天是见不了你了。
坐在淡水的海滨,身上BBC响起,是个陌生的电话,
我没有回,又接到晓云的CALL,关了CALL机,我开始痛恨起自己。
而后,回到公司上班,跟晓云之间维持着生疏的客气,二星期后,
她递来了一张纸条:「张翔,谈谈好吗?中午在顶楼。」
依约上了顶楼,她往日开朗的神采不见了,我把从前说了一遍,
「晓云,对不起,我....」,「我懂」她这么说着,两人静对无语,
直到最后她说:「为什么你就不能爱我呢?为什么....张翔。」
接着晓云对公司出差的工作总是自愿出任,
在公司也难得跟我说上两句话,看在眼里,心里有些难过。
晓云跟梅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孩,
晓云开朗,身边追求者不断,梅纤细、善体人意,
就算受委曲也只放在心里,这么些年以来,
心里一直忘不掉梅的样子,也许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这天,在信箱里看到一封邀请函,「青年画家联画展,张子育、
画的素描,画中的她清纯如初绽的白梅,好些年不见了,
现在的她会是如何呢?
到了画展当天,特地向公司请假,带着束百合往高雄会场,
在一个艺术廊展出,会场并不大,静静的览过一幅又一幅的画作,
在一幅画作前停了下来,工作人员看我逗留了好一会儿,
过来解说:「这是青年画家赵心梅的自画相。」
画中的你着青衫,长发依旧,眉宇间有种自若的神态,
我问:「请问赵小姐会过来会场吗?」
工作人员表示不清楚,在会场待了快一天,还是不见梅的踪影,
于是打了通电话到梅家,响了好一会儿,没有人接,
决定直接到梅家去,一个男子出来应门,
我表明自己身份后,对方跑上楼去叫梅,
看着梅缓缓的由楼梯下来,一身白色的长裙,清亮而动人,
梅看到我,有些惊讶,转而绽开笑容,
拿出笔写着:「我以为你就要这样消失了,再见到你真高兴。」
梅介绍身边的男子,是一起举办画展的张子育,
礼貌性的跟他寒喧了一下,倒有些希望此刻能跟梅单独聊聊。
三人对坐了好一会儿,张子育先离开了,此时剩下我跟梅两人,
她写着:「看过画展了吗?」
我答:「看了,很不错,不过最喜欢的还是你以前画的合照。」
「哦!」。
我说:「梅,我还有机会吗?」
梅只是张着眼望我,许久写下:「我要订婚了」。
「什么....」我下意识转动着手上的银戒,良久说不出话来,
梅继续写着:「是张子育」, 顿时积了满脑的疑问,
难道就在你回国这一年半以来吗?难道......难道......。
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迸出了句:「恭禧你」匆匆告别了。
回到家后,拿出信纸,写着:「心梅」,接下来却一个也写不出来,
只能望着白纸发呆,良久才发现,眼眶有些蒙眬了起来。
过了好几天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直到听到一个好友车祸的消息,
在他的病床前,听他说着:「其实名利都是虚空的,
在意识到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刹那,最想的是我的亲人,
我未完成的理想,如果你有什么想做的,觉得对了,
就快去完成,以免有一天遗憾。」
是阿!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最遗憾的会是这段感情我们无法走到老。
有次经过唱片行听到这么一首歌:
「我开始承认自己是个害怕寂寞的男人,总爱泡上一杯咖啡,
在回忆里慢慢的浮沈,但仔细想想过去,从来不曾如此的认真,
像现在这样怀念,你的温柔眼神,愈来我愈相信命运注定要失去你,
但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已付出太出代价如果从新回头,
你会再爱我吗?」
进了唱片行买下这块CD,把歌词寄给梅,
写了一封信:「梅,我不知道张子育是怎样的一个男子,
也不愿知道,只是这么些年以来,
我一直将当初要给你的银戒戴在手上,
总相信有一天我可以把它戴在你手上,即使许多年不见你,
你的身影仍像戒痕一样,深印在心里。
我从未对你说过我爱你,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说爱的能力,
只是我一直在准备有一天,能给你所有的一切,
现在说这些或许有点晚了,但是请相信我的心意。」
寄出信后,心里有些忐忑,直到有一天, 在信箱里看到请帖,
「晶华酒店,订婚喜宴」,距离订婚日期还有二十天,
拿着请帖,脑里一片空白,此时天却飘起小雨来了,
骑着机车往淡水方向,那样的心情,像在深海里,很深的海里。
回家后,病了一星期。
老妈听说梅要订婚的事,有意无意拿回一些女孩的照片,
问我的意见,我只是嗯嗯喏喏的说每个都好,
不表示其它的意见,吃了几个应付的饭局,
对方多是老师或医生的女儿,或许我真的是一个很死心眼的人吧!
心里梅的影子实在太深了,梅订婚当天,我并没有到场,
我怕自己会做出抢婚的举动,听小童说办得很简单隆重,
但是梅的表情似乎只是认命的微笑,「认命的微笑」我无法接话,
这不是她自己选择的吗?
几个月后,公司发布了新的人事命令,调我到大陆分公司,
至少待二年才调回台湾公司,梅的婚礼是一年后,
也好,就这样吧!
让我离开台湾,即使没有回程也无妨。
在大陆的生活忙碌而紧凑,每天开不完的会,
加班熬夜是常有的事,同事笑说我像是把命卖给了公司,
也因为这样,职位往上升得很快,一转眼,两年就过去了,
回台后找老朋友相聚,大家携儿带女的,我在当中,
倒孤独了起来,却被封为「黄金王老五」,
隐约从小童口中知道梅的近况,小童说:「在你去大陆不久后,
一次在高雄的街上遇见心梅,那时她自己一个人,
我问她是不是快结婚了,她摇摇头,却哭了起来,
后来才知道那男的另有女友,怀了他的孩子,婚礼或许会取消。」
「后来呢?」我追问着,小童说 :「不知道了,好久没联络了。」
「哦!」
想想这些年以来,总是飘泊,三十岁的男人,
开始有了想成家的念头,希望在夜阑人静时,能有一个人、
一盏温暖的灯等我回家,跟梅之间,走得辛苦,几次几乎放弃,
但梅作画的身影、微笑的样子,总在心里徘徊着,
说忘记很难。
回台湾后,常会注意艺文消息,却再没看过心梅画展的讯息,
虽然我知道直接去联络她会快一些,但是却没有勇气再去见她,
好的女孩结婚,就像母亲说的:「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起来的」。
请了一个女孩婷君看电影,散场后,
她带我到阳明山去看萤火虫,满天的星斗,在原野里的夏夜,
真的可以看到一闪一闪的,小小的光亮在飞舞着,她驱上前,
轻吻了我的脸脥,那天我牵了她的手,这是爱情吗?
我不懂或许这种感觉离开我已经好些年了。
有次开车在路上,听到一个点播歌曲的节目,
「下面为您播放的是辛晓琪的「走过」由高雄的心梅点给台北的张翔,
心梅说:翔在我无声的世界里,谢谢你曾带给我的美好,
我无法听到辛晓琪的歌声,只是歌里的词境,是此刻我的心声,
今晚我只想说声:谢谢,也愿主祝福你平安幸福。」
「爱能留是福,情难守该悟这一路我走过,甜蜜比苦涩多,
车开在往基隆的路上,此时的我,心满是激动,
今天原来是我生日,把车靠在路旁,
拿起大哥大竟冲动的想要播通电话给梅,才想起她不能听电话,
原计画要到基隆去找 婷君,此刻却停在路边,
犹豫是否前行了,直到大哥大响起,是婷君,
我说:「客户临时有急事。」
婷君说没关系,却轻轻唱起生日快乐歌,
大脑告诉我不能伤害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孩,
心却告诉我,那你爱了那么多年的心梅呢?
等待──是一种成熟。
聆听──也是另一种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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