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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品] 时间到了最终
当头顶上,锈得龟裂的钟塔敲起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时,连双手都感觉到这分疲累。
一秒钟可以让人走上三步,可疑惑的是,究竟是一秒钟走三步,抑或是三步走了一秒的距离。像是爱因斯坦的E=mc2,光一秒可以绕着地球圆周绕七圈。如此速捷的光子,间接证明了时间并不存在的道理。随着生理而变──生命变衰变老而后能量化;随着物理性质而变──铁发了碎锈。属于地球里的一切变化,都只是物理与化学变化,时间只是测量方式,用以诠释无形的更易。头发长了,代表成长着。不甘显现其长发的隐喻,却躲不过发根苍白的模样。成长的动静推移着时间。
接下来的,是什么改变呢?花了几乎万年才化生成人,花了百年才发现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十秒钟前你才发现原来时间是个单位,而不是事实。我们在泰姆大桥上,你告诉我,或许明天日出时我将会衰老死去。我一点也不怀疑这个事实。也许半夜我就得因膀胱无力勤跑厕所。说着说着,我又有点蠢动了。
我的好友,你说你猜不出我的脑子到底是什么结构组成,抓不住我时刻引发的想像。像是嘻笑怒骂的物理学家,一会儿又是悲天悯人的扥马斯‧摩尔。但事实上是,压根你抓不住任何事物,就像诠释时间的科学家,终究也逃离不了变动风云未测的魔掌。你刚刚望河底扔下塑胶制品,而你却想不到,当这个塑胶制品被能量化之前,你早已不知轮回了多少次,度过多少我们试图建立乌扥邦的假像。
我们搭着扶手滑动时间的轨迹,你发现时间走过遗留下的线索──1982年玉玲和亚强在此一游。当时你也刚出生吧。是否能想像当时的模样,顶着过气的发型,或穿着曾时髦过的衣衫。游走想像边缘的你,谈起『如果』的话题──如果永远都是想像──历史被作为单位的时间风沙掩盖,过去的、未来的都是如果。未来得及发生的,已发生的,还未发生的──如果。你笑着,说着如果你抓住了时间──你在我眼前捏紧拳头。才一个呼吸,你便说如果可以,你抓住了三秒钟。是啊,你紧紧握住三秒钟,现在的我们都还活在那三秒钟之间。我没问你:那第四秒呢?就像文句里常用的:时间总是悄悄地从指缝中流走。
你问我为什么带表,是否很在意自个儿变老。我们来到河畔边蹲在那儿,河影波光粼粼,漾着微纹。河面是另一镜中之镜,我从倒影看着你我,比我小些年纪的你,却还是长不大的模样。而年方半百的我,却早有倡导衰老的忧郁眼神。我傻笑着:四十多年,原来我老了这么多。从倒影里见你点点头,似乎了解时间并不存在,而是我们年华老去的事实。不一定随时间变化,而当它剧烈变化时,背后必定紧跟着时间的嘲笑声。而且是朗朗让人震耳欲聋的那种。
你透露出疑惑的眼神,央我提供可轻易理解的答案,好解释在时间不存在的前提下,何苦年华会逐渐褪去。其实宏观地看,地球是颗旋转中的陀螺。七年级生的你总该玩过陀螺吧?在陀螺挥释能量旋转,其动向的转速会于其周围引起微弱的旋风。好比你喜悦非常时挥手自转绕圈,可能体会的感受。那样旋转所引起的角动量变化,能轻易扭曲周遭的时空结构。如七十六年绕过地球一回的哈雷彗星,就像只放长了线的风筝。如此的科学作工,将耗尽我们所有的能力,使我等衰老至死。
有朝一日,宇宙将依热力学第二定律而燃烧殆尽,但那是宇宙自身的计划。而身处地球的我们,也许百年后将因战争、资源短缺而消失。但你能活到百年之后吗?也许浑然不觉的死亡就在身边与你长相左右,你怕了吗?我看着你摇摇头,看来你很能坦然接受『有天也许会死去』的事实。我亲爱的好友,莫要问我是否恐惧死前的那一天。我恐慌的不是因为即将死去,而是我计算不出死亡的时间。我们心中存在着时间的琢磨不定,于是,每一天都似乎是等待死亡的到来。悲观的人,空等待那样的时间到来;乐观的人,积极的想做些什么好让自己的一生圆满。
永生不死,是上天所给予某些特定人物的惩罚,要他们看尽世间所有悲伤、痛苦、愤恨的事物。我们都是永生不死的,最起码在我们独占的时间里,你可以牢牢抓住自己的意识生活着。唯有到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时候,你才会浑然想起自己的一切,开放了你自个儿的心门。等待,变成了我们最害怕的东西。你察觉出我对时间的尴尬所在,既希望时间真实存在,又害怕它真实存在。
听完我的话,你只是点点头,笑着说:「博士,时间到了,你该回去院所了。」是啊,我的精神状况最近很不稳定,猜是药里的多巴胺含量太高。另外,再让我重复一次好吗?时间并不存在,所以没有什么时间到了这种话语。最多,也只是『博士,你的时间到了,该回院所了』才是。我站起身,偕你走回我的病床,今晚说得太多,我累了。
当有朝一日,时间到了最终的时候,可以请你第一个通知我吗?我用了一辈子找寻时间的存在,也许有一天,时间的存在可以被证明。归途中你问我回去之后要干嘛?那个胖胖的护士将会往我血管里注入熟睡的药物,好让我的忧郁在不存在的时间里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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