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正義
討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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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愛情] 再見
◎凌明玉 許久不曾再見過你。你已不在我的國度,你現在身形更削瘦了一些嗎?那年我還年輕,不知如何讓離別變得更美好?只記得極端壓抑自己不哭,並試圖微笑,裝作一點也不在意。 「這是最後的再見。」你說。 「……」 雖然我什麼也沒說,僅是放開你的手,讓你走了。始終不曾遺忘你。可是,彷若卻印證了〈光陰的故事〉那首歌所吟唱的過去和未來,「發黃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聖誕卡/年輕時為你寫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你像一隻紙鳶飛離青春的我,飛離我們所在的狹長島嶼,好幾年,你不再捎來任何消息。曾為你寫過的字句,逐漸被棄守在時光的荒野,沒有你的回應,書信變得陌生無味。獨自一人,將要如何再召喚那曾經輕狂的年少情事。 當我以為你從記憶中失去位置時,昨夜竟夢見了你。已是好幾年了!你第一次拜訪我的夢境。這風格多像你,像你的隱士行蹤,無跡可尋。在夢裡,你陪伴我長長的時間。 回到讀書時代,甜美的青春。你開著車,在校門等候,右手肘靠在車窗上,修長的手指輕巧一擺,我將書包扔到後車座和你的網球拍混在一塊。你將我摟過身來,說:去哪?「唱歌,當然是唱歌。我們去唱一整晚的歌。」我還是那任性蒼白的女孩,只喜歡室內活動的女孩。 啊,這不是你。夢中的道具,網球拍亮晃晃地提示我,是更早以前那個愛在球場奔馳的男孩,我弄丟了他的名牌球拍,他才發現我討厭運動。而且他沒有汽車,我常在他的機車後座緊抓著他的腰身就要羞紅了臉,另一隻手還要顧好球拍。 你穩健地轉著方向盤,微側過頭來對我一笑,你揉著我的頭髮,要我繫好安全帶,彷彿將要開始往未來飛奔而去。你開始低低唱著,渾厚的嗓音簡直要令人為之消融。就是那首〈穿過你的黑髮的我的手〉。 「穿過妳的黑髮的我的手/穿過妳的心情的我的眼/如此這般的深情又飄逝轉眼成雲煙/搞不懂為什麼滄海會變成桑田。」 請你停止,不要再唱了。對了,這才是你,我熟悉的面容。歲月的皺紋,深刻如溝渠,蓄滿往日枝節。在夢界裡,歌曲讓我們重返舊時場域,那是營火晚會,你膝上架著把木吉他,輕撥和絃……還是羅大佑的歌。你又唱起熟悉的那曲〈光陰的故事〉:「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一個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愛歌唱的你還是一樣駑鈍,未曾察覺我的憂傷。我在夢中終於不能自己的哭泣。你微笑地看著我說:「Dear, have a good cry.」我們仿若角色互換,青春的我在夢中方能放肆追悼逝去的故事,你的臉龐寫滿諒解的表情。 屬於我們青春的記事簿快速翻閱,時間轉瞬衰萎,我們走在淡水河邊,暮色蒼涼。你的髮鬢稍白,我的背脊挺得精神,我們話少而緩慢地走著。你握著我,不輕不重揉著我每個指節,像記憶的膠卷倒帶重來,你靜靜地看著我,再說一次,最後分離時,你說過的話,「這是最後的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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