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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分享] 在煙火墜落前(轉貼)
轉/小作

我不知道。
反正,我只是緊緊地握住你的手。
冰冰涼涼你的手,像是吹過仲夏夜裡的一陣風,然後跳進海裡游泳,讓鹹鹹海水接觸皮膚般透徹的清涼。
不知道。
反正離不離別,心底都會竄流著宛如海水般鹹澀的感受。

「我好像沒有問過妳的地址。」
「是嗎?」
「可以告訴我嗎?」
「我知道你的就好了。」

你的朋友們在櫃檯前等待你了。
他們揚起你的護照和機票,已經幫你劃好了位,甚至還從販賣機買了一瓶飲料給你。
我放開了你的手,自己的手卻也像海水裡撈上來的貝殼那樣冰冰的了。

「剛才的煙火,看見了嗎?」
你問我。我歪著頭,失神地望著你﹕
「什麼?」





我一直覺得自己沒有朋友。
有如一隻在黃昏踽踽獨行的狗,即使跛了腳,即使沒有同伴相隨還是得上路。
那種感覺就像是不管有沒有人了解,到最後都有點寂寞。

結果還是誤了轉機的時間。
機場的上空朦上一片烏雲,我把行李擱置在候機座位的塑膠椅旁邊,開始覺得有點冷了。
櫃檯的男地勤先是對我說,到達對岸島嶼的班機要明天才起飛。一聽完消息我很慌張。

「妳可以在機場打地鋪。」
男地勤認真地對我說︰「選椅子或是地板都行。」他補充。
「我們還會點披薩請妳吃。」一旁的女地勤也開始嘻笑起來。
「真的沒有今天的班機了嗎?」我問他們。
「妳不會被渴死的。看,妳自己也帶了水了。」男地勤指著我手上的礦泉水,輕笑著。

別開玩笑了。女地勤拍了拍男地勤的手臂,再鬧下去乘客會讓我們弄哭的哦。

「請讓我看妳的機票和護照。」女地勤溫柔而專業地對我說。
「我們是開玩笑的。」男地勤非常認真地搖搖手,一邊懺悔。我笑了起來。
「搭乘三點四十五的班機就可以了。」女地勤告知我。
「哪裡有賣電話卡?」我問他們。

男地勤順手指著在一旁邊的小咖啡廳的櫃檯,告訴我問那裡就可以了。

我忽然想起藤。
當我決定踽踽獨行,和誰也不打算聯絡,我卻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藤是我決定來留學讀書,被我留在身後的人們之一。
雖然我一直覺得自己沒有什麼朋友,但藤實在是夠了解我的,和其它人相比。

她也真的夠了解我的了。





你說你第一次看見我的時候,還真的有點討厭我。
我說我並沒有這樣的感覺,你卻對我說妳對任何事情都不在意。
也許吧。也許我的個性真的有點討厭。

那一次是新生訓練。
我填好資料打算排隊遞交,然後聽見身邊走過的你和你的朋友們的對話。我看了你們一眼,你也發現了我,你對我微笑,我面無表情地別過頭去。

你坐在桌子前收表格,你義務來服務剛到來的留學生,而你的朋友們來服務只是為了認識更多的女生。
這是我從你們的對話中截取出來的一小段。
你接過我的表格,一手拿著筆仔細地檢察每一格應該要填好的空位。你突然對我說,我也是台灣來的。顯然你看見填寫國籍的那一欄。
你很熱心地告訴我如果需要任何幫忙就開口,留學生的生活是這樣的,多認識一些朋友對自己總是比較好。
我望著你,直覺你不是熱心過頭就是太愛說話。

「拿去吧。」
你遞給我從一張空白的表格撕下的一小角,上頭寫著你的聯絡電話,我遲疑該不該接。
你的其中一個朋友湊熱鬧性質般地加入,他取笑似地說你的動作真快,已經開始交換電話了。
你聽到他如此大聲喧譁,不免一陣尷尬。
我想起剛剛偷聽見的對話,心底想著如果只想到處搭訕,也沒必要假好心來服務。

「有什麼事,可以打電話給我。」
你把紙條湊到我眼前,我覺得你和你的朋友們一樣虛假。
「我不是來這裡交朋友的。」
你聽見我這麼說,你的表情顯得一陣愕然。我轉身走開。

然後,我聽見你那個朋友對你說,你認識的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那麼跩?





我沒有打電話給藤。
在機場的小咖啡廳的櫃檯前,我買了一張電話卡,但還是沒有聯絡她。
也許我害怕和她提起新環境的種種不適合,如此一來我將顯得軟弱,讓人看穿。
即使藤並不會因此而取笑我。

當時我掏出了一張20元的美金,向那個站櫃檯的女孩從10、15、20的選項中選了20元的國際電話卡。
女孩打著收銀機,說一共是22.80元。加了稅過後。
我連忙掏出更多的錢,她微笑對我說這些已經夠了。還找回6塊多加幣。我的心中忽然晃蕩著一股異樣的感覺。
走到公共電話旁,翻著背包,卻找不到我隨身的筆記本。筆記本裡頭有許多聯絡電話,也包括藤的。

離開的前幾天,我打了一通電話給藤。
「到了那邊是白天還是晚上啊?」
「我也不知道。」我說。
「會怕嗎?」藤突然這麼問我。

藤不問我緊不緊張,興不興奮,反而問我我會害怕一個陌生的環境嗎?
當時我還笑罵她,神經,去讀書有什麼好怕的?如果怕以前早就已經讀到怕死了。
藤笑著說,也對哦。

我回到座位上,覺得有些冷。我打開放在腳邊的行李,把放在最上層的牛仔外套拿出來,披在身上。
隔著玻璃,機場地面已經濕了,天空開始下起雨來。

看著那片灰黑的天空,我心裡想著,如果我告訴藤說我不知道美金20元還可以找回6塊多加幣的匯率差額,因為這個原因感到有些陌生和害怕。

不知道,藤還取不取笑我?





開學的頭幾天,我又遇見了你。
在偌大的校園中,我迷了路,手裡拿著校園的簡圖,開始尋找著教室地點。
繞著圓環而建的校園成了一座迷宮,我不繞回圖書館所在的中心點,然後開始有點累了。

我靠著花圃邊欄的鐵鏈休息,午後的風開始吹起。
眼前是一片很寬闊的天,天空乾淨得沒有一片雲,微風刷過樹葉還發出沙沙的聲音。
我的腿很酸,所以順勢蹲了下來。

「怎麼了?」
不知什麼時候你出現在我身邊,你伸手想把我拉起來,以為我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皺著眉,仰頭看你,直覺你很陌生。對了,你只是一個陌生人。
「關你什麼事。」

我隨口說出,你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受傷。
你有些手足無措,直覺不該再說些什麼會比較好。你不是自討沒趣摸摸鼻子走開,而是帶著落寞走開。

那種感覺,像是我欠了你什麼一樣。





我依舊是不以為然。
對你的態度是這樣子的,即使看見你,也當你不存在,至少不存在我的眼底。
但,你的朋友看著我的表情都很奇怪。
你不在你的朋友群裡,他們會故意大聲大聲地說話,在人聲吵雜的學生餐廳談論起你的事。
每當我經過他們的桌子旁邊,一群人總是盯著我看個不停。有意無意,其中某個人會說,我不覺得她好看啊,怎麼他會想接近她?
我只當他們是平凡人,說著無聊的話。而我的腳步不自覺加快,像逃離現場那樣。

後來,我在人滿為患的學校書店中排隊,你也在那裡。
你顯然沒有看見我。
這樣最好,無謂多餘的打擾,我想你也不希望我對你冷言相向。

我沿著標示課程科目名稱,繞過一排排白色書櫃,來到標示心理學的那排。
新教科書整齊地堆放架上,旁邊卻空出一大個空位,顯然二手教科書已經被搶購一空。

你比我早到達書櫃前,我從你的身後看著你那猶豫不決的樣子。你先是拿起一本書,然後又拿起另一本,唯一的不同是兩者間有新舊之分。
我瞥見那也是我將用的同一本教科書。

你在那時發現了我的存在。
你看著我,靜靜地移動身軀讓開一點空位。我走上前,伸手探向的一疊疊新書。
你站在一旁,然後突然問我,妳也是拿這節課嗎?
我回望著你,什麼也沒說,當時只懂得表現冷淡抿緊嘴唇。你的表情像是十分瞭然,你把手上最後一本舊的教科書,半推到我的面前。

「還是讓給妳好了。」你說。你好像有點怕我。





我只是驕傲地生存著。
從一隻踽踽獨行的狗,變成一隻行走間都會流露出戒備心與高姿態的貓。
而你,你像是充滿好奇的陌生路人,喜歡在慵懶的夏日午後,在貓出沒頻繁的矮牆下方,透過綠葉間的細縫凝視一切。
我不討厭你,也不覺得會喜歡你。但在沉默之間我允許了你的凝視。

你和我選修了同一堂課程,偶爾在進教室或出教室時對望一眼。直到有一次,我遲到,發現沒有任何的空位,除了你旁邊之外。
我坐在那個空位上,隱約感覺旁邊的你有些不安。我的心宛如一面湖那般澄靜,你身上發出的刮鬍水氣味隨著空氣流動漂浮過來。
我承認,我不太討厭這個位子。

你向我要了電話。
期考來臨時,你說你非得蹺掉幾堂課來準備其它的考試不可。大約一百多人的課堂,沒有你的朋友,你不認識任何人,除了我。
這電話,只是想問上課的內容和借筆記時才會打的,你向我保證。你看起來也像是會遵守諾言的那種人。
你只打過兩次電話,都是為了借筆記。當時,你還戰戰競競地說,很抱歉打擾妳,我只是想和妳借星期二的筆記,不知道方不方便.....

這樣子就能歸類成朋友了嗎?
我不知道,這個問題我並沒有仔細地想過。一堂課,幾頁筆記,在旁人眼中你和我好像變得熟識。
其中的距離,卻也只有我們自己知道而已。
你的朋友們發現你常跑來和我說話,你和我打招呼我不再冷漠以對,我也懂得禮貌性點頭回應。
在學生餐廳裡,你偶爾離開你朋友佔的那張桌子跑來和我同桌。沒什麼,只是吃午餐時身旁多出一個人少了一個空位,我沒有斷然拒絕。

當天,我提早到學生餐廳,坐在那一貫的位置上。
直到我排隊買好午餐,端著餐盤回來,你也還是沒有來。你朋友的那張桌子也沒有你的蹤影。
我獨自吃著午餐,一邊翻閱課本,我抬起頭看見有人站在桌子旁邊,但不是你。
我認出了對方,她是你的朋友群中的一份子,我和她從來沒有交談過。
她的眼裡寫著怒意。那樣的眼神,我想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我問她,有事嗎?
在還沒等待她的回應前,她的手像一陣風掃掉我的餐盤,食物掉了一地,餐盤碰到地面,發出鏗鏘一大聲。
擺在桌上沒蓋緊的礦泉水瓶也被推倒,一桌子的水持續泛濫,慢慢侵蝕了我的課本。
想搶救什麼,但我知道,一切再也都來不及了。
她尖銳的聲音響在整個餐廳,在我平靜得似一面湖的心底劃出一道無法復原的水痕。

「不喜歡他,為什麼還要纏著他?」

我很困惑,也很難堪。
那一刻,我不再是獨行的狗或是高傲的貓。反而退化成一隻蝸牛,軟弱無能。





我強烈地想念藤。
在我的白天她的夜晚,我終於播了一通長途電話給她。
一開始是她的家人接的電話,她的家人在遠遠的地方喚著她,說,藤妳的電話。藤帶著有點悶的音調哦地回了一聲,啪咑啪咑的塑膠拖鞋彈打在她家的白色地磚上。

我想起了那年夏天。
那年夏天,藤用抹布和清水擦乾淨她家的白色地磚,我們一起躺在地板上,唱著歌。
藤的眼角出現了一顆淚。
我沒有安慰她,只對她說,喂,妳怎麼都不唱啊?
藤回應著,好,妳等我一下哦。然後她翻過身背對著我,身體在顫抖。那年夏天,我單調的歌聲並沒有化解藤的眼淚。

藤踩著啪咑啪咑的塑膠拖鞋,接起電話。
「喂?」
「是我。」
我說,聽見藤的聲音,我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

之後的一小時半,藤只是佔著電話線陪伴我。
好幾次,她的家人走過來問藤,妳那是什麼電話啊?講這麼久,講到現在一點聲音也沒有?
藤半掩著聽筒,有些急促地對她的家人說,關你們什麼事?管這麼多,走開啦。





我生了一場病。
電話來了,我沒有力氣去接,身體軟軟地攤在床上,任它響個不停直到我沉沉睡去。夜晚醒來的時候,我拉起了白天打開的百葉窗,電話又來了。
是你打來的。
我低著嗓聲應了一聲,你劈頭就問我,妳怎麼都沒有來上課?發生了什麼事?你丟下兩個問號,才從我的聲音聽出我感冒了。

你在電話那端沉默著,然後你問我﹕
「有吃東西嗎?」
「呃嗯。」
你知道那代表沒有的意思。
「妳想吃什麼嗎?」
「呃嗯。」
我在電話另一端搖著頭,十分緩慢。

你沒有多說什麼,要我早點休息。
掛上電話,我喉嚨痛得連再見也沒有辦法說。吃完了感冒藥之後,我爬上床鋪,頭昏沉沉地又想睡了。
我聽見一陣敲門聲,扣扣扣響起。
我用棉被蒙住頭,直到聲音消失,中止了夜晚的打擾。

兩天過後,我才出家門。
一打開門,發現門把上吊著一個塑膠袋,裡頭是一個餐盒。餐盒裡的食物已經冷卻了,我想拿去丟掉,卻不知為什麼有點捨不得。

我在走廊上遇見了隔壁胖太太養的那隻叫Marcus的貓。牠用牠的爪子刮著通往外頭那扇門的門板,看起來很想出去的樣子。
我推開了門,讓牠先行我跟隨在後,一同到了外頭的停車場上曬太陽。
Marcus仰著頭,先是對我喵喵叫了兩聲,我揚起手上的塑膠袋晃了晃,牠又喵叫了一聲。

我蹲在地上,看著Marcus垂下毛絨絨的頭顱一邊撥弄著盒子裡的食物。
Marcus對我而言是新奇的,因為我從來沒有這麼接近過一隻貓,也不知道貓的吃相可以很優雅。
那一種不全然高傲姿態的優雅。

Marcus垂下的頭顱迅速抬起,牠敏感地接受了一些聲音,來自於牠的主人。隔著那扇門,我聽見胖太太不斷地呼喚著Marcus,Marcus。
我拉開門讓Marcus進去,牠豎起尾巴,踩著輕盈的腳步跳進門的另一端。我收拾地上餐盒,想起Marcus褪去驕傲享用食物的神態。
牠曾允許我在一旁欣賞著。

就像Marcus,我不也允許你的凝視了嗎?
不管是不是朋友,不管別人說什麼,我如此高傲的性格,為什麼你都願意欣賞?
是不是我也該像Marcus一樣,學會接受你?

停車場上,我和那個餐盒一起曬太陽。





藤失戀了,這次換她哭泣。
在她的深夜我的白天,悲傷透過電話線傳來。比起她安慰過我的時間,藤佔住電話線三小時,我決定放棄不去上課。
她哭累了,便會告訴我她和分手的男友的一些事。
我們捧著電話直到她那邊天亮,直到她的家人一邊敲著藤的房門一邊問她,怎麼一大早就在講電話?

那次之後,藤久久再也沒有打來。
我試著打電話給藤幾次,但是沒有人接聽,就算她的家人接了電話,也說她不在還沒回來。
藤像是風箏斷線般毫無消息。

某個夜晚,我再次接到藤的電話。
她那一端很吵雜,聲音聽不清楚。隱約之中我聽見藤說,上一次講電話講太久,她忘記那是長途電話。
後來她的家人發現電話費爆增,訓了藤一頓,還禁止她用電話。直到她可以負責那一筆電話費為止。

「那邊怎麼這麼吵啊?」
「現在我只能用公共電話了。」藤說。

話題一轉,藤接著問我,會不會寂寞啊?我真有點擔心妳這種個性交不到朋友。
我笑著說,別擔心那有的沒有的啦!我怎麼可能沒有朋友?

那一刻,我想起了你。

電話彼此兩端,我和藤各自沉默了兩秒。
突然她帶著緊張的口吻問我怎麼辦,電話卡的錢已經快沒有了?
怎麼辦?能怎麼辦?我告訴藤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和她一樣,也有點慌了。

「怎麼辦?」
電話被切斷前,我聽見藤又問了我一次。

她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快哭出來了。





你幫我影印了筆記,順便告訴我期末考的時間。
我第一次向你道謝,連帶那個餐盒的關心一起包含。你笑得很開心。
我開始懂得Marcus被欣賞時的喜悅心態。

期末考結束,我和你從考場走出來。
你朝著天空張開手臂,呼了一大口氣,你告訴我說,解脫的氣息真是香甜。
當時我並不是很懂你說什麼,然後你解釋道,你剛剛考完這四年來的最後一科考試。

「畢業了?」
「如果過了就畢業了。」你感慨地說,表情卻看得出是真正的開心。
「打算將來了嗎?」
你想了想,你說,已經訂好機票要回家去了。
「什麼時候走?」
「妳想知道?」
你的語氣充滿期待,我不好對你說我只是隨口問問。所以我點點頭。

你告訴我你起程的時間和日期。你問我﹕
「妳會來送我嗎?」
「我?我…」
「會來吧?」

我想,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我這麼對你說。





藤再次聯絡我,除了付完那筆電話費之外,還告訴我她找到一份賣咖啡冰沙的工作。
她說,用自己賺的錢講電話感覺特別理直氣狀呢。
我聽完大笑起來。
我們很輕鬆地聊著天,還說起了以往的事。藤把她和分手的男友的故事再從頭說一遍,也不管我重複聽過不下十次。

「真的很丟臉啊。我和他被叫上臺去,全校都在看呢!」
「聽起來真的是蠻丟臉的。」
「校長指著我和他,還用麥克風對著全校說,這就是談戀愛無心向學的壞榜樣。」
「唉,也許對他們而言談戀愛就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吧。」
「算了吧。」藤哼了一聲。
「妳什麼時候也談一場大逆不道的戀愛?」藤突然問我。





海水在心底擱淺。
計程車行駛開往機場的公路上,夜晚的海潮聲拍打在岩岸,還有鹹鹹海草味。

你已經很了解我了。
你來找我的時候,計程車後座的中間位置已經放著後車廂擺不下的巨大行李。你已經很了解我喜歡這樣的位置安排。

你和我各坐在後座靠窗的兩側,看著窗外。
夜深黑,天空的遠處綻放不知為何事慶祝的煙火,半開的車窗小縫口,隱約漂浮著煙硝味。
我聽見你啊地一聲,窗外的一朵煙火又落在眼底。

海潮開始在心底泛濫。

「剛才的煙火,看見了嗎?」
你問我。我失神地望著你︰
「什麼?」
「我說,看見了嗎,剛才的煙火?」
「是的。是的,我看見了。」
「那麼…」
「保重了。」
「是啊,保重了。」你說。

我的手還是像海水裡撈上來的貝殼那樣冰冰的。你轉身離去的時候,我的手依舊是冰冷的。
墜跌的煙火,宛如那年夏天藤眼角的那顆淚,碰觸了我心底的海潮地帶,開始了無止境的蔓延。
你知道嗎?不,你不知道。
但我想,其實都是無所謂的,知不知道也已經無所謂了。

在煙火墜落前,我嗅著煙硝和海草味,深知你已經觸動了我心底的海潮地帶,那個時候。

「妳什麼時候也談一場大逆不道的戀愛?」藤突然問我。
「直到那個懂得欣賞我的高傲的人出現的時候。」


我笑著說,心底的海潮地帶在擱淺時分,有了這樣的預感。



     


                                                                 
獻花 x0 回到頂端 [樓 主] From:台灣中華電信 | Posted:2005-02-17 12: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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